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前两天才知道陈厌和陈朝清的关系的。
虽然他上学的时候是个混子,但家里到底在S市做生意这么久了,他对陈朝清这个名字还是有耳闻的。
当年陈朝清白手起家,后来又攀上了远辰集团,长辈们在议论他的时候多少带着点鄙夷和瞧不起。没想到陈厌竟然是他的儿子,方力何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把。
据说陈朝清这次来是要带陈厌回B市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私下派人来过两次后就没动静了。反倒是章俊良,今天一个饭局明天一个会议,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陈厌,显得格外不安。
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看上去像是互相利用,实则彼此制衡。章俊良是唯一目的明确的那一个——他想把陈厌收入囊中,从一开始就是。但陈厌呢?他不像是愿意被掣肘的个性。否则也不会跟他利益切割的这么彻底。
但他究竟想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方力何自知没有他那样缜密的头脑,也不敢瞎猜他的心思,实打实地汇报:“他三天前就没消息了。”
三天前。
是他离开南蓁家里的日子。
这显然不是个巧合。
那个干瘪的老头子,貌似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他知道有些事不完结,他是不会跟他走的。
他在等。
等陈厌自己把这一切做个了结。
牙关咬紧,深入骨髓的麻痒隐隐在牙根处跳动。
一股被人算计其中的感觉让陈厌突然有些兴奋起来。
他现在才有点体会为什么章俊良和其他人都这么忌惮他。
陈朝清,果然是个对手。
“对了,老章约你见面。”方力何说。
一支烟燃到最后,陈厌眼里的火光阴晦闪烁,“什么时候。”
“今晚。”
接到章俊良电话的时候,南蓁已经在家躺了三天了。
这三天她都在床上没怎么动弹,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她从没这样过。
即使是南振国去世的那段时间,她虽然行尸走肉,但也不像这样没有力气。
做什么都没精神。连翻身都觉得累。每次想要下床活动的时候,她都会突然记起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不想下楼面对空荡的冷空气,还是躺着更加节省心力。
傍晚的时候,章俊良来电话说她马上要走了,最后一块吃个饭,也算全了这段时间的缘分。
南蓁本来不想去,但转念一想还是应下了。
多亏了章俊良以商会的名义在背后帮她,否则她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拿下签证和offer。
还是应该去一趟道个谢的。
晚上约在洲际楼上的饭店。
南蓁到了酒店门口,章俊良说有人下来接她。
以为是他的秘书,但离近了才发现,酒店门口站的那个人竟然是...陈厌?
几天不见,他又瘦了很多,高挑的身形单薄如叶,黑色连帽卫衣配黑色长裤,远远看去,他像夜色单独落在光下的一片阴影,眉目间的阴郁越来越浓。
他似乎不再清澈。
他脚上穿的那双白球鞋还是南蓁给他买的。
过去一年多,她自己也过得捉襟见肘,给他买的东西总共就这么几样,他全都穿在身上。
南蓁想到这儿,忍不住有些鼻酸。
陈厌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发现她的车开过来,也没发现她下车走近。
手机上,章俊良在问他接到人没有,他没回。
息屏的同时,清柔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在等我吗?”
陈厌侧眸,黑眸里的迷茫仿佛不可置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南蓁...”
这几天没有睡好,南蓁来之前不得不遮掩一下自己的黑眼圈。她很少化妆,化也尽量是以淡色为主。她清丽的五官原本就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妆点,一点淡淡的豆沙色涂在脸颊和嘴唇,既显气色又不觉浓艳。
陈厌眼底划过一抹亮色,又瞬间沉寂,“你来了。”
他刻意疏离的口吻听得人不是滋味。
南蓁看出他想靠近又克制的手,心底一酸,“等很久了吗?”今天温度很低,陈厌不知在这站了多久,耳尖都被吹红了,她忙不迭地带着他往酒店里走,“先进去吧,外头冷。”
黑眸停在袖口上那只纤白的手,连日来的沉郁仿佛一扫而空,陈厌乖乖被她拉着走。
酒店刚刚入住了一个旅行团,电梯间人很多。
南蓁被人撞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陈厌的衣袖。
她下意识松手,抬眸说了句“不好意思。”
陈厌好像不在意的样子,“没事。”
话落,南蓁刚想朝另一边的电梯去,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陈厌状似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唇,“人太多了,别撞到。”
他说着,目光却没看她。
“电梯来了。”他牵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确实很多。
两人被挤到后面,南蓁身边一侧是轿厢内壁,另一边是个带红帽子的大叔,她必须得紧贴着陈厌的胸膛站立。
似乎怕人碰到她,陈厌微微抬手,在她身边隔出一小块自由的空间。
电梯门关上,旅行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天的行程。
南蓁充耳不闻。
陈厌的心跳正一下下震着她的后背。
怦、怦、怦
不自觉跟着他的频率数了数自己的呼吸,她很快就有些缺氧了。
想深呼吸调整一下,但刚一吸气,她便感觉后背和他贴得更紧了。
……可能是太久没见他了,之前真被他抱着的时候都还好,偏偏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接触反倒让她心跳乱得不像话。
实在是太近了。
未免他也察觉到她的异常,南蓁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会来这?”
她声音不大,被身边人的笑声轻松盖过。
陈厌没听清她问什么,微微低下头来,“嗯?”
他居高临下的气息擦过她的耳尖,幽淡的莲花香气南蓁再熟悉不过了,“你刚说什么?”
“……”她不该说话的。
“没事。”
感觉到陈厌重新站直了身体,南蓁松了口气。
饭店在九楼,中间停了两次。
八楼也停了。
门开后,外面没有人。
靠近控制面板的人忙着跟同伴说话,没有立刻操作关门。
等待的空隙,南蓁听见头顶的人问了句,“这几天过得好吗。”
他声音不大,只是恰好落在南蓁耳边。
电梯门终于关上了。
周围没人发现他们之间微妙的沉默。
南蓁想说她过得挺好的,但顿了顿,又有些难以启齿。
她在出门之前还发现了三天前他留下的早餐。
已经坏了。
跟她这几天的情绪一样。
想了想,她淡声说,“会习惯的。”
有他没他,
她在或不在,
他们都会习惯的。
九楼终于到了。
南蓁一边说着“抱歉请让一让。”一边挤出电梯。
她一走,陈厌身前蓦地空出一块。
无人发现,他眼角逐渐氤氲出猩红的薄雾。
南蓁站在电梯外,见他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
与周围兴高采烈的人群不同,像彩色电视机坏掉了一角,电梯里,陈厌灰白的脸色突兀地刺进视线——
记忆中,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久久未关的电梯门。刺耳的警报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南蓁清晰地看见他眼中逐渐熄灭的光彩,
深刻的失望。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从封闭的空间里走出来。一步,两步。
他的身影无限接近南蓁,却蓦地停住,然后转身。
目光的连接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断掉。
脚下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她想追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酒店的长廊在视觉的边缘逐渐扭曲、融化,视线中心只剩下一个渐行渐远的清瘦人影,他周身不断散发出的苍凉与寂寞却不断放大,再放大。……
后来的日夜,只要忆起这个场景,南蓁都心如刀绞。
她最不舍得伤害的人,终究被她伤得最深。
陈厌他,六年前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
是失望。……
雨夜潮湿。光影暧昧。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窗棂, 雨珠一颗挤着一颗,成群结队趴在玻璃上,喧闹地窥视着屋内的春意。
客厅没有开灯, 月色透过白纱, 如潮水般漫过南蓁淡粉的脚踝、皙白的小腿, 她跨坐在少年腰间, 米色丝质睡衣裙摆触手生凉,在月光下泛出幽幽珠光, 带着诱人的芬芳, 被轻轻撩至后腰。
少年苍劲的大手将手中那抹圆弧揉成生动的形状, 骨节分明的手指深深嵌入柔白的肌肤, 贪心地企图与她融为一体。
南蓁散着一头长发,乌黑的大卷如同夜幕下的海浪随风起伏,她无助地软在他肩头,轻声呼救:“陈厌……”
埋在她身前的人看不清五官轮廓, 只用深重的喘息低沉回应:“南蓁。”
刺耳的闹铃蓦地打破这片旖旎场景, 四散的碎片砸进下腹,尖锐的绞痛使得床上的人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南蓁在被子里将自己蜷成一团:“唔。”
闹钟在耳边一刻不停地叫嚣着要她从床上起来, 南蓁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按灭了这烦人的吵嚷。
心头躁火不停翻滚。
该死的生理期!
这几年无论上山下海、白天黑夜,热潮来临的第一时间,南蓁就会像这样如被人用重锤、铁锹轮番在下腹挖掘, 生不如死,哪怕是在梦里睡得再熟也能立刻被痛醒。
用力压着肚子深深呼吸,缓缓吐气。
南蓁眉头紧皱,分不清心头此时的烦躁是因为生理期突然造访带来的不适, 还是被闹钟打破了美梦搞得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总之在大清早的双重打击下,她生出了种这周不会太好过的不妙预感。
待身体适应了新一周期的挖掘工程启动仪式, 她动作僵硬地从床上爬起,慢慢移向浴室。
昨天剧组收工晚,南蓁没睡好。
镜子里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睡衣领口七歪八敞,锁骨上有被她自己指甲抓伤的小块可疑红痕。
摸上去有点痒。
不知什么时候被蚊子咬的。
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南蓁倏尔自嘲一笑。
梦里她与人颠鸾倒凤,醒来还真就一副被蹂躏后的样子。
这算不算梦境照进现实?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念念不忘。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每每在梦境中重现,都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一样新鲜、真实,她甚至还记得抓住他头发时掌心里的触感。
墨黑的发,再强硬也总会对她服软。细细密密,刺得她十指发麻……
下腹热流涌现,绞痛将她拉回现实。
南蓁失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片刻,她打开水龙头捧了把凉水浇到镜子上,水幕瞬间覆盖住那张憔悴的脸。
今天剧组开工很早。
南蓁打着哈欠到了现场,助理思卉已经到了。
“蓁姐你来了。”思卉见到她,立马将三明治连同一杯冰美式塞到她手里。
“谢谢。”超大杯冰美式,南蓁的开工必备良药。尽管生理期叫嚣着抗拒这种冰冷靠近,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大口饮下。
强烈刺激的冰冻感仿佛以毒攻毒般暂时压制住了下腹部的不适,南蓁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南蓁问:“今天拍啥?”
思卉递上剧本:“今天是外景,差不多都置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
《千年之恋》是目前S平台超制作的一部仙侠剧,投资成本超过十个亿,不仅男女主是一线顶流花生,连制作团队都是都是超一流的水平。
不说别的,单说他们能请得动肖成海来担纲美术指导就足可见其下了不少功夫。
肖成海退隐前曾是圈内赫赫有名的道具大师,早年都是制作大荧幕作品,其中一部《树之海》更是入围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
外界都在传这次《千年之恋》能请得动他出山,肯定是给了天价。
只有南蓁知道,什么劳什子的美术指导,其实老头子从接了活就开始歪在家装病,活都是南蓁他们在干。
而且还不能问,问就是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天活头了;手脚都动不了了。
南蓁:动不了就别接活啊!
老头子笑眯眯坑她:这不还有你呢嘛我的爱徒,帮帮忙,制作费分你一半哦。
南蓁:……
一想到这事儿南蓁就忍不住叹气。
她在国外待了六年,八个月前回国,在纪向隅的引荐下接了Z市纪念美术馆任副馆长一职。本以为是个美差,结果入职后才发现,因馆长经营不善,美术馆正面临即将倒闭的窘况。
虽然任职时间不长,但南蓁着实很喜欢那儿的地理位置和馆内氛围,舍不得看它关张。
重点是,她刚一回来美术馆就要关门,多少沾点倒霉。
这半年来,为了维持馆内正常运营,她身兼数职:接私稿、做展策,闲暇时还会运营视频账号为美术馆引流,虽然已经许多年都不跟组了,但为了制作费,她如今也不得不在剧组卖力干活。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为了钱,倒也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身为剧组美术的负责人,南蓁一般都会在拍戏现场盯着。尤其今天外景有打戏,本着对艺人负责的态度,她得先亲自走一遍,确认各个环节衔接到位才会叫演员过来。
不过由于昨晚没有睡好,她今天明显有点萎靡。
思卉看出她状态不对,在一旁小声问她:“蓁姐,你没事吧?”
户外阳光太烈,南蓁原本苍白的脸色被晒得有些潮红,看起来倒显得健康许多。浅褐色的眼珠清澈透亮,眸光却有些虚弱。她抹了把额边的冷汗,咬牙说没事,“今儿下午是不是没戏了?”
思卉翻了翻通告本,“好像是。沈之遥的经纪人说他们在外地有个广告要拍,今天下午特地请了假,施嘉子好像也有其他通告。”
男女主都不在,休假无疑了。
南蓁庆幸地点了点头,“那好那好。正好我下午要回房间补个觉,晚上吃饭就别叫我了。”顿了顿,强调:“天塌下来都不要叫我。”
思卉啊了一声,为难道:“可是今晚投资方请大家吃饭,导演点名要你也去的,蓁姐你忘啦?”
“……”她真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资方请客这种事挺常见的,只是南蓁一向不喜欢这些应酬,往常能推的都推了,推不掉的也都是纪向隅替她挡着,可惜他这回没跟来,帮不了她。
原打算找个理由在房间躲懒,谁知肖成海像是在她身上按了监控似的,一通电话过来,勒令她晚上一定要去。
资方的老总跟他很熟,想当初也是人家亲自上门去请,老头子才肯接下这活。
没办法,南蓁只能爬起来换衣服。
临走前见镜子里的人脸色过于苍白,想了想还是在唇上抹了点颜色。
她庆幸自己抹上了这点颜色。
影视城周围没什么好去处,资方派了车将一行人接到H市。
下了车,头顶蓝白色的巨大招牌将门头下这一块地方照得亮如白昼。
南蓁心道这资方挺会玩,不吃饭竟然直接把人拉来了夜店?
导演被几个人簇拥着,她让思卉先跟着他们进去,一会儿再把房间号发给她。
她自己则在路边寻了个树荫下的僻静角落,忍着下腹部的不适,点了根烟。
她到底还是学会抽烟了。
初到异国他乡的那段时间,生活和学业曾一度让南蓁想要放弃,时差上头的深夜,除了尼古丁,再没什么熟悉的东西能陪着她了。
说到底,国外的日子没有想象中好过。
南蓁是古典美人的长相,眉目淡如工笔画,雅致悠远,像蒙了层淡薄的山水,温柔之余却也叫人觉得难以靠近。今晚要出来见人,她随手捡了件棉麻的长裙,外罩一件新中式的薄纱披挂。
是她一惯偏爱的舒适风格。
夜风一吹,灰金色的纱衣轻盈如蝉翼,在月色下泛出淡淡绚彩的光华。
远远看去,跟仙女似的。
偏偏仙女下了凡,正躲在树下抽烟。
画面看上去莫名带着点叛逆的违和感。
旁边有人看了她很久,蠢蠢欲动地想过来搭讪。
南蓁浑然不觉有人靠近,专心地抽着烟,树下昏暗,将她拿烟的手染得只剩模糊轮廓,依稀能看出指尖秀丽,柔弱无骨。
这样一双手,拿什么都是种享受。
“美女...”被美色冲昏头的男人刚开口,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有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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