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迢顾不上研究青荷送过来的是什么酒,她压根没有吟风弄月的心思,端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仰头一饮而尽:
“咦,甜甜的。”
她的眼睛眯起来,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尝了尝,果然,味道就像她曾经喝过的果汁饮料一样。
宋迢原本还担心古代的酿酒技术不行,她喝不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好味道,猛地又灌下去几大杯,整个人也晕乎乎起来。
青荷和送点心过来的绿竹被宋迢这狂野的喝法吓得够呛,连忙劝道:
“姑娘,别喝了,会醉的。”
宋迢却摆摆手:
“没事儿,你们这里的酒,嗝……度数低的很,根本醉不了……”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对着天上的圆圆的月亮:
“举杯,举杯,邀明月……”
“嗝……下一句什么来着?”
“嘻嘻,真好喝,再喝一杯……”
要说这古代,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还有裴仞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这酒,着实不错。
两个侍女急得团团转,却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不断拿起酒壶,一杯接着一杯,终于,这次酒壶里只倒出来几滴酒水,空了。
宋迢用力地晃了几下,迟钝的意识才反应过来,哦,没酒了,将酒壶丢回到桌上,转头命令青荷:
“再去拿一壶。”
只是不等青荷回话,头一歪,人便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青荷和绿竹悄悄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准备扶姑娘回屋子里休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怎么让她喝成这样!”
这声音……青荷和绿竹条件反射般地跪在地上,不敢请罪,只低着头回说:
“姑娘今日,心情不好,非要喝酒……”
裴仞的眉头拧在一起,看着已经在石桌上睡得香甜的宋迢,忍着剧痛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宋迢的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太行,感受到自己忽然腾空,在睡梦中就闹了起来:
“走开,走开!”
裴仞按住她乱踢的腿,大步朝前走去,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痛苦神色,声音却温柔:
“迢迢,外面冷,回床上睡。”
闹起来的她很难沟通,不仅没有消停,还开始呓语:
“裴仞,坏死了!”
“我要走的……”
裴仞听得心如刀绞,却已经没有精力辩驳,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放在了床上,又为她擦了擦汗,才蹲在床前握住她的手,喃喃道:
“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他没有得到回应,酒劲汹涌,她一沾上床就睡死了过去。
裴仞眼前一阵发黑,在感受到新的一轮头痛来临之前,他转身离开,轻轻带好了她的门,消失在了这里。
静谧的夜里,床上的宋迢忽然睁开了眼睛,下了床。
如果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她的眼睛是没有聚焦的,只是依着本能循着一个方向而去。
她的脚步很轻,出了房门,沿着院子前进,偶尔会停下来听一听,又接着向前走。
此时更深露重,所有的下人们都睡了,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除了尽职尽责的暗卫。
眼看着她前进的路线越发偏僻,暗卫首领凌霄不得不露面,在宋迢前方一步的位置躬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夜深了,请回吧,小心冻着。”
宋迢没有回答他,她隐隐感觉到前方有东西挡住了她,于是向旁边一步,绕开了去。
凌霄见状,并不敢上手,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进入密室的入口:
“算了,主子在里面,姑娘应该没事的。”
凌霄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宋迢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密室,甚至她此时都没有意识,只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一个强烈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召唤,诱着她前来。
沿着楼梯进入密室后,那声音越发强烈,像是东西碎裂,又像是人在痛苦哀嚎。
宋迢寻不到声音的源头,她静静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将身体转向一面白墙。
失去意识的宋迢并不知道自己用身体撞了一下墙,然后墙壁“轰隆隆”地打开了一条缝隙,她只觉得有路了,便又朝前走去。
那声音就在这里,她得进去。
进去干什么呢?她不知道。
而原本在里面的人,却被突如其来的她吓到了。
裴仞此时眼睛赤红,头发散乱,巨大的痛苦从头顶袭来,传遍全身,整个身体都仿佛要碎掉,几乎毁了他的清明。
室内的东西连同坚硬的夜明珠在内都被砸碎,一片狼藉,而他的痛苦没有缓解半分,没有东西可砸了,只能以头撞墙,撞到血流如注。
就在这时,借着碎裂夜明珠昏暗的光,他看到了她。
那一瞬他以为是看到了幻觉,用力地扯了扯嘴角,艰难地呢喃出声:
“迢迢……”
她的脸上挂着笑意,向着他走来,脚下是砸碎的椅子碎片,眼看她就要踩上去,他连忙冲过去拉住她:
“小心!”
手上的触感是真的,真的是她来了!
他忽然起了巨大的自卑,他被头疾折磨,此时一定丑陋极了,会吓到她吧?
他猛地转过身,尽最大力气用平常的声音说道: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回去吧,不要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可是她没有回应他。
接着,他的背后忽然一热,是她拥了上来。
然而,仿佛是不允许他感受到片刻温情,比以往更猛烈的一轮痛苦忽然袭来,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他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只能用力握住自己不要伤到她,手指被捏的发白,从齿间溢出一声吼:
“走!”
再不走,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背后的温度消失,裴仞眼前黑了又黑,却仍努力笑了笑,她走了就好,不要伤到她。
可是不过片刻,一个热源贴上了他的唇角。
自从少时那次落水起,头疾便时时刻刻折磨着裴仞,至今已经有十三年了。
对他来说,他的命是她从死神手边抢回来的,她用她的命交换他活了下来,不过落个小小的头疾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身体的痛远远比不上看到她昏睡不醒呼吸停滞时心里的痛,他拼命想要她醒过来,为此不惜做尽黑暗事,踩着尸山血海往上爬。
终于,在各种良药和术士们的秘法下,她的状况稳定了下来,只是始终没有清醒。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头疾逐渐严重,平日还能忍受,近几年每逢十五,就会让他痛到发狂。
他也有看过大夫,那些废物们只会告诉他很严重,却一筹莫展。
为了防止自己在陷入癫狂时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也防止对手发现他的弱点,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把自己关在密室中,告诉自己,捱过去,明天就能再见到她。
他不想离她太远,所以将密室建在了流云居跟前,冥冥中感受到她的气息,无论再痛苦,他也能熬过去。
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出现在密室中,看见他这幅非人的样子。
爆炸般的痛感不断袭击着裴仞,他无暇思考,满脑子都想着撞墙,用血肉的钝痛将脑海中的痛苦稍稍覆盖。
但是不行,此时她在他眼前,他必须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克制住自己,才能保证不伤到她。
他感受到她的唇在自己唇上辗转,不得其法。
呼吸交换,摩挲柔软,他不禁出声叫她:
“迢迢……”
她并不回应他,却又极其留恋地用手圈住他的腰,依偎在他胸前。
幻梦一样美好的场景,却发生在最不该发生的时候,裴仞闭了闭眼睛,嗓子干涩,张了张嘴,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
他一狠心推开她,自己也后退几步,朝她吼道:
“快回去!”
可是她仿佛看不见他的着急和愤怒,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新的一轮疼痛袭来,眼前的光亮消失前,裴仞看到她忽然笑了笑,再次朝着自己走来。
或许是默许,她的手又一次成功圈住他的腰,像是藤蔓缠住了赖以生存的大树,唇也顺势又吻了上来。
这一次她的吻变得有些急躁,一点点舔舐,终于找到了法门,寻到他的舌头戏弄。
裴仞感受到从绝望中生出的隐秘欢喜,他的体内忽然燃起熊熊烈火,烧毁了那些一直折磨他的疼痛,也烧毁了一直拼命绷着的那根弦。
他用手箍住她的腰,强行将她的唇和自己的分开,在她耳边发狠道:
“迢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不喜欢的话,就推开我……”
宋迢嘤咛一声,踮起脚尖,寻找刚刚那能缓解自己内心焦躁的温暖之地。
裴仞却没有顺她的意,而是头一偏,张嘴衔住了她的耳珠。
宋迢意识混沌,她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汪洋,迟迟找不见生路。
她拼命找啊找,终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在水中他们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可是这人突然要走,她不同意,于是他们扭在了一起。
他们在水中浮浮沉沉,时而痛苦,时而欢喜。
意到浓时,他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又生怕弄疼她,拼命用唇舌安抚。
她也回敬他一个齿印,在他胸前。
宋迢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只觉得此刻的感觉虽然没有体验过,但还挺好的。
她想要告诉他不要离开,可是当他带自己回到了岸上,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密室内碎裂的夜明珠发出昏暗的光亮,随着地上的起伏摇摇晃晃,再次裂成了更小的碎片。
裴仞额头上有大颗的汗水落下,他本无暇顾及,却又在汗珠即将落到她身上时及时出手,不愿破坏眼前独属于他的无边风景。
他忍不住又亲了亲她。
原本他以为她会忍不住推开他,却不想她只是咬了咬唇,在他忍着难受迟疑时又一次抱住了他。
“迢迢,你是我的了……”
裴仞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在一边,起身将地上的衣物拢了拢裹住她,然后将人抱起。
回想到刚才的情景,室内早就因为他的头疾发狂而弄得一片狼藉,没有一处可以让她躺下的地方,他一时情急,便用衣服垫着,将她放在了地上。
今夜他本就因为头疾的痛苦耗费了大量精力,又云雨一场,此时精力已所剩无几,但是他内心愧疚,觉得委屈了她,不想她继续躺在冰冷的地上,必须得送她回去。
随意给自己套上一件衣裳,裴仞抱紧了怀中的人,抬脚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仍然黑着,只有暗卫们尽忠职守,见到主子抱着姑娘从密室出来,没有人敢说什么。
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又亲自替她打水擦拭身体——这些活儿裴仞做得驾轻就熟,但是这一次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他心潮澎湃,激动地想要长啸,手上却还记得保持温柔。
她应该是累极了,刚刚结束后就一直昏睡。
“也是,她本就身子弱,还被自己折腾了这么久,受苦了。”
裴仞心里想,并再一次放轻手上的力度。
擦拭完毕后,他又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没有走,而是坐在床边看着属于自己的姑娘,怎么看怎么好看,脑中回忆着今夜的点点滴滴。
从她的额头抚摸到手心,心中满是欢喜,他忍不住叫道:
“迢迢……”
只见她的眉头忽然皱起来,裴仞却锲而不舍: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刚刚与你融为一体的,是谁?
他嘴角噙着笑,想着若她醒着,会是怎样的回答,只是她像是被搅了好梦,“嗯”“嗯”地挥着手发脾气。
见状,他只好放弃,不再说话,轻轻安抚好她,无声道:
“好好睡吧。”
然后出了房门,天快亮了,他要去处理密室的事。
宋迢是被青荷叫醒的,她只觉得这一晚睡得实在是不安稳,翻来覆去的,醒来后却意外的神清气爽。
她睡觉向来不爱做梦,但是对昨夜的梦却还有印象。
想到昨夜的梦,宋迢脸上悄悄热了热,感觉分外熟悉。
“又是春梦……”
她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
这次的梦和穿过来的那次感受很像,只是这次更为露/骨,她梦见了一个男人,她还拉住人家不许人家走。
梦中的自己只觉得渴望和得到满足,醒来的她可是很清楚,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青荷此时正在宋迢上妆,就看着姑娘不知想到什么,脸上一阵泛红,嘴上也忍不住地笑。
姑娘平日里脾气好,对她们这些侍女也好,青荷便没有多想,随口问道:
“姑娘怎么这么高兴?”
宋迢被吓了一跳,这才记得跟前还有人,连忙收敛笑意,否认道:
“没,没有。”
过了片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又好奇问道:
“青荷,昨夜,有人来过我们院子吗?”
青荷手上上妆的动作不停,脑中想了想,答道:
“摄政王殿下来过。”
宋迢心里猛然一惊,啊!
就见青荷小心擦掉被宋迢刚刚那一咋呼而画歪的眉毛,又补充道:
“摄政王见您喝醉了,很生气,将您从凉亭抱回了房间,没多久就走了。”
喝醉?昨夜借酒消愁的事又跳入脑海。
宋迢“哦”了声,并在心中吐槽自己,想什么呢!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真的是梦而已。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做这种梦!看来真的是年纪大了。
终于上好一个淡淡的妆容,青荷又替宋迢梳发,这时,摄政王裴仞来到了门口,脸上是忍不住的愉快。
室内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他,他一边进门一边唤道:
“迢迢。”
宋迢转头看见人,习惯性地刚要回应,就被他脸上的笑意刺痛,想到自己昨天傻傻等着他一直等不来,晚上去找他还被拦住,脸色变了变,生气地扭头不看他。
裴仞眼看着她变脸,有些摸不着头脑,再一次叫她:
“迢迢……”
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委屈。
宋迢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他,不情不愿道:
“昨夜你去哪里了?我找不见你。”
“昨夜你去哪里了?我找不见你。”
宋迢简单的一句问话,对裴仞来说,却像是被人兜头倒了一盆凉水,让他的表情瞬间冻结在脸上。
他站在她身后,侍女在给她弄头发,而她从镜子里对上他的目光,便生气地撅了撅嘴。
裴仞觉得心好像都被人砸碎了一块,扔进冰窟。
他用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镜子里表情生动的姑娘,轻声问道:
“昨夜,你去找我了?”
宋迢眨了眨眼,总感觉这人的态度有问题,他好像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还这么轻飘飘的问话,难道突然不见人搞冷战,就这么算了了?
她一点都不想理他。
还是青荷见场面尴尬,看了姑娘一眼,然后壮着胆子道:
“姑娘昨日傍晚去了主院找殿下,被暗卫拦下。”
青荷话音刚落,宋迢便补充道:
“暗卫说摄政王殿下任何人都不见!”
她着重强调了这个“任何人”,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竟然被包含在其中。
镜子里的她因气愤而拧起了眉头,裴仞却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生气的点,或者说他压根没有空思考其他,整个人都被钉在原地。
她说昨夜没有见到他,裴仞花了一点时间才勉强从她的话中分析出这个结论,心里凉意更甚。
“所以你,”他用力勾了勾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生气了,便回来喝酒?”
宋迢见这人竟然冥顽不灵,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不见人,好呀,连误会都不是,就是不想见她是吧。
行,那她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了!
刚想要出声赶他出去,忽然想到,这好像是人家的家,宋迢咬了咬唇,扭着头不看人。
青荷在裴仞的挥手示意下无声退了出去,室内就剩他们两个人,沉默有些灼人。
良久,是宋迢先败下阵来,她实在搞不来冷战这个事,这个讨厌鬼!
她看着镜子里,冷着脸阴阳怪气地一字一句说:
“不是生气,就是看月色好,想喝酒了。”
“根本不是生你的气。”
后面这句话欲盖弥彰得有些明显,却不是裴仞想要听到的回答,他满脑子都是昨夜那些旖旎的场景,在心中不断质问自己:她不认账?
她的表情实在太寻常,一点也不像心虚的样子,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说:
“不要喝太多酒,伤身子,而且,现在天气凉,你都在外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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