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人!”洪兴龙大骇,就是扭头去找青度。
却见青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出鞘的剑,目光中闪烁过一丝洪兴龙看不懂的了然,朝着这风平浪静的天空高喝道:“前辈,来都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蓬莱山当代大师姐青度,持坎天剑,问过龙主!”
刹那间,神色懵懂的众人不由得面色大变。
层层叠叠的云里仿佛传来了一声轻笑,弥散的雾气在刹那结成了冰渣。
来者不善。
青度垂眸片刻,心头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倘若这次师父算的挂是准的,她的生死劫落在龙主越海身上,总比落在那个哭包身上...不对,更危险了怎么办。
“小辈,既然认出了本座,把剑收起也就罢了。”
云层化冰,然后冰层脆脆碎开,变成了闪着寒光的冰锥对准着云舟众人。
冰锥后,站了个极高的青年,他身上穿着繁杂的紫色法袍,在袖口处挽起露出了古铜色的小臂,有一条八爪银龙盘在肩上,正哈着寒气。
在高空中如履平地,纵风劲再强,也不改其衣袍,再联想到刚刚青度嘴里的那句龙主,众人一时也就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了。
龙主越海,大乘期,这世上顶顶拔尖儿的高手。
然而反应过来的下一瞬,均是头皮发麻。
龙主越海...一个和东海龙族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类修士,起这个名字无疑就代表了一种挑衅;他背上盘着的那威风凛凛的八爪银龙,在没被驯化成灵宠之前,曾是鱼澹的哥哥,东海龙族的大皇子。
因御龙之术,让越海得龙主威名,名赫八方。
人群里,郑力把视线瞄向青度,心里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传闻,说龙主越海最开始瞧上的银龙其实不是大皇子,而是三皇子鱼澹...
前些年鱼澹身负寒毒,就有人说,是越海打的。
而青度,正是鱼澹的徒弟。
如今这龙主显然是来者不善...啧啧啧,郑力抱紧了怀里的方半子,眼珠子转了一转,心里想的是一会打起来的退路。
“还不收起么?”
越海粗犷的眉毛一簇,目露玩味。
他慢慢抚摸腰间别着的西葫芦,双指一并,念了声去。
西葫芦闻声大涨,唰地飞到了青度眼前,葫芦口冒着森森的寒气。
青度慢慢地闭上了眼,师父鱼澹身上的伤口,是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疤点,如今想来,竟和面前的葫芦口不谋而合...
下一瞬,蓬莱山大师姐再度睁开眼,面对把她视为蜉蝣的大乘,掷地有声道:“伤了我师父的人,是你么?”
越海哈了口气,“你师父?”
他明知故问:“一头七爪银龙?本座那不是伤他,那分明是赏识他,若他愿意当本座坐骑,何必还有寒毒入体?”
青度闻声后竟点了点头,状似乖巧地把坎天剑收回了鞘内。
越海大笑,“你倒比你师父识趣...”
然而话音未落,劲快的拳声擦面而过。
越海挑眉,一动不动,嗤笑:“狂妄至极。”
云舟上,轰然发出一声巨响,赫然是刚刚欺身而上的青度,此刻将木板砸出了一个凹槽,细碎的木渣粘连在她布衣上,裸露的肘处出现了一道青痕,然而她面色不变,擦了下唇边的血迹,就要再度追上去。
大乘自有罡气护体,青度刚刚的拳头对于龙主来说可能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她之所以扔了剑选择了拳头,就是因为拳风只要够快,就能破开罡气,这是其他的武学做不到的。
轰轰轰——
接连不知道多少下后,罡气终于破开了一条微弱的缝隙,越海神色未变,只是摸了摸身后的银龙,轻轻笑了,银龙得到他的示意,龙口大张,极其阴寒的龙息朝青度而来。
青度早有预料,乾坤袖里一掏就是一画卷,往上一扔,画卷和龙息对上,下一瞬,画撑了龙息寸寸破碎,而青度脚点点地离开了几丈内。
越海斯条慢理地说:“本座一开始只是在这里晒太阳,见了你,想说正好带你去找一找那银龙玩也不错,谁料你这般...那恐怕,死了的提在手里还比活着的容易。”
青度并不言语。
对方一早就设下屏障,分明是笃定了她会来,刚刚通灵玉也发不出求救信号,现在又在这里装模作样...
青度摸了摸胸口。
蓬莱每个弟子都会有一场生死劫,由鱼澹提前告知他们本人,然后给他们两个选项,一是留在师门,不得下山,从此享万年太平。二是...硬着头皮去刚,九死一生,跨过了生死劫,就是境界大提升。
而所有人都能选前者,唯独青度。
若她要代替蓬莱道祖,在百年后撑起下一个蓬莱,那她就只能是后者。
活下去,她就是蓬莱大师姐,未来掌门人。
越海的第二道攻击来的很快,几乎是她刚刚落地还没有站稳的一瞬,银灰色的龙息寒霜轰然一闪,下一瞬青度半个肩膀都结了一层冰沙。
青度面不改色,乾坤袋呜呜作响,飞出了闪着光的几道法宝,八卦图叮地一声闪出光亮,下一瞬,青度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八卦图么?有点意思。
可惜,越海微眯双眼,可惜用这八卦图的人境界还远远不够。
“嗬。”
他抬手,万钧雷霆,三千冰锥朝着一处空地而去。
轰然地一声响,空地炸开了烟花。
越海一蹙眉,没人?
下一瞬,他若有所思,微微一偏头。
烈日阳箭从他耳边穿过。
越海转身,看见了那个只剩一只手还能动,连眼珠子都好像被冰霜冻住的青度,微微嗤笑:“还挺有本事的,可惜你...修为太低了,蚂蚁咬象,象是很难觉得疼的。”
他抬手,终于好似是厌倦了,西葫芦骤然发光,极寒之气向青度席卷而去。
这一击,大乘之下,无人能躲。
青度眼珠子仍在缓缓挣扎着,然而半边身子移动不得。
忽然,天边传来了银铃沙沙的声音。
一直胜券在握的越海终于微微变了神色,抬头去看,心里骂了句草,竟是尹月那个娘们。
云舟上,郑力拿着星盘微微一照,哇的吐出了口血,心里想:娘咧,这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一堆怪物都聚在这里了。
只见云层里,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她伸指,红绫从她肩上唰地一下飞过,将僵着身子的青度卷到身后。
尹月红唇微勾,“七彩阁尹月,不知道可否有面子请龙主高抬贵手呢?”
越海眉目阴沉:“尹月,你当真要和我打起来?”
他们都是大乘不假,然而功法之间自有相克。
越海的阴寒之气,天生克尹月的至阳至纯之法。
尹月眼底发冷,笑说:“这不取决于我,取决于龙主。”
越海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往常他未必不能给这美人儿一个面子,但是如今...他急需收服鱼澹,只能从青度这里寻突破口。
唰地一声,青度被尹月丢到了洪兴龙那里。
大乘交手,动辄就是天地裂变,然而底下的众人甚至还没能看到两人是如何交手的,就已经是几百招过去了。
红绫和阴寒的冰锥席卷在一起,尹月眉目不变,心里却是一声啧,再打下去对她不利;不只是因为越海这老贼的阴寒之气...她还要分出心神不让两人交手的灵气震荡给底下人。
一时就束手束脚了起来。
就在渐渐落入下乘的时候,尹月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像白开水一样,清冽,凑近了对方也未必能闻得出来,只有在对方身边呆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对这样的气息感到熟悉,甚至心安。
她分神去看,却只看到一个花白色头发的背影。
那是...邹娥皇么?
邹娥皇...修为怎么在化神巅峰...头发花白,是天人五衰?
然后转瞬,尹月才注意到,邹娥皇背后已经没有了那把厚剑。
是终于放弃了么...不,那可是那个倔犟到令她气了个半死的家伙...
尹月笑了,这次笑的无比开怀,点点泪花从她眼角沁出。
如果不是放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的朋友,终于拔出了那柄剑。
云舟上,明杏朝明珠欢庆地跑过去,千言万语都在看见阿姊破了皮的那一眼,变成了泪如雨下。
一直瘫在洪兴龙身侧的谢霖,好像受到什么牵引一样,缓缓眨了眨眼。
他抬头,看见了一个绝不会认错的背影。
无边云海,万千寒芒。
龙主越海觉得对面突然出现的女修有些眼熟,但偏生又记不得了。
不过他认得对方身上的道服:“蓬莱人?”
邹娥皇慢慢抬头,左手处握着的剑此刻终于有形,云海之中,就是此剑最适合的场地。
“是。”
“蓬莱道祖二弟子,邹娥皇,请龙主一战!”
越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拔不出剑的废人?”
他轻笑:“如今一朝拔剑,就敢以化神境对大乘境,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五千年拔不出来的剑,便是一朝拔出,你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子?”
“可笑、愚昧!”
邹娥皇并不生气,只是笑了,她说:“我这一剑磨了五千年,养了五千年,虽非天命之子,然仍有一战之力。”
“不知龙主,可敢应战!”
越海嗤笑,懒得再说一句,双手做爪,就朝着邹娥皇杀去。
这一爪,云层散去,空间裂变,哪怕是尹月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然而邹娥皇,只做了一个动作。
也只有一个动作——
她左手慢慢地升起,越海的攻势不由得一顿,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一柄平平无奇到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人多注意到的宽剑。
但是此刻骤然出现,越海无端地只能感到一阵心悸。
上一次,让他对剑心悸的人,还是宴霜寒。
二十年前剑斩妖王的时候, 他也在场。
在死海上,那个银发剑皇持右手神华剑,脚下是浪涯涛涛, 耳边是死海哀嚎的冤魂,对面是真身如巍峨山峰的同境界狂化妖王。
而剑皇,宴霜寒,这个闭关不稳, 临时出关的男人,只出了一剑。
这一剑,被誉为天下至强。
这一剑, 让死海几年里都不曾有过冤魂哭嚎。
越海甚至当时都疑心, 同等境界下,他是否能接住宴霜寒三招;甚至在一度时间内,他甚对剑修这个群体都产生了一定的误解。
而直到后来, 他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剑修, 才明白正经剑修的剑,是不会像宴霜寒一样的蛮横强势...说句不好听的, 越海作为一个参与过围剿魔修的人, 在宴霜寒出剑的片刻,他甚至都觉得见到了旧日的魔尊。
那是和魔一样的力量,铺天盖地都是毁灭。
所以一剑之下,万魔臣服。
是绝对的实力和碾压。
而今日,站在越海对面的邹娥皇, 头发花白更甚宴霜寒,眼角细纹像凡间上了年龄的女子...总之和修真界那些个美貌显化的女修像是两个物种。
她只是一个化神期, 在他大乘的威压下只能俯首称臣磕头跪拜的化神期...怎么敢对他拔剑,怎么能对他拔剑!
然而爪子离得越来越近的时候, 威压几乎要把周围一切时空压缩的时候,越海听见了一声剑鸣。
这剑鸣,不是天机子那像青松落大雪的哗哗声,也绝非宴霜寒那带着杀气的怨嚎声。而是风,无声,又有形;是云层穿梭,日月相碰;又好像是远古、万物的伊始,是天地翱翔万物的鲲鹏,发出的第一声鲲鸣。
只见邹娥皇——
双指并,问苍天。
红日落,沧海跃。
在这一刹那,周围的一切喧嚣都褪去,无声更胜有声。
这剑鸣,像宴霜寒剑斩妖王一样,轻而易举地弹开了越海的大乘威压。
越海的眼珠子缩成一个黑点。
只见视线中央,面目平静的邹娥皇,缓缓抬起了头。
她有一双和明杏一样的杏眼,黑白分明,然而又和明杏不同,这双杏眼里没有灵动,也没有俏皮,无端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就像是她的剑,沉默质朴。
然后,她终于出剑了。
极其宽大质朴的黑剑,快,准,狠。
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单刀赴会。
该如何形容这一剑,倒不是所有的言辞都苍白,而是这剑挥舞的时候,你确实不会觉得它危险,你甚至觉得它毫无剑气波动,和凡铁没什么两样。
和剑皇的神华剑比,这剑没那么多的特效。
和天机子的西吹雪比,这剑也没什么天地异象。
然而当它落下后,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咯噔。
而被挥剑的龙主,用失去双臂的代价,看到了生平最强的一剑。
此剑并无别的花架子,哪怕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只是很简单的一砍,一挑,然而手腕灵动性,判断力,却绝非易事。
没有杀遍死海的魔物,做不到这样的直接了当。
可极怪的是,这剑偏偏又像是皓月当空、清白分明的水波,若是有了杀生的孽缘,又如何生出这样的一剑。
好奇怪的感觉,越海一边忍着伤口处的疼痛,一边放银龙去拖延。
剑气?不,这剑没有剑气。
但是他竟感受到了,一种浴火重生的灼热感,好像这剑挥出来的同时,就已经将了千年的岁月。
好奇怪、好奇怪。
这世上剑修,多是意气风发之辈,然而邹娥皇的这一剑,多的是郁郁不得志,寡寡落寞,有这世上所有的悲凉,好像是开错时节的花儿,还没等到盛放就已经凋零。
然而,在最后,越海又好像嗅到了春日的花。
这是剑意么?
不、不像,或许是——
越海急急后退,西葫芦作为他的本命灵宝,在这剑下被削碎了半截。
一个大乘期,天下唯六的大乘,龙主越海,甚至和以至纯出名的尹月对招时仍有余力的大乘修士,在这个花白头发的邹娥皇面前,竟然只有后退的地步。
下一瞬,越海听见那个让他胆寒的女修,轻轻说:
“这一剑,是替我那师弟出的。”
“龙主。”
她极其诚恳地说,拇指微微摩擦剑柄,似乎是有些地羞涩,“我还有两剑...一剑要为挚友尹月而出,一剑要为师侄青度而出。”
“你...可做好应战的准备?”
就像是一个一直吃着老婆饼的人有了老婆,穷了八辈子的人骤然中了彩票,邹娥皇...毕竟是个剑修...天下剑修共有的一个特质,她自然也是沾点的,比如说好战。
拔不出剑的废人终于拔出了剑,刚刚在何家忍着不出剑对于她来说绝非易事...天知道,其实她多盼望何渡硬气起来,愿意同她打起来...
但是何渡最后怂了,而现在遇上的这个龙主,肯定不会吧?
不过以她现在的剑脉,也只能支撑她斩出三剑。
邹娥皇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隐隐闪出了期待的亮光。
然而须臾,却见龙主越海沉默了片刻,西葫芦闻声大涨,就在邹娥皇以为他要憋出来什么大招的时候,却见那银龙虚晃一招,冰冷的寒息轰隆隆地向她喷涌过来,就在她极速躲避的当口——
越海,跑了。
作为一个大乘期,用天赋神通破开虚空,跑了。
邹娥皇:“...”
追么?怎么追。
她缓缓吐出了口气,脚尖慢慢点地,落到了地上。
方舟之上,左面是略显有几分狼狈的尹月红着耳朵哼了一声,右面是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面无表情的青度。
尹月:“邹娥皇!你、你、你!谁是你挚友!”
青度:“幻海天秘境十五年后开启,师伯可以开始作为带队长老准备准备去了。”
邹娥皇连连摇头后退,结果裤脚忽然被人抓住。
她低头,只看见那几乎要焊在某人脸上的傩面,此刻被风吹的轻轻一动,露出了一张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庞,悬而未落的泪珠停滞在那狭长的眼睫上,貌如当年分毫未变的小公子,哭声哽咽。
一字一句。
谢霖:“找到你了,你这个、骗子!”
骗了什么?感情吗?
邹娥皇一个恍惚,竟说:“百年不见,一点儿个子也不肯长地么?”
谢霖:…
谢霖“哇”地一声,泪就从珠子变成了两条水柱流下。
尹月神情古怪地勾住邹娥皇的肩。
这位蓝颜知己遍天下的七彩阁阁主,了然大悟地在邹娥皇耳边闷笑说:“铁树开花?我说你当初不喜欢你大师兄,原来是好这口啊?”
邹娥皇啊了一声,却是在想。
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还有她大师兄的事。
然后下一秒呼吸一滞,面容肃立地转身问尹月,“尹月,你可曾听过,没有灵根的人,生出了灵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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