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隽知道方怀简这些麻烦事,他道:“你回去难道就不用和表妹定亲了,这事迟早会定下来,你还是早点想好娶谁”。
方怀简边收拾边应道:“总之,不想因为聚善亭的事这会儿被逼着娶妻”。
说到聚善亭,方怀简手中动作突的顿了一下,只是一息,随即继续收拾。
心却像山谷幽静的深潭忽的落下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漾起,久久难散。
母亲不过听说他和林家一位姑娘齐齐落水,就围着他问长问短担心他被坑害,希望尽快定下亲事以免夜长梦多。
那林蓁呢,落水后两天她父亲就亲自找上门委曲求全,宁愿她做自己的妾也想把她嫁入方府,那时他自以为是以为这事很快会偃旗息鼓。
可现在。
他自己都被逼得进退无路,他可以时隽这里躲两天,林蓁会面对些什么呢。
方怀简心绪不宁,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想。
那日聚善亭前分别时林蓁的模样浮现在眼前。水洗的脸上眸光灿然如炬,无所顾忌看着自己,神情有些萎靡呆呆的,仿佛无尽心思。
上车前深深望了他一眼,依依不舍眷眷难离,还叮嘱他想起来就去找她。
她应该是有病。
如果她有癔病,现在一定会更严重了吧,她会像他一样被家人强迫嫁人还是被关在哪个角落治病?还是,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有病?……
“喂!”
时隽一声吼,方怀简才发现自己晃了神。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你说什么,我刚在清理东西没注意”。
时隽道:“明日下值我去找你,万一你有啥事我找个借口把你叫出府”。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方怀简收拾好东西,便要出门。
时隽看着一桌饭菜,问道:“不吃过饭再走吗?不急一时”。
“先回了,你自己吃吧,明日我们一起”,方怀简根本没有坐下吃饭的心思。
方怀简匆促离去,时隽甚少单独用膳,看着满桌饭菜亦没了胃口,操上一把刀直接跑到前院舞刀去了。
管家向谢氏禀告了方怀简离开的消息,转达了他的谢意。
谢氏奇怪他去的匆忙,正好时彦用完晚膳,谢氏让他去时隽院子看看。
时彦来到时隽的院子,几个丫鬟正在收拾桌上的餐食,见了他忙放下东西行礼。
见食物似乎没动过的样子,时彦问道:“两位公子没吃吗?二公子去哪儿了?”
丫鬟们据实告知,时彦便往前院走去,尚未走到就听到时隽舞刀的劲风声,转过月洞门,就见时隽飞檐走壁般,拿着把刀在前院舞得飞起。
时彦饶有兴趣站在一边观看。
没多久,时姝穿过另外一个月洞门,从花园里过来瞧。见时隽舞刀带着一股气儿,时姝问道:“二哥,你何事不爽快?”
“那个林三,自从遇上她,烦死了!”
时姝关切道:“她怎么了?方二哥还没想起来么?”
方怀简在自己家住了几天,时姝通过母亲谢氏知道了原因,原是为了躲避母亲催婚。这让时姝心下不安,当初林蓁在自己面前胸有成竹,她会让方怀简想起来,方怀简会娶她。怎么现在非但没动静,还有奇奇怪怪的事,方怀简到底想没想起来呢。
时隽听到时姝的问话就烦,刀锋向她一转,一股劲风带起地上残花落叶飞向时姝。
“神经病!”时姝连忙抬手遮挡,待劲风消退,拾起地上一只长枝就像时隽挥去。
当然碰不到时隽一根汗毛,时姝最后只能愤恨地把长枝扔向他。
“方二哥到底想起来没有?”时姝盯着时隽飘忽不定的身形质问。
“想起来啥啊?”
“想起和林蓁的过往啊,他们以前认识呀!”
“哪有什么过往,根本没有的事!”
时隽刀锋挥向树梢,树枝齐齐脆断,树叶似遇狂风暴雨纷纷落下。
时姝难以置信,那日在松鹤楼时,林蓁描述得有模有样,还向她讲了律法故事,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可林蓁说他们曾经同学,虽然学的不一样但常常切磋,怎会不认识呢”。
“我就是世之同学,和他一起从小上学,直到他去会山,我怎么不认识林蓁,难不成世之回来后才和她同学?”
时姝语塞,二哥的确和方怀简同学过,但林蓁真的不像说谎的样子啊,她如果说谎,难道还能骗得过方怀简本人吗,图什么呢。只是那日林蓁说得笃定,时姝毫不怀疑,现下想想二哥说的话,林蓁说过的似乎破绽百出。
“可她不像说谎啊,在方二哥面前,她说这样的慌有什么意义呢”。
“要不她编故事图一乐,要不她有病”,时隽的刀猛的向柳树树干挥去。
眼看柳树就要被拦腰砍断,“再砍院子里没树了!”时彦大声提醒,“母亲要骂人了!”
刀锋触碰树干瞬间时隽收了力,半把刀没进了树干!
时彦走到柳树旁,伸手想拔出刀,可利刃插进树干纹丝不动。
时彦叹道:“这树迟早被你折腾死”。
“她就是有病!”时隽语气恨恨的,“她得了癔病,就是要缠着世之,让他娶她!”
“她编出个前世今生的故事,连两个人名字都想好了,想方设法让世之相信,怎么可能!谁能相信自己不是自己呢!”
“就是她,弄出一堆事儿,现在世之焦头烂额!”
时姝喃喃:“她有病?她编故事?”
如果二哥说的是真的,似乎只能用林蓁有病来解释,可时姝想到她在春光下灿烂如花的样子,想到她讲故事有板有眼的奕奕神采,真的很难想象她是一个病人。
“世之现在怎么了?”时彦一边尝试着拔刀一边问。
“来是为躲婚,回去也是为这个,他再不回去,他娘准备给他定表妹了!”
“啊!”时姝情不自禁喊出了声。
她心疼林蓁,林蓁怎么办,她就算得了病,也肯定是为方二哥得的相思病,方二哥定了亲,她的病能好吗。
“方二哥不想的吧?”时姝问得心焦。
“当然不想了,便是成亲也应是自己的主意,而不是被林三的事情逼的”。
得知方怀简暂时不会定亲,时姝稍稍松了口气,只松懈了一息,她又紧张起来,她继续追问时隽:“但方二哥还是会定亲的吧?”
“他现在不正为这事儿烦么!”
“我听说”,时彦终于拔出树干上的长刀,他摸摸树干上长长伤口,把长刀递给时隽,“翰林院正打算派些人手到下面各个州府,为八月的秋闱做准备,世之知道这事儿吧?”
“秋闱?”时隽知道乡试在即翰林院最近很忙,方怀简一直在忙这些事,但再多他一个武官就啥也不知道了。
“嗯,你可以问问世之,去州府清净几个月,哪里都不用躲,不用天天与爹娘见面,回来时说不得豁然开朗,有了主意”。
手中大刀锋利森然刀刃透着寒光,时隽看着刀凝神不语。
时彦拔刀拔了半天,时隽自己拔应该不费什么功夫,可晚了时彦一步,见他拔得艰难,反倒不好插手。时彦自重伤后到现在差不多四年,看似恢复如初,实则不经意间总暴露出他像筛子一样四处漏风的体质,武力值约等于零。
有时时隽会想,时彦摔下山崖,宛若被打残了身体,祸兮福之所伏,脑中经络同时被打得豁然贯通,竟有了颗七窍玲珑心。
翰林院翰林担任每届科举考官,这完美无瑕的借口他怎么从来没想到呢,当下决定明日见面就提醒方怀简。
心下如此想时隽面上并未回应,时彦见他不语,又添了把柴:“往年翰林学士去各地州府主持科举,做得好发掘举荐了栋梁之材的,回来后都是青云直上,在尚书房侍值,这种事情再有下次也得三年后”。
时隽点头:“这事儿想来世之爹娘不会横拦竖挡”。
时姝亦把时彦的话听进心里,不过她想的是方怀简一去几个月,林蓁若是因方怀简而病,后面日子必万分煎熬。
时姝问时隽:“你怎么确定林蓁得了癔病,你后来见过她?”
见过自然是见过,时隽不用说,时彦时姝都能猜到,可他既然答应过方怀简,那些细节他不会说,他倒不是担心林蓁脸皮,只觉会给方怀简带来困扰。
“你们不都亲眼见过,她口口声声熟悉世之,前世今生编得像模像样”。
“她编什么了?”
“不就你说的同学那些么”,时隽语气有些嘲讽,“前世他俩是同学,自然熟识”。
时姝不再追问,抿紧唇回想那日松鹤楼雅间里的谈笑,那是她编的前世故事?
“是不是叫飞飞?”时彦口吻中带着些许同情,“这是她想的名字?”
“是啊,你还记得?”时隽有点儿佩服时彦,就见过一面,那些细节他还能如此印象深刻。
“那她自己叫什么?”
“叫安安”。
时彦摇摇头,不经意间说着淡话:“这样说来还真有点癔病迹象。这林三姑娘怪可怜的,取的名字自己的是安安,这安字本意是女子呆在屋里,呆在安全宁静的环境,可世之的飞飞,这是让心仪者带自己逃出牢笼之意”。
时隽细想,还真有些契合,附和道:“说不准她就这样想”。
“想个名字就癔病了?”时姝不服气道,“找点托词以示好感拉进距离,就被你们想得这么不堪,以为人人都在做春梦?”
一番思量,时姝已经接受林蓁所说为假,但说她因情而癔,时姝还是有些难于接受,认为时隽因和方怀简要好而抹黑他人。
“嘿,你怎么说得——”时隽咋舌,“不过她做的比你说的还吓人”。
“她做什么了?”时姝追问。
时隽却不愿再说,只道:“我当她是病人,不损她”。
这会儿落霞绚丽,烟霞散彩,天空泛出美丽的粉紫,时隽携着刀往回走,时姝缠着他追问个不停,只是他状若哑巴再不开口。
时彦跟在两人身后,笑看他俩缠闹。
时隽性格直爽,但亦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不像时姝天真烂漫毫无心机,时彦几句话就把她和林蓁间的闲聊问了个门儿清。
虽然时隽嘴紧,今日这个时机却是天时地利,从时隽这儿得到的信息已让时彦迅速做出决定,可以实实在在向林蓁跨步了。
林蓁的一举一动,细微的他无法得知,动静大的他皆知晓。盖因在他几年前筹谋计划迎娶林蓁时,便有许多细节上的铺陈安排,类似他在另一个时空做项目投资时,启动前对方方面面的考察和预案应对。林蓁,就是一个回报率巨大的诱人项目。
不久前林蓁终于上门却发生偏差后,时彦加派了人手留心英国公府响动,不说英国公府里的人,就公府门口附近的小摊小贩,甚至晚上路过的更夫,都是他在这个时空里对林蓁的天网监控摄像头。
时彦已然清楚,林蓁应该和他一样是个穿越者,生活的时空接近或者相同,毕竟她知道cosplay,但她不知道这是一本书中的剧情,因为她本可以凭手中玉佩轻而易举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利,什么方怀简李怀简的,只要她张一张嘴,什么人不会被送到她的面前,匍匐在她的脚下?
很幸运,虽然剧情出了偏差,但一切还在掌控中,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待方怀简离开皇城,他便不会有任何干扰,迈开步子等待项目瓜熟蒂落。过去他负责的所有项目,到了该他出手的阶段,从来都是一击即中,功成名遂,他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想想林蓁这段时间对方怀简的扑棱,时彦喟然叹息间都有些同情方怀简了,小鬼难缠,不过转念一想,若林蓁这般缠自己,他这个项目可是个金疙瘩,万金不换。
内心已然摩拳擦掌,时彦跃跃欲试。
方大将军府。
方怀简母亲袁氏自从女儿处知道自己幺儿和英国公府的林三姑娘在端午节那天齐齐落水,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当日她知道的那一刻,只觉冬日一桶冷水直浇头顶,心哇凉哇凉得冰!她和婆母斗了半辈子不分胜负,就在决胜局方怀简娶媳妇问题上,要杀出个程咬金吗?若是如此,婆母和自己都得呕血而亡。
她当即叫来方怀简,想问清怎么回事。可自己儿子却不当回事般,只说虽双双落水但不存在谁救谁,各自上岸便离开了,更是信誓旦旦英国公府绝不会上门来生事。
方怀简自是不会说予母亲知道,林若柏愿意林蓁做妾的事。既然他已拒绝,想来英国公府没有理由再来找他。
袁氏不知道这些,她担心英国公
府会考虑林蓁名声上门提亲,便是她厚着脸皮狠下心肠拒绝,姑娘家和一个年轻男子一起落水,万一想不开做出点啥事,那方怀简后半辈子就算没毁,也是染上了洗不掉的污点。
她从未如此迫切,希望方怀简尽快娶妻。
不仅方怀简需要立刻定下亲事,英国公府亦应该清楚知道,他们方府不会与之结亲。像林蓁这样的姑娘,从未进入过袁氏眼中考虑为儿媳妇的可能,特别是从大儿媳朱氏那儿知道些林蓁的事情后,袁氏确信,她和婆母挑选儿媳妇和孙媳妇,都不会考虑林蓁。
以防万一先发制人,袁氏给英国公府的老祖宗李氏写了封亲笔信,委婉表达了两人虽齐齐落水,但方怀简不可能与林蓁结亲的意思,方怀简已有心仪之人,不日即将娶妻,随信还附上大礼,百年的老参和灵芝,送给林蓁压惊和补身体。
这些事方怀简躲到毅勇侯府后袁氏差人去办,方怀简回来后也没人和他提。
林蓁祖母李氏收到信时,才知家里出了这样一桩大事,登时头晕眼黑。
两个儿媳妇被叫到跟前,信被掷到她们脸上。
大房佟氏和二房陈氏看了方府袁氏的信均默不作声。她俩知道林蓁落水这事儿,可林若柏罕见的把林蓁关禁闭,两位媳妇还能说什么呢。
此刻面对婆母李氏的逼问,却不得不说。
佟氏道:“是有这事儿,我知道时三姑娘已被关禁闭,所以具体怎么回事不得而知”。
陈氏亦甩锅:“托人去方府问过一次被拒,后面二老爷让我别再管这事儿,我知道的时间和大嫂也差不多”。
李氏捶胸顿足:“所以我不问你们都装不知道?以后英国公府名声坏了臭了,和你们也无关?老五老六都不用嫁人,在家呆一辈子?!”
先将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儿媳妇骂一顿,待林若柏回府,又叫到跟前狠狠斥责一番。众人皆敛声屏气,林若柏只敢说林蓁“女孩儿心思,一时糊涂”,其余啥也不提。
李氏气得恨声:“老三以前懂事的呀!她这是怎么了!
人家已经拒绝了,还想法儿让人家落水,我们家姑娘就这么自贱自轻,知道的我们是英国公府的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不识字只知下三滥上位的低贱女子!”
“被回绝了不吭气没人知道,硬要要挟到现在满皇城的人知道了,方府还送参送芝的,丢人二字都不认识吗?”
又心酸抹泪:“活这么大岁数一张脸皮因这个事全没了!我一辈子好胜要强的人怎么生出你们这些子孙!”
骂到兴起,把知道这事隐瞒不说的二房孙子孙女叫到面前继续训斥。
直说得疲累嗓子发痒胸口闷疼,李氏才道:“都去祠堂跪着,二房的都去!先跪一个月,男的抄《论语》,女的抄《女德》,先抄一百遍再说!”
大丫鬟在一旁提醒:“四少爷每天还要上学”。
“放学了去跪,不耽误!”
第一次见祖母大发雷霆,林承俭林葳林萃一个字不敢开口,更不敢辩驳,乖乖领罚。
林蓁因关禁闭并未到场,李氏吩咐道:“林蓁跪一年。等她出了禁闭,直接把她东西收拾到我这里,我亲自看她教她!”
林承俭提醒道:“祖母,明年三姐十八了!”
李氏恼恨:“十八如何?就是十五二十,谁家都不会让德行有失的姑娘进门!”
二房两女一男在祠堂跪到天透黑才被允许回房休息。
林葳满腹怨言无人可诉,委委屈屈一瘸一拐回了自己院子。林承俭则是揣了一肚子话要和林蓁说,跟着林萃一起到沁院。
林蓁正在看书。
虽被关了禁闭,其实她的生活和以前比,没太大变化,她本就不出门,每天例行公事去两趟陈氏处请安,现在连请安也省了。唯一不便就是浇水施肥的活儿没法自己做了,但碧竹浇水时她站在窗边指导,云娘只管锁门,其他都不拘着她。
林若柏那天骂了她后,林蓁真的有认真反思,思索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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