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忽然由可怜变得阴恻恻:
“只是,留了一个。”
“裴仞,你看看外面是谁。”
裴仞眉头跳了一下,心口一紧,只见一个女子正将匕首架在宋迢的脖子上走过来。
裴仞离开后,宋迢在房里坐了一会儿,总觉得心神不宁。
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的跳,满室寂静都是无言的紧张气氛。
这份心绪杂乱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事实上宋迢现在还顾不上想这个,她为的是裴仞刚刚说的,小皇帝的到来。
宋迢这时候并不知道上次裴仞遇刺的幕后指使是小皇帝,也不知道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但是本能的觉得小皇帝今天忽然跑过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只是紧接着她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还不知道前厅那边是什么情形,如果她贸贸然跑过去,可能会帮了倒忙。
她明白当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相信他可以解决好,静静等着。
又坐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法放下心,便叫了暗卫出来:
“你去前厅看看摄政王和陛下那边怎么样了?”
凌旭是摄政王亲卫,这会儿自然跟在主子身边,凌霄已死,所以这次唤出来的暗卫宋迢只见过几次,并不是很熟悉。
好在暗卫们都知道谁的话要听,听到宋迢的命令没有犹豫便应了声“是”,转身消失。
等待中的宋迢度日如年,眼皮也开始狂跳,瞄了一眼滴漏,发现过去了不过半炷香时间,便听到外面暗卫回禀的声音:
“姑娘,主子和陛下吵起来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影影绰绰听不太清,却戛然而止。
宋迢心里一紧,连忙打开门,想要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只是意料之外的,门外并没有看到暗卫的身影,只有一个小丫鬟,侍弄着花草,见她出来远远福身。
宋迢立即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小皇帝今天绝对是有备而来。
想到之前的猜测,也担心裴仞的伤势,没有犹豫便提起裙子朝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福身在一旁的丫鬟:
“去叫人过来。”
丫鬟像是被吓傻了,没有动作,宋迢没时间理会了,径直朝前厅的方向冲过去。
却没想到,那个一脸呆愣的丫鬟会忽然出手,宋迢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自己便被挟持住。
“别动!”
丫鬟的声音很粗,手上的劲儿也很大,掐着她便往外走去。
宋迢这才看清楚这个丫鬟的脸,看着有点脸熟,之前见过几次,只是一直在外院做些洒扫的活儿,平时不太引人注意。
这时有下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跑过来想要救人,只是都被挟持她的丫鬟给逼退。
宋迢在其中看见了刚刚被她派出去打探的那名暗卫,电光火石之间,想明白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哑着嗓子问道:
“你会模仿声音?”
刚刚的她在房里听到的声音不是那名暗卫说的,而是为了引她出来。
利用了她着急的心态,淡化了她的防备心。
身后的丫鬟十分警惕,完全不回答宋迢的问话,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做事却丝毫都不拖沓,一只手掐住脖子,一只手拿着匕首,带着人便飞掠到了前厅。
宋迢被掐得说不出话,她看到裴仞看见她被挟持的第一眼就目眦欲裂,瞬间便制住了小皇帝,咬着牙吼道:
“放开她!”
小皇帝易流川的脸上已经没有刚刚跪地痛哭时的惶恐,即使自己还在裴仞手里,眼中却染上了癫狂:
“裴仞,你也有今天!”
“有本事你就动手啊!朕死了,拉着宋姐姐陪葬!”
“连翘,动手!让咱们摄政王殿下也见点血咳咳……”
裴仞听得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手上用劲,止住了小皇帝的话。
可小皇帝却没有消停,一张脸憋红咳出了眼泪也要用眼神示意对面的丫鬟动手。
叫做连翘的丫鬟非常听话,直接用匕首在宋迢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宋迢疼得颤抖,表情都差点扭曲,眼中溢满了生理性的眼泪,却还是努力朝着裴仞摇头,示意他不要管她。
她已经看出来了,小皇帝这会儿是完全发疯了,不可能善罢甘休。
如果因为她,让裴仞受到折辱,那她宁愿今天就死在这里。
反正她并不属于这里,能帮到他,也值了。
忽然,宋迢的脑中闪现出了一些遥远的画面,是被她忘掉的一些事。
裴仞重重喘息,稍稍放开了手中的力度,给小皇帝一点喘息的空间,冷声道:
“易流川,放开她,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皇帝忽然笑了,说:
“好啊,那先放开朕吧。”
他语气轻松,没有一点性命正捏在别人手里的样子。
他知道裴仞一定会答应的,因为他不怕死,但是他知道裴仞怕这个女人死。
果然,不过一息的时间,裴仞的手便松了松。
易流川再一次露出胜利的微笑,堂而皇之地走到了丫鬟连翘的身边。
他看到了外面站了满满的人,都是摄政王府的人,皱了皱眉头,朝裴仞命令道:
“裴仞,让你的人都退下,朕看了心烦。”
闻言,裴仞没有犹豫,抬手示意。
站在院中离得最近的凌旭急道:
“主子!”
他的主子却没有再看他,凌旭无奈,只好带着身后的所有人退后。
小皇帝还是觉得不太安全,转头示意丫鬟连翘将人交到他手里。
连翘得了命令,一个手刀将宋迢劈晕,然后推向了自家主子。
只是下一刻,她便被身后飞来的长刀贯胸而过,倒在了地上。
连翘倒下的尸体撞到了易流川的腿,他一脚踹开,晃了晃横在晕倒的宋迢脖子前的匕首,咬牙切齿道:
“裴仞!”
竟然敢让人搞偷袭!就不怕激怒他吗!
裴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
“一个丫鬟而已,陛下应该不至于生气。”
小皇帝冷笑一声,磨了磨牙,道:
“也是,朕手上还有这个女人,你大可以试试让人偷袭朕,看是你手下的刀快,还是朕的刀快!”
裴仞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取悦了小皇帝易流川,发出一阵狞笑:
“裴仞,你刚刚还说要让朕成为死人。”
“你看看,现在还要朕死吗?”
话虽说得猖狂,小皇帝却还是吃了刚刚丫鬟的教训,他站的动作非常刁钻,侧身背靠着墙,将宋迢完全挡在自己身前。
裴仞眼神动了动,开始了谈判:
“放了她,我可以让你成为真正大权在握的皇帝。”
“杀了她,你也会死。”
小皇帝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畅快地大笑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裴仞啊裴仞,朕其实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没有弱点的你呢。”
说着手边用力,宋迢的脖子上又出现了一道血痕。
裴仞顿时急了,喝道:
“住手!你要什么!”
小皇帝眼睛开始充血,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咬着牙道:
“朕要你死!”
裴仞答得毫不犹豫:
“好。”
凌旭没有退的太远,刚刚杀那丫鬟的刀便是他扔过去的,此时听了厅内的对话,害怕自家主子真的自裁,大喊道:
“主子不可!”
前方的裴仞没有理会凌旭的话,只定定朝着小皇帝问道:
“我死了,你觉得你能活着出去?”
小皇帝毫不在意: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朕现在只要你死!”
“只有你死了,才能救你的女人!”
说着手边再度用力,宋迢脖子上的血痕更加明显,血滴在了地上。
裴仞立即喝道:
“别伤害她!”
说着袖中甩出一个匕首,没有任何停顿便刺向自己的手腕,挑了一只手的手筋。
看着裴仞的血从手腕上不断滴下来,他是完全没有留手,小皇帝挑了挑眉,没想到裴仞会对自己这么狠。
情之一事,果然是最会害人的东西!
裴仞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对小皇帝说:
“我想最后和她说句话。”
他的目光停留在宋迢身上,无限的眷恋与温柔。
小皇帝“啧”了一声,看了眼仍然晕着的宋迢,嗤了一声:
“朕可没有这么好心,朕数三下,你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喘气。”
“不过,你的一片痴心,等你死了,朕会带给宋姐姐的。”
此时小皇帝的脸上尽是邪佞的笑,开始了报数:
“一!”
裴仞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目光直直盯着宋迢。
“二!”
裴仞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小皇帝却不买账:
“裴仞,少跟朕耍花招,谁知道你会不会偏上一寸,看着,刀朝着脖子,就像这样——”
说着,他又将在宋迢的脖子上的匕首紧了紧。
裴仞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抬手将匕首移到了脖子上。
凌旭在外已经看得双目赤红,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太知道主子为了姑娘能做到什么地步。
如果今天强行动手杀了皇帝,姑娘却出了事,那么主子也不会活。
小皇帝已经兴奋起来,再也等不及:
“裴仞,你输了!”
“三……呃……”
他先是感到喉间一滞,后面的话无法说出来,手上原本挟持宋迢的匕首也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才是两股锐痛传遍全身。
易流川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能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插着的刀,这是刚刚的一瞬间裴仞从手中扔过来的,准确无误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再往下是腹间一枚小小却尖锐的刀,以及握着这刀刺向自己的宋迢。
宋迢一直被挟制着,进门后就没有机会说话,但是她心里明白,一定要清醒,只有清醒才能找到机会。
所以在丫鬟连翘的手刀劈过来的时候,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行让自己保持神智。
并且在连翘将她交接给易流川的时候,悄悄将头上的发簪拿了下来,那是当初裴仞送她的发簪,里面有他为她防身制作的机关,他曾经亲手教她用过。
在看到裴仞眼也不眨便挑了自己手筋的时候,她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但她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终于,身后的易流川兴奋起来,她也攒够了力气,给了他致命一刀。
裴仞一早就看见了她的动作,一直在配合着她,不仅用眼神安抚她不要怕,还让凌旭第一时间杀了那个丫鬟,防止被发现。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已经积攒出了这么多的默契。
宋迢知道,刚刚裴仞的眼神,除了安抚,也告诉她失败也不要怕,他会尽力护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是她完全没有怕,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失败了,那么裴仞就要死了,
这一刀她刺的毫不犹豫,又准又深,甚至为了防止小皇帝没死透,在他倒地的时候也没有放手,仍然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往他身体内推,直到裴仞过来将她拉进怀里,才腿下一软倒了下去。
那天确认了小皇帝已经死透了,并且裴仞也没什么大碍之后,宋迢便晕了过去。
毕竟那一日她先是经历了逃跑被逮回来的舟车劳顿,又被裴仞折腾了一番,紧接着又是和小皇帝惊心动魄的斗智斗勇,大悲大喜之下,精力耗尽,加上被挟持的时候还受了伤,实在是撑不住了。
所以她没有看到后面裴仞不顾自己受伤流血的手,一把抱住她吓坏了的样子。
据侍女们说,裴仞将她抱回了房间,直到大夫匆忙赶来,替她包扎好了伤口,再三保证说她只是脱力睡着了,没有生命危险,裴仞却仍旧守在床边不愿离去,就连自己受手上的伤,也要大夫在她的床边看。
宋迢不意外裴仞会这么做,因为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守着他。当天事发突然,他们两个能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她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才后知后觉自己究竟干了多么大的一件事。
捅死了一个封建皇朝的皇帝!
身为现代人,杀人这种事完全不在她的心理素质承受范围内,更何况还是封建时代最高权力的代表,皇帝,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易流川只是个傀儡,但人家身份在那里,那可是皇帝啊!
宋迢越想越觉得惊心,这件事可能没法善了。
她担心会因此给裴仞惹来祸端,尽管他只让她安心养伤,什么事都不用管,并且保证不会有事,却还是忍不住让下人们去打探情况。
直到问到凌旭这里,才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凌旭说小皇帝的死是瞒不住的,而且是死在摄政王府,所以裴仞压根没有瞒,当天消息便放了出去。朝臣们听说后一片哗然,但是没有人敢出头找摄政王要个说法,所以目前还算平静。
宋迢听完问道:
“依你看,这事会如何收场?”
“朝臣们这些年都被主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姑娘不必担忧。只是,”顿了顿,凌旭才继续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龙椅上是一定要坐人的,就看主子怎么想了。”
宋迢点点头,她也知道现在这情况不是个事,小皇帝的死总要给天下和朝臣一个说法的。还有下一任皇帝,到底谁来坐?
她猜不透裴仞的想法,之前她问过,那时他说不想当皇帝,可如今皇室已经无人,他依然不想自己上位吗?
外面的朝臣们显然也在揣摩摄政王的想法,这天便有人跪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前,高呼易氏皇族无道,勾结昭国,致使民不聊生,不配为君。然,幸有摄政王裴仞揽狂澜于既倒,扶社稷于将倾,胸怀天下,举贤用能,宅心仁厚,励精图治。定是上苍不忍我大祈亡于易氏之手,恳请摄政王裴仞登基为帝!
其他朝臣都被这人口中“举贤用能、宅心仁厚”这样的词给雷到了,心中暗骂为了巴结摄政王真是脸都不要了,但是他们心里明白此事若成,那今日便是大功一件,没多久,摄政王府门口又多了几个跪请的大臣。
没想到摄政王裴仞见都没见,便命人将这些大臣给拖了下去。
还在观望的朝臣们顿时懵了,摄政王不见人他们有预想,毕竟自古以来,这样的事都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成的。
但是诡异的是,摄政王府一点暗示都没有,只传话让他们别做多余的事,朝臣们一时猜不透摄政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宋迢也不明白,她坐在裴仞房间,看着躺在床上伸手让大夫换药的裴仞,皱着眉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大夫换完药退了下去,她才开口问道:
“你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裴仞正在试着活动手腕,闻言平淡的看了她一眼:
“不想。”
宋迢继续皱眉:
“那怎么办啊?到时候事情在民间传开了,你能压下去吗?”
想到他往后可能会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她心里实在不好受。
裴仞却丝毫不在意:
“迢迢不用急,等着看便好。”
宋迢翻了个白眼,不喜欢他卖关子,不依不饶,走到床边非要他说个明白。
裴仞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间抚上了宋迢的脖子,她的脖子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是那日被挟持时小皇帝和那丫鬟划伤的,伤口狰狞。
想到那日惊险,他眼神暗了暗,心疼地问:
“还疼不疼?”
宋迢也顺着他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侍女们每次在大夫换药时看到伤口都会心疼地哭,但她却从来不敢拿镜子看。
好在大夫们都说她的伤口恢复的不错,生怕裴仞会自责,便不在意地说:
“不疼,只是皮肉伤而已,十天半月便好了。”
“倒是你,”她抓起他手上的手腕,摩挲着伤口的地方,那日为了给她争取时机,他眼都没眨便挑了自己的手筋,大夫说他完全没有留力,虽然能接好,但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程度,是不可能了。
宋迢不想把气氛搞得很悲伤,适时收了自己的泪意,转头端起了药碗:
“喝药。”
裴仞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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