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昨天白少将军应该也在马场吧?”
“对啊。趁他们那帮公子跑马的时候,那几家小姐在马场旁边闲聊,任子璇还在那里大放厥词,说沁姝公主就算是当过将军又怎样,不过就是个养在外面的野蛮老女人罢了。”
叶鸢闻言轻声笑了出来。这话还真是难听啊……可从字面意思听上去,倒也没说错,像自己这般年岁的贵女,早该嫁人了。更何况这些年,自己的确是一直养在外面的。
“她还说,沁姝公主除去公主的身份与白卿淮没有半点般配之处。”那少女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这话真是可笑,人家公主战功累累,况且今日她应该也来了,真应该睁大她的眼睛瞧瞧,看看人家公主的相貌比她不知美上多少!人家公主不配,难道她配吗?她才是除了身份,哪点都不能同人家白少将军相配吧。”
叶鸢听着少女的话,摇了摇头。不说那些配不配的话,只是若是自己真的没有公主的身份,或许她和阿岁便能离得再近一些了,哪会如这些时日般蹉跎。
“这话不巧可是被白少将军听见了。”
叶鸢竖起了耳朵。
“可笑的是,白少将军根本不认识咱们这位任家嫡女。”
“白少将军说,”那少女突然变化了声线,模仿起了白卿淮的语气,“公主岂是你可妄议之人。”
“是我配不上公主之万一。”
第69章 “驸马是不能在朝中任职的啊。”
水三瞧着自己主子的嘴角一直高高翘起就没放下过, 心中也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一直也挂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听听,听听啊!没想到白少将军平日里不声不响的, 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叶鸢耳朵里听着两个少女的谈话, 心中好似一片辽阔的草原中疯长起了野草, 仿佛天地间什么都消失不见,面前的花园,远处的楼阁就像是平地消失了一般, 天地茫茫间只有一条路,一条通向将军府的路。叶鸢此时此刻没有别的思绪,只想立刻见到阿岁,告诉他自己心中有多欢喜。
不知道自己的少年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众人面前维护着自己的。他把自己的姿态放的那样低, 就好像这样就能把她捧到天上去。阿岁啊阿岁, 我如何能不为这样诚挚的感情而心折?
那两位少女余下的谈话, 叶鸢全都听不到了。她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想着如何才能在宴会结束后去见白卿淮一面。这时水三拍了拍她,叶鸢缓过神来,顺着水三手指的方向,瞧见叶槿正朝着花园这边走来, 知晓叶槿是在找自己,于是便从长廊间迎了出来。
那两个少女眼看着叶鸢从长廊走出, 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慌里慌张地对着两位公主行礼。叶鸢顿了顿,也有些不自在, 带着些愧意道:“不好意思,不小心听了二位的谈话, 希望你们别放在心上。”随即又认真地端详了两位女孩,凑近了些对着她们道:“你们也很漂亮。”
叶槿离得稍远了些,只是有些好奇的瞧着她们,随口道:“我还以为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这儿同人说着小话呢?”
“皇姐您可别这么说,”叶鸢佯做害羞状,“是我不小心偷听了两位姑娘的话,只盼着两位姑娘不怪我才好,您可就别再打趣我了。”
叶鸢生怕那两位姑娘因为讨论她的事却被本人听见了觉得不自在,又以投缘为由,摘了头上的珠花赠予了她们。叶槿在旁看着,等走远些笑道:“这还是沁姝公主第一次赏旁人礼物,这两位姑娘回了家中一定能得到父母的夸奖。”
叶鸢也笑着摇摇头。她倒未曾想过还有这般关联,如今自己成了公主,一举一动都会被旁人解读出特殊的意味来,这倒是提醒了她,日后更是要格外小心些。
之后的宴席环节叶鸢一点也没能落下。赏花品茶,瞧着贵女们展示琴棋书画,自己也拿出了早就备好的两套头面作为彩头。只是她人还在宴席上,心却早已飞走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时分,叶鸢同叶槿乘着同一辆马车回宫,叶槿关心道:“我怎么觉着你有些心神不宁的?”
水三在一旁笑了:“乐安殿下当真关心主子。”
叶鸢有些无奈,只是她还需要叶槿打掩护,瞒也是瞒不住的。“皇姐,沁姝有事急着出宫一趟。”
“现在?”叶槿愣住,“可是你……”
“对,现在。”叶鸢点点头,“这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有事想求皇姐。”
“这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说便是。”
于是宫门口的太监也觉得有些迷惑。这两位公主刚回宫,怎么还没过去半炷香,乐安公主便又递了牌子要出宫去?
叶鸢拿着乐安公主的牌子,躲在马车中又回到了刚刚办了花月宴的园子里。随即又从后面的角门离开,沿着熟悉的路线翻墙溜进了将军府。实在是这个节骨眼下,盯着沁姝公主的人太多太多,若是她大摇大摆地出宫去将军府寻人,怕是明日大街小巷里便都是她的传闻了。
叶鸢每走近白卿淮的院子一步,心中便更加怯懦一分。似乎她的每一步都受着那份冲动的驱使,而院子里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那诚挚又热烈的情感,即将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叶鸢轻轻叩了叩白卿淮的房门,屋内传来白卿淮的声音:“谁?”白卿淮显得有些戒备,若是有人靠近,他在叩门前就应该察觉得到才对。
“是我,阿岁。”叶鸢轻声回应道。
叶鸢听见屋内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后白卿淮的声音显得有些磕绊:“请……请您稍微等我一下。”
叶鸢皱了皱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来找阿岁,阿岁会是这般反应。很……恭敬。
房门打开,叶鸢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自己想念已久的少年身着一袭白衣,就站在自己面前,鲜活灵动,一如自己期待的那般模样。还没等她开口,却见面前的人俯身跪了下去,声音郑重:“臣白卿淮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万安。”
叶鸢沉默了半晌。她兴致勃勃地来找自己的心上人,完全没想到白卿淮会这般虔诚地对着她见礼。她听着这转变的称呼,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不禁反思,自己会不会来得太过冲动了。
白卿淮跪在地上,没听见叶鸢让他起身,同时也看不见叶鸢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哪里惹恼了叶鸢,仍旧只乖乖地跪着,只是心中已经开始发慌。因为瞧不见叶鸢的反应,这跪在地上的短短一瞬,显得格外漫长。
他听见叶鸢幽幽地叹了口气,“阿岁,你是存心要我难堪的吗?”
白卿淮猛地抬起头,接近惶恐地问:“您怎么会这样说?臣何曾……”
叶鸢受不住他一口一个您,一句一遍臣,打断道:“你先起来说话。”
白卿淮站起身来,仍是微微倾过身来,声音弱下去:“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叶鸢无奈地叹气,却又笑了出来。自己和阿岁较什么劲呢?难道自己还不了解他吗?他事事为自己考虑,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那般低了,自己何苦又来怪他。
“阿岁,”叶鸢认真地瞧着他的双眼道,“你没做错。错的人是我。”
却不想这话听上去不像是诚恳的认错,倒像是有些阴阳怪气,使得白卿淮更加惶恐,下意识道:“叶姐姐……我……”
叶鸢终于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叶姐姐,于是那口从见到白卿淮开始便提着的一口气才能轻轻巧巧地落下。
叶鸢温声打断道:“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白卿淮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片茫然之中。他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如他想不出叶鸢此刻来见他是为何事。
两人落座后,叶鸢想了想也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寒暄道:“我听闻,近日街巷里都在传,说你与任家嫡女订了婚约……”
白卿淮急切道,“您是知晓臣的心意的,臣怎么会……”叶鸢仿佛能从白卿淮的未尽之语中听出几分委屈来。
“阿岁,”叶鸢认真道,“我也是人,也有想不清楚的时候。关心则乱,事关你的婚姻,我没法判断出这件事的真假。”即使他已经在今日的花月宴上确定了这不是真的,也仍是在听到白卿淮的解释后才真正安下心来。
“我今日在乐安公主的花月宴上,听闻你昨日去了马场,任家嫡女也在场。”叶鸢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白卿淮。
只是白卿淮仍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之中,没能看出叶鸢的欢喜之意,只是低声辩驳着:“臣与任家嫡女不曾见过,更不知晓她叫什么,也不是因为她才去的马场。臣同父母拜访任家,不过是谢任尚书在宫宴上解围之恩罢了。”
“我知道的,阿岁。”叶鸢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我听闻你在她贬低我时维护我,我很是欢喜。”
白卿淮终于抬起眼眸,直视叶鸢,随即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收回目光来。他想到自己前一日在马场说的那些话,耳根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却仍担心叶鸢误解,只是小声道:“臣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听不得她那般诋毁殿下罢了。”
他瞧见叶鸢没说话,又认真补充道:“您这般好,不该是她出言不逊,搬弄是非的对象。”
叶鸢摇摇头,“只有你会这般想罢了。”说完不等白卿淮反驳,“阿岁,你是不是在怪我?”
白卿淮摇摇头,却没说话。
“阿岁,”叶鸢轻声叹息,“我出生后不久便被白明酌接走……”叶鸢讲述着自己的过去,白卿淮注视着她,认真地听着,仿佛多了解一些她的过去,就能离她更近几分。“所以为了保护我,我的身份一直隐瞒到现在。今日我是来同你道歉,这样大的事情却一直把你蒙在鼓里。这些话,我之前一直都不敢告诉你,我害怕……”
“您不必同我道歉,”白卿淮急切道,“臣早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您都不必同臣道歉。只是,”白卿淮的神情显得有些委屈,“您是可以信任臣的,您无论同臣说什么都不必害怕。”
怪叶鸢吗?白卿淮想,自己怎么会怪她呢?只要是沁姝殿下,无论她对自己做什么,自己也应当是永远都不会怪她的。
可是他听殿下说,她害怕。
他只是觉得有点委屈,他以为自己已经值得殿下的信任,可是殿下在面对他时,说出这些仍然会觉得害怕。他一边因为殿下的不信任而委屈,一边怨怪自己做得还不够,才会让殿下时至今日都没有办法对自己倾注完全的信任。
白卿淮没有听到叶鸢的回应,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殿下,您不必怕的。”
叶鸢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自己又几时不信任阿岁了?
“阿岁,”叶鸢直视着白卿淮的双眼,轻声道,“我如何能不怕?”
“驸马是不能在朝中任职的啊。”
第70章 “我们只是我和你。”
白卿淮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听到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词语,脑海中闪过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却仍是努力压下心中百般思绪,惶然道:“是的……所以您择婿时一定要看清了, 那人身份和本事上都比不得您, 起码要在旁的地方有过人之处才行……”
白卿淮只是靠着本能在说话, 实际脑海中一片空白,早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知晓早晚有一天,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会成亲, 会有自己的驸马,到了那一天,他便只能瞧着殿下同旁人幸福恩爱,自己便只能抱着点可怜的念想, 度过那未来的日日夜夜。
“阿岁, ”叶鸢正色道, “你看着我。”
“啊,”白卿淮眼神飘忽闪躲,却又在听了叶鸢的话后,努力将眼神固定在了叶鸢的双眸上,“是。”
“你真的这样想吗?”叶鸢认真地问。
“殿下, 臣……”白卿淮的神情难过得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殿下,臣没有旁的选择可以想了。”
叶鸢闭了闭眼,明明是自己一直没有给阿岁信心, 却又像是饿久了的人那般,即使已经有了充足的食物, 也仍然要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必挨饿,不停地分辨着阿岁对自己的感情。
“阿岁,”叶鸢认真地看着白卿淮,像是能将他的模样印在骨髓之中,“我想给你其他的选择。”
白卿淮惊得睁圆了眼睛,却仍是不敢多想,生怕给了自己什么不该有的念想。
“是我一直不敢面对,所以才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世。我知晓早晚会到这一天,我的秘密会一一呈现在你的眼前。我不敢触及你的反应,也不敢揣测你会有什么样的决定,所以一拖再拖。”叶鸢目光微微倾斜,没有直视白卿淮,而白卿淮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无措地不作声。
“我知道这样不公平。我有天大的秘密,却叫你蒙在鼓里。原谅我的自私,我也是个普通的人,我也会胆怯,会不安,会因为畏惧而退缩,一旦事关于你,这些情绪便总是在我身上交替显现。”叶鸢直视着白卿淮,神色郑重,缓缓道,“阿岁,我喜欢你。”
白卿淮咬住嘴唇,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惊愕地瞧着叶鸢。
是梦境吗?
便是这般美梦,也是难得的。
青石落入古井,终于得以听见回声。只是守着井口的少年,却抓着那根真实可以触及的藤蔓,担忧那回声是幻境,而不敢放任自己下坠。
“不是那种姐姐对弟弟的宠爱,也不是对同僚的欣赏。是真真正正的你站在我面前,我便常常能感受得到你的情绪,会因为你的欢喜而欢喜。或者说,你在我身侧时,我便常常是欢喜的。”
白卿淮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听着,享受着片刻的幻象。
“在榆城的时候,那时我知道你是白家公子,既欣慰你与我有着相同的立场,不必担忧有朝一日站在对立面刀剑相向,又难过于你是白少将军,并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需要依赖我的小少爷。那个时候,我心中难过,却以为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突然不再被需要了,以为缓一缓,待我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也就都会好起来了。可是日子久了,便开始觉得,这似乎是莫大的缺憾。”
“当我意识到我们两情相悦时,我只觉得悲哀。你是白少将军,我是沁姝公主。就算是两情相悦又如何?你永远做不得这驸马。我也不可能不做这个公主。我那时觉得,或许是天注定的。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太浅了。”
白卿淮变得有些迷茫。他有些难过,为什么哪怕是在梦里,叶姐姐也还是会说出这些残忍的话来。
“可是阿岁,你总是给我那些赤诚而又热烈的感情,我招架不住的。我会因为我对这样的感情的辜负而难过。我变得不甘心了。本就不该这样的。凭什么呢?我们四处征战,也算得上为朝廷贡献良多,最后却因为这功勋而不能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想,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叶鸢认真地说,“阿岁,我们给彼此一次机会吧。”
白卿淮有些无法思考,说话前先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却意外地感受到疼痛。
居然不是做梦吗?平日里聪慧的脑子里像是被灌了蜂蜜一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甜蜜的东西,却又因为那些甜蜜的要素过于黏稠,所有的思绪缓慢而陌生,一切都就此停滞了下来。
叶鸢耐心地等着白卿淮慢慢消化这些话,半晌,听到白卿淮小声说:“殿下,我可以抱抱您吗?”
叶鸢也愣住了。她心中紧张,却仍是温柔道:“当然可以。”说完便主动起身,“阿岁,来。”
于是那个赤诚的少年终于环抱住了朝思暮想的殿下,内心的不平静逐渐被周身所萦绕的少女特有的淡香安抚,两个略带僵硬的人渐渐放松下来,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中。
只是叶鸢渐渐察觉到白卿淮的气息有些不对,轻轻推了推他,可是白卿淮感受到这推力却将叶鸢抱得更紧了些,叶鸢只得开口问道:“阿岁,你怎么了?”
却听到白卿淮吐字模糊,说话间带着鼻子抽泣时的呼吸响声,迟疑地问:“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叶鸢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中泛起一片酸涩,她有些难过,虽然两情相悦已久,自己却在此时此刻才终于说出心中所想,才会让面前这个少年,对于她的所言所为这般没有信心,便是此时此刻的一个简单的拥抱,都能让他游移不定,怀疑此时此刻的美好都是幻象。
“都是真的,”叶鸢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会比此刻更加真实。”
相似小说推荐
-
给诸朝直播华夏文明(星陨落) 《第一期:让我们走进古人们的衣食住行》
姜叶:“先秦时期,人们衣服里面要么不穿,要么胫衣,所以荆轲刺秦失败后对...
-
视线回避是心动的开始(柚子多肉) [现代情感] 《视线回避是心动的开始》作者:柚子多肉【完结】晋江VIP2025.02.08完结总书评数:27701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