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状况怎么样?照实说。”
号完脉的大夫正皱着眉在一旁琢磨脉象,忽然听到摄政王哑着声音的问话,身子一凛直接跪了下去。
想到刚刚摸到的微弱到几乎没有的脉搏,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苦着脸一咬牙说道:
“姑娘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话音刚落,室内的大夫和侍女们纷纷跪下,房间里响起一片磕头声。
裴仞闻言没有发怒,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微微转了转头看向另一个大夫:
“你说。”
这位大夫是刚刚上前施针的,一手金针之术出神入化,号称起死回生,然而此刻却不知该作何回答,他的头低了又低,大滴的汗水砸向地面,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
“摄政王……请节哀。”
裴仞听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眼中却酝酿出了狂风暴雨,节哀,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哀可节,现在应该节哀的不是他。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轻声吩咐道:
“这群庸医,给孤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立即有暗卫出现在室内将大夫们往出拖,没有人敢求饶,因为他们知道在摄政王面前,开口求饶只会更惨。
侍女们见状瑟瑟发抖,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有人飞一般推门进来,跪在了地上,是摄政王的亲卫凌旭。
凌旭顾不上自己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会不会冒犯到主子,急匆匆禀道:
“主子,那西域术士不知怎的逃了出去,属下已带人将他捉了回来。”
“属下向他说了姑娘的状况,他说他有办法。”
裴仞猛地转头,看到凌旭确定的眼神,他的脸上这才有了波动,看着怀中已经再一次平静下来的女子,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示意侍女们替她换下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然后哑声命道:
“带他进来。”
“那些大夫,先不杀了,问问那术士要不要帮忙。”
“若能救得,本王必定重赏。”
宋迢真的快疯了,她被困在这一片黑暗中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死掉后灵魂出窍了。
依稀记得自己当时是在家里睡了过去,然后遇到一股奇怪的感觉,接着就像往常睡觉一样,失去了意识。
只是当她意识再次回笼,等待她的不是像往常一样的明亮的世界,而是现在这样,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也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动弹。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被困在了身体里,开始她以为是遇到了鬼压床,或是压根没有醒过来还在做梦,可是等啊等,清醒依然没有到来。
这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可是,没病没灾,睡死过去,这说不通啊!
而且像她这样,独居且和亲友关系几乎断绝,死了也没人会发现吧!连个收尸的人没有!只会便宜了那些讨人厌的亲戚继承她的大笔财产!
想到自己要是死了身体发烂发臭,亲戚们却拿到她的财产后笑哈哈的样子,宋迢差点崩溃,不行,趁她现在还有意识,就算诈尸也得醒过来!
她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有用,情急之下,她开始发疯,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一切力量,呐喊,撞击,想要撞碎这片可恶的黑暗——她也说不清在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情况下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总之就是疯狂地去挣脱。
然而她的这些操作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黑暗依旧是黑暗。
而且,自从她开始发疯之后,每次平静的间隙,就有钻心的冷意朝她袭来——鬼知道怎么这种状况下还能感受到如此刺骨的冷。
她忽然悟了,是不是死亡的降临就是这样,先剥离你的身体,再杀死你的意识,最后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吞没。
就在宋迢绝望之际,她忽然感受到了一个热源,自上而下,包裹住了她。
“尊贵的摄政王殿下,这位姑娘其实不是病了,相反,而是遇到了转机。”
大胡子西域术士神神叨叨,手舞足蹈的说着:
“我之前就说过,她陷入沉睡,实际上是神魂皆失,只剩一具空壳,你还非不信,还让人把我关起来!”
裴仞闻言眼神一瞟,轻飘飘看了术士一眼,看得术士身上一抖,站在一旁的亲卫凌旭却明白主子这是不满这人废话太多,于是喝道:
“说重点!怎么治!”
西域术士实际上是某个小国的国师,确实有几分本事,所以在千辛万苦将他找来之后,虽然他说话不中听,但看在他用秘法调养了姑娘的身体,摄政王殿下便大发慈悲,没有杀了他,而是命人将他关了起来,什么时候想到让姑娘醒过来的办法什么时候再放他走。
在前几天姑娘第一次发病之后,凌旭就奉摄政王的命令去带这术士过来,谁知这人竟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已经在几天前逃走了。
这大祈是主子的大祈,主子想要的人,没有人能够逃脱,凌旭花了一些时间,将人抓了回来。
这一路快马疾行,凌旭没少折腾这术士,所以他的一声喝把术士吓得够呛,立即话风一转,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她此时神魂已经归位,所以说转机来了。”
“发抖抽搐只是因为神魂与身体久久没有相合所以起的反应罢了。”
裴仞眉头拧起来,将信将疑问道:
“当真?”
术士身子又抖了抖,忙不迭点头,接着支支吾吾道:
“只是,能否真的清醒过来不好说,她睡了太久,此地若无可牵挂之人之物,恐怕难有清醒之志。”
知道自己的话不见得是这位摄政王想听的,生怕继续留下来被折腾,术士一股脑说完,行了个礼就要往出走,凌旭上前拦住,他便有些无赖道:
“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她身子健旺,如今神魂也已归位,没什么要治的,想醒过来只能靠她自己。”
他没有说的是,天命非人力所能及,这位女子更是连命数都没有,往后如何,他实在看不清。
凌旭看向主子,只见主子对这术士的话不置可否,仍然定定盯着床上沉睡的姑娘,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术士随着凌旭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回头叹了一句:
“魂体若无法融合则是大限将至,此次说是转机,便也是危机,非生即死啊。”
然后迅速溜走。
裴仞的表情依旧没有波澜,在一旁侍候的侍女也被挥退,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室内只剩两人,床头的裴仞和床上的女子。
良久,裴仞嘴角忽然动了动,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他下了决心:
“姐姐,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
他开始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直到剩下最后一件,然后翻身上床,拥住了沉睡的女子。
那术士不是说她在这里没有牵挂的人或物么,那他给她牵挂,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
如果姐姐不要他,那就一起毁灭吧。
他抱紧了她,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吻遍她的全身。
宋迢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是母胎solo没错,但不妨碍她是个身体健康且知识丰富的成年女性啊!现在的感觉,怎么这么像是,男女之间干柴烈火了?
虽说她还是被困在黑暗里,可是身体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传达给了她,肌肤相处的温度,唇齿相接的感觉,还有隐秘的快意……
而且这灼热的温度还驱散了之前刺骨的冷意,让她有些飘飘然。
难道死之前,老天爷看她可怜,附赠一场chun/梦?
还能有这种好事?
那好歹给个正脸让她看看这男的是谁啊!
宋迢不傻,她几乎可以确定,这离谱的感受应该不是死前回光返照,自己应该就是梦魇了,至于这梦,emmm,可能是平时太压抑,梦中一下子释放了。
凭良心说,这感觉还不赖,而且,因为这份温度,让她又凭空产生了力量,一个用力,睁开了眼睛。
宋迢坐在窗边,望着窗外远处盈盈的湖水,只觉心烦意乱,理不清思绪。
这时有侍女轻轻推门进来,恭敬又略带笑意道:
“姑娘,该喝药了。”
宋迢转头看向侍女,以及她手中的药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中药的苦味让人胆寒,而且这药她醒了几天就喝了几天,一日三顿饭,次次不落。
侍女自然看出了宋迢脸上的不情愿,但没办法,这件事是不是她能决定的,只好温声劝道:
“姑娘,这药是安神的,对您身体好。”
宋迢被侍女的坚持打败,最终还是认命地接过了药碗,只是嘴上抱怨:
“天天都喝药,人都快喝成苦瓜了!”
她还是没有记住这些侍女的名字,分不清眼前这个是红竹还是绿竹,一咬牙闭上眼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趁药味还没在口腔中肆虐开来,嘟囔道:
“能不能跟裴仞说说,以后不喝了唔……”
侍女绿竹看着宋迢的小脸由苦涩转为惊讶,偷偷笑了笑,这全是她刚刚塞进姑娘口中那颗蜜饯的功劳。
趁着宋迢品味蜜饯的间隙,绿竹又欢快道:
“姑娘,您是折煞绿竹了,摄政王殿下的吩咐,哪是奴婢说说就能改的。”
因为这颗蜜饯的缘故,宋迢此时心中的怨气已经去了大半,她也知道了眼前的侍女是她在这里醒来后被裴仞安排来伺候她的四大丫鬟之中的绿竹——红竹和绿竹是双胞胎,她总是分不清。
听着绿竹的话,宋迢口中嚼着蜜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忽然问道:
“绿竹,你觉得,摄政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绿竹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跪下来,身为奴婢不能妄议主子,但是抬头看见姑娘清亮的眼神,明白她没有多余的意思,转念又想到姑娘在摄政王这里有多特殊,于是斟酌着回道:
“国家大事奴婢不懂,但是在府中,摄政王就是天,有他在,奴婢们这些下人心就是安的,出去也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而且啊,奴婢瞧着,摄政王殿下对您是真的好。”
说到这里,绿竹抿嘴一笑,看着宋迢期待的眼神,像是得了鼓舞,继续道:
“像刚刚的蜜饯,自您醒过来的第一日,殿下就寻来了许多种,就是怕您总吃一样会腻。还有这屋里的炭火,您身上穿的衣裳,无一不是殿下精心挑选。就连这些天待在府里的时间啊,都长了许多。”
宋迢无奈,这裴仞,待的何止是时间长,简直就是从早到晚,时时守着她。
这会儿是实在有事,才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临时出去一会儿,估计没多久就又回来了。
看着绿竹脸上显而易见的为她高兴,宋迢只觉得自己有苦难言,随口说了一句:
“他当我是姐姐嘛。”
然后便挥退了绿竹以及房内守着的小婢女。
房间内只剩自己一个人,宋迢猛然趴在桌上,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能适应自己穿书这件事。
是的,她居然穿书了。
最可气的是,别人穿书都是“嗖”一下醒来就穿了,只有她,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
她像个困兽在黑暗中挣扎了不知多久,终于醒了过来,然而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又昏睡了过去,等到彻底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建筑是雕廊画栋,人是古色古香。
对她的醒来,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对她的懵懂,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这些天来,是绿竹口中的“摄政王殿下”裴仞陪着她,跟她讲今夕何年,以及她是谁,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书了!而且这个故事还该死的跟她有关!
她竟然穿进了自己写的书里!而且是自己刚刚开始写文后,写的第一本书。
可是,那时候她心情不好,也不会写文,那个故事只写了几万字就坑了啊!时间过了这么久,她现在除了记得男女主叫什么其他一概不知啊!
她只隐约记得这个书自己给它的设定就是那种很狗血的套路,美强惨摄政王男主遇见小白花女主,两人相爱相互救赎的故事,没有新意,俗套至极。
“哎……”
宋迢又叹了一口气,心中无限恼恨,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一定兢兢业业写完并且全文背诵,顺便给自己穿的角色叠满buff。
最开始意识到穿书这件事的时候,宋迢真的崩溃,只想立马昏过去,寄希望于睡着之后就能回去了。
可是每一次睡醒都明明白白告诉她,希望破灭。
而且那时候她真的想要回去想疯了,什么都顾不上,白天也睡晚上也睡,有时候会把房内反锁不许任何人进来,一个人在房内尝试着曾经看过的各种“穿越”技巧。
直到她听到发怒的裴仞问罪侍女,说是她们没有伺候好她才会如此,要杀了那些侍女。
宋迢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几个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不敢求饶的样子,连忙打开门告诉他自己只是想睡一会儿,不是她们侍候的不好,救下了那几个侍女,也不敢再表现得过于出格。
那天之后,她开始正视穿书的事实,裴仞拿来给她解闷讲的故事也不再左耳进右耳出,而是带着好奇的眼光,审视这个由她搭建,却被自动填充得有血有肉的世界。
这是一个叫做大祈的古代国家,皇权式微,权臣当道。
而这所谓的权臣,就是本文男主,当朝摄政王,宋迢自穿书以来见过无数次的,裴仞。
至于她穿的角色,只是原故事中一个npc中的npc,男主父亲当年被发配岭南做县官时娶的续弦带来的拖油瓶,简而言之,就是男主异父异母的姐姐。
宋迢想了又想,才记起这么一个角色,她记得当初只是为了男主能够逃过少时的大难,随手写了这么个角色,在她的大纲里占的字数貌似都不到一行。
嗯,仿佛是为了符合这个npc的角色,宋迢虽说占了原身的身子,但是脑子里一点当年的记忆也没有,裴仞为何会对她如此上心,她只能解释为当初救了他的命,至于怎么救的,裴仞不愿细说,她也想不起来。
她只知道,自己醒来之后,他就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有求必应,眼中皆是满足的神色。
此时门口守着的侍女悄悄交谈的声音传来,有人问姑娘是不是睡着了,要不要进去加个毯子。
房间里的炭火不会产生一丝烟雾,却烧得房间内的温度十分舒适,宋迢忽然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是古代人好像也不错,至少有人事无巨细的关怀她。
而且,她又想起了被困黑暗时的那个春梦……
那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她记得自己当时睁了一下眼,真的看到了一个人,离她离得极近。
可惜的是,自己之后就又昏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后,只有裴仞和侍女们,那片刻的画面也像是梦一样模糊不清,她不记得那人具体长得什么样子,只依稀记得挺好看的。
想到当时身体的触感,宋迢觉得脸有点热,她从桌子上坐起来,拍拍自己脸颊,自言自语:
“一个梦而已……”
不过她有些怀疑,这个梦是不是跟她穿书有关系,否则怎么会如此真实,而且以前都不会做这种梦,一做她就穿书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还有机会再次体验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宋迢的脸更热了,连忙摇摇头将其挥出脑海,冷静片刻转念又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
这个角色本就是个早死的命,后面也没有什么剧情安排在她身上,而且男主这个便宜弟弟真的对她无敌好,好到她有时候会有点愧疚,因为她知道男主是看在少时的救命之恩,加上已经没有亲人在世,自己这个便宜姐姐,或许勉强能给他一点亲情的安慰。
可是无论是救命之恩还是亲情,她都有些心虚,只是因为自己占了这个身体罢了。
此时裴仞那张英俊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宋迢怔愣了片刻,握起拳头轻轻在空中挥了一下,下定决心,这个世界都是她创造的,是她给了他生命,至少承了这份救命之恩是应该的!
至于亲情……
她知道她的男主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内心仅有的柔软都是给女主留的,对她最多也只能算是有一点温情,又看在她昏睡这么多年什么都不懂所以照顾一二。
他们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找机会说清楚,大家交个朋友。
如果他不愿意交朋友,大不了她走人就行,大好河山,总有她的容身之地。
思路这样一转变,宋迢越发觉得这里不赖,反正自己在现代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没有那些糟心的亲戚,如果沟通得当,还有男主这个金大腿罩,肯定比在现代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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