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喃喃:
“我本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一辈子都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会看到那日的烟花。”
裴仞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了解我,你应当知道自己不能成功。”
无论是刀还是毒,都杀不了他。
凌霄没有意外: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潜龙卫。”
“主子,来世凌霄再做你没有秘密的暗卫。”
该问的问完了,裴仞没有停留,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头磕在地上的声音。
凌旭则迟疑了一下,上前轻声道:
“本可以不走到这步的。”
凌霄没有说话,这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接着便直直栽了下去,血自口中流出。
凌旭看着他倒地,眼神动了动,无声道:
“主子知道你的心意,你有使命不可违,却也替主子引出了背后之人。”
他替凌霄闭上了眼睛,转身,默默在心中说:
“来世,再做兄弟吧。”
宋迢知道凌霄死了,也知道目前仍没有查到他背后确切的人,只知道有人要置裴仞于死地。
看着裴仞一如往常的样子,她知道他心里定然不会好受,于是小心翼翼地安慰:
“凌霄他……”
她本来想说他有苦衷,不是故意的,但是又一想,论迹不论心,故不故意有什么所谓,他的背叛是实打实的,别说裴仞,就连自己都不会原谅他。
话就这样卡在了这儿,裴仞从公文中扭过头看她,看懂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问道:
“你会背叛我吗?”
宋迢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看起来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但能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被伤到了。
只见裴仞继续追问:
“你会离开我吗?”
宋迢自然又是想都不想便摇头:
“当然不会。”
说完却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什么叫不离开他,这感觉怎么有点不太对劲,正想补充说点什么,就见他脸上荡出云销雨霁般的笑意:
“那就好。”
宋迢顿时心软下来,不记得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
室内沉默一会儿,宋迢又小心问道:
“查出来是谁在背后了吗?”
裴仞轻轻摇头:
“线索指向齐王。”
他的手指屈起来,一下一下敲着桌子,道:
“这帝京里,可能有我们都小看了的人。”
宋迢明白他的意思,凌霄这事,看起来是齐王临死前的反扑,但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在脑中过了一遍剧情,以及这段时间以来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却也想不起来除了齐王以外,还有谁是大反派,并且能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没有结果。
于是,宋迢换了一个思路:
“你若出事,谁的收益会最大?”
闻言,裴仞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答道:
“很多。”
宋迢被这个回答噎住,行……吧,你仇人多,你厉害。
半晌她才又组织好语言:
“倒也不必着急,这背后之人没有后续动作,说明也搞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
裴仞冷笑一声:
“鼠辈而已。”
宋迢有些烦躁,却也明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小心为上:
“那只能先静观其变,暗中继续查。”
裴仞没有被这些事影响心情,浅浅“嗯”了一声,转头叮嘱她最近不要出去。
宋迢知道他的意思,重重点头,也抓着他的手再三要他承诺不能以身犯险,以自身为重,安全第一。
这些话这几天她几乎天天都在耳边念叨,裴仞失笑出声,自然答应。
这时,有下人在门外禀道:
“襄阳侯府三公子求见。”
裴仞拧眉,根本不记得这人是谁,不悦道:
“这也要来禀?”
什么人都配求见他?
下人被摄政王口中的不悦吓到,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禀:
“是求见宋姑娘。”
“有说什么事吗?”
刚刚好像说是什么“襄阳侯府三公子”,她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是哪位,更没有过任何交集,怎么回事?
只见门口禀报的下人摇了摇头,道:
“没有,只说找摄政王府的宋姑娘。”
能进内院禀报的下人都不是愣头青,自然知晓自家主子有多重视姑娘,偷瞄了一眼主子的脸色,又小心地补充:
“这位公子身后的小厮带着不少礼物,要小的务必通传。还说只要提‘冷月公子’姑娘就会明白了。”
裴仞自从听到这什么侯府公子是来找宋迢的时候脸就黑了,一开始拧眉没有发作,听到“冷月公子”时再也忍不住,抿了抿唇冷声命令:
“打出去。”
神神鬼鬼,蝇营狗苟,什么东西也配见她。
宋迢这时却才想明白这人是谁,连忙制止:
“别,别打,等等,去把人带去花厅,就说我稍后就过来。”
面对两个主子截然不同的命令,下人咽了一口唾沫,又偷瞄了一眼上首的摄政王,自然知道此时该听谁的,回道:
“小的这就去把人带去花厅。”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宋迢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随意朝着裴仞说了声:
“我过去看看。”
便准备过去。
刚刚下人说到“冷月公子”这个名字,她便知道是谁了。
之前她的话本子交给青荷她们拿去书社印,后来听青荷她们说卖得特别好,书社那边还提到了想要加印,以及重签契书预约她第二本书的事。
只是来不及商议细节,裴仞就出了事,她便无暇顾及这些了。
还是这几天裴仞醒了之后她才从青荷那边听说书社背后的老板冷月公子特别喜欢她写的故事,几次提出想要和作者见面,只不过青荷想着她要照顾摄政王,便直接替她回绝了。
想到冷月公子这个名字,宋迢悄悄翻了个白眼,也太土了,不过对方竟然还是什么侯府的三公子,怪不得能在帝京做这些买卖。
青荷告诉她那人想见面被拒绝也不气馁,之后又给她写了好几封信,细数他对自己话本子故事的看法和对她的赞美,吹得宋迢有些飘飘然。
宋迢想着这就是书粉啊,是她两个世界加起来遇见的的第一个狂热书粉——虽然听侍女们说坊间也有不少少爷小姐喜欢她的故事,但这个粉丝如今都找上门了,这份心思还是炽热的,去见见也无妨。
襄阳侯府三公子赵晋阳被引到花厅等候的时候吓了一跳,竟然如此郑重,难道宋姑娘不是个小丫鬟?
旋即又想到他爹是摄政王一派,虽说他只是个不务正业的庶子,却也知道摄政他老人家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摄政王府也从来没有女主子,这样想来这位宋姑娘应该只是个比较得脸面的下人。
想到自己的来意,赵晋阳稳了稳心神,做下人还是座上宾,宋姑娘应该知道哪个更好的。
没错,这位襄阳侯府三公子赵晋阳便是帝京有名的纨绔子,只是他的爱好不是什么斗鸡走狗,而是爱读书——可惜爱读的不是他爹希望看到的圣贤书。
偏就喜欢那些市井柳巷里上不得台面的故事,不仅开了几家书社卖自己喜欢的那些故事,家里也养着好几个戏班子整日咿咿呀呀地演,弄得襄阳侯不胜其烦,揍了好几次。
赵晋阳自从看到宋迢的话本子后便惊为天书,将其视为自己的人生第一故事,也将作者宋迢视为自己的偶像——虽然身在古代社会的他还并不明白“偶像”这个词。
从书社那边知道一直出面的姑娘是摄政王府的人,又从契书上看到“宋迢”这个名字,便心动了起来,想要和“偶像”畅谈写作之事。
几次约见不成,赵晋阳在家踟蹰良久,终于鼓起勇气来了摄政王府,想要为宋迢赎身。
毕竟她如此才华,即使是在摄政王府伺候人,也是明珠蒙尘了哇!
要是宋迢知道赵晋阳的心思,一定会感叹一句,这哪怕在现代彪悍的饭圈,也高低是个氪金大粉了吧!
可惜她现在不知道,并且还没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裴仞给分去了心神——这人忽然闷哼一声。
她连忙转头去看,快步走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下,一边问道: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看看!”
裴仞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去,用力地在额头挤了几滴冷汗出来,才道:
“没事……”
“不小心牵到了伤口。”
宋迢又急又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不容易等他缓了过来,又盯着他喝了今天的药,已经过了两刻钟,这才想起来花厅还有人等着自己。
看着裴仞脸色好了一些,她便迟疑了一下,说:
“你先休息啊,我去花厅一趟。”
心中却不禁狐疑,泥大师不是说他的伤口现在已经恢复了七成,怎么突然就牵得这般厉害?
然而裴仞却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抓着她的胳膊一本正经说:
“好。”
“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宋迢以为他是遇刺之后草木皆兵,担忧自己的安危,便也没有拒绝,确认他身体真的无碍之后,两人一起到了花厅。
赵晋阳丝毫没有等得不耐烦,他在宋迢刚进院子的时候就站起了身,口中紧张地喃喃,等到宋迢进来,更是眼睛都看直了,脸色顿时爆红,他没想到这位宋姑娘会长得这样好看。
只是紧接着进来的人让他的脸色白了白,连忙行礼:
“见过摄政王。”
裴仞完全不理会,径直坐在了上首。
宋迢无奈地一笑,不知道这人又在闹什么。
刚刚过来的时候她随口问了一下裴仞这襄阳侯家是个什么情况,这人就跟炸毛了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问了半天只说姓赵。
她只好打破尴尬,温声朝着赵晋阳说:
“赵公子你好,我是宋迢。”
赵晋阳自己是个神经大条的,摄政王没理自己,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瞬间便切换回了见到偶像的激动中,羞羞答答地朝着宋迢也行了一礼,问道:
“宋姑娘,在下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
眉头拧得更紧了。
宋迢想到他信中那些吹捧她的华丽词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看了,公子谬赞了。”
赵晋阳一听宋迢说看了便更加激动,虽然感到室内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冷了几分,却也挡不住他火热的心,迫不及待地跟宋迢讨论起来她的话本子故事,一边说还一边比划地手舞足蹈。
这人是个话痨,还是个自来熟,宋迢开始还能跟上附和两句,后面就完全插不进去话,无奈想,这粉丝小嘴也太能叭叭了,她只能礼貌微笑。
谁知这侯府公子赵晋阳忽然话风一转,提起了要给她赎身,还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又让小厮送上见面礼。
宋迢忽然听到“赎身”两个字,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脑回路,来不及反应,就听上首有人冷飕飕出声:
“扔出去!”
接着便有下人进来麻利地将人架走,连同带着礼物的小厮,一点都没有留力。
赵晋阳搞不懂摄政王怎么突然发了火,怪没有礼貌的,不过想起他爹说的摄政王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便也顺势就着被架的姿势拱手认罪:
“摄政王,今日是小子无状,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这时裴仞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了,赵晋阳被拖至门口,没有看清,又朝着宋迢大喊:
“宋姑娘,你一定要好好考虑啊!”
宋迢只来得及冒出一声“哎——”,就眼睁睁看着人被拖出了门。
她叹了口气,腹诽一句:
“缺心眼儿啊这!”
完全不会读空气是怎么安全活到现在的?
不过她还是上前揪了揪上首之人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
“别生气,嗯?”
裴仞没有说话,瞥了她一眼,眼中则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宋迢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生气,慌乱地摇了摇他的胳膊,说:
“真的别生气啊这我粉丝,不会说话而已!”
看着他眼中杀意更盛,她知道这人是真的能干出这种事,连忙又抱住他的胳膊:
“你以前答应过我不会再乱杀人的!”
裴仞几乎要气笑,咬着牙反问:
“迢迢,你现在是在为一个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男人求我?”
“你现在是在为一个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男人求我?”
裴仞的话掷地有声,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宋迢被他话中的意思震了一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男人……
抢走……
室内静得出奇,脑中不断闪回他刚刚的话,还有那质问语气中掩藏极深的一丝慌乱。
实际时间过去了不过几息,但是宋迢觉得像是将自己与他相识以来的场景都过了一遍,终于回过神来,眨了几下眼睛,裴仞这是,受了一场伤后就变霸道病娇了?
转瞬又生气,说什么呢,什么抢不抢的,谁说要跟别人走了?!
气呼呼抬起头,只见裴仞的眼神一直锁住她。
两人此时离得极近,宋迢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抬头时头顶蹭过他的下巴,呼吸相闻。
接着她就发现,他漆黑的眼睛里,一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翻涌而来,那是被称为占有欲的东西。
宋迢觉得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一下,刚刚抬头的勇气此时也烟消云散,眼睛不敢与他对视,随便瞟了瞟,讷讷道:
“我是人又不是物件,什么抢走不抢走的……”
裴仞却不依不饶:
“你想跟他走?”
不等她回话,他便大力反握住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咬碎了说道:
“除非我死!”
声音中满是疯狂的味道。
他此刻胸中翻腾,为刚刚那不知死活的男人,也为她的沉默。
不知是被气的更多还是无处言说的害怕更多,裴仞感受到了久违的澎湃杀意,想要杀掉所有觊觎她的人,然后将她藏起来,藏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
十三年了,他只有她,他不能失去她。
他开始后悔,他们明明已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是他太懦弱了,才会放任她忘记,这个十五……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允许她再逃避!
宋迢听他说什么死不死的,顿时又急又气,顾不上其他,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嘴:
“说什么呢你!”
说完脸不自觉红了一下,一跺脚,扭头恨恨道:
“谁说了要跟他走!”
接着便落荒而逃。
裴仞没有拦她,只定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手中抚摸着腰间的玉佩,忽的又攥紧。
天色渐渐暗下来,主院的下人都知道摄政王今天心情不好,不敢来触霉头,虽然摄政王平时也总是板着一张脸,没太见过心情好的时候,但是今天格外严重,大门外就能感受到房中散发出来的冷气。
直到凌旭来报:
“主子,人已经抓起来了,也教训过了。”
裴仞眉头都没动一下,却也没有下命令后面要怎么处置,他终究还是会顾忌她的想法。
凌旭见主子不说话,心中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多嘴:
“那位襄阳侯府三公子,据属下了解,应当确实只是欣赏姑娘的话本。”
闻言,裴仞送来一记死亡凝视,你最好能说出点儿东西来。
凌旭身上一紧,感受到自家主子的不悦,立即继续说道:
“属下查到,这位三公子有一个相好,养在外多年……”
裴仞冷嗤一声,看来他是该换亲卫了,这人越来越不知道轻重了,这也要禀报?这也算理由?嫌他还不够糟心?
凌旭闭了闭眼,快速说完:
“是男的。”
裴仞意外了一瞬,却也没有消气,他还是不能容忍任何人想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任何理由都不行。
半晌,终于做出了判决:
“赶出帝京。”
腌臜东西,也敢来污了她的眼。
襄阳侯府三公子赵晋阳还不知道自己因为性取向保住了一条小命,也不知道因为自己今天的莽撞给自己带来了个永世不得归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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