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晏指挥使,我看你方才也吃了不少,我们一起去院中走走消消食,如何?”
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同行消食,晏广济明白他是有话要私下跟他说,环视一圈屋中各做各事的人,抿抿唇提步先向外走去。
虽然他接受了,但这样的无视对梁璟来说是从未遇到过的。他挑挑眉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快,跟上晏广济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湖边,梁璟看着湖底沉着的极其珍贵的红珊瑚摆件,先行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似只是话哪家的家常般轻松:“晏指挥使最近与青州来往甚密啊。”
晏广济的脊背微不可查地一直,转身面向梁璟,神色冷戾:“你什么意思?”
梁璟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青州刺史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呵,”晏广济不屑地轻笑一声,“瑞王殿下若是知道,早将罪证交于陛下面前,何至于来问下官?”
“晏广济!”梁璟低声怒吼一声,上前一步,几乎是贴在他身前的距离,眼中盛满浓浓的警告,“若非虞悦要保你,你当真觉得我好脾性在这与你迂回?青州刺史早因当年周广顺驰援季将军不及时,对父皇积怨已深,生了反心。我不知你因何要反,我也不怕你反。但我奉劝你一句,他的兵力根本无法越过兖州,别白白搭上这些兵力和你的命!”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巨大火花。
晏广济抿紧唇一言不发,眼神坚毅地怒视梁璟。
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远处清脆的声音打断花园中箭拔弩张的对峙:“梁璟,阿晏!你们在那做什么?”
眼见欢快的人影逼近,晏广济终于开口,低声道:“你告诉她了?”
“还没有,”梁璟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若就此收手,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这件事今日就烂在这湖里。”
似是达成某种约定,晏广济后退一步,偏头深吸一口气,敛去身上的煞气,挂上一如往常温润儒雅的笑意,温柔地看着虞悦蹦蹦跳跳前来。
虞悦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息,目光在两人神色自若的脸上来回流转,狐疑道:“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好到一起……观鱼?”
“就最近吧。”梁璟糊弄了一句,转开话题,“你怎么出来了,又输了?”
虞悦长叹了口气,撅起嘴巴丧气道:“一定是今日我的手气太臭了,等改日时来运转再战。我们不宜在这停留太久,两位太医准备回宫复命了,我们也该‘松了一口气安心回家了’。”
梁璟笑着抬手压了压被她挠头扯出的碎发,牵起她的手,对晏广济道:“晏指挥使,我们先告辞了。”
“阿晏你送我的新茶很好喝哦!谢谢!”虞悦被拉着,边走边扭着身子回头对晏广济笑言道,对他挥了挥手,“拜拜!”
头顶传来不悦的声音:“看路。”
虞悦“啧”了一声,鼓鼓腮斜睨梁璟一眼:“小气!”
晏广济目送两人甜甜蜜蜜打闹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弧度平下来,向青州的方向望了一眼,长舒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个狷狂的笑意。
查到又怎样?只是皮毛罢了。
刚用过晚膳,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本来在梁璟怀中窝着看话本子的虞悦耳朵一动,弹起身飞快推开门走到院中,抬头望向天空。
不远处的皇宫上空,一道耀眼的火光划破夜空,迅速攀升至天际,达到顶点后骤然炸开,化作无数绚烂光点洒落消散在空中。
紧接着,一束束更加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犹如一朵朵盛放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带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点亮了整个天际,连天边高悬的一轮明月和点点星辰都显得暗淡许多。
往年里,宣文帝都会照例在宫中举办宫宴,只是邀请一些王公贵族的寻常家宴罢了,一同饮酒作乐,共度团圆夜。
然而今年却没有举办。淮王意图谋反,被贬为庶人,终身禁足,淑妃因此自请罪无言再见宣文帝。四皇子犯下蠢事,丢尽皇家颜面,又身负重,无法参加宫宴,裕贵妃也被禁足在昭华宫。
二皇子素来与宣文帝不亲近,若是皇子中只有梁璟一人出席,未免太过荒凉,宣文帝恐怕是丢不起这个人,便索性称病,不办这宫宴。
宫宴不举办,皇宫的烟花爆竹还是照常放的。声音大到宫外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烟花的盛景也可以被全京城的人看到,这是大朔对春节的重视与热闹。
“跑那么急做什么,外面这么冷,仔细冻着。”梁璟臂弯中抱着火红的狐皮大氅急匆匆赶出来,展开大氅披到虞悦身上,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空中升腾的烟花,“喜欢?”
虞悦拢紧身上的大氅,张口说话时,口中都冒出了白气,“漂亮的东西当然喜欢。只是放烟花爆竹的声音,很像战时火药爆炸的声音,边关百姓对这样的声音很是敏感,所以年节是不放的,从小到大也就没见过几次。”
“跟我来。”梁璟对她神秘地眨眨眼,拉过她的手绕过后罩房往后院去。
虞悦跟着梁璟来到后院一处腾干净的空地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梁璟向后面廊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身后长长的一截廊亭中,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烟花箱,虞悦的眼睛瞬间亮起,惊喜地望向梁璟。
梁璟唇角勾起一丝骄傲的笑意,眸中的温柔宠溺融化开来:“那今晚便好好弥补一下夫人的遗憾,随、便、放。”
虞悦踮起脚搂上梁璟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松了手兴冲冲地转身去挑烟花。
千吉把她挑中的烟花搬到院中央,她从梁璟手中接过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凑近烟花底部的引线。细微的火花燃起来,她赶忙往梁璟的方向跑去,脸上洋溢着期待与兴奋的笑容。
梁璟早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张开双臂迎接,她在结实的怀抱中扑了个满怀,还被带起转了一圈。与此同时,金色的火花升空,在空中绽放出一个金如阳光般绚烂夺目的烟花。
虞悦愈发兴奋,兴冲冲地像个孩子般来回奔跑,乐此不疲。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虞悦再次跑到梁璟身边,不停喘着气,把火折子塞到梁璟手里,连连摆手道:“不玩了,玩不动了,好累。”
梁璟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拿出帕子在她额上擦拭细细分泌出的薄汗,“稍微歇一歇吧,出了汗这样在风里跑来跑去,明天不得风寒也要头疼的。”
虞悦乖巧地点点头。
虽然总共跑了也就十来回,运动量还比不上平日晨起练武的四分之一大,却比练了一上午还要累。
最近因为天冷忙碌等多种原因,在练武上懈怠了许久,虞悦心道惭愧,等开春一定恢复每日的晨练。
梁璟把火折子递给千吉,让他去放,两个人只管看。
虞悦被梁璟圈进他的墨狐皮大氅下,一点寒风都灌不进来,舒服地依偎在他怀中,看繁复多变的光芒几经变换映照在夜空中。
没一会儿,她连站着都觉得有些疲,对梁璟撒娇道:“我好累,今日不放了,明日再放,今日先回屋守岁吧。”
“你全身的重量都倚在我身上了还嫌累?最近怎么体力变这么差了?”梁璟捏捏她精致的鼻头,“之前晚上就算是三次你都不曾喊累,现在一次就要喊累,到底是变娇气了还是体力太差了?”
虞悦无奈垂头,额头抵上他的胸膛,闷声道:“我反省过了,定是我近日疏于晨练才退步的,要不我明日就恢复晨练。”
梁璟摸摸她的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担忧你的身体。明日让张太医来给你把把脉,等把身子调理好了再去晨练也不迟。”
好吧,张太医的医术,她还是非常信任的。
除夕夜最重要的一个传统就是守岁。人们在屋外挂起红灯笼,点燃火焰,屋内点起油灯,通宵不灭,围绕火炉夜话守岁,直至五更天明。
沐浴过后,虞悦重新窝回梁璟的怀中,两人共看同一本话本子,看到令人气愤的情节虞悦讨伐,梁璟附和。看到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虞悦想默默翻过这一页,被梁璟坏心眼儿地按住制止,问她想不想按书上描写的试一试。
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梁璟的亲吻愈加肆意起来,刚刚吃过的蜜饯的甜蜜气味,浓重地充斥在两人的唇齿间。
湿润而温热的唇瓣突然离开,虞悦恍然间睁开迷乱的眼睛,眸中满是困惑。
梁璟伸手拢上她身上被扯松的里衣,在她额间落下温柔一吻:“抱歉,差点没忍住。”
“你也不用忍着……”虞悦被亲得七荤八素,脱口而出道。
梁璟为她系衣带的动作一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不是累了?明日还是先让张太医……”
虞悦没有说话,而是抬头轻轻咬了下梁璟的耳垂,她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突然一下不由自主的颤动,坏笑着伸舌卷上他的耳垂含住轻轻吸吮。
这样无言的邀请,耳边浓重的呼吸声都暂停了一瞬,而后听见他恶狠狠道:“是你先勾我的,今晚可不许再喊累了,喊累我也不会停的。”
“又倒打一耙,到底是谁先勾谁的?”虞悦松开他的耳朵,带着些不服气地在他耳边缓缓吹了口气,惹得他耳朵动了动,“我体力哪有那么差,明明是你最近太贪心了,一次要那么久。”
梁璟轻笑一声,并未多言,只是低头堵上她那张喋喋不休的殷红小嘴,将她的可爱抱怨吞没于唇齿间。
在虞悦的默许下,梁璟愈发肆意地贪婪索求,掀起一阵比一阵高的惊涛骇浪。两人的双手十指交握,梁璟撑着上半身紧紧注视着她意乱的表情,一瞬不瞬,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虞悦偶然间睁开双眼,目光就和梁璟极具侵略性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去,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
他却突然停下来,拇指压在她的下唇往下松,嘶哑中沾染引诱的声音撩拨着她的大脑,“别压抑自己,我喜欢你的声音,这是你对我的嘉奖。”
虞悦整张脸爆红,伸手掩面,难耐地扭扭身子,小声道:“你说话就说话,别突然停啊……”
梁璟轻笑一声,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全部吞下去,只余一句:“唯夫人命是从。”
脑内的烟花与子时正刻的烟花同时绽放,屋内熊熊燃烧的热意更上一层,浸透在黑夜中。
最后虞悦还是不敌身体的疲惫,第二次还没结束便累得睡死过去,梁璟无奈加速释放,拨开她额间被浸湿的发丝,落下温柔一吻。
“朝朝暮暮皆如愿,年年岁岁人依旧。”
*****
虞悦一睁眼,太阳已高挂枝头。
昨晚她好像,又睡过去了……
她埋进被子呜咽一声,微小的动作惊醒了身后人,腰间的长臂一紧,她的后背紧贴上身后滚烫赤着的身体。
她沮丧地长叹一声:“昨晚我是不是……”
“无碍,后面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梁璟埋在她的后颈,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着手心下她柔软的小腹。
虞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她也不用受累,却这样扫兴。
“我们快些起床去请张太医来吧。”
梁璟咕哝一声:“不急,再睡会儿。”
虞悦完全没了睡意,伸手去移腰间结实的手臂,却被搂得更紧。
她只好道:“松开我,我要去如厕。”
听到这话,梁璟才有些释然地笑了笑,语气中带着些撒娇之意:“快些回来,没有你我睡不着的。”
虞悦掀开被子,踩上鞋子,刚站起身来便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身子向前扑倒在地。
梁璟此刻什么瞌睡都被吓没了,瞬间从床上弹跳起,光着脚踩在地上去扶她,焦急道:“怎么摔了?疼不疼?磕到哪儿了?”
虞悦被摔懵了,呆呆地由梁璟扶起,想撑着他往起站,却怎么也撑不住,不由自主地屈膝下滑。
她茫然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腿,再看看梁璟,不可置信的声音中染上一丝哭腔:“我的腿,好像站不起来了……”
梁璟心疼地眉头紧锁,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别急,我这就让人去找张太医。”
千吉急匆匆去找张太医,虞悦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腿,良久,伸手在右边小腿上掐了一把,不轻的力道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梁璟赶忙伸手覆上被她掐过的地方,急道:“这是做什么?”
“好奇怪啊,我的腿明明有知觉,但就是站不起来。”虞悦望着自己从前康健的双腿,心中生出浓浓的无力感,伴随着不甘心与忍不住的害怕。
“对不起,都怪我,明知你最近情况不太对,昨晚却还是没忍住,我……”梁璟垂下头,刚刚鬓边杂乱翘起的呆毛也一同掉了下去。
虞悦强压心中的慌乱,拉住他的手握紧:“你自责什么?哪有人会因为这个站不起来的?别瞎想了,等张太医来吧。”
张太医一听虞悦突然双腿无力,站不起来,连帽子都顾不上戴,拎上药箱就往外跑,头皮在寒风中被吹得发麻也无暇顾及。
他一来,梁璟自觉让出床头的位置,坐到床尾,和虞悦都不约而同紧张地盯着张太医号脉的手。
张太医一边号脉一边询问:“王妃体虚、无力、嗜睡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约莫有十来天。”虞悦还在细细思索,梁璟抢答道。
“王妃可还有其他不适?”
虞悦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没了,就这些。起初我以为只是近日我没有练武导致体力下降,但今日一早突然双腿完全无力,怎么也站不住。张太医,这到底是为什么?”
“……会与昨晚的房事有关吗?”梁璟小心翼翼问道。
“……”张太医被他直白的问询噎住,多激烈的房事能让人双腿残疾啊,“不会。”
张太医不再问询,静心号脉。两人也不再追问,摒息凝神等待结果。
也不知张太医是号出了什么样的脉,惊地一抬手,先是陷入沉思,随后小眼神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不断滴溜溜地转,吊足了二人胃口。
一向冷静自持的梁璟终于忍不住叹道:“张太医,你有话就直说吧!”
“呃,容许我再号号脉,许是我搞错了。”
张太医神情凝重地再次将手指搭上虞悦的皓腕,又是一副神情复杂诡异的表情。
这下虞悦也忍不住了:“张太医以你的医术,何事需要把两次脉才能确定?就算是疑难杂症,张太医也不妨直说,我承受得住。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张太医捋捋下巴上的胡子,没有回答虞悦的话,而是问梁璟:“王爷最近有服用避子丸吗?每月一次可有落下?”
“每月初一服用,不曾落下……”梁璟下意识回答,而后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收声,把目光投向虞悦的小腹,“张太医,你的意思是……?”
张太医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我两次都号出了滑脉,可王爷既然每月不落地服药,按理来说是不会产生这种情况的。”
张太医在一旁纠结着,夫妻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错愕,然而梁璟的眼中多了愧疚。
虞悦无意识地抬手放在小腹上,她有孕了??
梁璟转向张太医的眼神变为愤怒,质问道:“你不是说这药很安全,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那医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张太医苦着张脸,被吼地缩了缩脖子。
“可是,”虞悦不解道,“若说虚弱无力、嗜睡之症与怀孕有关,如何会导致双腿无力呢?”
“这种情况确实极其罕见,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未亲眼见过。王妃莫急,容我回去翻一翻医书,想想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的梁璟悠悠开口:“若是不要这个孩子,王妃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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