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迢眼神乱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
“崔姑娘想来谢谢你。”
裴仞闻言,漫不经心地“哼”一声,道:
“不用了。”
那天警告之后,这女子倒是挺老实,但是他还是十分反感她,因为她的存在,侵占了属于他的时间。
见宋迢还在为她操心,他的不满加剧,问道:
“什么时候送她走?”
宋迢眨了眨眼,想了一下说:
“过几天?孙大夫说她身子虚得很,得多养养。”
裴仞没有说话,脸上是明晃晃地不满意。
宋迢觉得好笑,堂堂摄政王,和一个弱女子计较,但她知道他只是在她面前耍个小脾气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赶人走。
她正了正脸色,轻咳一声,说出了今天最重要的来意:
“我们谈谈吧。”
裴仞看了过来,宋迢却踌躇了半天都不知道从何开口,索性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上次在外面见过陛下,你应该知道的。”
裴仞点头。
宋迢又道:
“如今齐王被你诛杀,当今皇室只剩下陛下——”
裴仞的眼神中的疑惑明显加重,宋迢选择将自己的话说完:
“你有什么打算?”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正面说起朝堂之事,因为她心里实在忐忑,担忧他会不会行事太过,遭到反噬。
万一男主光环不管用了,该怎么办?
她一边怪自己没本事,一边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得到的答案却是丧气,她对权力斗争一窍不通,帮不上他。
甚至她内心挣扎,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改变他,该怎么改变他。
只能紧盯着他等着他回答。
只见裴仞面上并没有变化,状若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才说:
“迢迢,你知道的,我和皇室有仇。”
宋迢听得心惊胆战,不禁怀疑和裴仞相比,他才是那个现代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就听他继续淡淡道:
“但是,我也不想当皇帝,至少是暂时不想。”
“所以易流川的命,先留着吧。”
宋迢内心狂翻白眼,她问的不是这个啊!
而且,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她是真的无奈了,想劝他行事悠着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忽然有些泄气,或许,能改变他的,只有女主殷半雪了吧!
在这本书里,男女主的感情线才是主线,但她之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有意识地屏蔽了所有关于女主殷半雪的消息,不愿知道她和裴仞的感情进展。
但是如今,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认得殷半雪姑娘吗?”
裴仞“嗯?”了一声,疑惑于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女人?难道她们认识?
看宋迢却不是随口问问,坚持要等他的回答,裴仞略微点了下头,答道:
“认得。”
这是一个还算识时务的女人。
宋迢心里五味杂陈,不想再问下去:
“哦,哦。”
“认得就好,你们好好相处。”
转头就要朝门外走去。
裴仞在身后叫住她:
“迢迢。”
宋迢下意识地回身,对上一双极亮却无奈的眼睛。
裴仞直到把宋迢看得有些不自在,才幽幽说:
“我不和别的女子相处。”
闻言,宋迢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迅速转身,并不回应他的这句话,只挥了挥手:
“走了走了。”
她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有意识到裴仞可能已经和殷半雪纠缠在一起的酸涩,也有因为他刚刚那句话而从酸涩中泛出的一丝甜意,更有因他说那句话时眼睛里的流露出的情感而不敢细思的心惊。
更多的,则是因为对于故事发展的预知,而满心的彷徨。
最终,她努力地弯了弯嘴角,在心里吐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说得倒是好听,以后跟人家你侬我侬的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此时宋迢已经走到主院门口,才意识到刚刚走得匆忙,连药碗都忘了拿,正要犹豫是回去取还是算了,就听前方传来一个娇弱的女子声音:
“小翠,小心点儿,别摔了汤盅。”
“是,姑娘,奴婢仔细着呢,保管摄政王喝到这汤的时候,还是热的。”
宋迢看到最先说话的女子捂嘴无声笑了笑,是崔含烟。
崔含烟穿着莹白的素衣,细腰盈盈一握,弱柳扶风,身后跟着她自己的小婢,小婢手中端着一个汤盅,主仆两人朝着主院走来。
这一瞬间宋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脚向旁边一移,将自己的身子掩了起来。
接着她就看到崔含烟对主院的侍卫说:
“是宋姑娘的吩咐,来为摄政王送一碗汤。”
从而堂而皇之地进了主院,敲响了书房的门:
“摄政王,奴家含烟求见。”
第29章
宋迢的身量不大,站在走廊的柱子后面可以完全遮挡住身形,但因为位置不算远,所以她清楚地看见崔含烟敲开了书房的门,裴仞从里面走了出来。
裴仞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从口型上看他应当是问了句:
“何事。”
宋迢听不见崔含烟轻声回了句什么,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崔含烟的背影,只见她福了福身,接着手向前一伸,奉上了捧着的汤盅——在她进主院大门的时候,就将小婢留在了外面,汤盅也从小婢手中换到了她手上。
此时的天气虽没有那么冷,到底还是冬天,宋迢能看见崔含烟因为穿着单薄,也因为身子虚弱而微微颤抖,同时也能看见她捧着汤盅的手上的点点红痕,那是她早些时候去看她的时候不曾有的。
宋迢的眼神闪了闪。
“摄政王,这是奴炖了几个时辰的汤,请您尝尝。”
眼前的女子一直伸着手,仰头殷殷望着他希望他能接下手中的汤盅,裴仞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直接侧过头喊了凌旭。
凌旭立即出现:
“主子!”
裴仞没有一丝犹豫,吩咐道:
“拖下去,杀了。”
心思不正的女人,烦。
凌旭正要领命,已经转身准备进书房的主子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改了主意:
“先不杀,关起来。”
他的迢迢好像对这女人不错,肯定不会让他杀,更烦了。
裴仞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总觉得哪哪都不顺他的心,也没有再回头看,就准备进书房关门。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宋迢急促的声音:
“等一下!”
宋迢看懂了刚刚裴仞口型中的那个“杀”字,她不知道崔含烟说了什么,眼看着送个汤就变成了要出人命,连忙站了出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提着裙子便跑了过来,一把抓住裴仞的胳膊,急道:
“别杀人!”
崔含烟已经吓得慌了神,在凌旭来拉她之前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汤盅也随之摔了下去,撒了一地。
这次没有人扶她起来,只能在地上静静等待最终的命运到来,她不甘心,也不敢置信,摄政王竟是如此绝情的人,不过送个汤而已,就要杀她。
更可怕的是,她连求饶都不敢,因为她知道,开口求饶的话,只会死得更惨,正在绝望之时,宋姑娘跑了出来。
此时的崔含烟见到宋迢如见了救星,连忙泣道:
“宋姑娘!救我!”
凌旭手上也放慢了动作,等着主子改变主意。
宋迢却没有看崔含烟一眼,也没有给凌旭使任何眼色,只盯着裴仞,并且小心地拉起他的胳膊晃了晃。
裴仞原本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书房,听见宋迢的声音才转过身。
她站得离他很近,手中还牵着他的衣服摇晃,脸上是期待和恳求的神色,却是在为这个女人求情。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刚刚在干什么?还说是,她压根就不在意?!
裴仞脸上的冷意更重,从胸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迢见状咬了咬嘴唇,闷闷道:
“你答应过我的,不乱杀人。”
裴仞斜睨了宋迢一眼,依然抿着唇,抬脚转身进了书房,然后等着宋迢跟进来。
被留在外面的凌旭看懂了主子转身时朝他示意的那个动作,随即将地上的女子拖了下去,送回了她这几天暂住的院子。
而踏进书房的裴仞,在宋迢进门的一瞬间,一个挥手,便关上了门。
宋迢只听身后“砰”一声,吓了一跳,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反应片刻才发现这人只是关门,轻轻跺了一下脚抱怨:
“你干嘛啊!”
只见裴仞黑着脸,攥了攥手,阴恻恻问道:
“你可知道,你刚刚是在为谁求情?”
宋迢努努嘴:
“崔含烟啊。”
裴仞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问话紧追不舍:
“那你可知,她刚刚要干什么?”
他以为她是不明白,心里气她识人不明,更气她不在意自己,却不想她答得不假思索:
“勾引你啊。”
裴仞噎了一下,缓过气之后,更气了。
她知道!她知道那女人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她却还是坚持要求情!
她不在意别的女人蓄意接近他!在她眼里,别的女人勾引他,是无所谓的事吗?那他和别的女人牵扯,她是不是也不在意?!
宋迢不知道裴仞此时的心潮翻涌,只觉得自己的话说完之后,房内忽然变得冷飕飕。
她眨了眨眼,没说错啊?
她又不是傻子,这种戏码在电视上看过百八十遍,自己成为小说作者后,也写了七八九十遍,自然不会觉得崔含烟刚刚的行为是单纯的来“感谢摄政王”。
或许她心里真的是感谢裴仞,感谢到想把自己送上去。
也或许就连她感激裴仞为自己父亲翻案,也只是她想攀上高枝献上自己的由头罢了。
总之,这个姑娘,可怜,却一点也不傻。
裴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此时的语气更沉了:
“你既然知道她的心思,还坚持要留她?”
宋迢感受到裴仞的不快,头摇得像拨浪鼓:
“当然不是。”
她可没有圣母到,同情一个姑娘,同情到把裴仞送出去的地步。
此时她还没有细想,为什么自己会对别的女子与裴仞之间的“不纯洁”关系产生本能的抵触,只是斩钉截铁道:
“我现在就去赶她走!”
裴仞仔细观察宋迢的神色,见她眼中透露着认真,脸色才缓了缓,却又问道:
“就这样?不生气?”
宋迢在心里笑了笑,觉得这人真的好别扭,像一个小朋友,必须和他站在同一个战线才行。
为了哄这别扭怪,她自然是表演欲大发,握了握拳头:
“气啊,都快气炸了!她竟然敢肖想你,还打着我的旗号!”
她是真的生气,觉得这姑娘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明明她都说了要问问裴仞,她却等不及,非要背着她来。
摄政王凶名在外,她就那么自信自己能上位?这到底是对自己的长相太过自信还是对裴仞的定力太过不自信?
只是气归气,她到底不是裴仞那种冷血的人,能为这一点点事情就杀人。
并且她还想引导裴仞不要如此暴虐,便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诚恳地说:
“我赶她走,离我们远远的,以后任她自生自灭。”
“但是你别乱杀人,好不好?”
她又揪住了他的衣袖,生怕这杀神一个不高兴,就不把崔含烟的命放在眼里。
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袖晃呀晃,眼睛也眨呀眨,等着他的回答,裴仞心里十分受用,面上却不显。良久,才终于施舍般地“嗯”了一声,又说:
“我现在就让人把那女人扔出去。”
宋迢连忙道:
“我去我去,我还想去教训她一顿呢!”
说完便一转身跑出了书房,生怕自己一去的个不及时,王府高效率的下人已经将人丢了出去。
崔含烟坐在自己住了好几天的房间,环顾四周,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她的。
她勉强勾了勾唇角,又一次将背脊挺得很直,等候着能够决定她命运的人前来宣判。
她曾经过过好日子,在父亲还没有出事之前,她是帝京官宦之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只是那时光太过遥远,已经在记忆中模糊。
这些年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冷眼瞧着,她以为女子的生活或是像那些贵夫人们富贵在外却有苦难言;或是像大家后院的妾室一样时时刻刻看着夫主和主母脸色,万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最不济的是如她一样命运漂泊任人玩弄,总之都是那样不如意。
但是这几日在摄政王府,见到宋姑娘,她才意识到,原来女子,也是可以活得如此自在肆意。
宋姑娘的喜好有人放在心上,宋姑娘的脾气不需要隐忍,宋姑娘的笑容,不会在眉间藏着要与人共享夫君的忧愁。
甚至她自己写话本子,这种大家闺秀不屑做的,与身份完全不匹配的事,也有人愿意用心倾听。
而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崔含烟原本会忍着这除了苦还是苦的命运,无非是因为母亲还在。
母亲一去世,她是真的想要去死,可是摄政王府的这几日生生让她心底对人世重新生出留恋,她的心里也起了巨大的波涛。
宋姑娘可以,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抱着这样的心思,崔含烟让小婢炖了一盅汤,自己擅自来了主院。
她知道这个时间宋姑娘会在大夫那里询问她的病情,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过来,而只要见到摄政王,那她所想,就有实现的可能。
万全的把握当然是没有的,可是如果今天不主动的话,她觉察得到,摄政王府并不欢迎她的到来,后面怕是没机会了。
送汤是幌子,她自然知道摄政王能看穿她的心思,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向来需要这样拙劣的掩饰。
可她没想到,她做出以往能够吸引绝大多数男人目光的样子,摄政王却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脸上全都是不耐烦,竟然连话都懒得和她说,直接便要杀她。
想到这里,崔含烟的眼里泛出了泪意,上天终究没有垂怜她。
就在这时,宋迢带着王府的管家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房中的崔含烟。
她看了崔含烟一眼,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寒暄,只站定在房中,朝着身后的管家淡淡命令道:
“送崔姑娘出府。”
管家应“是”,上前两步,朝崔含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崔含烟知道此事已没有转圜余地,起了身,眼眶中仍旧泛着泪,没有看宋迢一眼,向前走了几步。
就在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却忽然停住脚,开了口问道:
“宋姑娘,含烟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有错吗?”
宋迢脸色不变:
“没错。”
崔含烟转过身,又问:
“那是因为你嫉妒吗?含烟保证,只为求一个容身之所,以后绝对不会影响到你和摄政王的感情。”
宋迢皱了皱眉,制止了这姑娘的胡扯:
“与我无关。”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做了选择,自然也要坦然接受失败的后果。”
宋迢眼睛直视崔含烟,问道:
“你今日踏出房门的时候,可曾想过这后果会是你的命?”
“还是你觉得有机会跟摄政王分辨你的对错?”
崔含烟无法争辩,福了福身,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没有道谢,也没有道歉,只说了一句:
“宋姑娘,你真的很幸运。”
说完便转了身,在管家的带领下,朝着门外走去。
崔含烟走后,宋迢恹恹了几天。
几个侍女其实都不大喜欢崔含烟,知道她走了之后都暗自高兴,毕竟她是烟花女子,姑娘和她来往,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尽管如此,见到宋迢心情低落,侍女们却也还是急得团团转。然而她们当是摄政王下令驱逐,姑娘拗不过他才不高兴,虽然着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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