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乱步失望地撇嘴，“什么嘛，我果然只能是一个普通人。”
“至于他们会让我离开的原因，”比斯娅继续答道，“无论哪个世界，蠢货总是占了一大部分。如果没有蠢货的话，那么那些想要走捷径的聪明人也会感到很为难的吧！”
“哈？”乱步一脸怀疑地看向比斯娅。
“他们可是大人啊！大人不就应该懂得比孩子多吗？我母亲就总是对我说‘你还是个孩子’，因为是个孩子，所以才一直搞不懂大人们的想法。”
比斯娅用食指搅动着自己那散落在耳边的绿色卷发，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时让她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
“对我来说，既得利益才是最真实的存在，他人的想法不在我的考虑范畴之内，除非那些想法会对我的利益造成实质上的影响。理解不了就不要理解了，把他人看作是草履虫，难道你会想要去思考一个草履虫的行为逻辑吗？”
乱步皱起眉，陷入了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沉默。
半晌，乱步终于再次开口。
“我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父亲告诉我要谦虚和懂得保持沉默，让我不要用自己不小心知道的事情伤害他人。但是那些一眼就能够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会伤害他人，而且比起伤害他人，难道不是这个一直不让我理解的世界在接连不断地给予我痛苦吗？”
“啊——”比斯娅有些苦恼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她可不擅长做什么开解人的工作。
“所以说不要去理解自己理解不了的事啊，自我满足才是最重要的好吧！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价值，所以才会想要和你成为同伴的。不要让过去的认知束缚了现在的你，毕竟知识和科技都是会更新迭代的，如果你真的对那些大人感到好奇的话，那就等你也成为大人的时候再去思考他们那让人难以理解的愚蠢吧！”
乱步眨巴着眼睛，对他来说，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厉害的人，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
所以他才一直以来都将父亲母亲的话奉为圭臬，不断地思考、不断地怀疑世界，最后怀疑自己，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活着。
但是眼前的这个少女有着奇异的力量，她肯定了自己那被自己无数次坚定否定掉的价值，即使他现在也搞不清这个暧昧不明的、讨厌的世界，不过如果去深入思考这个世界会让他变得痛苦的话，那么就不去思考了。
父亲说过他将来有一天应该会超过他和母亲，或许等到他成为了大人，等到父亲所说的那一天来临，现在他所面对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过——
“在你眼里，我的价值是什么？”
他跟上少女，是因为他对少女感到了好奇。
也因为他知道少女才从军队驻地的所长那里拿到了一大笔钱。
和少女在一起的话，比起去老老实实的工作，然后再被辞退，拿着微不足道的薪水，连果腹都勉强得不行，他至少更有可能有钱去买自己喜欢的粗点心。
粗点心很好吃，比干巴巴的面包和绿油油的青菜叶子好吃。
而且，他受够了那些来自于大人们的恶意。
“对我来说，智慧和力量同等重要。”比斯娅歪了歪脑袋，“即使你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上，你有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智慧，我希望你的智慧可以变成我的武器。”
乱步注视着比斯娅的脸，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仍旧是混乱的，不过顺着杆子往上爬和得寸进尺这两件事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少女说她需要他，而他也同样需要她。
“以后我可以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零食点心就吃多少零食点心吗？不用去做讨厌的体力活动，外出什么的能够自由选择交通工具，就算你不需要我了，也不能够随意抛下我，不能随便和我生气，唔……大概就是这些，之后的想到了再补充，这些……都可以吗？”
“可以哦！”
“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
“你只需要在我问你的时候，告诉我你所看见的一切、知道的一切就可以了。”
乱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语气认真道：“我叫江户川乱步。你要好好记住哦！”
比斯娅笑了笑，同样语气认真道：“我是比斯娅·莫格罗，很高兴遇见你，江户川乱步。”
第3章 第 3 章
“哇呜——”
乱步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肚子，碧绿色的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比斯娅，嘴巴里还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不要，不想去看医生！”
比斯娅眉头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
昨天下午吃了年糕小豆汤后又给乱步买了炸点心，啊，她当然也吃了一点炸点心，但是不多。
吃完炸点心后两人又一起去超市买了很多粗点心和波子汽水，接着便在靠近教堂的地方找了一件公寓，办理入住。
至于找的公寓靠近教堂的原因则是因为教堂那边放养了许多白鸽，乱步想要去喂白鸽。
公寓找好，差不多就到了晚餐时间。
比斯娅带着乱步去了一家西餐厅，然后乱步没有选择正餐，而是一个人吃了三份甜点和两杯甜牛奶。
回公寓的路上，乱步叫嚷着肚子好撑，完全不想走路，想要休息，于是比斯娅在乱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乱步背在了背上。
晚上，早早就困了的乱步把外衣一脱，一溜烟地将自己埋在了被窝里。
时间来到半夜，白天胡吃海塞、还没有刷牙的少年直接因为牙疼和肚子疼而不受控制地醒了过来，然后开始呜咽着哭起来，把睡在隔壁的比斯娅直接吵醒。
因为有在孤儿院生活过的经历，所以比斯娅对于照顾孩子姑且还有几分心得。
“先看看情况，如果到早上了还痛的就必须去医院。”
乱步的身体很柔弱，必须要好好保护。比斯娅在心里默默想着。
听见不用去医院，还掉着眼泪的乱步眼睛一亮，赶忙点头。
比斯娅撇了乱步一眼，转过身从房间离开，同时用念线操控着乱步来到洗手间，擦了擦眼泪，再将一杯盐水递给乱步，让乱步先用盐水漱口。
等乱步漱完口后，她又控制着乱步回到床上，她也跟着躺在床上。
把乱步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稍微用力按着少年左手的合谷穴，另一只手环着少年的腰，然后颇有技巧地揉着少年的肚子。
乱步在比斯娅的怀里哼唧了两声，抬眸看向了少女，湿漉漉的绿眸浮现出好奇的神色。
“比斯娅，我想吃冰激凌。”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比斯娅，就连乱步本人都怔愣了两秒。
虽然想吃冰激凌的心情是真实的，但是哪怕是他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怎样都不该吃冰激凌。
只不过……只不过……他下意识想要看看比斯娅对此的反应。
比斯娅会因为答应过他的话而让他吃冰激凌，还是会为了他的身体严词拒绝呢？
两个答案他都不想要，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非常任性，但是没办法，他想要试探自己对比斯娅的重要性。
自从父母死后，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从乡下来到了大城市里，乡下很讨厌，大城市里也很讨厌，而实质上最讨厌的是少年本身自己也无法深刻理解的孤独。
被误解、被指责、被无视、被厌恶，这个世界有数不清的让他感到恶心的存在。
可是……
吃到喜欢的食物很开心，趴在比斯娅的背上摇晃着双腿很开心，看见鸽子成群地飞来飞去很开心，晚上睡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很开心……
哪怕牙齿和肚子还隐隐作痛，可被比斯娅的气息所挟裹着时，这种感觉不能单纯用开心来形容，就仿佛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某物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想要被人重视和在意。
“现在不行，不过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比斯娅说，“好点了吗？好点了就早点睡觉。”
乱步眨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分水汽。
“哦！”他闷着声音道，“比斯娅，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从本质上来说是因为乱步对我有利用价值，而且我也不讨厌乱步的性格。”
“……明天去买点课本吧。”
“嗯？”
“比斯娅还不怎么认字啊，我教比斯娅认字。”
“好。”
“比斯娅……比斯娅之后也会有别的同伴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遇到合适的，可能会吧。”
“如果我不喜欢呢？”
“嗯……那就不要也行。”
听到比斯娅的回答，身体逐渐舒服起来的乱步点点头，闭上了眼，很快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比斯娅看着已经睡着的少年，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之后就抱着乱步继续睡觉。
次日一早，生物钟非常固定的比斯娅准时睁开眼睛，有着一头被剪得乱糟糟的短发的少年还睡得正香。
稀薄的阳光从浅色系的窗帘中溢出，少女抽出被少年压在腰间的一只胳膊后从床上起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换衣服，随便吃点昨天没吃完的零食。
就如昨天乱步所说，比斯娅来到这个世界确实是自己的念能力造成的。
原本她是操作系的念能力者，在生死关头的时候又突然觉醒了特质系的念能力——盗贼的钥匙，第一次用能力，还没有掌握能力的她直接从流星街来到了横滨。
盗贼的钥匙说白了就是空间移动的能力，从一个空间移动到另一个空间。
为了避免这种空间移动的不稳定性和有可能造成的意外，她给自己的这个能力加上了制约，把她当前所在的位置看作是A，她想要去的地方看作是B，那么B所在的位置必须要有客观上存在的门，她才可以进行空间移动。
移动的距离越远，所需要消耗的念越多，第一次只是一个意外，正常情况下她的念不足以让她在流星街和横滨之间移动。
不过她也不急，反正她本来就有离开流星街的打算，机缘巧合地来到异世界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这样想着，比斯娅唇角微勾起，用两根手指夹住一张银行卡，眼眸中浮现出猎人在挑选猎物时那种独属于掌控者的神色。
另一边。
那个军队驻地所长的死亡最终公布出来的结果为自杀。
毕竟他自己开枪杀死自己的场景被众多的人所目睹，至于自杀的死因则归咎于贪污的事暴露，因为害怕被追责，所以选择了在众目睽睽以死谢罪。
但实际上，这个只是政府高层运作过后得出的结果。
在异能特务科的一间办公室内。
种田山头火翻看着这次事件的调查资料：“调查过二楼餐厅里服务员提及的这个少女了吗？”
“调查过了，但是能够调查到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她是最近才出现在高田所长身边，但具体出现的时间、是怎么出现的，这些都一无所知。包括这个少女的长相、名字、具体的身份都没有结果。”
种田山头火皱了皱眉：“她不是出现在人前过吗？还是说这和她的异能力有关？”
“具见过她的人说，她出现时存在感相当薄弱，如果她不主动说话的话，他们根本就无法注意到她。此外，整个军队驻地的监控也看过了，没有拍到过她的正脸。”
种田山头火想了想，然后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说：“我记得最近来了一个新人，他的异能力可以读取物体上的记忆，让他去现场看看，看能够得出什么新的情报。”
“是，我接下来会去安排。”那人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问，“种田长官，找到那个少女之后，会怎么处理呢？”
种田山头火扫了他的属下一眼：“异能力者是很稀少的存在，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未成年，会根据具体情况和她的能力进行监管。”
说着，种田山头火将资料翻到了最后几页，他看着资料上“江户川乱步”这个名字后神情怔愣了一瞬，“江户川”这个姓氏让他下意识想到了一个男人，那个警界里赫赫有名，哪怕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一定知名度的男人。
不过那个男人在退休回到乡下后，没过几年就因为事故去世了。这件事还是他在警界的朋友和他闲聊时语气颇为遗憾地提起的。
“这个叫江户川乱步的少年……”
种田山头火语气迟疑了一下，他的下属自动接上了他的话。
“这个少年之前几次提到高田所长贪污一事，在高田所长死后这个少年就和那个少女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这个少年的身份倒是很好查，而且根据他过往的经历来看，他应该是没有异能力的。对了，他的父亲就是当年的江户川刑警。”
种田山头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两个消失的时间太巧了，调查的时候也稍微注意一下这个少年吧。如果发现他们的踪迹，切忌打草惊蛇。那个少女的侦察意识看起来很强，所以在确定少女的能力前，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
就在坂口安吾接到命令，前往军队驻地进行调查的时候，赖在床上睡了很久的乱步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比斯娅，比斯娅，我饿了，我们出去玩吧！我想吃粗点心！鸽子呢鸽子，昨天我们还没有去喂鸽子呢！买点碎面包去喂鸽子吧！要买粗点心的话还是去打车吧，这附近没有好吃的粗点心店。肚子好饿！”
“哈哈，昨天很痛的牙齿和肚子今天早上起来一点也不痛了！比斯娅好厉害，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就可以让肚子和牙齿好起来！对了，还有冰激凌，比斯娅说过的，等我身体好了就可以吃冰激凌了！还有粗点心也要。”
出过一趟门，买了些食材、教辅书和衣服的比斯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新闻。
听见乱步叽叽喳喳的声音后，她抬起头，看向了少年。
“早餐吃三明治和热牛奶，吃早餐前必须要刷牙。对了，昨天晚上你没有洗澡，等会你还要洗个澡，我给你买了新衣服。”
乱步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比斯娅，乱糟糟的脑袋上还有几根呆毛在左右摇晃。
“三明治可以加番茄酱和火腿肠吗？然后热牛奶我想要多加一点糖。”
“可以。”
“哦。”
乱步呆呆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慢吞吞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比斯娅看着他的背影补充道：“衣服就放在洗手间，洗了澡直接换，洗漱用品里面都有。”
等乱步进入了洗手间，比斯娅看了眼新闻，然后起身给乱步准备早餐。
她不擅长做饭，不过像是三明治、热牛奶这种简易的早餐还是完全没有问题。
至少当初孤儿院的大家都没有人说过她的三明治做得难吃。
没多久，比斯娅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
乱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白色衬衣的衣领被发梢间滴落的水珠浸湿，脖颈处都是蜿蜒的水渍，甚至少年每走一步，地面上都要溅起几滴水珠。
突然的，少年额前的发丝上有一滴水珠掉落到了眼睛里，眼睛一下子难受起来的少年像一只炸毛猫一样摇晃着脑袋，于是水珠开始以少年为中心不断地向着四周洒落。
比斯娅：“……”
比斯娅手指动了动，庆幸少年和餐桌间还有点距离，不至于祸害了才做好的早餐。
在比斯娅的控制下，乱步停止了动作，不情愿地瞥了一眼比斯娅后开始自己找了一张干毛巾擦拭头发，等头发不再滴水后又用吹风把头发擦干。
半晌，头发干了的乱步终于坐在了餐桌面前，比斯娅也顺势解除了对乱步的控制。
与此同时，坂口安吾的手也放在了曾经在军队驻地二楼餐厅用餐的那张餐桌上。
第4章 第 4 章
晴空之下，奶白色的教堂高耸地伫立在一个广场中央，成群的白鸽绕着教堂飞舞，又时不时地停住在广场上，靠近那些洒下面包屑和碎米的人群。
乱步和比斯娅坐在棕色的长椅上，巨大的人形雕塑自他们头顶投下了一片起伏不平的阴影。
乱步戴着他的学生帽，手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面包屑后就朝着地上扔出，一阵羽毛扑哧的声音响起，地上的面包屑转瞬间就被白鸽们分食殆尽。
紧接着，乱步又扔出了第二把、第三把……
“比斯娅，你什么时候会问我问题啊？”
“嗯，”比斯娅眯了眯眼，“乱步偷过东西吗？”
乱步摇头：“偷东西什么的，大人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而且——
他本身对于善恶并没有什么执拗的想法，在他眼里，善和恶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他只是讨厌谎言和欺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