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厌看也不看地取出手套箱里的平板,在资料上滑动了两页,他淡声,“找到他了吗。”
“昨天就被送到缘子了。”方力何悻悻地收回手,“你要见他?”
“不见。”宋明辉连那天他落单的理由都没怀疑,毫不犹豫地就跳了进来。
陈厌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蠢货身上。
“过两天送出去吧。”他盯着资料上的某个名字,冷淡的黑眸里泄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就给他。”
“谁?”接过平板,方力何在上面看到一个陌生的名字。
陈厌淡淡咧嘴,“林莫。”
林莫没了舞伴, 但他却在酒会上看见了另一个让他诧异的人。
今天酒会来的人很多,大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商界人物。
林莫起初先看见了前些时合作的一个客户,那家是做酒业的, 前段刚在他公司里订了一套系统。
大约是行业原因, 对方人很好相处。不久前请他吃饭的时候, 那人说自己有个侄子总想跟他一块出来见见世面。今天他身边就跟着一个年轻人。
林莫过去打招呼, “方总,好久不见了。”
见到他, 方从业不掩惊喜, “林总, 我就知道你也在。”
林莫笑笑, 看向他身边刺猬头的年轻人,“这位是。”
“哦,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方从业介绍了一下, “这是优游网络的林总。”
方力何虽然穿着正装, 但衣领敞着,裤子也明显大一号, 松松垮垮的,压根就不正式。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笑嘻嘻地伸出手,“方力何。”
林莫保持着微笑, “林莫。”
方从业一直很欣赏林莫,让方力何多跟人学着点,“你不是在家嚷着要自己创业吗,这就是你的前辈, 多跟人家取取经。创业可不是你嘴巴一张就能成的。”
“是是是,我肯定好好学。”方力何笑嘻嘻的应了, 但表情看起来完全没把他叔叔的话听进去。
林莫笑而不语。
这种场合是交际的好机会,不一会儿就另外有人找方从业寒暄。
方力何留了下来。
林莫准备带他在会场里转一转,他却说再等等。
“我还有个朋友没来,不介意的话,林总带着我们两个一起吧。”
纨绔的朋友大约是另一个纨绔。
林莫想也没想,“好啊。”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
方力何意味深长地看向门口,咧嘴,“来了。”
林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酒会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会场里几乎不会再有人进来。
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人如同鬼魅,出现的悄无声息,似乎只有林莫一个人能看见他。
黑色的衬衣,合体却明显短了一截的西裤,陈厌冷清的面孔和黑色是绝配,脱离了医院单调的白色背景,酒会中觥筹交错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更为神秘和阴沉。
林莫猛地一怔,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怎么会是他?
陈厌雾沉沉的眼睛在场内扫过一圈,很快锁定了这个方位。
抬脚过来。
看着眼前的人,林莫诧异的回不了神,“你不是...南蓁的弟弟?”
“林总也认识蓁姐?”方力何意外的很自然,他朝陈厌挤了挤眼睛,语气像是揶揄,“还真有缘啊。”
跟他的刺猬头比起来,陈厌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简直乖巧,他甚至还穿着南蓁给他买的白球鞋。
但林莫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学生气。
他冷淡的黑眸望过来,林莫只觉后背一片冰凉。
“林..总?”陈厌这样称呼他,眼中却带着嘲讽。
林莫一梗,皱眉。
这时,方从业要服务生过来把方力何叫走了。
长桌前只剩下林莫和陈厌两人。
没了第三人在场,陈厌身上那种阴沉感更加强烈。
仿佛浸在冰凉的污水里,皮肤紧绷,却无法阻止寒意顺着毛孔钻进皮肤。
同那晚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此时的陈厌丝毫没有收敛。
见他从长桌上拿了杯马丁尼,林莫下意识提醒,“你能喝酒吗?”
说完,林莫忽然意识到陈厌脸上已经没有纱布了。
他鼻梁处那点微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鼻骨骨折加脑震荡,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陈厌淡淡睨过来,他脸上的怔愣似乎取悦了他,他笑了一下。
无声的。
甚至眉间的阴郁都没散去。
林莫顿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小丑。
“警方跟你联系了么。”陈厌摇晃了一下杯子里浑浊的酒液,没着急喝。
他发问的方式真让人不舒服。
林莫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下午联系过。”
南蓁出差了,山里信号不好,走之前特别给他打电话交代过,这段时间如果警方有消息了就拜托他全权处理。
林莫原本很高兴,能被南蓁拜托,至少说明她心里是信任他的。
但被陈厌这样一问,这种感觉又变得很模糊。
好像被人刻意安排似的。
他只是个工具。
“找到人了?”
陈厌用的问句,但林莫直觉他已经知道答案。
“找到了。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他试着把问题抛回去。
但陈厌并不吃这套。
他抿了口冰凉的酒液,说出来的话也冒着寒气,“问我?”
“南蓁不是把这事交给你了么。”
他直呼其名。
林莫从他语气里听出了缱绻的亲昵,危机感让他沉了眼色。
“你不该叫她姐姐吗?”顿了顿,他冷声问,“她不知道你今天来这儿吧。”
陈厌耸耸肩,表情显出几分无辜,“联系不上。”
山里没信号,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跟他视频了。
林莫当然也不例外。
“你能吗?”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晶莹的酒渍在他唇边发着光,连同他讥讽的笑容一起,刺进林莫的眼睛。
他根本威胁不到他。
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陈厌明知故问的样子简直像个恶魔。
“失陪了。”轻轻放下酒杯,陈厌从容地理了理袖口,然后抬脚绕开他,进入了名利场的中心。
接下来的整晚,林莫一直站在长桌边。
他成了这场酒会的边缘人。
而主人公,变成陈厌。
他跟着方从业叔侄俩,游刃有余地在会场里各处游走。
仿佛他在哪,聚光灯就在哪。
林莫惊讶地发现,有些人似乎早就认识他。
他们对陈厌的到来不仅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甚至还熟络地将他介绍给其他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厌到底是谁?
南蓁在山里待了十天。
电影拍摄进度比想象要快,她全程只用帮忙打杂以及随时准备出图。
比起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加班赶方案,简直是幸福。
第十二天的时候,主要演员杀青了两个,南蓁也准备回程。
她特意没提前跟任何人打招呼,但一走出车站,她就在路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她走过去,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车牌,然后弯腰透过副驾驶的车窗望进去。
主驾上,陈厌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打盹。
南蓁惊呆了,“陈厌?”
她叩了叩车窗,里头的人睁开眼睛,雾蒙蒙的黑眸在看见她的一刻云开雾散,眼角骤然绽出惊喜的笑。
南蓁看着陈厌迅速下车,快步绕过车头,“你怎么在这儿...”
“你终于回来了!”话没问完,陈厌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他身上温度很低,是刚从开着冷气的车里出来的缘故。
他抱她抱得很紧。
南蓁一时忘了推开他。
“我好想你。”
他低低的声音充满缠绵的思念,带着一点委屈和后怕,瞬间蛊惑了南蓁的心神。
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干嘛,要哭啊?”她嗓子干干的,尽可能轻松的跟他玩笑。
陈厌摇头,又郑重地点头,然后重重将脸埋进她颈窝里,“你再不回来,就。”
他没说那个字,像倔强不愿承认自己受伤却忍不住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的小狗。
南蓁似乎已经被潮湿包围。
心头化成一滩水。
温软地将她泡在里面。
她也很想他。
紧紧回抱了抱他,一时间没人说话。
街头来往的人群和车辆都在离他们远去,嘈杂喧嚣的灰色世界里,只有他们的拥抱纯白的像太阳。
半晌,感觉到陈厌的情绪渐渐平复,南蓁也深呼吸着醒过来。
她揉了揉他的后脑,轻声说:“好啦,我们回去吧。”
“嗯。”
她行李不多,陈厌将它们搬到后备箱。
南蓁拉开车门坐进去,扣好安全带,他打开驾驶室的车门进来。
车子启动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会开车?”这个问题太蠢,她止不住惊讶:“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陈厌笑了下,不算神秘,“你不知道的时候。”
“……”
放假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时候?
但诧异很快消失,南蓁似乎默认了他有秘密这件事。
半个月不见,陈厌瘦了些,侧脸轮廓愈发分明,漆黑的眸子像两颗宝石镶嵌在那儿。
看起来刚才那个拥抱让他很高兴。
他眼角眉梢都挂着轻快的愉悦。
南蓁不禁莞尔,他还真是容易满足。
但很快,笑容隐去,她转头看向窗外,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子行驶在回程的路上,冷气安静地吹拂着夏末的躁动。
红绿灯前,陈厌侧眸。
“怎么不开心?是工作上的事?”
他很敏感。
洞察人心的能力简直强到令人发指。
南蓁不想被看穿,但在他面前,她好像没有隐私。
她收回视线,转头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工作?”
陈厌淡淡耸肩,“你已经抱过我了。”
已经抱过他了,所以不是对他生气。
这段时间她不在S市,生活上也几乎没有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南蓁人际关系简单,除了对工作场合,她甚至没有社交。
说来说去,只剩工作能让她烦心了。
被他这么一分析,南蓁感到不可思议。
她竟然活得这么简单?
生活的重心除了工作就是陈厌?
她连朋友都没有。
虽然她好像并不需要。
但这个认知还是让她沮丧了一下。
陈厌见她不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撤下一只来,温柔地牵住她,“发生了什么?”
他手很大,掌心温凉。
不算炙热的体温,却足够熨帖她此时的低落。
感觉到他凸起的疤痕在手背上轻轻抚弄,南蓁心里胀胀的发酸。
她盯着他手背上那道疤很久,然后五指分开,分别嵌进他修长的指间,另一只手也覆上来,将陈厌的左手完全包裹在双手里。
这突然的亲昵举动让陈厌很受用。
他翘起唇角,连眼睛都更亮了。
南蓁不想破坏他此时的好心情,但又觉得没有另一个时机比现在更合适。
默了默,她轻声问,“你知道朝日集团吗?”
话一出口,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笑意肉眼可见地凝在眼尾。
陈厌冷漠到诡异的面部表情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笑了。
南蓁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想借此让他冷静下来。
可他已经冷静的像一块冰。
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依旧死一般寂静。
天色渐渐阴沉。
闷雷从远处滚落。
要下雨了。
半晌,陈厌开口,嗓子哑的像吞了把沙子,“他..们找你了?”
陈朝清就是靠着这家公司, 一步步造就了如今的商业帝国。
现在他们想要进军娱乐圈,分公司就设在S市。
新公司起步需要专业的人才,最好自带经验, 不用培训就能直接上岗。
三天前, 朝日的HR联系上南蓁, 给她留的位置是统宣策划。
跟之前的工作内容不太一样, 薪水和职位也天差地别。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次升职加薪的大好机会,但这个机会是陈朝清给的, 就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是否有陷阱和阴谋。
说实话, 南蓁并不了解陈朝清。
尽管南振国生前多次提起这位老友, 对他的商业头脑和手腕决断虽佩服却不敢苟同。从他的只言片语里, 南蓁可以知道陈朝清的心狠手辣和杀伐果断都绝对在章俊良和南振国之上。
这三人曾经是亲密无间的挚友,但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任何情感都不堪一击。
南蓁深知陈朝清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她。
她一直在等他找她。
但这一天真的来临,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陈厌。
游静云死了。
陈朝清唯一的儿子在她手里, 南蓁很自然的将这次机会当成一次交换。
他给她前程, 交换陈厌。
这原本也是南蓁计划里的一部分。
但她现在有些害怕。
她无法不去考虑陈厌知道真相后的感受。
如果他知道了她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他去达成她的目的,他会怎么样?
游静云已经不在了, 陈朝清这些年从来没有找过他,现在无非是出于利益考虑,而绝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他最好是良心发现。
否则她要怎么面对陈厌?
他是棋子吗, 还是筹码?
她出差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丢下他。
S大快开学了。
南蓁强迫自己暂时将这些头疼的事放在一边,专心为陈厌安排大学报道事宜。
新校区里家很近,开车只要二十分钟。
他虽然选择走读,但南蓁还是给他在宿舍里留了位置。
送他去学校的那天, 她毫不意外地在校门口看见了方力何。
南蓁也是后来才知道,方力何家境相当好, 他家的酒厂跟创文有个广告项目,几乎占了广告部半年的业绩。就连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转的侯杰家里都是做实业的。
围绕在陈厌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真正的少爷公子,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她没能力给他更多了。
但陈朝清或许可以。
这念头一起,南蓁惊觉自己已经开始铺垫——她早就决定好了要怎么选。
这个认知让她在面对陈厌的时候多少感到了些愧疚。
报道结束后,南蓁提出请他们一块吃饭。
陈厌全程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同于上次的大集合,这次包间里只有三个人。微妙的尴尬在空气里浮动。
陈厌不说话的时候脸色也是阴的,压迫感太强,方力何的嘴都施展不开。
南蓁看出他很努力想活跃气氛,奈何陈厌压根不搭腔。
过了会儿,他大概是实在坐不住了,借口接电话出去了。
南蓁给陈厌杯子里续了点水,“怎么不说话。”
“不想吃这个吗?”她看着他的脸色,柔声询问,“你想吃什么,我们换一家好不好?”
她没发觉自己对他有多纵容和宠溺。
陈厌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水杯,深色的杯壁让水也变成黑色。
水面不时荡出一道波纹,宛如山脊拔地而起,又逐渐消亡。
世界的底色是滩巨大的黑水。
“陈厌?”
他太沉默了,沉默得让南蓁都不太适应。
从他知道了朝日集团的事之后就一直是这样。
她想让他说点什么,什么都好,哪怕是质问,她心里也会好受点。
但陈厌只是淡淡掀起眼帘,黑压压的睫毛让他微弱的眸光都变得影影绰绰,“嗯?”
他晃神的表情宛如玻璃人偶,又薄又透的脆片,漂亮的晃眼,一碰就碎。
南蓁胸口一窒。
心痛让她眉头都皱紧了。
她最怕看见的就是他这个样子。
方力何这时候回来了。
他拉开推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付白薇。
“陈厌,姐姐。”她进入包间,大方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南蓁一见到她,瞬间想到了那晚她看陈厌时羞涩的神情。
眸光微滞。
这是家日料店,包间是榻榻米式的下沉座位。
付白薇进来后很自然地依着陈厌坐下了。
“好久不见,姐姐。我听陈厌说你们在这儿吃饭,没提前说一声就来了,姐姐不介意吧?”
确实很久没见,付白薇依旧是好看的。
只是她太执着于扮成熟,寡淡的衣着和妆容貌似掩盖了她青春的颜色。
是陈厌叫她来的吗?
“当然不。”
南蓁微微一笑,把点餐的Pad给她,“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谢谢姐姐。”付白薇接过来看了看,随即惊喜地望向身边的陈厌,“你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呢。”
她语气甜蜜,几乎贴在陈厌手臂上的动作急于显出他们非一般亲昵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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