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竟然受伤在家休息。
“思卉这丫头是你派来的间谍吧,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南蓁将打包好的菜装盘端出来,看见客厅里的烛光,她脚步一顿。
林莫好似没看见她的迟疑,自然地挽起袖口过来接她手上的餐盘,玩笑道:“她可比你喜欢我。”
客厅昏暗,只有烛光和沙发边的地灯幽幽映照。
食物的香气和洋甘菊的清香在空气中飘动,林莫回身来拉她到沙发上坐下。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水。
南蓁怔了怔,抽回手,扣紧拇指藏到身后,尽量若无其事,“那她的工资以后你来发。”
林莫笑,“那有什么问题。只要你愿意,你们两个的工资都可以由我来发。”
南蓁闻言淡了眼色,弯腰拿起餐具,“先吃饭吧。”
烛火柔暖,橙红的光在空中晕出一圈圈涟漪。
南蓁眨了眨眼,长而蜷曲的睫毛灵动轻盈,淡妆的侧脸被如梦似幻的光影笼罩,说不出的旖丽芬芳。
林莫喉结轻轻一滚,声音哑了下来,“生气了?”
南蓁无视了他的注视,“没有。”
林莫耐心地解释:“你出差两个多月,知道你回来,我只是太想见你。”
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便分开这么久,他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南蓁给他的信息以外的话题。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之间并没多亲昵的感觉。
南蓁知道他只是关心而已。
插了块配餐的菠萝放进他的盘子里,她软下声音提醒:“快吃吧。”
茶几太矮,南蓁弯着腰,纤细的腰肢折叠成一片,低头时,耳侧墨色的发丝缎子一样滑下来,林莫下意识伸手去接,微凉的柔软落了满手。
眸色渐深,指尖不可抑制地触向她的脸颊。
堪比羊脂玉的细腻,又带着熨人的温度。
她肌肤的触感在他的想象里绕过好多圈。
可惜始终找不到出口。
林莫手腕微僵,轻轻翻转,将她的发丝勾到耳后,眼中浑浊的深沉在两个呼吸后渐渐平息。
他抽了张纸递给她,“小心沾到头发上。”
南蓁跟他太熟了,也不在意这些小节,将发丝按在胸前,调皮地笑了笑,“好久没吃这家了,好香。”
林莫看她的眼神有种大人看小孩的宠溺,温和且宽容,“所以你是为了吃饭才急着回来的?”
南蓁拿着叉子的手一顿,脸上轻松的神情消失,片刻后,她慢慢直起身。
林莫有瞬间的后悔,或许应该等她吃完饭再问。
但话已出口,没有回旋。
“思卉的朋友圈,我都看见了,你们回来大半个月了。”
南蓁为人一向认真负责,接下的工作要么不做,要么就会一直做到底。
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比起她回来之后不联系他的原因,他更好奇是什么让她放下了工作。
林莫温声问:“可以跟我说说么,出了什么事?”
客厅里没人说话。
空调呜呜的运作声单调而嘈杂。
南蓁盯着茶几玻璃下的病例本,突然想起那年陈厌伤了手,接他出院回家的路上,他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公寓楼,对她说,我第一次知道被人接回家是这种感觉。
她那时惊诧地反问,‘什么意思?游阿姨...你妈妈没有接过你?’
陈厌摇摇头,声音平静到几乎是冷漠,‘她没有接过我,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吃饭,睡觉,上学。连小时候发烧去医院,也是邻居发现我昏倒在家里才送我去看病。输完液,我再一个人走回来。那天是晚上。那个夜很长,我那时以为我永远也走不出那夜。’
他说着,回过脸来对她轻轻一笑,笑容苍白,却因真心而明亮。
‘我很高兴,高兴你能来接我。其实我可以一个人回去。但是你来了。谢谢你,南蓁。’
彼时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南蓁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她从陈厌脸上看到了一点新生的希望。
就只有一点点。
但一点点已经足够让她自私的心被狠狠拷打。
她突然之间有点理解那个词——
相依为命
原来当一个人把希望建筑在自己身上是这样的感觉。
是另一个生命依靠过来的重量。
她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口不择言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憋了半天才生硬地纠正他,‘没大没小,你要叫我姐姐的知不知道?’
陈厌听完没说话,只是笑意更深,一双桃花眼里有淡淡的光细闪,好看得让人心里发软。
那时候的陈厌,脆弱又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全然不似后来这般……冷酷,还有强硬。
沙发上,林莫看着南蓁沉默的侧脸,忽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清透的眸子里盛着淡淡的忧愁和无奈,仔细看,还会发现那里面掺杂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与甜蜜。
自从离开那个人后,她很久没再露出过这种神情。
心中忽而冒出了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脸色微凝。
“南蓁,你...”他没说完。
南蓁轻轻侧过脸来,看他的眼神异常真诚。
“林莫,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月底的Z市来了台风。
大雨下了整整一周,暑热被消减,潮湿又过了头。
南蓁坐在竹园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从这里能看见外面被雨水洗得翠亮的细竹。浓郁鲜亮的竹叶茂密相依,互相鼓励着熬过了一夜又一夜的雨。
膝盖处隐隐的酸痛让她不自觉用手摸了摸。
二十分钟后,孙馆长坐在她对面,签好了美术馆的转让协议。
孙馆长年事已高,又常年从事教研工作,对经营这件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当初决定创办纪念美术馆本是为了配合政府的文艺工作计划。当年在各种政策的扶持下,美术馆也辉煌过一阵,而今看着美术馆逐渐凋零,他心里并不好受。幸好南蓁回来了,还愿意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好好经营,他无比欣慰。
“南蓁啊,作为馆长,我得谢谢你愿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其实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我和其他几个老师就已经注意到你了,你有天分,也有毅力,后来出国深造也很用功。有件事我倚老卖老地想多句嘴问问,你既然学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画了呢?”
南蓁微笑,“我还在画,只是很少拿笔了。”
孙馆长有些惋惜,“唉,都怪老肖当初执意把你和向隅带去跟他干活,要我说啊,跑剧组哪里是艺术家该做的事。”
南蓁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艺术家,至多也就是个学艺术管理的研究生罢了。
“艺术需要情绪,情绪太耗心血。可能是我血气不足吧。”她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也幸好我去跑了剧组,不然也没能力接下美术馆了。”
凡事都有两面性,孙馆长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再多说什么。
签好了协议,后面还有一些手续要办,孙馆长体谅南蓁一时拿出这么大笔的现金不太容易,同意让她先付一百五十万做为定金,另一半等这些手续都办完后再付。
送走了孙馆长,南蓁就这么坐在窗边看竹子,直到又开始下雨,雨珠淅淅沥沥地趴在玻璃上,像透明的眼睛,一颗颗都看向她。
她无疑是美丽的。
阴雨天的下午,窗外灰蒙蒙的光线让她的清冷与忧郁显得更加引人注目。
有按捺不住心动的男士上前询问是否可以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南蓁转回脸来,翦水的眸子比窗外的雨珠还要透明。她并未出声,甚至没有表情。
像被微凉的雨丝浸润,男人从她空灵的眼神里读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微哂一声,尴尬地转身离开了。
纪向隅从楼下上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等那男人走开,他抱着手臂大步上前,坐在南蓁对面啧啧摇头,“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
他一来就给了她如此评价,南蓁冷眼睨着他,“既然如此,那我就无情无义地不还钱了。”
纪向隅只当没听见这话,手一摊,好奇问,“我以前没觉得,但瞧你刚才的表情,啧啧,那叫一个冷淡哟。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也教教我呗,下次我好拒绝剧组那些脑残粉。”
南蓁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学费二十万。”
“我哪还有钱!我都被你榨干了。”纪向隅挑眉点了点她面前的那份转让书。
南蓁拍开他的手将文件收进包里,“去去去。”
“真小气,看都不让看。”纪向隅歪着身子翘起二郎腿,“这美术馆现在也有我一份好吧。”
为了凑齐买下美术馆的三百万,除了宁盼的资金,南蓁不仅掏空了自己,也掏空了纪向隅。只是他这些年来挥霍无度,东拼西凑出来五十万,还差三十万。
他挺好奇最后这三十万是怎么来的,但南蓁打死都不肯告诉他。
想起这事儿他就忍不住抱怨,“哼,我就说你前几天怎么对我那么好,还把车给我开。结果全都是为了我的钱。你这个势利眼的女人!”
“我无情无义、我势利眼?好啊好啊。”南蓁脸色一转,“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走!”
纪向隅:“...去哪?!”
南蓁之前一直在利用闲暇时间经营美术馆的视频账号,引流效果不错,今年还被评为了本地艺术自媒体的标杆。
今天恰好有个Z市本地的TMT行业交流会,她受邀参加。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跟所谓TMT这个行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所有后台数据都只是碰巧罢了。
况且谁都知道这种会议有多无聊。
她只要一想到那些金融术语就觉得头晕眼花,再想到会议之后的交流酒会就更两眼一抹黑。
会场里,纪向隅倒吸一口凉气:“那你把我抓来做什么?!”
南蓁视线在场内扫了一圈,跟着淡淡瞥向他,“你不来谁去交流?你指望我?”
“你最好搞清楚,让我进美术馆的人可是你。现在为了保下美术馆,我到处求人拉投资不说,这什么交流大会了,我以前听都没听过。你不觉得你应该对这事负点责任吗?”南蓁说着,俏皮地冲他眨眨眼,“何况你自己也说了,美术馆现在也有你的一份了。”
“……”
纪向隅被她一顿鬼扯气得脑袋发昏,“你这个、巧言令色的、坏女人!”
他牙都要咬碎了。
南蓁轻轻一笑,“过奖。”
会议很快开始。
前半段如预料的一般,冗长的领导发言,没新意又无聊的致辞,各位上台发言的分享者使用的专业术语和专有名词都让人一头雾水。
纪向隅打着哈欠抱怨,“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他昏昏欲睡,一旁的南蓁却好似十分精神。
她不断张望着会场周边进出的人群,似乎在找什么人,但一直到会议的尾声也没找到。
南蓁来之前就想过,或许这种不算重大的场合他不会亲自出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不会来了。
流程进行到最后,她的视线才终于安静下来。
台上的主持人这时宣布最后环节。
“让我们掌声有请天幕新一代掌门人上台为大家作最后的总结发言。”
会场内顿时掌声雷动,各种议论和交谈声不绝于耳。
就连纪向隅的瞌睡都醒了,“天幕?是那天跟咱们一块吃饭的投资人么?”
南蓁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
俗气的大红色舞台,大屏幕上播放的PPT堪比少儿动画,这一切在刚才让南蓁昏昏欲睡的背景,此时都在眼中慢慢淡去。她悄无声息地望着那个正缓缓走上台的人。
聚光灯下,年轻男人挺括昂扬,俊美清绝的脸上平静无波,像造物主过度偏爱的艺术品。
他完美得没有一丝生气。
“大家好,我是陈厌。”
南蓁一直相信,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惹人嫉妒、感慨老天不公的。
因为她见过陈厌。
实力过硬的天之骄子、智商超群的投资鬼才、背靠朝日集团,手握百亿财富。
明明可以靠背景,偏偏非要靠实力。
抛开这些旁人梦都梦不来的身份地位,他甚至连皮囊都精致得能秒杀一片娱乐圈中的男明星。
回国前,这些极尽谄媚的形容词对南蓁来说只是一个个冷冰冰的字符,每一个单独的词汇她都能理解,却无法将它们堆砌出一个完整的形象。
直到这些天来,她越来越多地看到这些字眼。
它们拼凑出了一个陌生又高绝的陈厌。
台上的人一身冷肃的黑色西装,目无波澜对着台下,淡淡的神情好像没有在看任何人。那双少年时晦涩的漆黑双眸如今已蜕变得更加讳莫如深,目空一切的神情却一如当年轻狂肆意。
恍惚间,过往的光影与此刻光芒万丈的人重叠交替。
对着话筒,他沉冷的嗓音通过音响传遍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台下掌声经久不息,众人看他的目光里有艳羡,有欣赏,有钦佩。
南蓁却神情呆滞。
距离那天在观澜云,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周,他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南蓁让方力何帮她转达的话,她想,他一定对他说过了。
是陈厌不肯联系她而已。
那天他突然在她眼前倒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他如此闪亮矜贵地站在聚光灯下,眉眼间仍带着幽幽的冷郁,好像露台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而已。
直到亲眼看见他好端端地出现,南蓁高悬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眼眶莫名其妙有些发热,南蓁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太过复杂的滋味让她难以言明。
直到他发言结束,众人转移到隔壁酒会现场,看着他被人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里,现场等候依旧的媒体记者争先恐后地想要采访,尽管事先已经说明不允许拍摄,但仍有不少摄像头对准了他那张几乎完美的脸。
南蓁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的助理会严令禁止她透露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以他如今被外界的关注度,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可能都是对他的致命伤。
纪向隅对那边的热闹不感兴趣,准备去自助台前取点东西吃。
回头却见南蓁跟被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他疑惑道:“干嘛?”
南蓁从复杂的心绪里回过神来,无端地有些慌,她赶忙拉着他转身,“我们走。”
“哈?不吃东西了?”
“我请你去外面吃。”
“嘿,那好啊。”纪向隅弯腰拿外套。
忽然柯周维不知从哪冒出来。
他拦在两个人面前,公式化的语气有些生硬,“二位留步。我们老板请您二位过去一下。”
纪向隅马大哈似的张大嘴,“啊?你谁啊?你们老板又是谁?”
南蓁认出他来,面色微变,下意识看向那边场内。
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此刻正眉目沉沉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视线停留的位置——南蓁正搭着纪向隅的手腕。
两个人亲密的姿势落在眼里,陈厌不动声色,眼角一丝阴晦,在水晶灯下忽明忽暗。
柯周维则留下处理那些违规摄影者。
休息室的窗外,背街的空地上,雨夜在宁静的月色下有种悠然神秘的美。
南蓁独自对着这片幽暗, 微凝的侧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纪向隅刚才出去接电话, 可能是他回来了。
南蓁没回头。
过了大约三秒, 她仿佛察觉到什么, 褐色的眸子轻轻一怔。
回眸望去。
只见门边的男人双手插兜,眉眼间幽幽的阴郁带着冷意, 正直直望着她。
抄在身前的双手不由抓紧了些。
“在等人?”
陈厌沉声问。
南蓁眉间微动, 平静的口吻淡定如常, “嗯, 等你。”
她出人意料地直白。
陈厌黑眸轻轻一荡,眉眼间的阴云便开始有雨过天晴的迹象。
“哦。”
他不是一个很会隐瞒自己心思的人。
至少在南蓁面前是这样。
看他抬脚走近,她心底忍不住发软。
与南蓁并排立在窗前,陈厌看着玻璃上的雨, 漫不经心地问, “你今天是特意来见我的?”
“算是吧。”
“算是?”
他眉心拧起两道浅浅的阴影,侧眸,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南蓁没看他,“那就是。”
今天这交流会不算官方, 更不算盛大,若非有天幕做压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而天幕等于陈厌。
可以说,所有人都是特意为他来的。
南蓁也确实是想见他。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放下双手,余光转向他, “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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