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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三六九龄)


镇上的私塾比书院晚几天,到了年二十七,还在开课,晚上沈正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进屋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上的青衿看起来像沐猴而冠,他哭道:“阿娘我学不会,真的学不会,我不要念书了……”
他想去山坡上放牛,比读书好受多了。再也不用挨夫子每天打手心了。
朱氏看着阿二的样子,奉送了杨氏一个“看把孩子逼得太紧了吧”的眼神,杨氏气得嘴都歪了,一把捞起扫帚照着沈正身上打下去:“老子娘不吃不喝送你去上学享福,你说不上就不上了,你怎么对得起我……”
张氏看了眼阿秋,很是满意自己生的儿子:“大嫂子消消气,阿二不过一时懒惰,你把他打坏了,明儿可怎么考秀才呢……”
听上去是在帮着沈正说话,可实际上在拱火,看笑话呢。
“你打死我算了,”沈正听到考秀才之类的话更崩溃了,直接滚在地上:“我死也不去私塾了……”
沈家乱哄哄闹成一团。
沈山叹了口气,喝斥道:“他不爱上学,谁还能逼着他去,老大家的,不要打了。”
杨氏这才停下手。
张氏在一旁说嘴:“横竖有阿池在阿二后头呢,你什么时候见二嫂打他了?不是谁都能跟阿秋一样念书好的……”
朱氏听不下去,拉着沈持和沈月回到屋里,她担忧自家儿子有一天也会闹着退学,说道:“阿池,要是你哪天学不下去了,提早跟娘说,咱们不受那个罪。”
沈持:“放心吧阿娘,我念书念的很好呢。”
下个学年书院考试,说不定他一下子能考到内舍去呢。不过事成之前他不会说出来的,这种好事情,说了别人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考进内舍,两年后就可以县试下场,去科举升级了。
叫他如何不想内舍班。
沈知秋听到沈正说不想念书了浑身发抖,他在苏家私塾里算念书好的,可是一想起苏秀才的戒尺打到别的同学手上,爽脆的“啪”一声,手掌登时肿起老高,每每这时,他总觉得这手板子迟早会落到他手上。
一想到这个,他睡不着觉,哪怕睡着了也不踏实,第二天格外没有精神,苏秀才讲的课,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住,已经觉得在功课上力不从心了。
“我的阿秋有文曲星的运,”张氏在耳边絮叨:“看吧,过几年你一定能头一个考中县试。”
沈知秋听了隐隐干呕,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他看着放假在家里松弛一躺的沈持,不由得心生疑惑,找个机会悄悄问道:“阿池哥,书院的夫子不打人的吗?”
沈持想了想:“打,在书院不好好念书,调皮捣蛋要挨夫子戒尺的。”
蒙童们在青瓦书院依照入学时发放的《学规教条》行事,一旦淘气犯错,也是会挨戒尺的。
不过多数时候,夫子们都以说教为主。
沈知秋想:那可真好,他从来不捣乱,要是在青瓦书院,就不会挨夫子打手板了吧。
很是羡慕。
腊月底赶完两场大集,采办好年货,孩子们揣着糖果一蹦一跳笑开颜的时候——年三十来了。
这一天,家家户户清晨洒扫门庭,贴门神、换桃符,祭祀祖宗,以求新的一年家中人丁旺,六畜肥,升官发财走大运。
禄县当地的风俗,年三十的晌午,县中各村的男丁三五一伙结伴,敲锣击鼓,走街窜巷,热闹到村外的河边、山地上,谓之“埋祟”,即扔掉旧一年的坏运气。
伴随着左邻右舍间爆竹声不断,锣鼓声也响起来,年味儿直冲云霄。
“阿池,”朱氏从外头端了一碟子炸素丸子进来:“你爹今儿在清镇上轮值,你去找找他,给他捎带些吃的。”
元正假期间虽然县太爷“封印”,但底下的衙役们还得轮值守好县中的百姓,不叫出丝毫乱子。对于沈煌他们来说,这叫做公事不废,喜庆有度。
沈持接过来,拿在手上去找沈煌。
天寒色青苍,日头有些冷光。
走到清镇边上的时候,他远远瞧见两个穿绵绸袍子十来岁的大户人家的公子手里拿着一捆爆竹正在家门口的大路上玩耍,一个眉特别浓黑,一个脸白的没有血色,身上穿的锦袍晃荡来去。
巧了,这不是同窗冯高冯浓眉跟何九鸣何瘦白嘛。
冤家路窄,沈持的右眼皮重重一跳。

他们在书院跟沈持结过梁子,不怎么对付的。
其中冯浓眉炫耀道:“这是我爹托人从京城买回来的烟花,点着了能放出颜色各异的火花。”
何瘦白不服气地哼道:“难道只有你有我没有的吗?”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爆竹:“我的爆竹点着了会出现美人贺岁图。”
“这算什么?”冯浓眉说道:“我的有白鹤献春,比你的美人高雅……”
“呸,一只秃鸟也好意思跟我娇滴滴的美人儿比……”
“……”
二人争执不休。眼看着就要上手扯头花。
沈持这时候恰好从他们眼前路过,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走着。二人瞥见他却眼睛倏然一亮,贼光四溢,撒丫子跑过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此路不通,沈持只得冷声打个招呼:“烦请二位兄台让一让,借过。”
两人眼神不善地打量他一眼,非但没把路让开,还骄横地说道:“哟,这不是沈兄嘛?我们要比试谁的爆竹好看,你来说说……”
沈持愣了一愣:“……”
他好脾气地说道:“对不住,我要去给我爹送饭,不然等我一会儿回来再说?”
说完,他抬脚要走。
“就一会儿嘛。”何瘦白伸手拉住他不让走:“不耽误你给你爹送饭的。”
他说完点燃爆竹引线。
一经点燃,噼啪声起,眼前流星飘飞,明线迸射,进而万花破筒而出,如萤飞跃,似燕惊掠,最后一声长鸣,整个天空火树烂漫。
这是沈持来到这个朝代后头一次看见烟花,勾起他记忆中的焰色反应,铝镁合金燃烧时会发出耀眼的白光,硝酸锶和锂燃烧时会发出红色光,硝酸钠燃烧时发出黄色光……科学无处不在,他为科学叫了声好。
冯浓眉紧跟着引燃他的爆竹。
瞬息烟火大发,声如雷霆,火光照亮半空,但见千万红鱼奋迅跳跃于云海内,末了似有喜鹊飞来“啾啾”高鸣。
沈持也叫了声好,还是为科学。
他看着二人,和了个稀泥:“你们的烟花都很好。”浓眉和白瘦齐刷刷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说的美人贺岁呢?”
“你的白鹤献春呢?”
两人放出来的这两束烟花和吹牛的货不对板,又相互掐起来。“再放。”各自又抽出一束来。
沈持奉陪不起,说什么也要走人:“二位兄台,小心失火啊。”禄县之中的房屋多为木质结构,沾上火星很容易着火,而且屋与屋之间的距离都不大,一座屋子失火,能殃及一整片房屋。
稍有不慎,整个县都可能付之一炬。
打更人夜里到点每敲一次锣,嘴里喊的都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而不是“小心盗贼”,可见防火比防盗来得更重要,衙门也更为紧张。
“要你管。”二人哼了声。
沈持没再说话,他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噼啪的燃烧声,似乎不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沈持回头一看,只见一束没有升空的爆竹被扔到路旁,引燃了一垛秋末没有焚烧的秸秆。
火势接着风骤很快增大,朝镇中蔓延开去。任它燃烧下去,整个禄县都可能付之一炬。情急之中,沈持喊道:“冯兄何兄,快灭火啊。”
冯、何两府的大宅前没有放置水瓮,他只好挖起地上混着少量积雪的泥土朝火中投去。
“着便让它着。”何瘦白在一旁袖手笑道:“方才烟花升腾是‘火树拂云飞赤凤①’,这下‘琪花满地落丹英②’,妙哉妙哉。”
冯浓眉大笑:“你念这诗他能听懂?”说完,指了指正在扑火的沈持:“不过才背几天《三千百》的傻子。”
何瘦白:“先生总夸你功课好,冯兄,见此情景,你不赋诗一首吗?”
冯浓眉端着架子来回踱四方步,颇有效曹植七步成诗的意思,好半天,他才徐徐吟出口:“天上的太阳红大,地上的大树高绿。”
何瘦白无声发笑:“好诗啊。”
打油的很。
“哼,何兄不必反讽于我,”冯浓眉听出了好赖话:“当今天子重文章,无需论汉唐,这诗词做成什么样,不影响我文章锦绣。”
沈持被熏得满脸泥污,分不出心思来回应他们的嘲讽和“雅兴”,他脱下外衫,裹着泥土一兜兜往火中砸去,但无济于事。
远处有人看到后,惊呼奔走:“失火了,失火了……”纷纷提着水桶跑来救火。冯、何二家的家丁听到动静,也回了家中老爷,吆五喝六地出来给自家儿子撑腰做主。
冯高他爹冯福,何九鸣他爹何响,都挺着肥硕的大肚子面目耷拉地瞪着沈持。
正在清镇巡逻的衙役们听到嘈杂声,飞驰过来。
巧的是,来的正是沈煌。
父子对视的那一眼,沈持张了张口,无声地说道:爹,快去请县丞大人来。
冯、何两家不是沈煌一个小小的衙役惹得起的。
沈煌果断地打发人去给正在家中小酌的县丞王大虬报信,不一会儿,王县丞带着十几名衙役匆匆赶来。
何瘦白一见官差来了,指了指沈持:“喏,是他捡我们的爆竹筒丢到草垛上失了火,不关我俩的事。”
沈煌看沈持一眼,不容他多想,转身又去灭火。
纵然有县丞王大虬坐镇,这场火也扑灭的艰难,最终还是烧毁了不远处的一间瓦房,万幸的是没有人伤亡。
冯浓眉心虚地说道:“是啊官差老爷,是他点的火,我全都看见了。”
何、冯恶人先告状,叫沈持有口难辨,着实被动。
王大虬觑一眼沈持:“是这样的吗?”
沈持不打算自证,他说道:“我朝律例有规定:凡市井街巷,皆不得燃火,违者罚银二十两。何郎君方才说了,爆竹筒是他们的,是他们燃的火,该不该罚?”
当朝专门有关于火灾的惩处律例,小时候沈煌告诫他不要玩火的时候提过一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你……”冯浓眉惊觉猪队友给自己挖了个坑:“年三十处处燃放烟花,即便县太爷来了,我也放得。”
“这位小郎君承认火是你点的了,”沈煌这时冷声道:“我朝律例还规定‘凡观看失火而不救者,有罪。’”他看了一眼冯、何二人的手:“你们方才没有救火,这又要怎么说?”
他们在县衙当衙役的,虽然不通文墨,写不出文章,但常年巡逻县中,还是熟记一些当朝关于市井治理的基本律例的。
何瘦白不屑地瞪他一眼:“怎么说?自然是问县丞老爷喽,难道叫你说了算啊?”
县丞王大虬看看沈煌,又转而朝沈持看去。
沈持面色如常:“县丞大人,冯郎君说的不对,我没有捡他们的爆竹筒,亦未丢到草垛上。”
他望了一眼冯、何两家阔气的大门,说道:“《刑律·城郭》还规定‘诸城郭人民,邻甲相保,门置大瓮,积水常满,家设火具,每物须备③’,请问你们两家的大门口因何没有水瓮等防火用具?”
受沈煌的影响,他在青瓦书院时上藏书馆去,偶尔也会翻阅当朝律例的书籍。此时正好拈来一用。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何两位乡绅一惊,没想好说辞狡辩:“这……这不是过年嘛,才移到门内的你说说……”
何瘦白嘀咕:“县丞老爷,火真的是他放的。”
还不死心要栽赃给沈持。
沈持说道:“我路过此地的时候,冯郎君与何郎君各先燃放一束,有两筒飞上天落于地上,”他用手指了指西边:“在那边或许可以找到。”
他还说出他们燃放的爆竹筒子上的颜色和图案。
两名衙役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寻找爆竹筒,果然找到他说的那个爆竹筒子,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图案,和沈持说的完全吻合。
沈持又蹲下身在烧得焦黑的土里扒拉,找出一截爆竹筒残骸:“是这支没有放出烟火的爆竹被踢到草垛上引发的火灾,”他看着冯浓眉:“是你的吧冯郎君?”
他把二人斗烟花的事说了出来。
“你胡说,”冯浓眉心虚地发怒:“别乱栽赃。”
沈持不疾不徐地说道:“市面上一捆烟花里头有八束,你二人先放了一支,手里应该各留七束,后来你又点燃一束,没腾空,你生气踢飞了,是不是?”
“一数你手里剩的烟花便可知。”
冯高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那捆爆竹,嗫嚅道:“凭什么给你数。”
王大虬实在听不下去了:“冯小郎君?”
冯高:“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数。”耍起无赖。
冯福赶紧呵斥住他:“高儿,县丞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县丞王大虬多人精,一下子看明白了,他沉下脸看着冯家家主:“冯老爷,你看?”
冯福面色惶恐:“今日除夕,犬子给大人和诸位添麻烦,实在惭愧。”他说道:“开春之后,我冯家马上出钱修缮烧毁的房屋,你看……”
“我何家也出钱,”何响也跟着说道:“今日惊动县丞大人实属不该,我何家略表心意,给各位赔罪了。”
说完,他让家丁端来纹银两锭,放到王大虬面前。
想破财消灾。
冯家紧跟着也端出一盘小银稞子,冯福用他肥厚的手抓起一把,往沈煌等衙役兜里送。

第24章
“你们都收了吧,”有钱好办事,县丞王大虬对着盘中的纹银笑了笑:“大过年的图个吉兆,就不跟懵懂小儿过不去了,那就这样吧,都回去好好过年。”
叫散了。
衙役们自是无话可说。
沈煌等人要到别处去巡逻,沈持把炸素丸子给他:“爹换了班早点回去。”
沈煌把冯家给的小银稞子从口袋里掏出来给沈持:“村南头的老丁家,上个月听说两个儿子在外头战死了,朝廷还未拨付抚恤金,一家子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怎么过年,你把这钱拿去给他们。”
一把小银稞子约摸有小半两。
跟着沈煌的衙役也纷纷解囊,把到手的小银稞子凑了凑:“老丁家怪可怜的。”
沈煌行走在禄县当差,一贯的急公好义。朱氏跟他说“你爹他不求好名声,只求上天看在我们家积德的份上,治好阿月的哑病。”,念及此,“嗯。”沈持重重地点点头。
等衙役们一走远,冯高和何九鸣各自趴在自家的墙头上恨恨地看着沈持——这梁子,结大了。
大年三十夜,沈煌进家门后,沈家一家子围炉团坐,酌酒吃肉,守岁。
一大家子人这一刻其乐融融。
但也没有人十分留意沈持和沈月,兄妹俩只好专注吃饭,等一吃饱,便悄悄溜走,回房去了。
沈持或温书或整理食谱,沈月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时而去找些糖果来吃,倒也自在。
大年初二,村头的马车、牛车和驴车一辆辆往来,是各家嫁出去的女儿们带着丈夫孩子回村探亲来了。
而沈家的三房媳妇,娘家爹娘都不在了,因而不用走娘家,都留在沈家过初二。
沈家的两个堂姑奶奶大沈氏和小沈氏——是沈山哥哥的女儿,而沈山这一辈没有姑奶奶,一大清早就进门了,她俩嫁在邻村,姑爷都是憨厚的农人,带来的年礼也是农家自产的腊肉、腊鱼干等物,听说娘家的侄子们都在念书,咬牙拿碎银子去兑换了四支毛笔,一人送一支。
沈山欢喜不已,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对侄女儿女婿们说道:“你们娘家这四个侄子,我看得有个能出息。”
还没等他再往下说,老刘氏接话道:“他们四个娃儿,阿大阿秋念书最好,最用功。”
不像阿二,成天闹着不想去私塾念书。
她似乎忽略了沈持,只说:“老二家的在书院念书,一年得花八两银子,老二家是真舍得。”
“花在念书上是正经事,”沈山瞪了老刘氏一眼:“我看阿池心里有谱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已渐渐偏向孙子沈持。
嫁出去的两位堂姑奶奶不好多嘴娘家的事情,只说道:“以后他们取得功名,咱也沾沾娘家的光。”
年初二一过,居家的日子像流水账一般无味而飞逝,很快到了正月十七青瓦书院开学,沈持又回去念书。
入学半年了,外舍班的蒙童们把三千百背得滚瓜烂熟,多数人的字也有点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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