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周旋久了,脑子转得很快,她常常会想一个问题,如果裴老爷子知道她会水,而宋离救的是她,在水底都没回头看一眼爸爸。
那裴老爷子会做什么?
是不是砸个茶杯这么简单?
当然不,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张垣看她出神,呼出一口气,脸上惨白有点气血亏空,后背靠上玻璃门,手撑住膝盖。
裴溪还给他让了一下:“你病成这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裴溪。”张垣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隔着衣服,又一秒的松开,“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
“但是我不想。”裴溪看他,“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张垣问到了关键的上边。
裴溪眼眸轻微动了动。
“我报警,你以后就不会找我了吗?”
这话问住了张垣。
裴溪分不清张垣是不是好人啊,她就觉得这个人固执,多管闲事,像鼻涕虫一样粘着她。
“还是会。”张垣不否认。
裴溪有点生气的:“你是保险调查员,主要是调查保险赔偿,还有赔偿的后续跟进,车子落水鉴定是意外,我们并不存在骗保行为,所以你缠着我是没有意义的,你到底想听什么啊?”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生气?”张垣说话有点吃力,嘴唇干涩起皮,在冬季说话时鼻尖绕着白雾。
张垣:“宋离拿赔偿款填补亏空,这赔偿款其中有你的一份,你们明明关系不好,但为什么这件事,你不追究?”
裴溪手放进衣兜,心脏跟着寒风颤动。
刚想说话,张垣打断:“你要说就是因为她动了这笔钱才变得不好的?我不信,从葬礼结束以后你就搬到了你奶奶家,这期间一直没有跟宋离有往来。”
“如果她要挟你,你可以说实话的。”
裴溪眼皮僵硬,盯着张垣到眉眼发酸,她在打腹稿。
她不知道的是,周屿淮正透着玻璃窗看她,从她的神色再到张垣,直到看裴溪双目微微泛红,才提步出去。
裴溪准备开口,忽地,不远处“砰”一声,她的余光窜入一个影子砸向地面,周围一阵尖叫声,张垣瞳孔也变了。
她本能的想侧头去看,视线刚往那个方向落。
眼帘处一阵黑,一只手蒙着她的双眼,挡住了前方所有的视线。
“别看。”周屿淮声音轻落在她的耳畔。
紧接着,周围有人大喊。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耳边全是各种各样的杂音,有人在她不远处跳楼了。
裴溪睫毛扫着他的手心,最后闭上。
周屿淮转视线看张垣,眼神带戾,什么也没说,带着裴溪走了。
因为周屿淮蒙着她的眼睛,她什么也没看到,所有的那种近距离恐惧都是想象的,很细微。
两个人坐在医院边的花坛。
裴溪这时候说:“刚刚的事情,谢谢。”
“没事。”周屿淮回得清淡,“但我感觉你好像不怕?”
裴溪想了想,瞬间笑了,看他:“我怕,就是不够明显。”
“那哪种情况你会表现得很明显?”周屿淮眼底有淡笑。
“比如,看恐怖片的时候。”
周屿淮说:“我不信。”
“不信?那我现在给你演一个?”裴溪试探性地问。
周屿淮被逗笑了,收了眸光。
“你有时间吗?我买票,你想看什么电影?”
这是两个问题,让裴溪有点猝不及防,顿时语痴。
裴溪顿了下,淡定点头:“有,我不怎么挑的,都行。”
她压住心脏的狂跳,那时候的悸动就存在于那个时候。
后来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行。”周屿淮约她也是很大方,做事情不显得小家子气,但是那种心动隐藏得极好,是直到在一起以后,裴溪才发现。
裴溪问:“你怎么在医院?”
周屿淮也同样这么问了她。
裴溪说:“我爷爷生病,我过来看看。”
周屿淮手里提着药袋子,想藏也藏不住。
“我感冒了,过来拿点药。”
刚刚张垣也是这么说的。
一个人这么说好像是真的,都这么讲就有点像借口了。
张垣手里好像没有药。
裴溪偏头看他的袋子:“你怎么一个人来看医生,吊水了吗?”
“不严重。”周屿淮扯了下衣袖,双手交叠着。
是在这时候,裴溪偏头瞥见了周屿淮腕表盖住的地方,有一条红印,和上次她看到一样。
这是伤,怎么会弄伤的?
她在犹豫要不要问,但又怕伤了对方自尊,她将这件事视作为周屿淮的秘密,不窥探别人的秘密是一种尊重。
“周屿淮,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溪起身,双眼都是亮的。
“好。”
周屿淮也不问,只是应,对她一直都是这样。
这不是一种习惯,而只是对她的特例。
这一场跳楼事件,引起的风波不小。
跳楼的是个男子,因为跟女朋友分手了,而今天是前任产检的日子,蹲到了医院被前任现任丈夫羞辱而跳楼。
从医院顶楼跳下来,人没死,反倒是让两个路过的小孩垫底了。
网络上都在议论这件事。
又是快到新年了,出了这样的事情。
裴溪带周屿淮去书屋的时候,还听到门口有两个小姑娘在议论这件事,目前的状况是男子多处骨折,已无大碍。
两个孩子抢救无效。
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年纪,一个正在读初中。
两个家庭陷入悲痛中。
裴溪没有多听,带着周屿淮进去。
这家书屋藏在临迹大厦的顶楼,二十四小时营业,但不过要从另一个门进来上电梯。
藏在这种地方的书屋一般存活时间不会太长,因为不好找,加上环境位置在里边,生意不会特别好。
加上书屋这种地方,开得偏,生意就更冷了。
她是常客,办了会员卡,工作得久的员工认识她,聊过几句说,这是海慕集团的公子开的,整个大厦都是他家的,亏损是无所谓。
为什么会开一间书屋?
裴溪来得多了,就发现了破绽。
周屿淮问:“什么破绽?”
他们正坐在角落的位置,从这里落地玻璃窗看出去,能俯瞰大半个南城,灯火如星,烟火人间。
裴溪说:“你跟我过来看。”
周屿淮就跟着她走。
书店的灯光为暖黄色,不暗但又很柔和的舒服。
书架上的书本类型很多,裴溪带着他穿过第三列,最后停下,抬头往上看。
她目光定在一本红色的书封上。
伸手去够,脚尖轻踮起。
手刚碰上,周屿淮在她身后,抬手扣住了书脊。
“是这本?”周屿淮偏头问,让视线对着裴溪的眼睛。
裴溪甚至能听到对方有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书屋里一点点绕着她走,她喉头紧,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得到确认,周屿淮取下给她。
书脊上的字体就能看出来,这是一本青春文学小说。
但这一部分分类又是历史文学。
好想是放错了?
裴溪翻着第一页,说:“这本书没有放错,所有的书架上都有一本。你看这个是第四列第五排。”
“有什么问题?”
“你翻第四十五页。”裴溪把书给周屿淮。
周屿淮眉心压了一点褶皱,翻着手里的书,四十五页打开后,一阵书香。
“这本书讲的是男主年少成名,女主为爱成星的故事。四十五页的情节写的是女主给男主表白,被拒绝。”裴溪放低了声音。
周屿淮瞧着她认真的样子,挑眉问:“特别的地方呢?”
“这是这家店老板的故事。”裴溪挡着手在他耳边小声说。
周屿淮看店员的方向,眉梢动了动,拿着书回到角落的沙发。
“所以你在追星?”
周屿淮坐下问。
裴溪说:“我不追星,不过我看过他的电视剧。”
裴溪跟着坐到周屿淮对面,手肘撑在膝上。
“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吸引我的并不是这本书,这本书你看某一部分会觉得讲的是爱情故事,其实更多好像是讲的两个人各自的故事,然后再组成一个家庭的故事。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周屿淮看着书:“能明白,书是老板娘写的?”
“不是。”裴溪看向书架的位置,“每一个书架上都有一本,对应的页数上连起来看就是他们的故事,是不是很浪漫?”
“哪儿浪漫了?”
“哪儿不浪漫了?”
一人一句在这儿议论这个很陌生的词儿,不太恰当。
周屿淮不争执:“浪漫。”
应得很勉强。
裴溪手拖着下巴说:“我经常会来这儿,这个故事我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看的时候其实都没集中精神,但就是喜欢呆在这儿,不跟人说话,也没人看着我,可以安安静静的。”
“你看那个地方。”裴溪给他指窗外,“这个角落就像是秘密区,能看到我在底下看不到的一面。我可以选择把这个角落分享给别人,也可以选择不分享,我只有在这儿才能看到那一面,我也无法确定别人会不会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在看这个城市的另一面。所以我在学试着分享。”
周屿淮有认真在看,他回过头:“很好看,我要是喜欢上这儿,以后霸占这个位置,你怎么办?”
裴溪眉心沉:“你要是抢不过我,你怎么办?”
周屿淮笑:“那我装瞎?不抢,让给你。”
“我谢谢你。”裴溪舒展开眉心。
两个人一言一语搭着,这个地方是真的可以让人变得轻松。
那个晚上大概是高考前最轻松的一个晚上。
但没想到也成了高中最后一次去书屋,原因无他,是因为真的太忙了,越临近高考的时间越忙。
陆祁请假了,请假了一个礼拜。
来的时候整个人状态很差,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跟他们一块。
他自己缓过了好几天后,又恢复了。
人就是这样,有自调节情绪的习惯。
2012年是个特殊的一年。
这一年有世界末日的传言,这一年他们毕业了。
也是这一年,裴溪和周屿淮在一起了。
刚在一起不会谈恋爱,周屿淮也稍微有点无措。
从前是只是朋友的时候,聊天没有这么不自然,在一起有个适应期。
陆祁出国的前跟周屿淮在网咖打游戏打了一夜。
他们是第一次进网咖。
陆祁游戏打到一半,中途换了准备等复活时,拿饮料喝了一口。
不经意地问:“你什么时候喜欢裴溪的?”
就用的平时的语气,听不出来一点特别。
周屿淮沉沉地呼气:“很早。”
“有多早?”陆祁脸上表情僵硬。
“开始了。”周屿淮提醒他,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陆祁的目光回到屏幕,继续说:“裴溪怎么也跟我是朋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就别讲了。”
“你嘴怎么这么欠?”
“那你说。”
“反正要是你们提前分手了,我就提前回来。”陆祁声音嚷得不太清楚。
周屿淮听见了:“嘴欠的是你。”
一开始,他没有听懂陆祁的意思,也是后面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才明白了。
周倘在他毕业这年,结束了南城的项目。
说是结束,实际上是周老爷子让人接替,准备让他们带着周屿淮回北海。
周老爷子打算让周屿淮出国深造。
但周屿淮目前没这个打算,给拒绝了,从这儿也就看出来老爷子的态度,对周屿淮很是放纵。
如果是搁在周倘身上,那必定待遇不一样。
周屿淮对当年在南城的那些事闭口不提,但他不是不记得。
他和裴溪最轻松的几年,就是刚在一起的时候。
周屿淮是个喜欢就要说出来的人,他人清冷是真的,但恋爱的时候,又不是个不开窍的人。
陆祁出国后没回来过。
这一走,他们每次再回南城,总觉得空荡荡的。
最早还会在群里说话,后来大家都忙,也就忘记在群里冒泡了。
裴溪的大学生活过的没有周屿淮忙碌。
所以她都是在等周屿淮有空的时候再一起出去玩。
周屿淮选了个看日出的地方,稍微有点远。
他刚上大学拿了驾照,老爷子给挑的车往学校一开总是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在大学他身边也有好几个人围着转。
他们和陆祁都不一样。
第54章 受委屈
裴老爷子去世的并不突然, 年纪大了,听说走的时候很安详,大拇指紧掐着食指第二个关节上, 拳头握着。
裴奶奶跟着她去参加葬礼的时候,裴家来了不少亲戚, 灵堂是设立在老宅子正厅的位置,小辈到了先进灵堂磕头、祭拜,再点三柱香作揖。
这一切做完了之后, 和许久没见到的亲戚们聊聊, 大人们很会说场面话。即使不喜裴奶奶出现, 彼时也不会多嘴。
而在这个葬礼上, 裴溪又一次见到了张垣。
张垣还是一如既往,脸上的气血很差,像病了很久的样子,裴溪在后厅吃完饭,刻意将自己挤进人堆里。
埋首、躲避、像鸵鸟藏沙跟着人群挤出后厅。
她就像是对张垣产生了应激反应, 看到便会莫名的恐惧紧张。
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裴溪捂住衣兜加快脚步,在张垣的注视下朝老宅院的偏房去。
这里的布局, 她熟啊, 小时候她就住老宅院。
路过廊道时,她听到几个堂叔在议论下葬的时间。
裴老爷子就一个儿子, 当裴父出事去世以后, 裴家几个堂亲就和老爷子关系近了些,帮忙尽儿子的孝。
争夺抚养权的时候, 这几个堂叔没少出力。
裴溪小时候就怕裴老爷子。
她见过裴老爷子打人,就在她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 老宅后花园,膝边的石桌前。
裴溪摸出手机。
周屿淮打来的电话。
她回拨——
那边接通很快。
“忙完了吗?”周屿淮问。
裴溪抬头看了看天:“嗯,刚吃完饭,呆会儿就走。”
“你忙不忙?暑假回不回来?”
裴溪问他的。
周屿淮还在北海,她也没有奇怪过从上了大学以后周屿淮鲜少回北海这件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随后调侃问:“怎么了?”
恋爱谈了一段时间了,说话也就自然了很多。
裴溪踢着脚下的石子说:“就问问。”
“想我了?”
周屿淮语调上扬。
裴溪抿着唇,压住这句问话带给她的怡悦。
“嗯?”
裴溪不太会说肉麻的话,准确来说这时候是不太习惯说些肉麻的话,面对周屿淮这样直白的表述,神情就显得不自然,面颊处有些含蓄。
她顿了顿,声音干涩:“有一点。”
电话里传来笑声:“才一点哪里够?”
裴溪还没说话。
周屿淮又说:“不过一点也是想,想的好,有赏,奖励你晚上就能看到我。”
“你下午回来?”裴溪问。
“我在机场。”
裴溪还想继续问,抬眼时发现前方站着张垣,张垣目不斜视地静望着她脸上的笑。
她的笑慢慢僵硬了。
听筒里还有声音:“晚上你想住哪家酒店?还是上次那家,或者不住酒店,住我家,你挑挑。”
裴溪的思绪全在张垣那边。
“裴溪,你躲什么?”
张垣开口说话时,裴溪猛然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周屿淮瞬间茫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心轻微动了动。
他准备回拨过去,屏幕上方弹出来两条消息。
周彦发来的。
[你下午就过去一趟,那边的局已经安排好了,如果能谈成合作,那你爷爷生日,这就是最好的礼。]
周屿淮扫视着这一排字。
思绪渐沉,指尖慢打在屏幕上:好
裴溪锁上手机,慢慢将手机放进衣兜里。
“我哪儿躲了?”
她有躲,但练出了理直气壮。
张垣轻呼出一口气,胸口起伏时顺着石桌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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