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隐约能听见周围响起些动乱,不远处阿姊惊叫着“笙笙”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唯有她自己的气息与身前男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
那结实的臂膀扶住她,但她整个人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洛笙细眉轻蹙,声音细若蚊蝇,“好疼……”
动一下就疼,连呼吸都是疼的。
萧楚沉在听到她那声“好疼”后,剑眉缓缓皱紧,低头轻碰了下她的额发。
动作间犹如丛林野兽对心爱伴侣笨拙地安抚。
他嗅到她身上那浅淡的果子气息,那抹血腥味与之格格不入,她身上不该出现血腥气息。
萧楚沉眉眼缓慢聚焦又变得尖锐,那抹缱绻尽数幻化成无边无际的阴冷与杀意。
大殿上一时间所有的目光聚集而来,周围叛军停顿了片刻,立马蜂拥而上,朝着戴着面具的萧楚沉冲了上去!
不远处萧云衍也被迫拉回了注意力,不得不看向那突然出现的小侍卫,给身边人递了个眼色。
叛军警惕地看过去。
萧楚沉面容幽冷,眼眸如冷箭,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黑瞳深处血腥气息愈演愈烈。
洛笙只觉得耳边一阵阵尖利声响擦过。
不过眨眼间,靠近的数名侍卫皆封喉倒地。
“砰”的几声重响!
大殿四处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此时萧楚沉身上已经溅了零零散散的血迹,长靴边躺了一具又一具尸体,再度围上来的叛军一时心颤,紧盯着萧楚沉的动作,步步后退。
他犹如地狱而来的恶鬼修罗,怀里抱着他被人世欺凌的珍宝,企图屠戮人世。
那恶鬼修罗踩过遍地鲜血与尸身,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到安全区域。
洛熙接住她,洛笙才回神。
忽然间不知是叛军中的谁大呵了一声,“抓住他!”
接着整个宫殿在一瞬间被蜂拥而上的叛军攻陷!
朝着萧楚沉冲了过去。
整个船舫的地板都被繁重的脚步声踩踏得震颤摇动,拉扯众人脆弱的神经。
剑风凌冽,声声刺耳。
三两具血尸重重落地,就在她们身边。
痛呼与惊叫声撕扯着满屋惶惶不安的人群。
那恶鬼手里一柄长剑,沾满血迹的剑尖拖在白玉石边,划出细碎的火星,动作间像是在挑下一个死人。
萧云衍这才意识到这个小侍卫的危险性,他暂时顾不上皇帝如何,手中长剑调转了方向,轻撞了下旁边柱子,磕出一道尖利的划痕。
而后在萧楚沉刺向自己部下时,瞬间挡开!
冷兵器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萧楚沉手中长剑被弹开震裂!
萧楚沉失去了手中武器,暴露在无数剑风之下。
洛笙瑟缩了下身子,轻轻抓紧了洛熙衣袖。
下一瞬,她眼尾余光忽然看见角落里一道冷光闪过,紧跟在萧云衍的攻击后,瞄准了萧楚沉。
洛笙心下一惊,张了张嘴,还未等出声,突然那道冷光径直穿过大殿,直冲萧楚沉而去!
萧楚沉微微偏头,却还是稍慢一步,短箭擦过他额角碎发,重重地撞上了他的面具!
原本被零散粘连而起的银色面具被尖利碰撞击溃!
沿着粘连纹路一点点裂开!
而后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洛笙那声“阿澈”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看到那面具之下的面容,眼睫狠狠一抖。
现实仿佛在一瞬间与她无数次噩梦相重叠。
洛笙在鲜血遍地的大殿上,与他对视。
如堕深渊。
大殿之上,一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盯着他那张脸。
一道白光骤然间从陶晗脑海中横贯而过,片刻的停滞后轰然炸开!
她霎时间如坠冰窟!
过往如噩梦般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接连翻过,那地狱修罗再度出现在她的眼前。
陶晗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毫不留情地抽走。
仿若天崩地裂!
皇帝和萧云衍也都愣在原地。
萧云衍长剑空悬,凝眉试探性地出声,“萧彻?”
话一出口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萧楚淮怎么会穿着侍卫装束……
萧楚沉轻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听着萧云衍口中的名字冷笑一声,并未作答,反倒是赤手空拳,直接折断了手下叛军的脖颈!
“咔嚓”一声!
过于残忍的画面吓得殿内又是一阵惊叫。
混乱声此起彼伏。
洛笙心尖一颤,看着这画面只觉头脑晕眩,难以喘息,仿佛自己也被捏住脖颈。
耳边响起陶晗惊惧又错乱的声音,“他……是他。”
洛笙茫然的看了看陶晗, 又再度看向萧楚沉。
偏巧,鲜血再度飞溅过来时,陶晗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将洛笙护在怀里, “别看,笙笙别看。”
洛笙即便是没有看见, 但也能听见那血肉的声音, 抓紧了母亲冰凉的手。
皇帝却好像是认出来了, 试探着轻唤, “楚沉?”
“阿沉!”皇帝再次确认一番, 嗓音带了几分迫切, “阿沉, 朕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 你若能帮父皇平乱臣贼子, 父皇准你回宫,赐你王位!”
洛笙还在想着阿沉这个名字, 就听到萧楚沉阴寒到极点的嗓音,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想杀你?”
陶晗慌忙捂住了洛笙的耳朵, 将那厮杀声掩盖住, 茫然又混乱地呢喃,“楚沉……萧楚沉, 为什么会有个萧楚沉。”
“是他, 原来是他……”
洛笙肩侧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听着母亲的话, 迟钝的脑海将这所有一切信息诡秘地串联起来。
良久,在沉寂无声的疑虑之中缓慢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他们曾经所有的困惑都有了出口, 仿佛山呼海啸间汹涌而出。
为什么她曾经百般引-诱萧楚淮,他却根本没有所谓要强娶她的意思。
为什么父亲朝堂上也永远试探不出萧楚淮对太子和皇位的异心。
甚至,萧楚淮离京迎月蚩时,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在长明寺与她碰面。
再或者,那日坠崖,他明明昏着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前的种种异样仿佛在一瞬间有了答案。
所以,母亲所说,根本就不是萧楚淮。
居然是他。
曲江池水边寒风侵袭,洛笙脑海中翻过长明寺与他头回见面,到当着他的面喊萧楚淮,再到将他收入院中,把这个修罗当成小喽啰训斥使唤。
洛笙浑身上下一股恶寒让她不受控制地惊颤。
她许久才从越来越沉的思绪抽离出来,撑住陶晗手臂。
她的视线在不安地挪动间,忽然脱离母亲遮挡的身影之外,看见萧楚沉手中长剑,从人胸口划开,轻而易举地将那叛军整个人斩断!
洛笙脑袋瞬间发蒙,一口气顶在了胸腔上死活没上来,硬生生被吓晕过去。
大殿之上刀光剑影,殿外狂风将兵戎交接声响同样送进来。
好像是萧楚淮带援兵到了。
但这场腥风血雨并没有因为援兵赶到而有所缓解,反倒愈演愈烈。
大殿灯盏被打落熄灭大半,只有零零散散摇坠在墙壁边,残破不堪,哪里还有半点庆典的热闹光景。
陶晗与洛熙护着怀里昏迷的小姑娘,却碍于无法逃脱只能蜷缩在角落。
不知几时,大殿之内飘摇动乱渐渐缓和,她们在声响渐弱的厮杀中,听到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一双沾着鲜血的长靴出现在她们面前。
萧楚沉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怀里的洛笙,那双漆黑眼瞳似乎容不下拒绝。
陶晗护了护怀里的女儿,在萧楚沉蹲下身要人时,触及那双锐利如鹰的黑瞳,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前世光景。
萧楚沉耐性不太好。
陶晗与他对视僵持的片刻,还是落了下风,心有余悸地松手。
她心惊胆战地求了一声,“殿下……”
他这会儿,应该不会对笙笙……
萧楚沉抬眼,眼睫还沾着血珠,从他眼尾晕开。
陶晗仿佛瞬间被扼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将人抱了过来,起身离开。
为首萧楚淮带着祝千帆领兵破开萧云衍包围,直入大殿,他身着长袍衣冠齐整,赶到之时身影被残破的明光拉出他规整长影。
他与殿内满手血腥却抱着洛笙的萧楚沉,相对而立。
两人之间,仿佛瞬间生出几分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息。
萧楚淮静静地看他片刻,并未说多余的话,也没追究他的来历,像是一早就知道他的存在。
此时只朝他伸手,“宫中寻医,你不熟悉。”
萧楚沉警惕看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
洛笙大抵是察觉到了这样紧绷的力气,不适地轻哼一声,萧楚沉这才松了松手。
他又低头看了看洛笙,鲜血已然将她脊背衣衫浸透。
萧楚沉眉头紧锁,百般不情愿之间,萧楚淮的手已经代替他拖住了洛笙的腰。
在萧楚沉迟疑间,人被萧楚淮抱了过去。
直到洛笙温热的体温落于掌心,萧楚淮悬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他快速看了一眼她肩上的划伤,好在没伤到深处。
“我来晚了,”萧楚淮临走前,还不忘留一句,“多谢。”
萧楚沉听着他的话,眼眸阴沉几分,“谢什么。”
萧楚淮转身,神色被屋外夜色遮住,“谢你照顾我未婚妻。”
身后萧楚沉紧盯着他的背影,眉梢微扬,眼底尽是张狂放肆。
在萧楚淮走开几步后,萧楚沉才幽幽道,“还未定亲,未必是你。”
萧楚淮眉眼压低,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抱紧怀中人,径直离开。
萧楚沉看着哥哥的背影。
曲江池边沿江花灯此时映照着无数水面尸身。
水中月影一片血红。
萧楚沉从权势纷争的皇室船舫之中走出,面无表情地扫过水面血月。
这整座船舫中,他所在意的已经离开。
剩下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
他的世界干枯如朽木,能让他有一丝一毫触动的,只有死亡与洛笙。
萧楚沉冷不丁与门口战损受伤的侍卫对视一眼。
侍卫单膝撑跪在地上,触及萧楚沉的视线下意识地低头,捂住伤口。
半晌惊惧不安又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殿下。”
萧楚沉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这声殿下听得陌生又苦涩。
曲江池外,一道黑影脱离了束缚,被禁军护送,朝着萧楚沉的方向赶来。
他声音有些急切和担忧,“主子。”
萧楚沉没有回话。
“怎么突然……”苍垣欲言又止,碍于周身的侍卫,最后只有一句,“您没事吧。”
萧楚沉嗓音沙哑懒散,“无碍。”
苍垣看着萧楚沉脸上也早已没了面具,脸颊一侧有些青紫。
像是被什么重创,打碎了面具,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们原本的计划如今全部被打乱,主子这般突兀地闯入朝堂,不知会不会再度被盯上追剿。
这一切来得太快,以至于他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苍垣动了动唇,看着主子的脸色,终是没有问为什么他会突然暴露。
毕竟萧楚沉这个人做事,更看心情。
不远处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远远望见他,迟疑片刻慌慌张张地赶来。
他打眼看着那与萧五王一模一样的脸,仍旧是心悸。
大太监甚至都没敢多看萧楚沉,只弯身恭声道,“殿下,还请随老奴移步。”
萧楚沉看了他一会儿。
大太监浑身上下像是被架起来烤,连忙解释,“陛下要给您安排入宫事宜。”
“入宫事宜。”萧楚沉玩味了一会儿这几个字,“想先软禁我?”
大太监头都不敢抬,冷汗津津,“岂敢岂敢。”
萧楚沉冷笑着,却并没有拒绝。
径直朝着他们走过去,“那就走吧。”
他如今已然暴露,就没有退路可言。
曲江池厢房中,洛笙又被噩梦拖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始终无法醒来。
她梦见东宫产房内,阿姊苍白的脸,咬着帕子却没了力气,宫女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去。
说阿姊大出血了,可孩子还没出来,随时都会一尸两命。
她梦见京城中血流成河,家园破败。
死了好多人,洛府门匾落地,全家下狱。
她梦见自己被囚锁于暗不见天日的房内,瑟缩着身子,手腕上面被绑了铁链,足踝也挂着一串铃铛。
只听得房门“吱吖”一声细响,就知道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梦中一道阴影从门口落在她的床榻边。
那人走上前,伸手轻抚过她鬓发、脸颊,复而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洛笙红着眼睛,再度看清他的面容。
梦里他似乎很满意她手腕上的铁链。
轻轻一扯,洛笙就跌跌撞撞地扑到他面前,冰凉手指如毒蛇般缠住她的下颚,“不听话的小孩,要受罚。”
洛笙惶惶不安。
“你阿兄引你私逃,我挑断他脚筋如何?”
洛笙抓紧他的袖子,哭腔浓厚,“不,不要。”
“那笙笙还跑吗?”
“不跑了。”
洛笙手腕上锁链突然被拉紧。
他视线描摹过她起伏有致的身形,寸寸勾勒。
“笙笙听话,你家人才能少吃些苦头。”
眼前的阴影再度将她覆盖。
那地狱修罗在她铃铛震颤间,咬住她颈间,仿若野兽攻占雌性般宣夺主权。
洛笙被噩梦吓得浑身发抖,肩侧被咬住的疼痛让她将自己蜷缩起来,低低呜咽隐忍声中,还是受不住祈求般的抓住男人衣角,“轻……轻点……阿,阿澈……”
洛笙断断续续地出声,直到指尖衣袍触感变得清晰之后,洛笙才意识到那只是一场噩梦,不是真的。
洛笙此时伏在男人手臂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大抵是受伤加上受惊,所导致的惊厥高热。
她意识不太清醒,只觉得鼻息间那股血腥味仍然浓厚到无法忽视。
而她整个人衣襟早早被解开,小衣绳带和束胸带都被拆掉松开,虚虚地挂在身上。
以至于她前胸只隔着一层单薄衣物,压在男人腿上,肩后划伤正在被人仔细清理、上药。
洛笙不安地挪动一下,肩膀被一只大手扣住。
盈盈雪肩握在男人滚烫的掌心,薄茧磨过。
是比梦里清晰百倍的触碰与酥麻。
她动弹不得。
洛笙轻颤着抬头,触及男人沾血的面容时又是呼吸一滞。
高烧之下,噩梦之余,她有些错乱,嗓音带了浓浓的委屈与祈求,“阿澈……”
萧楚淮微顿,垂眸看她。
对于这个称呼也只迟疑了片刻,便接受了。
毕竟他大名,单字一个“彻”。
萧楚淮只道,“忍一忍。”
洛笙看着他手上鲜血,方才殿上那近乎残忍的屠戮浮现眼前。
洛笙下意识松开他的手躲了躲,又撞到了他另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
她被动的圈禁在他怀里,像是被猎人围堵的小兽。
这般徒劳的躲避,也还是改变不了她极其轻易就能被他掌控的事实。
洛笙高烧晕得直不起身,惊慌地又抓住了他的手,话语间有些受惊的哽咽与不安,“阿澈,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跟你走,我听话。”
“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萧楚淮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答应什么?”
洛笙动了动唇,眼帘压低,“我跟你。”
“跟我,”萧楚淮判断着这话中的含义,“是愿意嫁我的意思?”
“好,阿澈,”洛笙手指收紧,抵御着心下无尽的恐惧,“我愿意。”
洛笙头晕得厉害,声音细弱地重复,“真的。”
萧楚淮给她涂药的手空悬了片刻, 再落下时更轻几分。
但仍然无法避免药物渗入肌肤, 带来强烈的刺激与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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