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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沈持大体听懂了他们讲的黑猫白猫的故事,却没想到年轻的夫子从米铺驯猫的故事中引申道:“《易经》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又说‘太极生两仪,两极分阴阳,两者不可或缺。本朝三朝帝师,大儒王渊讲过,治国似太极,儒学之仁与法家之严刑峻法,恰如太极之两仪,互为阴阳。儒家讲的仁治,譬如给偷懒的猫儿念《猫经》,是为仁,法家讲的法,惩戒和刑狱,就像笞猫儿的鞭子,是为法,仁与法共济,天下方可大治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嬉笑玩闹的课堂竟然是在讲四书五经之一的《易经》,以小故事开头,以《易经》中的主题论儒法治国,新颖别致,他在心中大呼精彩,又想:这青瓦书院的先生和苏家私塾的先生,差距竟这么大。
不敢偷窥太久,沈持悄悄爬下树,又转回书院的前门。
午后,终于有人从青瓦书院的门槛里出来了。
那是一位穿着素净青衿的少年,十一二的年岁,唇红齿白,长得很斯文。
沈持整整衣衫走上前跟他搭话:“这位兄台可是在青瓦书院念书?”
少年看了看他,神情松弛,拱手说道:“嗯。”
沈持还礼:“不知书院的先生怎么个收学生的法子,能否向兄台讨教一二?”
少年听他讲话温和有礼,笑道:“孟先生收学生从来不挑资质,从八岁到十五岁的都收,家中付得起束脩便可。”
青瓦书院的院长叫孟度,有举人的功名在身,禄县人人都知道他。
当朝曾颁布“令民间子冀盼八岁以上、十五岁岁下,皆入社学。②”的规定,各地的书院皆以八岁至十五岁为收学生的年龄标准,古人习惯说虚岁,周岁的话则是七到十四岁。
沈持思忖着,当朝的入学年龄比后世的六周岁还要晚一年呢,不过他下下个月就满七周岁够着了。
少年打量着他的身量:“小郎君你几岁啊?若是不足八岁,等长长再来不迟。”
沈持笑道:“下下个月就满八岁了。”他作揖谢过少年:“多谢兄台告知。”
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拿着银子来入学吧。
少年又笑道:“那正好赶上八月暑退后入学。”
八月暑退,秋高气爽时节,正宜开蒙读书。
沈持没想过入学节点的问题:“……”
哦,对,还不是随时想来就能进来的,要等“开学季”。他想起之前打听的,“正月农事未起,八月暑退,以及十一月砚冰冻时。③”,一年中的正月、八月、十一月农闲时才是当朝的“入学季”,眼下是五月,还要等上三四个月。
到了七月底,青瓦书院才招收新生,八月初才正是开学呢。
相互问过名姓,得知少年叫江载雪,沈持觉得这名字十分秀雅,很衬他的气质。想要多攀谈几句,抬头一看天色不早,这个点,他爹都该从县里回家了,要是他还没回去,他娘得急成什么样子,沈持赶快跟他作别往回赶。
路上,他走的太快,险些撞到一个小贩的草垛子,上面挂满了草编的蝈蝈笼,里面装着一只只“极——极——”叫的蝈蝈。
沈持看着密密麻麻的蝈蝈笼子,眼睛倏然一亮——蝈蝈的叫声不是从嘴里出来的,而是靠上翅膀和下翅膀的高速振动发出来的……
他在心中自嘲:物理瘾发作了。
“6文一只,买一只吧。”小贩招呼他。
沈持丢开振动的物理问题,摆摆手,加快步伐。
刚走到清镇,就听见一道急促的马蹄声,是他爹沈煌骑着马找过来了,大老远焦急地从马上跳下来喊:“阿池。”
沈持朝他跑过去,到跟前一下子被沈煌抱起来坐到马背上:“听你爷说你到县里去找我?”
“爹,”沈持对沈煌说实话:“我不是去找你的,我去了青瓦书院一趟。”
沈煌骑马的速度放慢:“你爷不是跟镇上的苏家私塾说好了,等明个儿送你们进私塾念书。”
为何要去青瓦书院。
“爹,我不想去镇上的私塾念书。”沈持没有绕弯直接说道:“我想去县里的书院念书。”他不喜欢私塾压抑板正的氛围,他喜欢青瓦书院的蓬勃朝气。
沈煌想了想,骨子里的厚道让他没有数落儿子不体谅家中贫寒的事情:“书院……嗯……”
“爹,”沈持游说他道:“县里的书院出了好几个神童,十来岁就考上童生的,看着风水好,旺学业呢。”
读书这件事,他总不能跟沈煌说青瓦书院的先生看着比苏家私塾的靠谱吧,只能推给风水这个玄学。
他打算去拼一拼,以最快的速度考上童生,在当朝,官府给童生每月发两斗米,要是考试名次靠前的呢能发六斗米,逢年过节还发油灯钱,算有进项的。在书院念书的童生,平日里还能帮着夫子抄书什么,除去束脩,全然可以自给自足。
沈持不敢自大到能与神童媲美,在十五岁之前考上秀才,但是童生他还是有自信想一想的。
沈煌被他的话惊到了:“阿池,咱们家没出过读书人,爹不知道读书是怎么个回事,不过爹见过许多读书人,有的读了一辈子只考取童生,十来岁考取童生的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
他劝沈持万不可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知道天高地厚。
“爹,”沈持只好继续忽悠:“可是孟先生比苏秀才如何呢?”
“孟先生是举人,”沈煌道:“苏秀才尚未中举。”
“那爹说说,是举人教书厉害还是秀才教书厉害呢?”沈持又问。
沈煌:“名师出高徒,爹知道这个理儿。”他心中惊讶儿子得眼光如此之高,秀才给他当夫子都不够看,要找举人出身的。
沈持肚子饿了,被马一颠簸得难受得作呕:“爹,青瓦书院神童辈出,我去了或许能学到他们早早考中童生的诀窍呢。”
沈煌勒住马缰,默然片刻后说道:“难为你有这个志向,爹回去和你娘商量商量,她要是同意爹就送你去青瓦书院念书。”
去青瓦书院比苏家私塾一年多花四两银子,他觉得自己能省出来。不过心中又有几分对朱氏的愧疚,想来要是送儿子去书院念书,她更从自己身上俭省了。

沈持没想到他这么尊重朱氏,在古代的男子中倒是少见,赶紧点了点头。快到村头的时候,沈煌说道:“以后你去青瓦书院念书,里头的学生多数家境好,有不少富户出身,万不要与他们攀比才好。”
要是比吃穿用度,他无论如何都是供不起的。
“爹放心,”沈持认真地说道:“我不与人攀比的。”
沈煌点点头,听到青瓦书院要到七月底才招收学生,还有三个来月的时间呢,他道:“还能玩一段时日。”
沈持哭笑不得,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问:“爹,这件事要怎么对我爷说呢?”
沈煌被他问的一愣,想了想说道:“说你不去苏家私塾,不劳他操持上学的事就行了。”至于去青瓦书院念书的事,还在打算中没有成事,则没必要跟沈家人说。
事先抖落出去,以大房和三房的性子,还不知道生出什么是非来呢。
“好嘞,”沈持道:“我知道了爹。”
到了家,朱氏红着眼圈,抄起擀面杖在他身后打了两下:“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知道她等的有多着急吗。
她打得他生疼,沈持“哇”的一声本能地哭出来:“娘,娘……”
沈煌看不下去,把她拉起来:“阿池喜欢青瓦书院,在那边多逗留了会儿。”
“青瓦书院?”朱氏问他:“县里的那家书院?”青瓦书院非常有名气,连她都听说过。
沈煌点点头,把方才在路上父子俩的话跟朱氏大致说了说。
“爹都跟人家苏家私塾说好了的,”朱氏不满地瞪了丈夫一眼:“他去县里看书院是个什么事儿,咱又上不起。”
沈持这会儿心智压制住不到七周岁小童的本能反应,抹干眼泪说道:“娘,我要去县里的书院念书。”
朱氏想着书院的束脩,肉疼地咬牙:“阿大阿二和阿秋都去私塾上学,你凭什么去县里头的书院?”
沈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服她,只好抱着她撒娇:“娘,我喜欢书院。”
沈煌这时说了句有用的话:“青瓦书院看似比私塾每年贵4两银子,但孟先生年纪轻轻高中举人老爷,想是极会念书的,阿池要是能得到他的教导,或许能读出个名堂来。”
他此刻看着沈持,想着他要是能考中个童生也不枉上学一场,至于秀才、举人什么的,他不敢想。
听丈夫这么一说,朱氏的气消了一半:“可是……”她又一想,银子哪有阿池的前程要紧,于是心一横说道:“行,他爱去书院就送他去书院。”
大不了一家人每年节衣缩食把这4两银子给省出来。
“谢谢娘。”沈持说道:“不过,书院要等着七月份才收新生呢,还有3个月的时间,以后我帮你干农活儿吧。”
朱氏听到这话又犹豫了:“可是过几天就要带着阿大他们去私塾了。”
昨个儿沈山叫人从县城捎回来4条腊肉,想是要送给苏先生的。
当朝拜师,除了一年的学费银子之外,还要在头一次见面时给先生送一条腊肉和一捆芹菜。据说孔子当年收学生是以腊肉作为束脩的,当朝还保留这一习俗,芹菜则寓意学生勤奋念书之意,是仪式感,也图个好兆头。
私塾不拘泥时节,只要有学生,什么时候往里面送都行。
人家比沈持早开蒙三四个月呢。这么长时间,等到阿池去县城上学的时候,阿秋他们都能提笔写字了吧。
沈煌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阿池八月份再上学不迟。”
这三个来月他还能攒攒银子呢。
朱氏想了想,同意儿子去县城的青瓦书院念书。
沈持深深地松口气,没想到他爹娘就这么轻易答应了他去青瓦书院念书。她娘末了交代他:“暂且不要说出去。”
一家人商定好他去青瓦书院念书之前对此守口如瓶。
当日吃哺食的时候,沈煌跟着沈山走到堂屋,小声说道:“阿池明日不同爹一块儿去苏家私塾上学,我们另有打算。”
沈山愣了一愣,问他:“你打算让阿持习武?”
沈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谁知父子二人的谈话被大房杨氏听墙角听了去,以为二房不送沈持去念书了,当即嚷嚷道:“哟,二弟好歹是吃皇粮的人,比咱还舍不得花银子呢。”
“这是不送阿池上学了?”她看着朱氏,心道:瞧那狐媚样子,年年要添新衣裳,都穿自己身上了,儿子身上却连上学的钱都舍不得。
三房的张氏更要瞧二房的笑话了:“还是阿池懂事,留着银子给阿月看病呢。”
“可不是,念书哪有治病要紧……”
杨氏火上浇油:“阿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心疼他妹妹。”
又提沈月是哑巴的事。
大人说话,沈持不能插嘴,他看着沈煌,这个向来温和隐忍的男人被扎中心窝,他黑着脸扫过沈文和沈凉二人:“大哥,老三,我平素在家的时候少,阿月还小,你们做长辈的该有个长辈的样子。”
张嘴闭嘴的“哑巴”,哪里有个做长辈的样子。
他甚少用这种语气对他们说话,沈文、沈凉同时一惊,不约而同看着自家婆娘,眼神厌恶而又发狠,这一眼便让嘴碎的女人们安静下来。
她们自知过分了,纷纷低头往嘴里抿饭。
朱氏却看着不以为意,始终面带淡淡笑意:“这念书啊,念好了能有大出息呢。”她扫过沈全等三个侄子:“你们去了私塾可要好好的念书,早早给家里拿个功名回来才是。”
说得仨人都低下头,心中怯怯的,尤其沈正恨不得哭出来,他昨日一进苏家私塾就头晕,根本不想上学。
沈山扫过两个儿媳妇一眼,她们都低下头,把更刻薄的话咽了下去。
“要我说呀,”老刘氏看着沈煌,眼中比平时多了些许光彩:“让阿池拜个师傅学一阵子拳脚,过几年你带着他在衙门的头儿跟前混个脸熟,说不定长大能跟你一样去衙门当差呢。”
不见得一定要花银子去念书。
沈煌打哈哈:“是啊是啊,娘说的是。”
沈月还对着大伙儿笑了一笑,软软糯糯的女娃儿特别可爱,好像没听懂伯母和婶娘嘲讽她是个哑巴。这让沈持愈发心疼她,他看准他们在说话的空隙,挑稍微好吃一点儿的菜都夹到了沈月碗里,兄妹二人不声不响地吃着东西,任凭他们嚼舌,反正他也没听进去一句。
他只想着既有了念书的计划,那便尽早规划尽快考取功名,待日后有能力了,或许会寻觅到良医,为沈月治一治哑病,万一能治好呢……
一家四口各怀心思填了填肚子,吃得七分饱回到屋中。
等俩孩子玩了一阵子,朱氏拿出一袋子卤豆干,还有两个尚且温热的白面馒头:“你爹花钱买给咱们吃的,快吃吧。”
沈煌拿双筷子坐下来,他大抵是不吃的,只拿筷子夹给沈月,女儿出生的时候才四斤多点儿,他总觉得是亏欠了她的嘴,所以才不会说话,所以总是哄着她多吃点儿东西。
沈持和沈月大口吃着,没有科技与狠活儿,纯天然的调料卤出来的豆干太香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有潜力的吃货,只是上辈子身体条件不行,限制了他的发挥,这辈子,他准备撸起袖子,好好当一回老饕,吃吃吃,吃遍美食,吃个酣畅淋漓。
他上辈子虽然身体病弱,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但是他喜欢做饭啊,最喜欢捣鼓美食,上研究生的时候在校外租房,几乎有时间就自己做饭吃,光菜谱自己都记了好几本,还兼职做物理科普博主,美食,是他除了探索物理之外唯二的爱好。
他的粉丝是冲着他有趣科普来的,最后爱上了他做的饭,被他做饭吸引来的粉丝,最后竟爱上了物理。
那会儿,沈持说等他毕业了,要是混不到工作,就一边直播做饭一边科普物理,没想到研三突发心脏病,稀里糊涂地穿到了这里来。
几日后,五月初三早上,沈山带着沈全、沈正和沈知秋三个孙子,赶着骡车去清镇的苏家私塾报到。
这次接待他们的是苏秀才,他扫过沈家的三个孩子,问沈山:“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一个长得面白眼亮的孩子,他怎么没来?”
当日他不经意瞥见过沈持,还有些许印象。
“他暂时不想念书,”沈山带着歉意说道:“苏先生的记性可真好。”
苏秀才叹了口气:“那孩子看起来是个有灵气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沈持不来念书,也不好多问。
沈山惊讶他这般说法,以为只是面上的恭维,放下腊肉和瓜果:“多谢先生不同他计较,祝您桃李满天下。”
苏秀才收下三条腊肉、瓜果和农家新采摘的一捆寓意念书勤奋的芹菜:“他要是日后有求学的念头,随时可以送过来。”
沈山连连说好。
私塾的事情办妥,沈山回到家中,他看着还余下的一条腊肉摇摇头,让老刘氏拿到厨房改善伙食。
他想,沈持应当不会去念书了。

当晚,老刘氏小心翼翼地片下来四五片薄薄的白花花油的腊肉,心疼地炒了一盆子从地里挖来的鸡毛菜。
自打春节之后许久没有吃过有油水的饭了,这下合了全家人的胃口,全是沾了沈持的福,高兴得沈凉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你小子有本事啊。”
他都没让沈家买过腊肉炒菜吃呢。
沈持在心中苦笑了笑,他都没想到还有这般戏剧效果。
进入五月中,清风越发无力屠热,酷暑来了。趁着白天还能出门,沈持和乡村的孩童在溪水边疯跑嬉戏,玩得不亦乐乎。
不是他贪玩,而是他上辈子吃够了体弱多病的苦,这辈子,沈持太渴盼身强体壮,一有时间便在乡间跑跑跳跳晒太阳滚草地,生怕身体长不结实。
沈家的两个妯娌端着木盆在水边浣洗衣裳,杨氏朝张氏努嘴笑道:“阿大和阿二还有阿秋大概上学了,也不出来瞎玩了,稳重好多呢。”
入了私塾后,沈全他们几乎不再出门玩耍。
“那可不嘛,”张氏轻蔑地瞧了一眼疯玩的沈持,笑中带着几分得意:“到底是念书的人了。”
她心道:二房真是糊涂,这年头,读书能考科举,考秀才考举人,比学拳脚日后去当衙役有出息多了。
过几年等她的阿秋考上童生,让二房羡慕后悔去吧,她在心里头美滋滋地想着。
沈持全然不知她们在笑话他,等他撒欢累了便跑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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