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又算什么,她成了公主,一句解释没有,给了他驸马之位,今后呢,当她又有其他的路要走,他是否又会成为毫不犹豫被丢下的一个。
眼看要走到一起的她,如同虚幻的泡影,让他不敢畅快去高兴,生怕哪一天,残忍的现实又撕破浓雾朝他袭来。
方若渊见他不语,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你这样子,和我当初成亲前一样,虽盼了许久,但一样不知所措,生怕换了身份,不知如何与雨檀相处,等你走过这一遭,就知道自己这些无措是多么不值一提了。 ”
裴霁曦静静饮着茶,旁人不知初雪晴曾经为后的打算,自然不理解他内心的纠葛,但无论心中思绪几何,那隐隐的埋藏深处的巨大喜悦,依旧偶尔冲破哪些纠结,熨帖内心。
身在北境的裴霁曦忙于公主府的兴建,身在京中的初雪晴,则忙于朝堂政事的交接。
在她的建议下,景平帝今年加开了女子恩科,因是恩科,不必如科举一般耗上许多年。经层层选拔,也有一些不错的苗子,巧的是,那日在城门叫住初雪晴的侍卫,其姐果然在恩科中高中,自此,大宁有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女官。
女子恩科的状元,不出意外地落在了莲觅身上,她本就才情满腹,科举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展示的机会。初雪晴向景平帝求来了莲觅,在身边做个女官,她今后去北境事务繁杂,需要有一个得力的助手跟着。
这半年内,她着重培养选拔出的女官,并将手头事务慢慢转与旁人,为她的离京做准备。
桑静榆已和吴长逸成了亲,但一得空,仍旧经常来宫中寻初雪晴。初雪晴政务繁忙,无暇准备婚事,虽说公主大婚有朝臣操持着,但桑静榆还是帮着初雪晴选嫁衣、核对流程,俨然一副娘家人的样子。
吴长逸虽已知她与初雪晴的关系,但仍旧不免吃味,暗戳戳提了几次,桑静榆干脆住到宫中,与初雪晴为伴,吴长逸没办法,求到初雪晴面前。
这日,初雪晴入夜了才从官署回到寝宫,桑静榆趁她盥洗完拭发的功夫,就守在她身旁,叽叽喳喳说着婚仪里的注意事项,嘱咐她:“论武艺,定国公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文采嘛,就不知如何了,到时他的催妆诗若是写得不好,我定是不让他接走你的!你也不要心软,如今你是公主,他来尚公主,可不是当初的世子与丫鬟了,架子可要端好了。”
初雪晴被她逗笑,一日忙碌的疲惫都得到了缓解,想到白日里吴长逸的求情,便转了话题道:“吴将军都找了我好几次了,说我霸占他的新婚妻子,婚仪诸事都有人操持,你也不必如此替我把关,别与他置气了,还是早日回去,免得吴将军又埋怨我。”
桑静榆拿过布巾,边帮她擦干刚洗好的湿发,边道:“我也不是与他置气,只是你眼见要去封地了,今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趁着你还在京中,便多陪陪你,何况我在宫内能和太医们切磋,学到了不少,医馆也有医师打理,对了,小蝶如今也出师了,能独立看诊了,我轻松不少呢。”
“可是吴将军独守空房,对你甚是想念,我这个‘前夫’总霸着你,有点说不过去。”
桑静榆被说得羞了,用布巾胡乱在她头上蹭,将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揶揄道:“真正独守空房的,是定国公吧!半年多了,你也不说递个信给他,你们这可一点不像要成婚的样子。”
初雪晴用手制住她,自己抢过布巾擦拭。
她的确不敢寄信,怕裴霁曦还怨着她,当初景平帝一声不响地封了她公主,又为他们赐婚,她也是接到圣旨才知道,可已来不及再去问裴霁曦的想法。圣旨已然颁下,她更不知如何再去与他说,也不知他是迫于圣旨要娶她,还是真的愿意原谅她。
桑静榆嬉笑道:“不是吧,害羞了呢!果然是没嫁过人,脸皮就是薄。”
“你嫁过,你都嫁两次了!”初雪晴笑道。
“要不要我这个前妻,给你传授传授经验呀!”桑静榆眨着眼逗她。
“好了。”初雪晴不再理会她的逗弄,“那就让吴将军再忍忍,下月我去了北境,就把你还他。”
桑静榆拿起梳子帮她梳发,“北境那么冷,你可要多穿些,先前你一直服药控制嗓音,伤了底子,要小心调养,我得空就去北境看你,给你的药你惦记着吃。对了,席祯那小子想跟着你们去定远军参军,杨姐虽是舍不得,但孩子大了,也由不得她了。杨姐想去北境陪儿子,可柴富贵还在京任职,他们虽未成亲,但也就差那层窗户纸了,这世间事,真是难全啊!”
初雪晴摇摇头,“席祯去参军,就算杨姐跟去北境,也难见到他,不若在京管好铺子,顾好自己。”
桑静榆想到什么,不小心扯到初雪晴的头发,初雪晴皱了皱眉,桑静榆忙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呀,不小心扯到了,我是想到叶老板了,她要带着女儿回到樟安去了。”
“为何?”
“她说京中的铺子有杨姐帮着看顾,樟安如今换了知府,风气很好,想回乡发展。其实我觉得,还是因为范英彦的事,虽然范家已经伏诛,没有牵连到她,可还是会有流言的影响,不若带着孩子回樟安,免得那些乌糟话影响了孩子。其实她想与你道别来着,可你事务繁忙,她也不敢来扰你……”
“那我成亲时,便请她来观礼吧。”
桑静榆瞥她一眼,不满道:“你可真残忍,好歹她还对你动过心,竟让人家眼睁睁看你成亲。”
初雪晴笑笑,“好,那听夫人安排,若允我见她,我就去与她道个别。”
“呸,别再叫我夫人,你这挥挥衣袖便被人拐去北境,我还是找我的情郎去,省的看着你们心烦。”
夜的静谧,被两人的嬉笑打破,连离别的愁绪,都被冲散了几分。
第148章 裴家的血脉,不只是在一个姓氏
距大婚不剩几日, 雄滦殿内,景平帝与初雪晴议事完毕,却没有让她离开, 反是颇为神秘地挥退左右, 须臾,只见偏厅侧走出一人,身着鸦青素面锦袍, 姿态闲适,不疾不徐走来。
初雪晴愣怔片刻, 连忙起身上前。
来人正是消失许久的先太子,魏鸿佑。
初雪晴一句“太子殿下”脱口而出, 魏鸿佑止住了她,嬉笑道:“如今我只是一闲散庶人, 过往尊称莫要提了。”
景平帝也走到跟前,笑道:“皇兄听闻你大婚, 特从江南赶了回来, 为你贺喜。”
魏鸿佑连同妻女都消失已久,乍然相见, 让初雪晴恍如隔世。
她曾不喜魏鸿佑,只因他身居东宫,却无治理社稷之能。也曾怨恨过魏鸿佑, 只因那个令她差点陷入绝境的宫宴之夜。可毕竟两人都是无辜之人, 何况她也利用太子谋臣这个身份, 得了许多好处。当初因他一家的诈死离京, 让她误解过景平帝, 时移世易,她也明白了个中缘由, 更知晓魏鸿佑被缚高位的身不由己。
魏鸿佑不远千里来恭贺她新婚之喜,这份心意让她受宠若惊,她躬身郑重行礼。
魏鸿佑抬抬手,虚扶她一把,端详着有了新身份的初雪晴。虽是有了公主的名号,可她依旧穿着文官朝服,素面玉冠,除却身形不再掩饰,唇上也无了那点伪装的青色,仍旧和以前一般无二。可明明同样的面貌,以前觉得她有些文弱,如今却觉得是秀丽。可笑他竟一直未看出来,他一直以来依仗的谋臣,竟是女娇娥,想到她以朝臣身份做的那些事,更是觉得,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她。
魏鸿佑道:“陛下帮我认了个妹妹,我便赶忙回来送妹妹出嫁,兄长送嫁,妹妹不必行此大礼。当初我便知初侍郎堪为大才,可不知你竟是女子,我在江南时,听闻这个消息,着实大吃一惊,但细想来,又觉有迹可循,不论如何,这个妹妹,着实让人钦佩!”
初雪晴被这一声声的“妹妹”叫得有些赧然,可既然对方这么称呼,她也只能受下,回道:“兄长谬赞。”
魏鸿佑听到这句“兄长”,大笑了几声,“我们兄弟二人没有嫡亲的妹妹,如今过了而立之年,才圆了这个遗憾。不过,陛下却抠门了些,怎的都没给你在京城建个长公主府?”
景平帝解释道:“皇兄这就误会朕了,朕本欲在京城和邺清都为她建府,可她怕劳民伤财,若不是朕极力坚持,她连邺清的长公主府都不想建。”
“看来无论是初大人,还是安定长公主,都一如既往的清风峻节。”魏鸿佑叹道,“想我这一年四处游玩,挥洒无度,着实自愧弗如啊!”
景平帝宽慰道:“皇兄自谦了,正是因你的寄情山水,才有了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连京城都有几篇流传,大有把京城第一才子盛御史比下去的姿态。”
他知魏鸿佑是为了避免皇位的纷争,才舍弃皇族身份,离京甚远,不然他在京城做一个富贵王爷亦可,只是那样,不知会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找一个更加名正言顺的皇室傀儡来争权。
魏鸿佑摇摇头:“原来身居高位,不敢写,生怕写出来不好,会污了皇家颜面,只得默默欣赏别人的才情,如今庶人一个,也无甚颜面可丢,未料世人竟还认我那满纸荒唐。”
初雪晴也偶尔听莲觅提起过,江南有位新冒头的诗人,文思俊逸,辞致雅赡,未料道竟是魏鸿佑,原先只听闻太子偏爱才子才女,可原竟是隐了自己的大才,毕竟皇家不缺诗人,缺的是治世君主,想必他身居东宫,也是被束了手脚。
魏鸿佑继续道:“小妹大婚,做兄长的没甚拿得出手的,只是听闻你在樟安之时,好那一口醉烟雨,这次回京,为兄拉了十车醉烟雨,让你喝个够!”
初雪晴讶于魏鸿佑竟如此心细,她好酒这件事,并无太多的人知晓,往日饮酒,也都克制着,想必是景平帝将他的喜好告诉了魏鸿佑。
初雪晴笑着道谢,着实觉得受之有愧,毕竟她做太子谋臣的那些日子,也多是虚与委蛇,并非如对景平帝那般真心相待。
可魏鸿佑的赤诚之心,未被高位浸染,未被世俗侵袭,若他不是生来就是太子,想必会是另一番模样。
他们三人又叙旧良久,后来索性让人备了晚膳,拿了几坛醉烟雨,痛快喝了起来。
魏鸿佑此番进京,只是见几个旧人,便要继续游山玩水,此一别,不知还能否再相见。
而今日,似是在送别一位老友,又像是识得一位新友。
到了戌时,初雪晴才与他们二位道别。
她身边的宫人说,皇后一直在她寝殿外等着,不知是否有要事,他们想要皇后进殿等,皇后却不肯进去。
她在殿外的廊道上,看到等她许久的皇后。
初冬的冷风在夜里尤为清寒,皇后娇小的身躯裹在大氅内,在她的殿外等着。
景平帝康复后,就举行了封后大典,册立崔溪为皇后。她身为太子生母,山水居士的名号又在民间流传已久,而景平帝让人传出了山水居士便是她之后,那“凤栖山水间”的传言又播散开来,封后已是顺理成章的事。
自封后以来,她与崔溪碰面的机会极少,她忙于政事,每每回到寝殿也都是深夜,而崔溪深居简出,更不曾主动寻过她。
初雪晴礼貌性地请崔溪进殿叙旧,崔溪却拒绝了,只让身后的宫女将一捧画匣递给了她。
“我画了一幅画,恭贺长公主大婚之喜。”
崔溪并未自称“本宫”,她在初雪晴面前实在是愧于端起皇后的架子,甚至明明都在宫中,她都能避则避,不与初雪晴碰面。
可如今,初雪晴离京在即,她若还一直这样避着,恐怕今生都难有机会正视自己的愧疚。
初雪晴接过画匣,未等她打开,崔溪继续道:“我幼时跟着陛下去过北境,有幸见过北境风光。长公主闺名有‘雪’字,定国公名中带‘霁’,我便作了一副雪霁初晴图,愿你们纵有风雪,但总能遇霁。”
身旁的宫人帮着初雪晴打开了画。
昏暗的宫灯下,模糊能看出这是阴山之上的景色。
只见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间,日光倾泻而下,一男一女两个背影立在一起,共同望着对面的卧佛。
那两人虽无亲密之举,但让人一眼便觉得他们二人是志同道合的爱侣,虽只能看到二人背影,但他们看向卧佛的姿态,似都在慨叹边境难得的安宁。
卧佛山身披白雪,又融在晴光里,白中泛金,着实美丽。
正如这幅画的名字,雪霁初晴,边境战尘止,卧佛现佛光。
一看便是用心之作,初雪晴躬身道谢:“多谢嫂嫂。”
崔溪听到这句“嫂嫂”,垂了垂首,顿觉受之有愧,“我之前,做过错事……”
“嫂嫂不必说了。”初雪晴打断了她,“过往已逝,不必再追。嫂嫂曾见识过山河广阔,一时囿于方寸,乱了脚步。如今洞见错漏,想必今后定能担起国母之责。”
崔溪闻言,觉得在这般心胸广阔的女子面前,自己那些小心翼翼的躲避,都显得狼狈不堪坚定道:“我肩上所负,不仅是为人妻,为人母,更是女子表率,我今后定会谨言慎行,长公主身先士卒为女子争来的路,会有更多人继续走下去。”
初雪晴并未说出原谅二字,但崔溪若能担起国母之责,过往的错处若能时时提醒着她,这份没说出口的原谅,也算有了价值。
同一时间,京城定国公府,因着国公府空置良久,舞阳将军裴梦芝早早就回京张罗着收拾,如今总算拾掇出一些喜庆意味来。到处贴着大红喜字,树木上都裹着红绸,回廊被几步一个的大红灯笼照亮,映得朱红廊柱都熠熠生辉,连各个院门上都贴着庆贺新婚的对联。
裴梦芝走在回廊下,对身旁的裴霁曦叮嘱着婚仪的注意事项,“历来公主皆是在公主府成婚,如今安定长公主未在京城立府,肯在国公府完成婚仪,是对你莫大的看重,我们更是要准备妥帖些,莫给别人看了笑话。”
裴霁曦看着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庭院,脑中如蒙了层雾般,有种虚幻感。他来京有几日了,但一直未能见到初雪晴,即使面圣之时,景平帝也以新婚夫妻婚前不宜见面为由,未让他们相见。他还有很多疑问,却无人能解答。
跟在他们身后的轻风见裴霁曦走神,便插嘴道:“您就放心吧,有我这个总管在,婚仪出不了岔子。”
裴霁曦回过神,也应道:“姑母放心,明日大伙就都到了,我们会提前演练一番。”
“还演练,你以为是练兵呢。”裴梦芝觑他一眼,她觉得侄子这新婚的状态不对,明明应是经年夙愿成真,却总觉得他又心事重重。许是大婚前有些焦虑,好在明日祁允夫妇和方若渊夫妇就都到了,他们这些有成婚经验的小辈在一起,估计能缓解他紧张的心绪。
裴梦芝又道:“你们的婚仪,操心的人可不少,昨日你舅父还来帮着给各处门前写对联,你看看那字写得多有风骨。不过他又是嫁门生,又是娶外甥媳妇,出点力是应该的。可是轻风,你媳妇还怀着身子,你怎就也跟过来凑热闹了,你应该好好在邺清照料媳妇才是,这边有我操持就够了。”
轻风嘿嘿乐着:“您放心,她如今五个月,正是安稳的时候,等国公爷成亲了,咱们再回邺清,她离发作也还早,一点也不耽误!可惜的就是,腊梅没能来参加婚礼,她已许多年未见过长公主殿下了,她直说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我看正是时候,国公府的喜事不断才好呢!你去把聘礼单子给我拿过来,我再看看,别有什么疏漏。”裴梦芝嘱咐道。
轻风应是,转身去拿单子。
裴梦芝看着轻风小跑离去的身影,叹道:“轻风是个有福气的,是个子孙满堂的命。好在你也成亲了,如今裴家总算后继有人,母亲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裴霁曦沉默一瞬,低声道:“姑母,长公主之前女扮男装,喝了改变嗓音的药,于身子有损,恐不能生育。即使她可以,我也不敢让她冒险”
裴霁曦的母亲,就是在怀了二胎生产时一尸两命,他知道生产对女子来说是道鬼门关,他不敢再让他的妻子承受这般磨难。
裴梦芝愣了愣,她自小混迹军营,知道一个女子在男人堆里打拼有多么不易,何况初雪晴还是要小心翼翼掩饰身份。她深呼口气,道:“她受苦良多,你要对她好一些。”
“我会的。”裴霁曦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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