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被断了情丝,没了情感,如今就连最简单的安慰人,都不会了。
气氛就这么寂了下来。
得到肯定答复的檀棠生不自觉没了力气,整个身子骨下滑,卑微抱住她的小腿,“我的安安不要我了……”
“安安不要我了……”
很难想象,
银装素裹的雪天,少年郎一骑绝尘,众目睽睽之下,骑着骏马抢亲,好不容易成功却发现新娘并非心上人,失落被捕,被捉入皇宫后却又得到爱人自刎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之际,情人又重新出现在眼前,自愿嫁给他人,短时间内经历过这样的大喜大悲,
檀棠生又该有多么无助呢?
敲门声打断二人的对话,“薛小姐,侍女春桃求见。”
“有人来了。”薛均安轻拍檀棠生的后背,“你快走吧。”
檀棠生抬头,眼眶红的不像话。
苍白的脸庞上还留有清晰的泪痕,有种说不出的破碎感,少年生得精巧,薛均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编织出一个拙略的谎言,“我会回去找你的。”
檀棠生显然不信,一双猩红的眼睛依旧是死死盯着她。
薛均安重复,“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你不是说只要我说的话,你都相信吗?”
他瘪瘪嘴,伸出一截小指,“拉勾。”
薛均安学着他的样子,“拉勾。”
檀棠生看着她,留下一句“不要死”后,终于从窗户离开。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薛均安摸了摸胸口。
扑通扑通。
是宿主在难过吗?
“小姐?”春桃继续在门外催促。
薛均安打开门,冷冷说,“什么事?”
春桃向她行礼,“侍女春桃,奉太子殿下之命,伺候小姐沐浴更衣。”
这夜,薛均安睡得很浅。
次日一早,春桃便敲响房门,携众多侍女前来为薛均安梳妆打扮。
大红嫁衣,乌发红唇。
薛均安这才闲下来,好好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
铜镜里,春桃正替她束发,趁其不备,薛均安藏了支簪子在衣袖中,“春桃,可以给我讲讲皇宫里的故事吗?”
春桃不笨,自然知道“故事”二字指的是什么,笑着说,“小姐初来,自然是不太了解。”
“现宫中有两位皇子,六位公主,陛下的爱妃有三,分别是皇后娘娘、贤妃和丽妃。”
“贤妃和丽妃二位贵妃,都是冲喜新娘。所以传闻是假,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食人’皇宫之说。而那些消失的女眷,不过是不愿被锁在这深宫之中,自尽而亡罢了。”
比起皇帝,薛均安更想了解两位皇子,可惜春桃不知道这个消息。
“这样子。”薛均安若有所思。
春桃递过来两支簪子,“这两款簪子,小姐更喜欢哪款?”
一金一银,薛均安随便选了一个,“这个吧。”
春桃给她梳头的时候,薛均安又问,“春桃,你刚刚说有两位皇子,六位公主?”
“是的,两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徐让欢和小皇子徐京冬,大皇子温文尔雅,平日里喜欢读书赏花,小皇子就不一样了,正值幼年,比较顽皮,性格也不大好。至于六位公主,各有千秋,一言无以蔽之,小姐日后可自行了解。”
那看来攻略对象就是徐惊冬了,想不到那妖邪竟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要杀他想必不难。
“多谢你了春桃。”薛均安笑。
“小姐言重了。”春桃说。
梳妆完毕,薛均安被送上红软轿。
虽说已入宫门,形式却不能少,红轿边的穗子一荡一荡,一行侍卫抬着薛均安往大殿走。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后,周围安静的不像话。
薛均安象征性的问了一声,没人回答,便用手背掀开窗帘。
红盖头下,薛均安余光依稀辨认出,这里不是大殿,而是后花园。
雪落满头,冻得人直打哆嗦。
抬轿的侍卫都不见了,薛均安半信半疑缩回手,慢吞吞下轿。
莹白满眼的雪地里,薛均安一把扯下红盖头,往金銮宫方向走,她方向感很好,从上轿的那一刻就一直记着方位。
边走着,薛均安边想:奇怪,‘食人’皇宫的传闻怕是真的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徐惊冬布下的陷阱?此刻他正在金銮宫等着我?
这般想着,马啼声入耳。
凶悍的骏马从身后快步靠近,将薛均安吓了一跳,“啪”的一声,失足摔倒在雪地里。
“嘶。”薛均安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上。
抬起头来,看见一位鲜衣少年郎。
徐让欢一袭红袍,在这片纷飞的大雪中显得诡异又隆重。
只见他一跃下马,轻声安抚过马儿后,再用雪白的帕子擦手,一根一根,直到每根指尖都泛红了才肯罢休。
薛均安坐在地上,痴痴望着他的动作。
少年缓步靠近,“姑娘没事吧?”
薛均安皱眉看着手上的擦伤,没有说话。
少年单膝下跪,慢条斯理的朝薛均安伸出手,微笑,“姑娘可是薛家三小姐?”
薛均安点了下头,没有去握他的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还不知公子名讳?”
少年没有回答她,沉默了好半晌才慢悠悠的说,“不想嫁的话,要不要跟我走呢?”
雪花落在他肩头。
明眸皓齿,笑眼薄唇,他笑得是那样好看,不禁让薛均安晃了神。
也就是这一刻,她终于看清那个人人口中温润如玉的公子哥究竟是何模样。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张脸,那张俊美至极却杀人不眨眼的脸。
第3章 新娘(下)
这声音分明就是昨日朝堂帘后的徐让欢,而他这副好皮囊,竟和几百年前植入她脑中的画像一模一样。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攻略对象就是徐让欢。
看清徐让欢的脸,薛均安霎时间心脏骤停,血液回流,直冲天灵盖。
训练了那么久,可是再度见到他,她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何时说过不嫁?何时说过不想嫁?”
徐让欢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笑着收回手,“姑娘可曾听过‘食人’皇宫的传闻?”
薛均安压根儿没在听他说话。
残暴的太子徐让欢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和薛均安想象中不太一样,怎么会是这样一个……
“姑娘?”他出声提醒,声音里隐约带笑。
薛均安狠狠心,莞尔笑,“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小女是自愿……”
话没说完,薛均安摸到袖口里的发簪,突然换了个说辞,“小女虽是自愿嫁给陛下,可孤零零一人进宫,到底是落寞了些,若是太子殿下不嫌麻烦,可否劳烦太子带我逃离皇宫这污秽之地?”
徐让欢一瞬不瞬看着她,寂了寂,“当然好。”
修长的手指重新竖在她面前,薛均安提起裙摆,在徐让欢的搀扶下上了马。
少年身量极高,上马后将她一整个圈在怀里,眼神却直直看向前方,丝毫没有看她的意思。
那年正值凛冬,马儿似乎也是怕冷,心有不甘这大冷天还要在外奔波,跑了没几步便开始撒野。
风吹过少年乌黑的发,飘来阵阵淡淡的檀香,“它平时没这么难驯,还请薛姑娘见谅。”
薛均安看向少年温柔的双眸,思考了一下,一只手环住少年的腰。
徐让欢轻笑,偏开视线,“姑娘怎知我是太子?”
“还没多谢太子殿下昨日在朝堂上为小女解围。”
原来是记得他的声音。
徐让欢没再说什么。
薛均安不动声色睥他一眼,环绕在他背后的那只手做起小动作,她从衣袖里拿出发簪,没多想,用尽全力狠狠朝少年的后背刺去。
一次不行,她就扎两次,两次不行,她就扎三次,总之,今天她就要要了这妖邪的命。
起初,薛均安是这样想的。
可是,锋利的发簪就在刺入少年身体的前一秒,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弹开了,力道之大,让薛均安整个人都不免震了震。
意料之外的情形。
觉察到怀中人的异常,徐让欢好看的眉眼低垂,终于看向她的脸,“薛姑娘怎么了?”
“我没事。”薛均安忙不迭用衣袖捂住嘴唇,轻咳两声,佯装娇弱道,“只是这天寒地冻,小女子身子骨不佳,着了点风寒,太子殿下不必挂心。”
不哭,不闹,也不求他这株救命稻草带她回家,更是不问此行目的地是哪。
徐让欢笑着看她。
她倒是头一个如此冷静的新娘。
笑着笑着,徐让欢停下马,褪去身上的青色披风,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系在薛均安身上,“怪我思虑不周了。”
薛均安将披风攥紧了些,学着他的样子,笑着摇头,另外一只手却依旧握住发簪,蠢蠢欲动。
就在她第二次尝试之前,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行字:【主人,您必须让攻略对象对您付出真心,这层天然屏障才会消失,您才能近得了他的身。】
【你是谁?】薛均安心下生疑。
那头却不说话了。
手中的发簪顿了顿,薛均安不死心,再次将发簪对准少年的后背。
大敌当前,叫她怎能轻易放弃?
一下,两下,三下……
可那道奇怪的声音说的没错,徐让欢没有对她付出真心,发簪怎么也扎不进去。
“薛姑娘,我们到了。”
徐让欢在一处废旧的寺庙前停下。
许是由于常年不修缮的缘故,寺庙前的那尊佛像破烂不堪,在大雪天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二人从马上下来,徐让欢系好马,牵着薛均安的手朝里走。
“滴答,滴答。”
昏暗的寺庙内,有水落在水潭里的声响。
“太子殿下,这是哪儿?”薛均安问。
徐让欢没有回答,只是轻柔的笑,“随我来便是,我是不会害薛姑娘的。”
本就是冬天,加之寺庙里阴暗潮湿,气温一度冷极了。
薛均安裹紧肩上的披风,跟着徐让欢绕过佛像,又走到拐角,最终走下楼梯。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袭来,浓郁的令人作呕。
也就是这一秒,温柔俊美的少年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凶狠的獠牙。
少年甩开她的手,转身,居高临下睨着薛均安。
昏暗的室内,光线透过牢房般的窗,斑驳的洒进来,将他俊俏的面容一分为二,切割为黑白两面。
此刻,少年顶着谪仙般的容貌,做出不合人设的举动。
只见他微微颦蹙,嫌恶的擦拭着被薛均安触碰过的那只手,仿佛薛均安的手是恶臭的垃圾。
“太子殿下?”薛均安迟疑的叫了一声。
徐让欢冷笑一声,熟练走向地下,点了盏灯。
瞬间,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在这座废弃的寺庙下面,竟藏着一座水牢。
一条条小蛇像绿意幽幽的藤蔓,钻进婚服,蜿蜒曲折又慢吞吞爬上少女雪白的胴体,啃食少女身上的每个部位,直到鲜血涌出,将水牢染成一片血海,四处漂浮着恶臭的死尸味。
薛均安捏住鼻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徐让欢似乎很喜欢这个表情,附身贴在她耳后道,“怕了?”
他退后一步,扯住薛均安的后脑勺,阴厉道,“可没逼你跟我走。”
“你想干什么?”她没料到徐让欢是这样极端,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
可是她越惊恐,他就越兴奋,徐让欢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看着别人受折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侍卫已在此恭候多时,徐让欢一把将薛均安摔到侍卫身边,冷冷吐出三个字,“丢下去。”
“是。”侍卫一掌拍在薛均安后背,将她推进血水潭中。
血水浸透了大红婚服,薛均安强忍住胃里的难受,想要说什么。
侍卫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蹲在岸边,一手攥住她的后脖,将她的整个脑袋伸进水中。
薛均安几秒后才重见天日。
回过神来时,白皙的手腕已被镣铐铐住,勒出一道道血痕。
徐让欢缓慢停在她眼前,笑得人畜无害,“啧。父皇的眼光愈发好了。”
薛均安忍着怒意,死死瞪他一眼。
徐让欢依旧在笑,“希望下次也能见到薛姑娘这般瞪我。”
说完,徐让欢起身离开,侍卫上前,用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视觉被掠夺,其他感官放大无数倍。
小蛇钻进她的衣衫,趴在她的胸口,一只、两只、三只,滑腻的感觉布满全身。
恶心的感觉勾起她某些痛苦的回忆。
他是在……
想起什么,薛均安的瞳孔放大数倍,大叫,“太子殿下留步!小女这里有您想要的东西!”
徐让欢明显不信她的话,脚步声没停。
薛均安只好继续大叫道,“‘纺绫罗’乃东渊四大邪术之一,太子殿下修炼此术确实可让法力大增,但是也有弊端,那就是自我吞噬,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子殿下应该受亏血之苦吧?”
徐让欢顿了顿,依旧是慢条斯理,“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能治太子殿下的法子。”薛均安回答。
徐让欢站在高台上寂了寂,双手背在身后,食指缓慢的叩了叩手背,“说。”
薛均安知道,这是她翻盘的筹码,不能说。
“太子殿下食‘纺绫罗’确实可以让功力大增,可是每次食用完后太子殿下是否觉得昏沉倦乏?自我吞噬,也就是反噬,指的是如果没有其他良方的供给,盲目服用‘纺绫罗’的话,只会适得其反,不仅不会功力大增,甚至还会被反噬丧命。”
徐让欢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有耐心,听完她的一大段话,再次往外走。
啧,他徐让欢可不是让人吓大的。
见他不信她,薛均安慌了,“信不信由您,只要您抓几味药过来,我便可制出那良方,为太子殿下排忧解难。”
“小女已被镣铐锁上,想逃怕是比登天还难,与其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等死,小女更愿意倾尽所有,为太子殿下分忧。”
拼命苟活于世的样子真是像他。
徐让欢看着她,缄默一瞬,头也不回地离开,“就按她说的做吧。”
次日,徐让欢前来验收。
侍卫将薛均安所制药丸送至徐让欢手中。
不过,徐让欢却没有吃下的念头。
棕色药丸在他指尖捻来倒去,把玩得不亦乐乎。
有些乏了,他才缓步靠近薛均安,一手捏开她的嘴,一手将药丸塞了进去。
这还没完,修长手指伸入她的口腔,确保她咽下去后,才拿帕子擦手。
他疑心病很重,怀疑她要害他也是在所难免。
出乎意料的是,服用药物几日后,薛均安竟神奇的痊愈了,不仅被蛇咬伤的痕迹消失,就连气血都好了不少。
阴冷潮湿的水牢里,一束灯都没有点。
隐在暗处的徐让欢悄无声息观察着那个被蒙住眼睛的女人。
思虑良久,徐让欢忽而笑起来,慢慢靠近她,“薛姑娘确实有点用处。”
“配得上为我排忧解难。”
少年的气息渐近,薛均安不自觉紧绷起来,头偏向一侧,“能为太子殿下分忧,实乃小女荣幸。”
下一秒,细长手指挑下她眼上的布条。
薛均安一睁眼,就看见徐让欢脸上温柔的笑容。
如若不是亲眼见过徐让欢的所作所为,她也难逃被这副柔美的皮囊蒙骗。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少年眸中的自己。
少年嘴角噙笑,笑的明媚动人,至于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点没人知道。
薛均安看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
薄唇微张的瞬间,徐让欢的手指再次伸入她的口中。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薛均安发出声声呜咽。
徐让欢却是笑得更加兴奋,“薛姑娘,我刚刚喂你的……”
“是毒药哦。”
薛均安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被徐让欢捕捉到了。
徐让欢满意的起身,慢条斯理解开她手上的镣铐,“别担心,只要薛姑娘乖乖听话,每半个月自然会给你解药。”
薛均安看着他,转了转被铁铐勒红的手腕,识趣的问,“小女该怎么做?”
不吵不闹。
徐让欢说,“薛姑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薛均安成了徐让欢的宫女。和春桃一起,住在宫内一间不起眼的厢房中。
起初,春桃见到她很是惊讶,“薛小姐?您怎么在这?”
薛均安以为春桃是问她怎么没失踪,哑口无言。
没成想春桃说的不是这个,“太子殿下不是偷偷把不愿意嫁进来的新娘都送回家去了吗?”
所以……春桃认为她现在应该安然无恙的待在薛府继续做她的薛家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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