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愣是在原地反应了片刻,而后错愕地环顾四周,几番探查才敢确认,这确实是她院子里的后门。
屋内萧楚淮看她一眼,又低头专心致志地看手里公文。
洛笙踟蹰片刻,还是提着裙摆走过这一条小花路。
她趴到萧楚淮窗前,“为什么我的新院子在你的旁边啊?”
萧楚淮并没抬头,仍是一派神圣不可侵犯的清贵模样,“洛姑娘挺心机的,特地搬到我旁边住。”
“我才没有,谁稀罕和你挨着住。”洛笙提起裙摆就要往回走。
紧接着东宫后院大门被人打开,乌泱泱地进来了一片捂住口鼻的禁军侍卫,匆忙将偌大的东宫环住。
萧楚淮凝眉起身。
“今日跟随太子入宫的随侍病倒,经查是西湎热瘟!陛下有旨,东宫所有人原地封禁,未经允许不得擅离一步!”
洛笙脑袋里硬生生的过了一遍这个消息。
还没消化完,就地被侍卫推进了萧楚淮的屋子。
萧楚淮没先管她,沉着脸急匆匆出去。
与侍卫交谈良久,半个时辰后才回房,他看着无比拘谨地坐在他房里的小姑娘。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
萧楚淮好整以暇一句,“不稀罕和我挨着住那可真遗憾,这下你得和我一起住了。”
洛笙唇角僵硬的抽搐一下, 顺着窗外看见了将院子封的严严实实的铁栅栏。
外面禁军把守,看起来很是吓人。
她一颗小心脏悬在半空,“西湎热瘟是很严重的病吗?”
“是月蚩常见的瘟疫, 在月蚩已有比较成熟的治疗办法。只不过是第一次在中原出现, 中原人的体质与月蚩人差别很大,目前情况不得而知。”
洛笙心绪越揪越紧, 那月蚩人高马大的, 可以扛过去, 可是他们这里的人……
她担忧的起身, “阿姊, 我阿姊怎么样了?”
“三位御医赶去随时监察太子妃的情况, 不过这个病发情况不一样, 快得当日能查出来, 慢的三五天。”
洛笙越想越是紧张, 阿姊月份大了,生病怕也是不能随便吃药,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病, 月蚩人带来的吗?”
萧楚淮只淡淡一句,“未必。”
洛笙竖着耳朵, 起身上前, “那是有人故意要害阿姊?”
萧楚淮正要将外衣褪下,脱到一半转身就看见小姑娘走到他面前, 仰着脸看他。
“怎么不说话?”
洛笙正着急着, 还以为是他在忙着脱衣服吗,顺手帮他拉了下来。
萧楚淮身形发木, 被动地被她顺下外衫,挂在旁边衣架上。
她转过身又叫他,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语气拖腔带调,绵绵悠扬。
萧楚淮移开视线,嗓音仍旧淡漠,“事发突然,还在调查。”
洛笙不太满意这个回答,细眉蹙紧,后悔帮他挂衣服了。
下次不挂了。
萧楚淮看着她,显然眼下境况,有些行为或者目的并不合时宜,他还是开口,“不过还是能告诉你一些事情。”
片刻的停顿后,熟悉的一句,“过来。”
恍惚间闪过中秋那晚的光景。
洛笙眼睫轻颤,反倒是后退了一步,“我不要。”
她现在没有心情做这种事。
萧楚淮收回视线,眼眸表面平静无波,转身走到一旁坐下,反倒怪她,“让你过来说,你在想什么?”
洛笙踟蹰着,一时间还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规规矩矩的走过去。
“沉翦今早在东宫周围抓住了几个举止异常的人,本是要审讯,但他也被封禁起来,为了防止热瘟在京城扩散,我调了几个人进来,需要费一点周折审讯。”
“但其实要猜,也好猜,也就祁王眼下着急抓月蚩过错,又惦记东宫,但……”
萧楚淮顿了顿,后面的复杂猜测没有说出来。
洛笙听着叹了口气,她只可怜阿姊,还有小太孙。
“牵连妻儿的无妄之灾。”
她甚至有些自私地想着,“阿姊要是不是太子妃就好了,嫁进你们皇家可真麻烦。”
萧楚淮敛眸。
屋内毫无征兆的沉默片刻。
屋外又传来敲门声,开门是章太医和几个宫女太监遮面而入。
章太医进门看见屋内是他们两人,还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反应片刻,恭敬地朝萧楚淮行礼,“殿下,老臣奉旨照看您……和洛姑娘。”
洛笙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得不出声解释着,“我就是路过,然后被扣下了。”
章太医和气地笑笑,在宫里当差,什么“巧合”没见过,“特殊情况罢了,姑娘不要介怀。”
“不过当下,最好还是……”章太医迟疑着看了看萧楚淮的脸色。
萧楚淮面无表情道,“看我干什么?”
章太医颔首,满头冷汗,“那个还是,先分房间住比较好。”
“也,也不远,”章太医补救,“就隔壁,出门两步就到了。”
“哦,好。”洛笙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也不怎么想跟萧楚淮住一个屋,多不方便。
怎么睡啊。
洛笙走上前,道了一声有劳,便跟着几个宫女太监离开。
洛笙走后,屋内章太医已是冷汗津津,“殿下恕罪。”
“何罪之有,”萧楚淮走到书桌边坐下,一派沉稳准备处理公务的模样,“我自己呆着清静。”
章太医谨慎的点头,正要上前诊脉。
听见萧楚淮冷淡地下一句,“又没名没分。”
他声音极轻,只有离他最近的章太医能听见。
章太医不敢插嘴,只是规矩地诊脉。
东宫宫人都封禁关在各自的房中。
进来伺候的都是宫里派来的,其中一个小宫女偷看了一眼端坐在书桌前清贵明朗的皇子,眉眼微动。
等众人退出屋内时,她不由得碰了碰身边的同伴,“那五殿下和洛姑娘是什么关系啊。”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上次围猎遇刺,殿下就跟洛姑娘在一起呢。”
“可我瞧着殿下对洛姑娘好像不太感兴趣。”小宫女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不然应当从山里回来就给名分了。”
“主子的心思,我们哪知道啊,”同伴并没太在意,“不过殿下身为王爷,身边有几个女人不都正常吗。”
小宫女心下有了数,点头,“说得也是。”
几步远的小厢房里,洛笙随宫人简单规整了下房间,准备了一些日常生活梳洗用的东西。
洛笙先前准备好的都被关在隔壁院子里,想来也都是白准备了,计划不如变化快。
她还答应好要去跟阿姊用晚膳,这下也肯定是不可能了。
一旁宫女行礼,“姑娘,都收拾好了,您看有什么需要的再吩咐奴婢。”
洛笙连忙道,“前院太子妃娘娘的消息,能随时带给我吗?”
“可以的,姑娘别担心,太子妃娘娘那边很多人照顾着。”
洛笙点了点头。
宫女给她备好茶水,“您也要照顾好自己,想必娘娘也很担心咱们这边。”
洛笙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
外面一个小太监走到窗口,“洛姑娘,您兄长,洛监察给您送了些东西过来。”
洛笙闻言心下多多少少有了些慰藉,“阿兄来了?”
“只在门口停留片刻,将东西放下就让他走了,眼下境况不好,京中走动还是得少。”
他们说的没错。
洛笙接过来包裹,里面放了一些笔墨纸张,小画书,口风琴,编绳珠串,还有她平日里喜欢弄的胭脂水粉,香料香粉。
再就是一大箱小零食,最底下放了一罐糖。
糖罐里面每一颗糖都包了漂亮的纸。
最上面是一封信。
信里前半段是安抚她的话。
最后告诉她,这糖罐里的糖一天吃一颗。
每一颗里面都写了一个礼物。
她吃到几个礼物,等回家,洛清晏会一并送给她。
大抵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候,看到家里人送来的东西也格外的委屈。
洛笙想哭,但忍住了。
她是一个很坚强的小姑娘,这么大点事情有什么好哭的,矫情。
洛笙红着眼睛,坚强地把东西规整到一旁。
心不在焉地拿出来里面一个小话本翻看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平复心绪。
洛笙窝在自己的小床上。
一面啃零食一面看着,也不知道是吃困了还是看困了。
她放下书本靠在旁边小憩片刻。
直到晚间宫人前来送晚膳。
洛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这会儿才发现身子疲得厉害,头重脚轻。
整个人昏昏沉沉,站都站不稳。
“姑娘怎么了?”宫人起先还试着上前询问,在看到洛笙泛红脸颊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大声喊着,“章太医!”
洛笙扶着旁边床架,饶是如何,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
这次发热还和之前情热不同,她浑身都发酸发疼,头晕又恶心。
洛笙虽然知道自己身体弱,但也没想到这么弱。
这才来第一日,清早才发现的热瘟,晚上她就不行了。
章太医闻声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面目严肃、全副武装。
他试了试洛笙额头温度,又诊着她的脉息,一时间眉头紧锁。
洛笙隔着床幔薄纱看外面的太医。
听到章太医叹了口气,“是热瘟。”
洛笙心绪凉了半截。
章太医匆匆写着药方,交给旁边的宫女,赶去熬药。
“姑娘好好养病,别多想。”
洛笙试着撑起身子,“我阿姊……”
“太子妃娘娘还没事,若是这三日静养都没事,那可能也就没有得病。娘娘很好。”
洛笙眼睫压低,“那能不能,先别告诉她,我怕她动胎气。”
章太医也了解,“这是自然的。”
洛笙放心的点头,“有劳您。”
这院子里,一共也没有多少人,洛笙病倒一事很快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萧楚淮放下手中文书,抬头就能看见几步远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里面只安排一个宫人近身来往。
他起身,这一举动把章太医吓了一跳,“殿下这是去哪?”
萧楚淮平稳道,“我去看看。”
“这可使不得。”章太医挡在门口将他拦下,“洛姑娘已经病倒,您去那肯定也跑不了。”
萧楚淮也没在意,“我本来就跑不了。”
“不不,”章太医硬着头皮将人劝住,“眼下,太子被扣留,太子妃有孕,这东宫也就您来做主了。您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去看洛姑娘是不是?”
萧楚淮没抱希望自己可以逃掉,也并不觉得这个病能对他有什么影响。
但洛笙不一样。
他正要出门,门外一个小太监上前,“殿下,宫外也有几处,说得了热瘟。沉翦大人送来些消息,怀疑是祁王虚张声势,但可以从这几个放假消息的入手清查,请您拿主意。”
萧楚淮脚步停下来,视线不得不从隔壁收回来,接过那纸密信,先回到书桌旁。
章太医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离开屋子。
洛笙即便是休息,也根本休息不好。
烧得浑身难受,头昏脑涨。
直到她房中伺候的宫女叫她起来吃药,洛笙才勉勉强强撑坐起身。
顺着宫女喂药的动作,将苦涩的汤药喝下去。
胃里灌着苦药,一阵翻江倒海。
洛笙躺不下去,索性撑着身子起来。
宫女习惯性的要去扶她,却见洛笙摆了摆手,“没事,我就活动一下,身子躺得疲。”
洛笙走到窗边,眼尾余光看见了不远处亮着灯的屋子。
她抬起头,发现萧楚淮还坐在房内,手里专注的写着什么。
洛笙想起来问道,“殿下没事吧?”
“殿下还没事。”
洛笙了然应了一下,正要回去。
冷不丁看见院子里一个小宫女,面色绯红,衣着单薄,手里端着茶点,在萧楚淮的门口停了一下。
风吹过宫女的衣衫,吹开了她轻散的裙领,露出肩膀。
她又含羞带怯、遮遮掩掩的拉上,虚虚的挂在肩头,仿若随时能掉下去一般。
那小宫女生得漂亮, 是那种在这一批前来伺候的宫人中,一眼就能看到的漂亮。
即便是面巾遮住下半张脸,也能感觉到她样貌出挑。
洛笙愣是半天都没挪动脚步离开窗口。
秋日里天凉, 大家衣衫收束起来并不像是夏日那般松散。
这样风一吹就掉的……洛笙可太清楚是什么目的了。
她之前那什么萧楚淮, 就这么穿衣服。
洛笙轻轻扶了下窗框,看着那宫女只停顿片刻, 就走上前, 敲萧楚淮的房门。
大抵是屋内人准了, 宫女便走了进去。
洛笙身后站着的宫人见她半天都没有从窗口回来, 不由得道, “姑娘, 你还在发热, 不好吹风, 先关上窗吧。”
洛笙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而后也没敢再看对面屋内的光景,将窗户掩上。
她走回屋子里, 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殿下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病了?”
宫女应声,“殿下是知道的, 叫我们好好照顾姑娘。”
洛笙抿了抿茶水, “那,那你替我跟殿下道声谢, 说……给殿下添麻烦了。”
宫女听得莫名, “哦好。”
“他有什么话,你到时候带回来给我就成。”
“姑娘放心, 我去差人传话。”宫女说着出门,叫了个院内的小太监。
毕竟她贴身伺候洛笙, 也不可能擅自再去萧楚淮的房内。
洛笙听着他们去送信,轻轻握了握手里的杯盏。
刚刚的困顿莫名其妙烟消云散,只是病中脑袋还有些混沌晕眩。
片刻后,洛笙又偷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宫人要回来的意思。
她手里那杯茶也见了底。
许是萧楚淮忙着别的事情,并没有给他们带话回来。
忙着什么事呢。
洛笙脑袋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春日,她手帕掉在萧楚淮面前的光景。
跟那小宫女要做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洛笙自动脑补上了那小宫女进门之后的场景,越想脑袋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
她想这个干嘛呀。
萧楚淮如何那是他的自由,他一个王爷三妻四妾都很正常,她好久没勾-引萧楚淮了。
怎么还不准别人勾-引了。
洛笙拍了拍自己的脸,制止了自己脑袋里混乱的想法。
洛笙瞥见了放在桌边的糖罐。
刚刚喝过药,还残留在口腔中的苦涩感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酸苦的味道。
她伸手摸过来糖罐,拧开罐子,随意摸出一颗糖打开塞进嘴里。
看见糖纸上画了一个手钏。
她咬着糖块,不知怎么的也没有遵循阿兄书信一天一个的频率,又摸出一颗糖,上面画着聚福轩的全家福糕点盒。
洛笙拆完第三个才觉得心情好了些,慢慢的将糖纸铺好放起来。
总归是阿兄答应她的,又不能耍赖。
洛笙收好东西,熄了灯盏,心不在焉的回到床榻边躺下。
她安静的望着头顶床幔,眼前又出现了那小宫女被吹开衣裳的样子。
洛笙胸口起伏剧烈了些,狠狠的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秋夜浓黑,屋外一片寂静。
孱弱的虫鸣声在草丛中此起彼伏,扰人清梦。
房间里熏有祛病气的草药,起先洛笙也没觉得这味道有什么,这会儿忽然觉得有些难闻。
洛笙掀开被子,一下子坐起来,她撑着酸疼的身子,还是起身朝着窗边走了过去,自言自语道,“我就是开窗通通风。”
接着,她偷偷打开了一道窗户缝隙。
目光却看向萧楚淮的卧房。
不远处那间卧房早早就熄了灯盏,方才开着的窗户此时也被严丝合缝的掩上。
怎么这么早就熄灯了呢,窗户不需要开着通风了吗?
院子里只有宫人值守,听见动静过来询问,“姑娘,可有吩咐?”
洛笙摇头摇到一半停住,还是问了句,“殿下睡了吗?”
宫人看了眼萧楚淮的房间,回了一句,“哦,还没呢。”
洛笙讶异的眨了眨眼睛。
关灯关门还没睡,那是在里面……!
“有事吗姑娘?”
“没,没有。”洛笙咬了下唇,关上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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