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出现。”
她开始怀疑起来:
“骗人呢吧这什么秘法?”
泥大师本来还正在疑惑,听到宋迢后一句话,差点气死,大叫:
“不可能!”
可是现实如此,无论泥大师怎么引导,宋迢的感觉都是一样的。最终她也放弃了,或许这种玄乎的事,就不是人力可以窥探的。
来这里想要问到的事情都问了,宋迢也没有多留,安抚了泥大师几句,又叮嘱了药童多照顾,她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却梦见了现代的事。
宋迢已经许久没有再梦见过现代的事了,这一次还是她之前完全不记得的场景。
在梦里,她看见了自己和裴仞曾经的相遇,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少年,她也才刚刚失去父母不久。
他曾经非常认真地跟她说,让她记得来找他,她答应了,还给了他一块玉佩。
最后一次见到,是她拼尽全力把他从水里拖上来,看着他重新有了呼吸。
可是后来她却全部忘掉了。
这一天的早晨,宋迢醒得很早。
她没有立即起床,而是含着泪眼,将梦中的画面再一次回忆了一遍,原来他们两个很早就见过,也很早就互相温暖过,可是她却忘了。
好不容易捱到时间,她起身简单梳洗,便朝主院走去。想见到他的心思前所未有的高涨,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等到真正见到裴仞,她看到他正坐在一旁等着她,手中把玩着那块不离身的玉佩。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玉佩,那是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块,她记得是以前旅游的时候随便买的,根本不值钱的东西,没想到他保存了这么多年,还保存的这么好。
她的眼角又有点湿润,为自己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而后悔。
裴仞看见她明显不对劲的神情,和怔愣着看他手中玉佩的目光,也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
“想起来了?”
宋迢重重点头,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宋迢又一次开口:
“你真的很傻。”
竟然真的会等她。
那些事对她来说,不过是几场梦而已,转头就忘了,却牵绊了他这么多年。
裴仞忽然觉得惶惶,相处这么久,他当然看出来她不记得当年的事了,他也早就接受了她忘记自己。此时却害怕起来,那时的自己不够讨喜,沉默寡言,真的能留住她吗?
会不会像那几次一样,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再见她一次。
他不敢想,一把便抱住了她,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你还会离开吗?”
宋迢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不会。”
“因为这里有人一直在等我。”
裴仞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迢时候的场景。
那时他九岁,明面上叫另外一个名字,已经在岭南这个鬼地方过了两年。
当时还是老皇帝当政,他骄奢淫逸,却也大权在握,因着宫中柏贵妃的盛宠,她的兄弟——也就是裴仞的父亲,一个没什么才能,却整日怀念世家高贵门楣的男人,也混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当。
好景不长,柏贵妃说错了话触怒了老皇帝,被打入冷宫,他们一家自然也受到牵连,父亲被贬岭南偏远之地做县官。
裴仞的母亲只是妾室,正房夫人不愿去苦寒之地,消息传来后一根白绫了却了性命,其余妾室则走的走逃的逃,只有他那自他出生以来便缠绵病榻的母亲,毅然决然跟着一起上了路。
只是,帝京和岭南之间千里远的路程,不是只凭勇气就可以跨过的,在翻越最后一座山的时候,虚弱的母亲沾染上了瘴气,没坚持几天便死了。
当时不过七岁的裴仞,眼睁睁看着母亲咽气的前一刻,父亲还在一旁防着他偷用家当换药材,他觉得这样会丢了世家的脸面。
就这样,他没有享受到多少世家的荣耀,便失去了这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
后来父亲说感念母亲的一路相随,给了过世的她正妻的名分,只是裴仞知道,母亲需要的不是这个。
大祈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帝都不断打压世家,父亲口中柏家的所谓“辉煌”早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柏家比寒门都不如,他的母亲又不是正房,三餐都只能分到一些清粥小菜。
本来母亲像其他妾室一样留在帝京或许还能有活路,她之所以会坚持一起来,只是因为他。她知道丈夫不喜这个性格乖张的儿子,才想自己照顾年幼的他。
一个妾室的死并不足以让花心的父亲伤怀,到了岭南后他很快便又取了一个填房,一个据说是于他有救命大恩的女人,那个女人带来了一个女儿。
在这个家里,裴仞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原先的正房夫人所出,一个是别的妾室所出,还有几个姐妹,皆是妾室所出,他们都知道想要过得好,必须讨父亲欢心,只有他,因为性格乖张,为全家所不喜。
某一天,裴仞照常被父亲责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小小年纪的他早就学会不对这些无谓的事情起波澜,反正他也不指望父亲能够给自己什么温情。他明白,在这个远离是非也无人荫蔽的地方,一切想要的都要靠自己挣,虽然很难,但他知道,自己总能够成功。
在无人的地方用地上捡来的竹竿练完一套剑招后,他收起了自己不小心受伤流血的手,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就在这时,他遇见了她。
她仿佛凭空出现,像一道光一样照亮了他往后的人生。
“呀!你受伤了!”
迎面传来的声音,裴仞抬起头,就着那天夕阳金黄色的光辉,看见了宋迢。
她的神色并不是很着急,毕竟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她的语气中却有着明显的不赞同。
见他不语,她又走了几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接着便皱起了眉,强行从怀中拿出手绢,给他包扎了伤口,还叮嘱他要平时注意一些,这些小伤也有感染的可能。
她的动作称不上温柔,但是手很软很软,裴仞至今记得那触感,也记得正因为此,自己没有听凭下意识抽回手,而是默默接受了她的包扎。
包扎完之后,她举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似是极满意自己的手法,又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问道:
“小孩儿,你叫什么呀?”
裴仞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等到察觉他的沉默让她感到无趣转身要走时,他才开了口:
“我叫裴仞。”
他痛恨柏这个姓氏,更看不起自己的父亲,自然也不愿意说他赋予自己的名字。他早就暗自随着母亲的姓氏,给自己取名叫做裴仞。
对面的女孩眼神一亮,还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道:
“原来不是哑巴啊!”
接着她似是思索了一下,笑起来点头说:
“裴仞,好听的名字,下次再见。”
他的名字被她脆生生地念出来,好像珠玉一般,裴仞听得呆了呆,只见她没有再停留,转身走进了身后那个小院子,裴仞则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宋迢会选择写小说,完全是因为闲得无聊,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此前她对于写文的事一窍不通,学着流行趋势给男女主搞了一个炸裂的人设,男主是极端美强惨,落魄世家子,女主则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因为是第一次写文,虽然各方面都很陌生,但她却十分上心,甚至还花费了许多精力,翻遍诗词书,给她的男主起了一个风雅的名字,柏西洲。
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注1]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注2]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有世家风范。
不过,柏西洲只是男主的美强惨背景中昙花一现的曾用名,他还需要另外一个正式的名字,她一时没有头绪。
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拿着一根灰扑扑的竹竿,一招一式却流畅凌厉,就连手上流着血也一声不吭。
她鬼使神差地拦住了他,强行帮他包扎了伤口,也成功问到了他的名字。
裴仞,梦醒了之后她又在心里默念了好多遍,真的是个好名字,就这个了!
那日之后,裴仞一直在等她说的“再见”。
可他们一直没有再见,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怅惘的情绪。
其实他知道,在那天之前,他还见过这个女孩一次,在父亲和新的夫人成婚的时候,她是那位新夫人带来的女儿,名字叫宋迢。
父亲自然是不会管这样的乡野丫头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也十分嫌弃她,所以她的母亲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命她平时只能待在小院子里。
裴仞没想到,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的两个人,竟然能够这么久都见不到。
他甚至有一次犯了冲动,偷偷翻进了那个小院子的墙,可是他只看到了一个一脸呆愣毫无生气的人,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对他的声音和动作也没什么反应,就像父亲大婚那日一样。
那时他便知道了,这不是“她”。
没有她的日子如流水滑过,他的计划终于有了一点小进展,他想着,再过几年,等他到了十五岁,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按照自己想法生活。
那时他的野心一点也不大,他想把母亲的墓迁回祖籍,然后寻一处安逸的地方生活,能够自保就好。
以及,离开之前,再见她一次。
真的再见到她是半年多以后了,那日他如往常正准备去练武,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惊讶道:
“是你啊!”
她的声音还是脆脆的,像是雨落在瓷器上,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可他心里别扭,生气她不遵守约定,所以没有立即转过身。
他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声音,默默盘算着不能晾她太久,以免她生气离开。
可是她一点也没介意,一转眼就从身后来到了他的面前,笑着问道:
“这次有没有受伤?”
他抿了抿唇,沉默着摇了摇头。
她好像看出了他的别扭,歪着头想了一下,又在身上摸了摸,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玉佩,递到他眼前晃了晃说:
“喏,小孩儿,笑一下,再叫声姐姐,就送给你。”
没有人给裴仞送过礼物,他的耳朵红了一下,却还是强调:
“我不是小孩儿。”
她也就比自己大一岁而已,为什么要叫姐姐。
宋迢却不以为然,再一次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作出一点恶狠狠的样子:
“爱装大人的小孩儿,笑不笑?快叫姐姐!”
她不知道,现在用的这幅身体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配上现在这个表情显得有点滑稽。
裴仞最终还是努力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虽然他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又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叫道:
“姐姐。”
但是她一点也不嫌弃,立刻眉开眼笑,将玉佩抛了过来:
“拿好!”
后来他们一起玩了射箭,她的箭术不好,力气不够拉不开弓,准头也不太行,但是她很聪明,他教她的时候有好好学,还在第一次射中红心的时候高兴的跳了起来,口中喊着“耶”。
他不知道“耶”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被她的笑容感染,橘红色的夕阳下,露出了自记事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下的时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将弓箭递回给了他,说:
“我要回去了。”
他忽然没来由地心慌,怕再一次相见还要像上次一样等上半年多,于是慌忙地抓住她的袖子,问道:
“你下次还会不会出来?”
他知道那个小院子里的不是她,他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好像只有她主动,他才能见到她。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可是不妨碍他想再见到她。
可是她听到他的问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只说:
“不知道呢!或许会吧。”
说着便转身朝小院子的方向走去。
裴仞闻言极为认真地朝她喊道:
“那你记得来找我。”
只听清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再见,裴仞。”
他像上次一样,默默在后面站了很久,在心里默念:
“再见,宋迢。”
他问过了,这确实是她的名字。
发觉自己再一次梦见那个叫“裴仞”的小孩的时候,宋迢没有太当一回事,此时她已经搁下了写小说的事,因为她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贪心的亲戚们看打感情牌要财产不成,便把她告上了法院,要求分割他父母的遗产。
宋迢气炸了,直接扔下手头写文的事,专心和亲戚们撕逼。
法庭上,她的律师一板一眼阐述她的立场,不会给这些亲戚分一分钱。
亲戚们听见瞬间激动起来,舅舅痛骂都是她克死了父母,她是个扫把星。
姑姑说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让他们宋家长房绝了后,早知道她出生的时候就应该劝她的父母掐死她。
婶婶甚至说父母的死都是她设计的,因为以往他们一家人都会一起,这次却没有,一定是她等不及了想要继承父母的财产,才做出这么狠毒的事。
叔叔则瞪着眼睛问她:
“你为什么不死!”
“为什么你没有一起死!”
是啊,她为什么没有一起死了呢?
宋迢一句话都没有反驳,只全程委托律师发言。
法庭最后判决驳回这些亲戚的要求,然后她就搬了家,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断了联系。
可是之后,叔叔那句“你为什么不死”却一直缠绕着她,她不明白父母在世时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疼爱的叔叔怎么忽然就这么恨她呢?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最痛苦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死,也不是不可以,那就离开吧。
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是梦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距离上次梦见他已经很长时间了,她早就忘记了这个人。
但就在决定去死的那个晚上,她再一次梦见了他。
他被人溺在湖里取乐,那些人笑着看他一次次挣扎着从湖中爬上来,又折磨般地踩着他的手将他重新踢下去。
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次,梦里她躲在远处的树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后来他明显已经脱力,却还是凭着本能往上爬。
她受到了巨大的震动,原来会有人这样求生。
那些人终于玩够了,将他的双手捆住,又在背上绑上了大石头将他沉入了湖里才离开。
她赶忙出来,没有犹豫便跳进了湖中,等到下水才意识到这里的季节已是深秋,湖水凉得她不住打冷战。
他背上绑了大石头,一定是沉下去了,她粗粗看了一下,便也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好不容易寻到他,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人拉上来。
这天之后,宋迢依然过得不算好,但再没有过轻生的念头,她也时常想到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只是一场凶猛的高烧后,她便忘掉了这些记忆。
裴仞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父亲完全不管他,他逐渐在这里发展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至少能够保他离开柏家,扶母亲的灵回到祖籍安葬。
他决定不等到十五岁之后了,提前离开,离开这个让他痛恨的柏家。
只是他一直没有行动,因为他想要再见她一次,问问她愿不愿和他一起走,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会告诉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让她以后来找他。
可这次的等待比上次还要久,一年多了,他都没有再见到那个笑眼弯弯的女孩。
岭南苦寒且偏远,消息闭塞,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一年期间,帝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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