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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下人(吴若离)


“怪不得三奶奶没空,唉!总是好人受罪,求菩萨保佑三爷能平安渡过难关,早日康复。”
她双手合十拜一拜,念完佛,又叹气。
“没事的,上边赏了许多灵芝人参,又有神医名医看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 ”
“那就好。家禾,我原以为只要赎了身,凡事就是自己说了算,其实不管走到哪一步,最终都是身不由己。怪不得她们总说为人是难做的,起初我以为做农人最自在,可是那又经不起风雨,光靠勤快也不定能过好,一遇旱涝,就要死人,只能时时祈祷老天爷慈悲。”
“各有各的难处,但不用算上我们,有难处,想法子除了它。我看他家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这么大的家业,应该多子多福才是。国公爷膝下无子,他们徐家该担起这个责。”
她急道:“你要做什么?”
“扇个风,点个火,传点闲话,让徐家自觉为他送几个好生养的妾,这事就容易了。亲生的总比捡来的好……”
“家禾!”她急得站了起来,痛心疾首道,“不能这样,这些是男人的事,不该将错推到女人身上。”
糟,她又感同身受了。他光想到多几个美人能叫那位分心,却忘了她最近正伤感生儿育女的难处。
在他看来,那小脚怪占着位子,既不能生育,又不会管教养子,就是不该。但她跟他不一样,一难受就解不开结,会长长久久地伤心。
他只好妥协:“行吧,我再想法子。”
她看出了他的不情愿,不想委屈他,小声解释:“在牛栏村的时候,有一回她们婆媳突然说起了私房话,我在屋后洗衣裳,不好在这时走开弄出动静来,听见了一段。原来褚太太不是不愿意生,是那位不肯跟她同房。老太太劝她多看看我们,说人的脚生来是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走路干活,利索稳当,叫她不要再找那些小脚的女人回来。褚太太说哪里是小脚大脚,他心里有人,换谁来都一样。我原先讨厌褚太太的为人,后来恨不动了,家里管得严,把她教得书本一样,丈夫嫌她迂腐,爱着别人冷落她,她能怎么办?长长久久地守着佛灯,性子自然古怪。”
他听得心里发毛,焦急地问:“谁?心里有人那句。”
“我猜是那个翠莲。”
他听糊涂了,皱眉再问:“哪来的什么翠莲?”
“徐小姐说的,为她姐姐抱不平。褚太太没嫁过来之前,翠莲这个通房就占了先机,成了那位心尖尖上的人。后来还有两三个,也是照着翠莲的模样在找。”
他不耐烦听这些妻妾争宠,追问:“你们几时遇上了徐家人?”
“我不在,是听婉如说的。徐小姐登门道谢,送了许多礼,陪西辞说话时透漏的。”
他顿觉不对,再问:“她去的是自在馆,专门找赵西辞说的话?”
她点头。
他倒吸一口气,哼道:“来了个精怪!照看她姐姐的是我们,她要诚心感激,怎么是去的那边?况且两人先前没交情,突然在生人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做派。这事太蹊跷,你让我想想。”
她一听,也觉察出不对了,喃喃道:“婉如说这是个温柔可亲的年轻姑娘,十五六岁,生得十分标致。言行举止,好得不得了,没有裹脚,笑起来天真烂漫。婉如还说了许多好词,梅香也跟着夸了几句。徐小姐说她家也有个梅香,是个能干爽利的好姑娘,改天要引荐她们认识。会不会是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忌讳,见这边的人亲切,因心疼姐姐就不小心说漏了嘴?”
“哪家都有梅香,她就是故意套近乎。你听我的准没错,这就是个人精。这样的话一传出去,对她姐姐百害无一利:正房太太跟个通房吃醋,既不贤惠,也不体面。她要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家里就不会打发她出门来办事,就算太太奶奶们实在抽不出空,也会叫几个老练的婆子跟着,哪里容得下她在外边胡说。再说了,褚家的事,徐家抢着来办,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她越听越觉得可疑,闭眼想了会,睁开眼,提起裙子,将脚往前伸,盯着它看了会,恍然大悟。
“她想取代她姐姐,故意提翠芝,是要先赶走对手!”
前半句好理解,后半句……
她松开裙子,跳起来,咬着手指,在桌子附近来回走。
咬手提裙子,都不该,但最不该的是去指她的错。
夫妻之间,放肆一点不要紧。
他权当没看见,脑子里有什么事一直在蹦,偏偏就是跳不出来,只好等着她解惑。
“老太太叫褚太太风芝,婉如说徐小姐叫风宜,帖子上有名字,刮风的风,宜人的宜,你再听听,风宜风宜……”
“凤仪,有凤来仪!”
“对,他家人指定有些野心!她姐姐裹小脚不讨人喜欢,她就不裹。原先的国公不到三十就死了,这样倒着推算,在她小时候,姐夫就做上了国公,想必她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
这些他都想到了,只着急一点:“什么叫先赶走对手?”
“西辞呀!”
“啊?”
“你忘了吗?她们原先想过要把西辞弄进去做小。西辞心性高,本就不愿意去,再听她这样说,就更不可能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那不是小脚怪胡来吗?
等下,这狗屁的徐风宜道谢不来找我们,去的是自在馆,那褚颀也不对呀,要是惦记巧善,怎么不上我们家,去的也是自在馆?
“哈哈……”
“怎么了?”
“没事。”他憋住笑,正经问,“赵西辞怎么说的? ”
“她不愿意提,只说徐家的东西不能要,问我要不要捐出去?我说很好。”

她着急,要去自在馆说明白。
“你写下来,叫阿代送过去就好了。赵西辞家里也不清静,她娘软弱,她却刚强,我猜是吃过亏才有所领悟。她不肯跟你提这个徐风宜,我估摸着她是猜到了什么,已经厌上了。”
“也好。不管她想没想到,既然我想到了,就该告诉她,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谊。”
他点头,趁她写字这会,出去转一圈,正好接到冯稷等人,回来说一声,叫青桃陪着她,自己忙去了。
巧善拿了《千金方》教青桃认字,顺道把药方也背下了。
青桃听话,学得也认真,只是到底年纪小,她也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
“三嫂,怎么你也要学这些,小五姐姐不是精通医术吗?她们说学医要花许多年,用不上,就没必要费这个工夫吧。”
“我背方子,和你识字,是一样的道理:技多不压身。不会治病,通药理也是好的。多学点本事不会有坏处,将来总有一天能用上。过阵子医馆又会重新开起来,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去帮忙。不懂药材,去了只能打扫。学好了,能帮更多的忙。需要抓药的时候,记住了方子,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去细看。将来别人为我看诊,我也能知道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不怕被人耽误。”
青桃认真点头,“那我也好好地背。赌鬼常骂我们是没用的东西,我娘没生儿子,就总觉得欠了他,任打任骂。我们受罪,她也只叫我们忍。我不想嫁人,以后能不能一直跟着你们?三哥厉害,三嫂善良又不软弱,跟着你们学,我才不是没用的东西!”
巧善点头,无奈道:“嫁不嫁人的,以后另说。你胆大心细,本可以做很多事,可惜世道给女人画了个笼子,困住了我们。不过,他们管他们的,我们多努力一点,总有一天能叫人看见我们的本事。你不一定要跟着背药方,真心想学什么,只管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青桃咬着嘴点头,眼里有迟疑。
巧善心疼道:“说吧,我仔细听着。”
“我想学武,在那些高贵人面前,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亲眼见过路人无辜被打,衙差避走不管。无权无势,就只能靠拳头自保了。我还想学写字。”
“好!有志气。”
巧善起身去找纸笔墨锭,“家里暂且没有多的砚台,等会托阿代去买。我的字写得不好,等你三哥回来,叫他帮你选字帖。学武的事,我和西辞商量一下,看那边有没有人愿意学,挑个和气的师傅来教。青桃……你眼下就很好,将来会更好。”
她把东西放桌上,先抱一抱人,再把东西拿起来送给青桃。
“我一定好好学。”
他又忙开了,冯稷送来了马神医,老人家歇了半日,就被他送去了褚家,半夜才被人送回来,隔天又送去。
她和赵西辞待一块,挨个问了个人的意愿,想学医的接着学,想学武的就把名字写在青桃这一列,婉如把手举得高高的,接着是红衣,再是青青。
梅香东看西看,犹豫不决。
赵西辞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科考,三年才一次。难得能过两年自在日子,这里是咱们的天下,不要怕这怕那,想试就试,不喜欢就退出,眼下只是盘点人数,好安排场地和师傅。想学做账的找巧善,想管铺子的找我。别的名目也行,只要你想得出,我就给你找师傅。”
秀娟迟疑道:“他们不愿意矮了身份……”
“那就不要这样的蠢货,总有脑袋开过光的。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不要和这些人私底下亲近,防人之心不可无。”
秀娟拿定主意:“我想学射箭。”
“好!”
医馆重新开张,姑娘们清早过去帮忙。后院做了学堂,前边接着看病,要上学的先去上学,上完了再到前边来接替。
往年到了这时候,早已是春光烂漫,今年谷雨过了,还是刮风下雨不断。身子弱的人,还得层层叠叠穿很厚,外感风寒的人多,医馆门前总是有人在等。年前囤的炭多,正好拿来生炭炉,有炉子,有马扎子,有热茶,让他们安安心心候诊。
小五手里有祖传的治伤神药,但没方子,小四也没有,两人琢磨着自己来配,缺的卷柏和庵闾子多。赵西辞要出远门补齐药材,借了冯家的人去帮忙。
巧善留在家帮她理账,居然又接到了褚家的帖。
她们怎么知道妙妙在这边?
她没急着回帖,等到他回来再商量。
赵家禾一听就发慌。
这不对劲!
赵西辞走得悄无声息,那边不可能知道孩子在这。
“我先出去打听打听,等我回来再说。”
他饭也不吃了,立即起身去找赵东泰问褚颀行踪。赵东泰做着前院护卫武师,忠于职守不能明说,但暗示了褚颀有要紧事,不方便打扰。
那请帖就没褚颀什么事。
赵家禾安心了,把小四送去医馆坐诊,把小五还回来,叫她陪巧善一块进去。
去得快,回来也快,孩子好好的,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他慌得腿软,叫青桃带妙妙出去,关上门,焦急发问:“你怎么了?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公道,你不要怕招惹麻烦,大不了去投靠狗皇帝……”
她回神,摇头道:“你别胡思乱想。褚大人是想请我去帮忙,他从西辞那打听到我会心算,想叫我跟他一块去见镇南侯,查账目。”
家大业大,会缺账房?摆明了是借口。
先前光凭一条猜想就排除了隐患,实在是大意!
“不要去!”
“家禾,要是能拿到证据查办这个贪官,那就有钱粮赈抚遭了难的那几个县。”
“不要去,叫他另找人去办。这么大个玉溆城,难道找不出一个会算账的男人?”
“他们商量过,镇南侯狡诈,不会轻易将真的账目交出来。他们会想办法去弄,但不可能带走,也不能带上算盘,必须掩人耳目,迅速解决。”
“那是他们的事,叫他们另想办法。你不能去。”
她坐下,垂眸不语。
他满心焦灼,蹲在她面前哄道:“别去,我知道你喜欢算账,我给你找本子,要多少有多少。”
她抬眼看着他,摇头,坚定地说:“不,我要去!先前我担心自己本事不过硬,会把事办砸,这会我想明白了,我能做,我想做!”
“巧善!这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儿家……”
她不想吵架,但他已经焦躁不安,她不得不说重话:“家禾,因为你,我从笨巧儿长成了王巧善。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你给了我翅膀,就应该让我飞,自在地飞。这世上很少有男人能像你,像褚大人这样认可我们,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我想去做,我也会尽力做好。将来我的墓室里,能刻上这样的事迹,多好!你不能阻拦,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她贴近了,在他额头上亲一口,摸到他的手,望着它说:“你出门的时候,我也舍不得,但我知道那是你很想去做的事,你想成为你心中更好的赵家禾,我一定要支持。”
他无言以对,但仍旧惶恐。
倘若真的弄丢了她,再好的赵家禾也只是个空洞,他早就忘了真名真姓,是因为她才接着做这个赵家禾。
他深吸气,拿定了主意:“我不放心,我也去。我是你丈夫,我最珍视你,他们就很难说了,遇上什么不得已的事,说丢下就丢下了,那你怎么办?别急着说他是好人,你想想褚三爷,大难来临也不能逃,为了褚家的名声,险些丧命。还有,皇帝要整治他,他就认这个命,原打算牺牲全家去忠国,这样大义当先的人,你能依靠吗?”
确实只有他把她当命一样疼。
她被说动了,愣愣地反问:“他没提你的名字,想是早就安排妥当了,能多添一个吗?你正在忙的事,又怎么办?”
“给他们留信就好了,不用我亲自跑腿。”他撸起袖子让她看胳膊,得意道,“那位大人出行,身边必定要带人,随便换掉一个不就好了?”
她捂脸欣喜,连连点头,“对,你最厉害,一个顶十个,不,是十五个。你还聪明,主意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还有机会补短。带上你,再好不过。”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对!”
不用吵架了,真好!
她抱住他,又哭又笑。

第131章 根朽枝枯
这事不能对外泄漏,他亲自去了一趟褚家。这是于自家有功的恩人,门房得过吩咐,一面打发小厮快跑去通传,一面直接将人往里送,以免耽误。
褚颀早在去年就亲眼见识过他的本事,多次诚心招揽,乐得如此,听他说完后立即点头,把定下的计划和盘托出。
赵家禾到家便说了这个好消息,巧善见他仍旧精神涣散,不免担心,小声问:“这是不是打乱了你原定的立功计划?”
赵家禾摇头——褚颀提了她三次,称的都是王姑娘,是何居心?
巧善跟着紧张起来。他一见她这神色,忙说:“我是担心我们都出去了,留下妙妙怎么办?”
“几位嫂子还没接回来,单留下青桃照看,未免太辛苦。把她和妙妙都送去医馆,后院和铺子里都是自己人,又有小五在,就更放心了。不是他家要把妙妙接走做人质吧?”
她自己都不信,摇着头说:“不能呀,几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又接连送了几次赔礼,方才又有呢,不像个计较的。”
“前几次是真赔罪,这回是遮掩。”
她懂了,明早要出发,他们该提早过去“回礼”。
镇南侯恃功矜宠、顾盼自雄,早就和褚颀不对付,常私下贬低褚家一窝病秧子,不病不灾的褚颀则是个只知道抢属下功劳,托庇祖荫的软蛋。
在宴席上激他是第一步,巧善扮的是侄儿,不用刻意装样子,她这弱身板,正好对上不成器,也不用特地装强,该慌就慌,该乱就乱,正合镇南侯的心意:外人信不过,家里人又不行,看这伪君子能撑多久,哼!
一阵你来我往的暗讽过后,褚颀突然变了调,明着挑他的错,骂他无能又贪婪。
镇南侯被激得脸红脖子粗,怒斥褚颀是以小人之心胡乱猜忌,叫人取来账簿,用力甩到小孩儿面前,冷嘲道:“小兄弟,你叔叔等着你长进呢,你好生看看,看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天下人了?”
小孩儿看看叔叔,再瞟一眼镇南侯,又赶紧转回来看叔叔。
叔叔没动,只哼了一声。小孩儿战战兢兢拿起账簿,匆忙翻了几下,在那两位的针锋相对中慌得丢开了手。
假的,不用记。
褚颀转头呵斥她,叫她别在这丢人现眼。
侍卫把她领走,一路讲大义、家族荣光,说到客馆还没完,关上院门接着教训。
丫头进来送茶水兼窥探,等她走后,借倒茶的工夫,换过两人来接这训话。赵家禾带上她,从窗外翻出去,照着其他人清好的路去了临近镇南侯居处的库房,静待换防的间隙,上了书房的顶,趴伏在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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