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呜咽一声,低声哀哀求着, “疼, 轻……”
她无意识地哼唧两声, 又一次陷入昏迷。
萧楚淮垂眸看着在他掌心抖个不停的小姑娘, 肩胛骨犹如被压住翅膀的蝴蝶, 震颤不已却又不敢逃脱。
他能感觉到她今晚好像格外害怕, 不知都看到了什么。
还有, 她为什么会说不要伤害她的家人。
是谁要伤害她的家人, 洛家人现在不是好好的。
不过, 萧楚淮的疑虑很快消散,思绪越来越远, 更专注于她答应的婚事。
答应了, 那剩下的就都好办。
他将洛笙伤口处理好,喂过药, 命人将洛笙送回洛府照看。
沉翦陪同萧楚淮, 等洛笙被送走才将卷宗都交给萧楚淮,“祁王目前所有的兵力全部收监, 近期应当就能处理干净。”
萧楚淮接过, 翻看着手中的东西。
沉翦看着萧楚淮的动作,继续道, “祁王这边不会再有限制,陛下今日被气得不轻, 传了御医在身边,倘若您再谈与洛姑娘的婚事,陛下也不会再有精力和能力反对了。”
毕竟这日后,皇朝中能撑得起来的皇子,只有太子和萧楚淮。
萧楚淮不置可否。
不远处祝千帆规整好兵马,赶过来时,正好听到了这么一句,“殿下……要和洛家姑娘定亲了?”
萧楚淮抬头,迎上祝千帆的视线,“怎么了?”
祝千帆迟疑着,从袖口拿出一个红绳手钏,“微臣可能有一事,需要与殿下商议。”
深夜皇帝被挪进了皇宫,周围围聚着一众太医,在旁边候诊。
皇后将药碗递了过去,皇帝刚喝了一口,就蓦的被苦涩气息呛住,刚喝进去的一口又咳了出来。
宫女连忙收拾着被打翻的药。
皇后坐在旁边,看着他的状态,“祁王自小养在祯贵妃身边,如今斗胆谋逆,必不可能是一己之见。”
“朕知道。”皇帝缓和心绪。
皇后深吸一口气,想着遇险的洛熙洛笙,直言不讳,“陛下罚得不够。”
“今日那逆子剑都抵到了陛下的脖子,若非昭妍的两个孩子救驾有功,陛下恐怕都难以问罪。别日后再高拿轻放,放她出祠堂,等元太慰立功回来,她又复位。”
她太了解他了,“恕臣妾直言,连元太慰都得查。”
皇帝沉默片刻,又重重地咳了起来。
一旁宫女连忙帮皇帝顺气。
皇帝摆摆手,不动声色地停止了这个话题,“此事再议,当务之急是萧澈。”
皇后听皇帝此言,就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宸妃两个孩子的事情。
天师说次子不祥,日后必会祸害一方,毁掉天-朝。
皇室压下了两个孩子的消息,只以萧楚淮一人为主,萧澈就是次子。
与萧楚淮正名“彻”字同音,如同他的影子,见不得光。
皇后觉得天师所言荒谬,好好的孩子只要往正路上教,还能有教不成的吗。
除非是父母不愿意好好教,却要怪在孩子身上,说他不学好。
皇帝想起殿前看到的一幕幕,有些头疼,“我就说这孩子不能留,如今……”
皇后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没有他,陛下也要被逆子所伤。”
皇帝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咱们是得先安抚他,别惹怒他。你说该如何处理他在宫中的位置?”
“皇家子女,那自然是其他皇子有的东西,他也该有。”
萧楚沉刚走到门外,听到的就是皇后那句,“其他皇子有的东西,他也该有。”
他看向站在龙榻边,气度温婉的皇后,又慢慢收回视线。
“你不知道……”皇帝下意识想否决,抬头就看见萧楚沉站在殿外,他话语骤然哽住,换了一副慈父的模样,“阿沉来了?”
皇帝扶着身边宫人下床相迎。
萧楚沉冷眼看着他所有举动。
“如今都长这么大了。”皇帝虚情假意地示意萧楚沉进来。
皇后看了看这当真和萧楚淮一模一样的孩子,不等说什么就听到皇帝开口支开她。
“你先去重华殿,命人收拾出来,让阿沉搬进去。”
皇后将话咽了回去,暂且离开寝殿。
皇帝笑眯眯地说着些关切的话,萧楚沉一句都没回。
皇帝笑得脸上发僵,看着他的脸色,仍然对萧楚沉浑身鲜血的样子心有余悸。
以及他那一句,“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想杀你。”
皇帝只得软下话锋,“父皇知道你受委屈了,今日你是功臣,父皇可赏你宅院黄金,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父皇都会尽量弥补你。”
萧楚沉眉梢微扬,像是终于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他抬起头,直视皇帝,“什么都可以提?”
皇帝点头,“那是自然。”
“那我要一个人。”
洛府内府门大开,屋内人来来往往将洛笙接进房。
洛展和陶晗坐在外间,两人一言不发,这般沉寂与屋内匆忙急促的下人截然相反,反倒更显屋内氛围紧张又窒息。
直到里间郎中从屋内出来,朝两位行礼,“老爷夫人可放心,姑娘伤势不重,况且处理及时,并无大碍。”
郎中迟疑了下,“姑娘起先高烧惊厥一直说胡话,眼下回来施针看着清醒些了,老夫也开了些安神的药,帮姑娘助眠。”
洛展起身,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有劳”,便将郎中送了出去。
回头看见陶晗还在发呆。
洛展拧眉,担忧上前,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扶了下她的肩。
“怪我。”陶晗神色恍惚,“我应该多查一查那个小侍卫。”
“不,我就不该把这事告诉怀夕。”陶晗越说越绝望,这好像比前世情况还要糟糕。
一边是五殿下议亲,一边是那个阎王盯着洛笙。
关键她本想让洛笙离他们远着些,萧楚淮甚至还好,那个活阎王还是她自己帮洛笙招揽进来的,就放在洛笙身边。
洛展长叹一口气, “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些我们谁能想到。命数难料,改了这边还会有另一边。”
洛展试图安慰她,“你不是还说,那孩子很听怀夕的话吗?兴许还有转机呢。”
“我们对他也不差,他这回应当不至于恩将仇报……”
“这吃肉的多半不会因为一点恩惠就改吃草了,”陶晗很难从今晚的事情上抽离出来,“你也瞧见他今晚杀了多少人,我只怕若真什么地方惹他不顺心了,他……”
说话间,洛宗从屋外阔步而入。
洛展连忙迎上前,“诗怡怎么样?”
“诗怡皮实着,没事。”洛宗问,“笙笙如何了?”
“没伤到什么,就是吓得不轻。”
洛宗大马金刀地坐下,“今日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还有个萧楚沉?五王怎么还有个弟弟?可这宫中,也没有他的排行和记录啊。”
洛展摇了摇头,“我们若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发愁了。”
洛宗抓抓头发,“你们把人养在屋里,我还以为兄嫂琢磨着办大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陶晗更加懊悔,“我若是早就知道,就不会让他进这个家门!”
话落,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下比一下沉。
屋内几人看过去,正巧与萧楚沉幽冷眸光相触。
陶晗霎时一身冷汗,连忙起身。
萧楚沉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他进门的瞬间,屋内一股寒风抚地,卷过众人衣袍,蚀骨寒凉钻入骨血。
他看着陶晗,吓得屋内两兄弟心尖一颤,洛展连忙挡在发妻面前,“殿下,我夫人的意思是若早知殿下身份尊贵,必不会让殿下在我们府中如此委屈。”
“我知道。”萧楚沉出了声,“你们又不是第一个讨厌看到我的人,不用找什么借口。”
陶晗身上冷汗更重,她几步上前,跪地行礼,“臣妇妄言,殿下恕罪!”
萧楚沉冷眼看着她,那双漆黑眸子中氤氲着什么情绪。
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阿澈。”
萧楚沉眸底寒冰慢慢消融,抬眼看见洛笙扶着门框从里间出来。
洛笙看着跪地行礼的母亲,心下同样惊惧害怕,她眼睫颤了颤,还是走了过去,轻扯了下萧楚沉的袖口,“不要这样。”
他像是刚要咬人却被抓包的凶兽一般,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没把他们怎么样。”
洛笙强撑着恐惧,看了看屋内坐立不安的三个长辈。
心知不好让萧楚沉继续呆在这里,只能哄他走。
洛笙迟疑半晌顺着萧楚沉的袖子,轻轻碰了下他的手指。
见他没有动作,又握住了他的手掌,声音沙哑绵绵,“我们回院子好不好?”
萧楚沉手掌被少女细滑手指握住,他身形发僵。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她。
洛笙不敢与他对视,压低眼睫轻拉了他一下,“我们回去。”
萧楚沉没有拒绝,她怎么拉他,他就怎么走。
好像她愿意带他去哪,他都会去一样。
但洛笙已经浑身汗毛直立,气息急促混乱,她硬着头皮将他拉回自己的院子,才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她该让他睡哪?
肯定不可能再让萧楚沉住下人房里,那她这里……
洛笙先送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含双忙进来端茶倒水,一面观察着萧楚沉的动向,一面赔礼道歉,“奴婢从前不知殿下身份,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萧楚沉却没管含双,伸手摸了下洛笙的额头。
洛笙身子顿时抖了一下。
含双还跪在地上,但萧楚沉眼里仿佛看不见别人,只有洛笙。
洛笙匆忙示意含双退下。
含双不安地犹豫着,赔礼道歉是一回事,可她更重要的是担心这个人对他们姑娘做什么。
她要走了,姑娘就……
洛笙凝眉催促了下,含双才离开屋子。
萧楚沉收回手,“还烧着?”
洛笙应了一声,“还有点。”
他微微凑近些,“吓到了?”
洛笙屏气,对他靠近的动作弄得不敢躲开。
萧楚沉起身去倒水,洛笙才得以喘息。
他拿过杯盏,又递过来一颗药,并没有多言语。
洛笙踟蹰着问,“这是什么?”
“我母亲的师父,一个游医给我备的药,小时候生病吃这个睡一觉就好了。”
洛笙伸手接过来。
萧楚沉突然意味莫名地问她,“哥哥那,是不是也有?也给你用过?”
洛笙被他幽暗眸光吓得一激灵,慌不择路地否认,“没,没有,我不知道。”
萧楚沉弯唇,“别怕,我知道哥哥什么都不缺,有也不稀奇。”
“他们最爱他,”萧楚沉又问,“你呢?”
像是一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洛笙有些气喘不匀, 匆忙吃下药,喝水遮掩,“我不喜欢他, 我与你说过的, 我一开始接近他,是, 是……”
萧楚沉把话接过来, “是把他当成了我。”
洛笙触及萧楚沉的视线, 手里的杯子一抖再抖, 被萧楚沉看在眼里, 又被他缓缓握住。
洛笙手背被男人掌心覆盖。
萧楚沉牢牢看着她, “所以哥哥在你心里的位置, 本该是我的。”
洛笙熬不住, 眼尾雾气更浓, “是你的。”
“那跟他成婚是不是不太合理?”萧楚沉握着她的手越收越紧,“笙笙是不是该与我成婚?”
洛笙处于发热之中, 呼吸越来越重, 不知道他是不是不确定再问一遍,还是如何。
她不敢想她要是拒绝, 他能做出什么事来, “是。”
萧楚沉听她这一声“是”,那双乖戾黑瞳露出了些许狡猾气。
他当然知道洛笙不是自愿的, 一如她当初接近萧楚淮一样, 是因为害怕、或者是求生。
但那又如何。
他天生混账,只要结果。
萧楚沉看了洛笙片刻, “当真愿意嫁给我?”
“愿意的。”
萧楚沉松开了她发抖的手,起身朝她走过去。
洛笙神经紧绷, 随着距离的拉近,男人身上那股危险气越来越重。
这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这个人还对她……
紧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避开她肩膀伤口横穿她腰身,腿弯同时被捞过,抱起。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洛笙不由得屏气,他身上檀木香气熏染着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洛笙近距离听着男人一下沉过一下的心跳,越靠近床榻,她的心绪就越是被揪紧一分。
洛笙有些害怕接下来的事情,慌忙出声,“那个……”
萧楚沉看她,洛笙触及他的视线又瑟缩着低下头,“我还有伤,怕疼,殿下能不能……对我轻点。”
萧楚沉闻言低笑一声,也没回答径直抱她走到床榻边,将人放下。
洛笙在身下触碰到床榻,身前阴影压下来时紧闭了闭眼,却只感觉到发顶被他下颚轻碰了碰。
和方才在殿上他的安抚一样。
“不急,”萧楚沉像是得到了糖,对一切都无比宽容的孩子,“我现在要的是笙笙爱我。”
他阴鸷黑瞳杂糅着不容分说的偏执,“只爱我。”
碍于萧楚沉回宫突然,宫中暂时安排不出多余的府苑,萧楚沉暂时被安置在重阳宫重华殿。
排行仍旧没有安排,只加封了个宸王。
身边派遣了诸多人手和下人伺候,不知道的以为是皇帝照顾他。
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些人手和下人都是束缚萧楚沉的枷锁和眼线。
这个宸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倾覆倒塌。
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隔日清晨,洛笙醒来就听到屋外的声音,与往日相比很是热闹。
她撑起身子,看向窗户,起身扯到伤口,还有些尖锐的痛感。
洛笙停了停,缓了下肩侧的疼痛,碰响了床铃。
屋外含双应声进来。
她看洛笙面色红润不少,才松了一口气,“姑娘看起来是好多了。”
洛笙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确实没有再烧,
只不过她还是很没精神。
到底病去如抽丝。
日光从纸窗缝隙倾泻而出,落在她侧脸上,洛笙看向窗外,“是他带人来收拾东西了吗?”
“本身殿下就没太多东西在我们这里,棉棉他也留下了,说不想带进宫,那天就收拾好了。”
洛笙挪动着下床,“那今日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含双动了动唇,小心翼翼地看洛笙脸色,“这是宫里来送赏。”
“又送赏?”洛笙觉得这阵子宫中送赏送得有点多了。
她站起身,正要换衣服去看看,听到含双补充,“好像是,准备定亲下聘的赏。”
洛笙脚步微顿,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么快啊?”
“估摸是陛下那边,先给咱们家个面子,试探一下。等到正儿八经谈定亲下聘,肯定还是要再议。”含双仔细说着,“今日有一批赏赐是赏四姑娘的,说她救驾有功,”
洛笙心神不宁地应了一声,那估摸着京中所有事情收拾处理完,轮到他们的婚事怎么也得还有月余才能好好商谈定亲。
她还有点时间能适应这样的变故。
含双帮着洛笙换衣服,看着她肩侧的伤已然结痂但还是有些血迹渗出来,蹭在雪白寝衣上,有些骇人。
含双想着前两日的场景,这婚事恐怕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也不是他们能自己做主的。
何况现在皇帝还插了手。
“姑娘往好处想想,玄……宸王殿下他那日怎么也是为了救你,他对你还是不错的。”
洛笙轻声道,“我知道。”
她慢吞吞地系着腰间绳带。
但知道也不影响她害怕。
那天,萧楚沉那只手,轻轻一拧就能把人脖子拧断。
洛笙一想起来,又觉得喉间有些窒息的压迫感,
那一次在山林里,他握着她的脖颈把她拉过去,那时他没用力,但是同样的感觉。
洛笙后知后觉,那会儿萧楚沉应当是生气了。
因为她把他认成了萧楚淮。
那谁让他们俩长得一样啊。
洛笙想到萧楚淮,又是一阵烦乱。
她转头问含双,“那宫中有没有再提我和五殿下的婚事?还是说……”
含双闻言犹豫了下,“我听说姑娘你和五殿下的婚事,陛下那边一直有疑虑,和皇后娘娘、五殿下都没谈拢,当下宫中事务繁多,应当是搁置没有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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