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淮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了叶鸢的肩膀上,半晌没有说话,只有叶鸢潮湿的肩头静静传递着白卿淮内心的不平静。等他开口时,说出的话,倒是叫叶鸢有些不懂了。“殿下您想要我怎样做?无论是怎样……臣都是愿意的。”
“什么叫……‘无论是怎样’?”叶鸢一头雾水地问。
白卿淮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不清楚自己的话语是不是有些冒犯,“自然是随您喜好……”
“不是,”叶鸢有些迷茫,“我没太懂你在说什么。”
“野史传闻,前朝公主有些入幕之宾,”白卿淮似乎紧张得连耳尖都在用力,“我会小心隐蔽一些,不会叫旁的人知晓的。若是您愿意给我个名分,”白卿淮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般咽了咽口水,“我会去辞官……”
“白卿淮你是不是疯了?”叶鸢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卿淮,她甚至说不出是白卿淮所说的前半句更疯癫些,还是后半句更叫她震惊一些。
“您别气。这些您都不愿吗?”白卿淮轻声说,“那也没关系的,臣自然随您安排。”白卿淮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叶鸢,叶鸢毫不怀疑,此刻哪怕她提出的要求过于离经叛道,白卿淮也只会温温柔柔地答应下来。
“阿岁,”叶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要想清楚些,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臣知晓的。”白卿淮仍是好言好语的应和着。
此刻的白卿淮处于一种微醺一般的状态,突然天降大喜,是他过于幸运才能得了叶鸢的青睐。他心中觉得自己或许是配不上这份喜爱的,可是,这样的幸事落在自己的头上,他只会抓得紧紧的。他永远都不会将叶鸢推开,他渴盼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叶鸢一时之间失了言语。她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从没有想过叫你辞官……”
“臣懂得的,”白卿淮仍是柔顺地回答,“没有名分也没关系的。”
“你懂什么啊你什么都不懂。”叶鸢甚至被面前这个好脾气的人激起了一些火气,“我说白少将军,你的官职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十一岁上战场,十三岁率队奇袭敌军,到如今,近十年的努力与功勋岂可说扔就扔。”
白卿淮沉默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这笑容在他通红的眼圈的点缀下,显得格外脆弱。“还是您更重要些。”
叶鸢彻底没了脾气,只好好言相劝道:“我从没有想过叫你放弃官职,区区一个驸马的名头,不值得你抛下这许多。更何况,大殷武将本就凋零,如今正是需要你这位少年将军的时候。至于什么前朝公主,我竟不知你还这般了解这种桃色野史。”
“臣也是那日在鸣冤鼓前,得知您真实身份后去查的。”白卿淮生怕叶鸢误会,连忙解释道。
叶鸢心中一软,原来那日鸣冤鼓前,阿岁也在。说到底这些都是因为她。“少看些乱七八糟的,我若是真如前朝公主那般养上十个八个男宠,到时候有你哭的。”
白卿淮闻言,脸色刷的一下褪去了红晕,心脏砰砰作响,“您……可不可以,少一点……”
“说什么呢?”叶鸢瞪了白卿淮一眼,“你今日怎么什么都能当真?”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卿淮,“有些呆头呆脑的,傻得有些可爱。”
随即叶鸢正色道,“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阿岁,你永远都不会是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入幕之宾,或许我曾经没能给你足够的自信,可是从今日往后,你与我在一起,未来只会是恋人,是爱侣,是平等且相爱的关系,你不必唤我殿下,在我面前你也不必做白少将军。”
“阿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只是我和你。”
第71章 夜色朦胧,没有人会知道,京城的角落里悄悄开出了一朵粉色的花。
“殿下……”白卿淮显得情绪激动, 眼角含泪,嘴角却一直上扬,“能有机会和殿下在一起,臣求之不得, 无论是什么都受得住的。”
叶鸢摇摇头, 双手扶上白卿淮的肩膀, “阿岁,我也是第一次爱人,也不懂怎样做才能让你欢喜, 我只是觉得想多见见你,想多同你吃饭,跑马,练剑, 下棋, 想同你分享我看的那些无聊的话本子, 想与你一同逛灯火幢幢的街市……这是我心中所能想到的乐事,在我许愿的未来中,这些,我均愿与你共度。”叶鸢轻声道,“阿岁为何依然唤我殿下呢?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白卿淮的情绪难以平复, 只是急切地应道:“我哪里会生您的气!只是君臣有别,要是叫有心人听去了, 那便不像话了。”
叶鸢轻笑一声,有些无奈却似乎也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似乎表白了心意之后, 连简简单单的一声殿下,都带着甜蜜的意味, “那便随你吧,不过阿岁,”叶鸢调笑道,“本宫许你随意唤我。”
白卿淮听出了叶鸢的揶揄之意,脸色微红,微微低下头又鼓起勇气抬头直视着叶鸢的眼睛:“您同我一起,愿意让我爱您,您的一举一动我皆欢喜。今夜是我十八年以来最开心的一个夜晚。”
叶鸢怜惜地伸出手去勾白卿淮的手,轻轻摩挲,拂去少年因为紧张而浸出的一层薄汗,欣赏着白卿淮因为紧张而有些无措的神情,爱不释手,却又不得不趁着宫门还没下钥回到宫中。徒留白卿淮一个人,手里拿着那柄叶鸢送的缠着的布条都已经磨的有些发亮的匕首,躺在床上傻笑。
夜色朦胧,没有人会知道,京城的角落里悄悄开出了一朵粉色的花。
大殷朝沁姝公主的归朝礼,不可谓不盛大,却也不算铺张,该有的仪式礼节一应俱全,沁姝公主的仪仗虽不繁复但不失精美,全程都有朝臣在侧,街市两旁的百姓喜气洋洋,均想瞧瞧殷朝第一女将军沁姝公主的风采。
白卿淮混在朝臣中,求着自己的心上人衣着华丽,如九天玄女般走向高台,心中情绪复杂。他似乎离他的神女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他的心上人心中不只有他,有皇宫有殷朝,有百姓有天下。万幸,自己走进了她的心里,总算是与她有了能够伸手握住的联系。
皇上为沁姝公主御赐府邸。这是叶瀚英在位的第一位有自己府邸的皇女,便是乐安公主年长些,也没有这样的荣誉。经常从主街走过的自然都瞧见过年前有一座无主的府邸不知为何一直在叮叮当当修缮着,知情的人均知晓是为了方便沁姝公主上职,不知情的百姓却将各种八卦传得天花乱坠,如今大把的人正挤在主街上,等着瞧沁姝公主入府的身姿。
皇贵妃在整场归朝礼途中都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可心中的骄傲中掺杂着不舍的苦水,“沁姝刚刚回宫,还没能住上许久,便又要出宫自立府邸了。本宫是做母亲的,自然是万般不舍,可是母妃心中是为你骄傲着的,本宫的女儿这般出息,虽是公主,却不逊于历朝历代的皇子。母妃再如何不舍也知晓轻重,只盼你平日里善自珍重,叫母妃在宫中也少些担忧。”
“便是儿臣立府了,也不妨碍回宫小住不是。”叶鸢宽慰着。
仪式盛大。叶鸢本以为自己会心中思绪复杂,脑海中想着许多有的没的,没想到仪式结束,诸多感触也不过汇成一句话,太累了。从梳洗打扮,到端着姿态,顶着沉重的头饰坚持不到两个时辰,时刻控制住面部的表情,这可不必打仗轻松。叶鸢在心中腹诽之余不忘同情叶槿,她可怜的皇姐这些年可真是太辛苦了。
叶鸢也是第一次参观自己的公主府,即使她从来不缺钱,也不免为皇家的财大气粗所震惊。怪不得人人都想登上那个位置,权利和财富很难不叫人着迷。相比于自己的小宅院,公主怕是能装下其十个不止,大小屋舍一应俱全,还有小花园和池塘,便如皇宫的一角一般精致。
“可算能休息了。”水三为叶鸢摘下了头上的最后一片珠花,长出了一口气,“今日别说是您了,我站在皇贵妃后面看您走过御道都要屏住呼吸,真是太紧张了。”随即又笑了笑,“不过说起来,您今日可真美啊。”
叶鸢轻轻拽过水三要帮她揉腰的手:“你也别忙着了,都已经跟我忙了一天了,也赶紧歇着吧。一会儿叫厨房做点点心……算了,咱们刚来,厨房怕是也没准备什么食材,找个人去居安楼报个平安,告诉格格一声,今日一切顺利,顺便拿点点心回来。”
“知道了,殿下,”水三大声重复着叶鸢的话,“奴婢这就去找人去居安楼买些点心回来……”说话刚落,便见水三旋身飞冲向房门,霎时间推开,将匕首架在了门前之人的脖子上。
“何公子?”水三瞧见是熟人,戒备之意降低了些许,却仍是皱了皱眉,“这个时间,您为何会不请自来?”
“在下之前同公主殿下……”何余升小心地解释着,话音未落便见叶鸢从屋中走出来对着水三摆了摆手。
“之前我同何大哥有约,是我让他来公主府找我的。”叶鸢对水三解释道,又转过头对何余升道,“抱歉,我与水三不知道是你在门口。还请何大哥进来说话。”
水三疑惑地看了看叶鸢,她想不出叶鸢是在什么时候同何余升有了这样的约定,主子两日前不是没忍住偷偷溜去了将军府吗?瞧着主子那日回来那个压都压不住笑的模样,何公子应当是没机会的啊!
叶鸢暗暗对着水三摇了摇头,“何大哥,什么事这么急啊?这我前脚才刚搬进公主府,后脚你就找上门来了。”
却见何余升吞了吞口水,往前迈了一步,随即一撩袍子,“唰”地跪在了地上。叶鸢惊得向后退了一步,随即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去扶,“何大哥这是做什么,你我私下见面,半礼意思一下就是了,何顾行此大礼?”
却见何余升微微缩了缩,躲开了叶鸢的手,俯身叩首在了地上,“在下有要事求公主殿下恩准!”
叶鸢见此,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伸出的双手垂了下去,“何大哥起来说话吧。”
何余升没动,仍是郑重地伏在地上,“草民想投奔公主!”
叶鸢眯了眯眼。她只以为和家父子之间只是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却没想到已经到了立场不同的地步。虽然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何余升这个人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极好的,与他的父亲完全相反,可说到底,他仍然是何甘平的儿子,她很难判断何余升到底可不可信。父子间是血脉亲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是贸然相信了,然后他二人再行联手,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气氛有些沉默。叶鸢顿了顿道:“那也先起来说话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详谈。”
“谢公主。”何余升优雅起身,全然不见在昔日“盟友”面前卑微行大礼的窘迫。
二人落座,叶鸢先放低了姿态:“本宫之前一直担心,关于本宫的身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还是应该对你说声抱歉的。但现在看来,何大哥对本宫的身份似乎是满意的。”
何余升连忙摆手道:“公主殿下,还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之前同您相处了些时日,在下心中也觉得舒适畅快。与您相处本就是我父亲的意愿,与我自己无关,您即便是隐瞒了些什么,后果也与我无关,那些该是我父亲一人承担的。”
叶鸢挑了挑眉:“何大哥这话听起来,蛮有意思的。平日里觉得何大哥,忠厚老实,为人温吞,本宫只知晓何大哥对何丞相有些不满,却没想到,竟然连与本宫携手,诓骗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事情,都是愿意去做的。”
何余升微微有些沉默。叶鸢见何余升不说话,不反驳却也没有赞同之意,只好笑了笑,继续道:“刚刚听何大哥说有事求本宫,不知具体所为何事?”叶鸢全然不提刚刚何余升所说的“投奔”之语,只做没有听到一般。
何余升闻言有些紧张,郑重的重复着刚刚的话:“在下想要追随公主。”
叶鸢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一般,表情显得有些讶异,“可是,本宫有什么好追随的呢?何丞相的势力庞大,何大哥只管跟着您父亲,这一生不也是衣食无忧?就算未来不能平步青云,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叶鸢说话间,有些漫不经心地将面前的茶杯盖轻轻在茶杯边缘刮了刮,“丞相家的公子突然跑到这里来,找到本宫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说要追随投奔,”叶鸢身子微微前倾,将头凑近了些,“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谬吗?”
“殿下说笑了。”何余升手指捏住茶杯的手柄,肉眼可见的紧张,却仍努力组织着语言,“您是殷朝第一女将军,还是当朝公主,何谈无权无势呢?”
叶鸢轻笑一声。“不过是两个头衔,拿去和丞相比,可还是差得远了呢。”
何余升闭了闭眼,他天生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同面前这位相识已久的公主叙述他的诚意,只好咬牙道:“何丞相有不臣之心。”
“哦?”叶鸢笑了笑,“这有的话,可不能乱说啊。”
何余升直视着叶鸢:“您本就知道的,不是吗?”
第72章 “嘘,小声些啊阿岁。”
叶鸢闻言愣了一下, 似是根本没有想到何余升会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觉得有些意外,淡淡地笑了笑:“何大哥,既然你话说得直接, 我也就直说了。我们确是相识已久, 我对你也算得上是有些了解。我认可你, 尊重你,也着实对之前的隐瞒心怀愧疚,只是尊重有余, 信任却不足。”
何余升闻言轻轻颔首。他早在来之前就知道,他所求之事不会那样顺利,如今叶鸢将过滤摊开放在桌面上,反倒让人觉得安心。
叶鸢继续道:“毕竟, 你是何丞相的儿子, 而我只是个外人。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能让你背叛父亲, 甚至于要联合外人对自己的父亲不利。”
何余升刚要开口,叶鸢又打断了他:“若只是对自己父亲不满这样的理由,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何余升悄声深吸了一口气:“若说我长到这般年岁,一点都不恨他,那是假话。可那也不至于要我违背心中礼法, 去真的对抗自己的父亲,甚至不顾是否会将他置于死地。”何余升抬起头, 直视着叶鸢,“可是,我也想要活下去, 我也有想保护的人。”
“我也不想一生为他所禁锢,最后却要因为他离经叛道的决定而丧命。我不相信他会成功, 或者说,我也不希望他能成功。他要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要我学了这么多文章礼法,到最后却要我和他一起叛国,要我不忠不义,可我不愿。”
“殷朝虽说朝堂上暗流涌动,可是那些事情都是王公贵族的事情,与天下百姓无关。如今的轻徭役,轻赋税正是百姓心之所向,所有无谓的争权,不过是在为这片河山沃土上生存的人们徒增负担,真正承担后果的,永远不是这些站在高位手持权柄的人。”何余升说话间神色愈发激动,似是将心中长久的苦闷都吐露了出来。
叶鸢沉默了。叶鸢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她也是手持权柄的人中的一员,她只能竭尽所能地将这些斗争与战事所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这权柄仍握在手上,就不可能不争。你若不争,就有人要来争抢,逼着你争。
何余升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稳定了一下情绪,瞧着叶鸢若有所思的神情,平静道,“我知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听上去口口声声都是大义,即使我真是这般所思所想,此时此刻也显得虚伪。”
叶鸢也笑了笑:“本宫也并非不信,只是哪怕是心怀这般信念,也怕是要十分坚定才能撼动父子亲缘,去与外人结为盟友,反而将剑尖指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何余升颔首,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紧张之意才真正消退了几分:“是。您想的没错,在下自然……也有所图。”
叶鸢满意地点点头:“说说看吧。本宫同你这样的组合,自然是要有来有往。有些适当的交易,合作关系才牢固。”
何余升自嘲般一笑,“自然也算不得是合作关系,只是在下贸然追随殿下罢了。”随即真诚道,“我之所求也不过是保我家人平安。”
叶鸢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何余升继续道:“若是有一日事发,我与我母亲定是要与我父亲同罪而处。我愿为殿下您效力,只求若是到了那一日,您能留下我与母亲的性命。”
叶鸢皱皱眉:“可这不是本宫能决定的事。”
何余升期待地看着叶鸢,带着些无助和渴盼:“但若是您愿意,您可以影响那位的决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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