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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九月流火)


卫景云,实在是久违了。
赵沉茜缓慢扫过,确定对面再没有认识的面孔后,就转而观察她们这侧的包厢。第三个包厢门口的男子虽然是生脸,但站姿她再熟悉不过——当初,还是她给殿前司制定的训练章程。能让殿前司贴身护卫,想必,这个包厢里面就是萧惊鸿了。
话说回来,殷夫人说只允许带一个侍从上岛,但这些权贵没有一个只带了一人。看来,殷夫人的规矩在面对权贵时,也可以很灵活。
赵沉茜观察了许久,其余包厢门口都有人员出入,唯有东侧第一个包厢,半晌无人。赵沉茜不信殷夫人舍得空一个包厢,身份尊贵到足以进包厢,却没带人上岛伺候的……显然,满足条件的只有容冲。
殷夫人在台上说着客套话,赵沉茜一句都没有听到。她垂下眼睛,心里忽然有些烦。
他不是上岛捉拿奸细吗?如今钱掌柜还好端端坐着,他却留下来参加拍卖会,他究竟想做什么?

赵沉茜心乱了片刻, 自嘲一笑。
在她死前就传出容冲将和董洪昌之女结亲的消息,如今,他们估计早就成婚了。他为何来蓬莱岛, 还重要吗?她昏迷前给他发的那封无字信,在他看来,应当是十分冒失且打扰的吧。
希望那夜, 他没有真的来。
赵沉茜打住思绪,强行让自己专注于当下。有伤春悲秋的心思, 还不如想想怎么离开。
目前离岛途径只有两个,一个是怎么来怎么回,在不惊动岛上众人的情况下, 偷走殷夫人的一条船,乘船归岸;另一个是拐走容冲的宠物, 乘着鹰离开海岛。
两种难度都堪比登天,所以赵沉茜选择第三种, 浑水摸鱼。
殷夫人声势造得这么大, 燕朝和云中城都来了人, 北梁肯定不会落下。殷夫人声称仙岛置身世外,不准动武, 但三个派系的高手共聚一堂,不可能乖乖放对方离开的。
别人不敢说, 但以谢徽的心性,他绝对备了后手,好将岛上人一网打尽。而她另两位前驸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他们现在和平共处,无非是等着殷夫人将复活的“福庆公主”带上台,一旦确定殷夫人在骗人, 他们立刻就会动手。
赵沉茜就能趁乱藏到某一方的船上,让他们带她离岛。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打起来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
殷夫人说完了开场词,拍卖会已正式开始。赵沉茜分神扫了眼,发现第一件上场的展品,竟然是一整匹鲛纱,品相还十分上佳。
赵沉茜不由对殷夫人改观,她以为殷夫人就是一个纯粹的骗子,像钱掌柜一样,投机倒把,为了名利不择手段,没想到,殷夫人竟然能拿出鲛纱。如此完整精美的鲛纱,放在外面,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显然,来客都被展品惊艳,看向殷夫人的目光微微变化。殷夫人十分得意,将叫价交给侍女,自己走下舞台,款款顺着旋转楼梯而上,步入高悬石壁的小阁,在屏风后坐下。
第一件展品就引起激烈叫价,最终,鲛纱被西侧第三间包厢的客人以高价拍下。接下来又有几件展品上台,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在黑暗中拍卖果然很容易冲动,大厅内气氛越来越热烈,叫价声此起彼伏。
钱掌柜目不转睛盯着外面,已经被天价一般的成交价冲昏了头脑。赵沉茜静静瞥了他一眼,见他根本无暇关注外界,就悄无声息起身,一折身闪出包厢门。
赵沉茜没有急着走,而是迅速藏在帷幔后。殷夫人熄灭夜明珠也方便了赵沉茜,大厅昏暗却人头攒动,各个包厢门口的长信灯标志着距离,实在太适合逃跑了。
她在帷幔里等了一会,一个蓬莱岛婢女走过,赵沉茜在她经过的瞬间,一个手刀砍在对方颈后。婢女翻了个白眼,软绵绵倒地,赵沉茜将她接住,快速拖到厚重的帷帐后。
赵沉茜飞快脱下红色舞衣,扔在角落里,她将荷包等物贴身藏好后,就毫不客气剥下婢女的白色侍女服,穿到自己身上。她匆匆调整衣服,确定没有不妥,就将帷幔掀开一条缝,垂着脸走出来。
她贴着边,小步疾行,祈祷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遇到故人。然而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眼看路途已经过半,前面包厢里突然出来一个人,光影飞快从他脸上掠过,正是萧惊鸿。
赵沉茜立即转身,试图不经意地走回去。然而她的异样已经引起萧惊鸿注意,萧惊鸿余光里注意到有个侍女一惊一乍,他随意瞥了眼,莫名觉得对方的背影很熟悉。
萧惊鸿紧盯着那个白衣婢女,冷冷道:“站住,你是什么人?”
赵沉茜心跳加速,她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萧惊鸿眯了眯眼,正要上前抓她,一道骨碌碌的声音朝他袭来,萧惊鸿本能闪开,发现并不是暗器,而是一个酒樽。
容冲打着哈欠,悠悠从后方走来,没什么抱歉意味地说:“对不住,手滑。”
萧惊鸿颦眉,警惕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又搞什么鬼。然而容冲只是吊儿郎当穿过萧惊鸿,随手搭上白衣侍女的肩膀,说:“是我叫的酒,你走过了。”
他手臂微微用力,揽着女子转身。容冲身量高,看着虽瘦,但因常年习武,骨架高大修长,他站在走廊中间,完全挡住了宫灯的光线,女子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看不清面容。
萧惊鸿狐疑地看着容冲,容冲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经过萧惊鸿时随意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说:“进去倒酒,我有些话和萧指挥使说。”
赵沉茜全程低着头,不知道容冲发现她了没有,为何要替她解围,但此刻她只能顺着容冲的话,藏在他的影子里,走向包厢。
容冲余光一直注意着赵沉茜,当他看到她精准推开他包厢的门,心里轻笑一声。
不愧是茜茜,永远不让他失望,仿佛天底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一回眸,看到萧惊鸿那张脸,容冲实在倒胃口极了。他努力找了个话题出来,问:“你如实回答我,她的死,和皇后有关系吗?”
萧惊鸿目光骤凝,原本怀疑的心思瞬间集中:“你什么意思?”
容冲挑眉:“你竟然不知道?呵,废物。”
容冲生怕自己回去晚了赵沉茜就跑了,半真半假冷了脸,道:“你这样的废物,竟然接任了我大哥的位置,实在是种侮辱。让开。”
萧惊鸿其实早就怀疑宋知秋,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都不敢触碰那一天的记忆。
如果殿下的死真的和宋知秋有关……那他,是不是也间接促成了殿下的死亡?
萧惊鸿猛地抓住容冲:“你到底知道什么,说清楚。”
容冲手臂用上内力,狠狠震开萧惊鸿的手,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听说皇后是你义姐,这些年你背靠宋皇后,才能平步青云,稳坐指挥使。如果这种事你都查不清楚,就不要再搜集像她的女人,伪装出一副深情模样。我听着恶心。”
这回,萧惊鸿没有再拦容冲,失了魂一般钉在原地。容冲如愿甩开萧惊鸿,几乎是飞回自己包厢。
他推门时,已经做好准备赵沉茜不在了,没想到却看到一地黑暗。悬在他包厢外的灯,不偏不倚灭了。
容冲手指缓缓摩挲指节,心里已经有数了。他装作不明白,和门问:“灯怎么熄了?”
“许是没油了。”赵沉茜坐在黑暗中,压低声音,有意让说话声不像她的音色,“将军要让人来点灯吗?”
容冲知道,一旦他说要,赵沉茜就会顺势出去叫人,就此走得杳无踪迹。容冲是习武之人,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从容在案几前坐下,说:“不用。就这样黑着看,也别有韵味。”
男女两人共处一室,灯火通明还没什么感觉,一旦进入黑暗,气氛就会逐渐变得暧昧。赵沉茜默默摸了下自己脸上的白纱,这是她刚才从衣摆上撕下来的,蓬莱岛的侍女统一穿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美则美矣,却有些透。衣料并不能完全遮住她的脸,会若隐若现露出五官轮廓。
刚才,容冲为什么帮她解围?这么近的距离,他认出来了吗?
赵沉茜静静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问:“将军酒壶里还是满的,为何叫人来加酒?”
竟然还敢主动出击?容冲剑眉微挑,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蓬莱岛的侍女,为何还敢应承呢?”
赵沉茜眸光骤沉,定定看向他:“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容冲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看着外面拍卖台,漫不经意说:“放心,我不会揭穿你的。过一会你们要上台献舞,钱掌柜肯定会到处找你,你在这里躲一躲,等他走后你再出去。”
赵沉茜惊讶,随即反应过来,他把她当成钱掌柜带来的替身舞姬了。
……这倒也没错,她确实是钱掌柜带来的。故人死去六年,突然看到相似的眉眼,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是长得像的替身,没有人会往故人死而复生的方向上想。
何况,钱掌柜本就有意挑选像赵沉茜的女子,带过来做买卖。容冲将她认错,再正常不过。
赵沉茜明明该欣喜,心里却莫名空落落的。她打住无用的思绪,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既然容冲认错了,她大可将错就错,利用替身的身份逃跑。赵沉茜半垂下脸,含含糊糊认了身份:“谢将军。今日在船上时,将军似乎很紧张那座水晶棺材,怎么没和钱掌柜要走?我刚刚看到,那座棺材又搬到拍卖会了。”
容冲心里叹息,他知道她现在不想认他们这些人,便顺着她的意给她圆了身份。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自身都难保,还敢来试探他。
容冲只能捡起来白天的谎,继续往下编:“那座水晶棺材与我无关,我在意的是他货箱上的标志。不过,我已经审问过钱掌柜,他什么都不知道,再和他耗着也无用,还得去码头查。”
赵沉茜轻轻应了声,问:“将军手下无人跑腿吗,这种事,竟还要将军亲自来查?”
容冲手随意搭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说:“你也听到了,叛军之将,能活着就已不易,哪有人敢追随?就只能自己多跑些地方了。”
赵沉茜听到他自嘲叛军之将,心里莫名被刺了下。她顿了顿,道:“将军自谦,你的声名连江南百姓都知道,怎么会无人追随呢?”
套着陌生人的皮,仿佛才敢说真话,容冲以玩笑的口吻抱怨道:“知道的人多,愿意拿命来赌的却少。我以前也以为打仗只需要杀敌冲锋就行了,后来亲自领军才知道,交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粮草、武器、军衣、草药等事,才是大头。而这些事需要大量文官来操办,世家大族都随着皇室南渡了,即便是淮北的寒门读书人,也会不惜一切找门路南渡。我带人出城打仗,就无人坐镇后方,若我留守城内,外州百姓就会落到北梁人手中,进退两难,左右掣肘,打了这么多年,也只保下一座海州,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说完后,赵沉茜久久未言。容冲朝黑暗中瞥了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赵沉茜摇头,语气轻缓,“只是觉得讽刺。皇室龟缩江南,富甲天下,却不敢出兵,叛军孤悬淮北,有心抗敌,却无财力支持。”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两人都没有接。他们静静看着外面醉生梦死,一掷千金,又一座珊瑚以天价成交,这笔钱拿出去,抵得上一州半年税收。赵沉茜连忙打住,她已经不是摄政公主了,再想这些事,岂不是自寻烦恼?
黑暗中,赵沉茜无声望向容冲。他正专心看着外面,舞台上的灯光映在他眸中,将那双眼睛照得极亮。
赵沉茜收回视线,手指无意识捏紧,不经意问:“将军军务繁忙,没有人在身边照顾将军吗?”
容冲无法对着那张脸装冷漠,只能一直看外面。猝不及防听到她问这个问题,容冲怔了怔,才找回理智。
容冲装作看拍卖会,随意道:“没有。自己的人生都没活好,贸然成婚,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
“定然有女子不觉得耽误。”赵沉茜慢慢说,“或许将军娶了妻,就明白活着的意义了。”
容冲半真半假笑了笑,说:“我这一生该怎么活,无需成婚,我现在已想明白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许多事等着我去做,何必急着成家?”
赵沉茜终于确定,容冲现在没有成婚,他和那位董娘子不知怎么回事,并没有喜结连理。
赵沉茜如愿听到了答案,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轻松。她问:“将军一直未婚,就是为了安心打仗吗?”
容冲没忍住偷觑了她一眼,道:“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赵沉茜沉默,心里说不上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对啊,上元节他主动避嫌,早就告知她答案了,不是吗?
她死后他照常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面对朝廷的人时,甚至能大大方方替前未婚妻叫屈,可见他完全放下了。
这样很好,他已经往前走了,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
他们两人相互试探,暗中拉扯,谁都没心思注意外界。直到包厢外传来激烈的喊价声,他们才被拉回现实,发现外面已拍到钱掌柜的货物,那座玲珑剔透的水晶棺材正高调地躺在圆台中心上。
容冲觉得再这样安静下去,他肯定忍不住,便毫不犹豫按响传声海螺,强行转移注意力。
“五百两黄金。”
赵沉茜听到他喊这么高的价,着实吃了一惊。等传声海螺关闭,她忍无可忍问:“将军很需要棺材?”
“不啊。”容冲莫名其妙,说,“行军之人,要什么棺材,马革裹尸还就是最好的下场。”
“那你为什么要争?”赵沉茜无语道,“五百两黄金能给多少人发军饷了,砸在一座棺材上,是不是太蠢了?”
容冲摸摸鼻子,很好,茜茜已经在骂他蠢了。果然,她长时间不骂他,他都觉得不习惯。
容冲面上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声音却莫名降了个调,说:“我没打算要,就是觉得打造得如此精美的紫府水晶,值得更高的价。”
赵沉茜听明白了,他就是见不得其他人好,故意抬价。这时候赵沉茜注意到,竞价的,似乎都是熟悉的声音。
抛去容冲不算,光她听出来的就有谢徽、卫景云、萧惊鸿,竟都是她的故人。赵沉茜有些疑惑,谢徽、萧惊鸿抢就算了,毕竟赵苻、宋知秋用得到。卫景云抢什么?他们家富得可以用水晶铺地,至于千里迢迢来抢一座棺材吗?
卫景云的声音刚落,赵沉茜就亲眼看到容冲蠢蠢欲动按响海螺,在卫景云的报价上加了一两。
赵沉茜:“……”
哪怕她不是卫景云,此刻都觉得很气。
枉她刚刚还觉得他变沉稳了,现在看来,他分明还是那个容冲。
率性而为,快意恩仇,恣意得不知天高地厚。

赵沉茜唇边浅浅勾起, 随即眸光一点点暗下来。
是啊,他还是他,没有被仇恨压垮脊梁, 蒙蔽心性,但她呢?
她已经和十六岁那个少女,相去太远了。
赵沉茜沉默, 容冲感受到她兴致不高,也没有再说话。包厢中, 只能听到容冲一次次按响海螺,报出连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高价。
容冲第一次感受到没钱的好,反正都买不起, 就可以肆无忌惮喊价。那几个狗东西有钱,无论如何, 总会有人接盘的。
赵沉茜已经醒了,这座水晶棺材再无用处, 让给别人也无妨。但他决不能让下家轻易拿到, 多少要剥他们一层皮下来。
尤其是谢徽和卫景云。
容冲这些年虽不在朝廷, 但对崇宁新政略有了解。茜茜一力推行的新政中,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方田均税。
她为了逼那些大家世族吐出侵吞的土地, 殚精竭虑,最后甚至因此众叛亲离, 死于旷野。要是让她看到她的两位前夫也是豪富的一员,背地里敛财无数,肯定会对他们彻底失望。
容冲思及此,喊价喊得越起劲了。他也不多加,就贴着对方的报价,不多不少只加一两,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西侧一间包厢内,白烟袅袅升腾,一位锦衣华服、容貌昳丽的公子缓慢喝着茶,侍女小心翼翼望向他,问:“城主,还要加吗?”
卫景云放下茶盏,他皮肤白皙,像是终年不见阳光,指节捏在茶盏上,竟然比玉都白。卫景云看不出表情,平静道:“加,当然加。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容冲现在的追价态势明显不正常,他仿佛没有预算,张口就喊,实在太狂了。
养一只军队要花费的钱是笔天文数字,容冲没有朝廷给养,武器、粮草、训练都要靠自己解决,而容冲长于武功,却不擅长内政,卫景云很清楚他根本没多少余钱。现在水晶棺材已经喊到了一万两黄金,容冲还敢跟,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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