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故作凶悍道:“你说话!”
阿笙并未意识到自己这一步又一步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跟前。
见他忽而起身,阿笙微微一愣,下一秒耳旁便有温软的触感。
裴钰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
他微微侧头靠在阿笙的头颅旁,感觉到阿笙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唇边不由又勾起了笑。
裴钰轻灵的声音便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便顺势向你祖母提亲。”
微月纱衣的触感在阿笙的手背旁似有似无地摩擦着,带着冰凉。
但这凉意却退不了阿笙脸上的红。
她感受到自己心绪微颤,却只有片刻,便用力一把推开了裴钰。
她抿着唇,倔着脾气,故作凶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但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裴钰反倒觉得她这模样甚少见到,几分有趣。
他伸手将阿笙的几缕耳发绕至耳后,声音带着几分诱哄。
“你看,当年你不惜毁了自己容貌也要跟我回去,有些事便是早注定的。”
自通州之时,裴钰便知,这世上之人礼拜的都是那个礼教无双的裴氏家主,而唯有阿笙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来。
他亦劝了自己许多次,但这满世间唯一一个敢陪他痛、懂他难为的人,他却还是放不下。
裴钰为她理好了那缕长发,似乎很满意。
下一刻,阿笙却伸手挡下了他的手。
他的话让阿笙冷静了三分。
阿笙细细地看着裴钰。
“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转身,我便会一直在?”
听闻阿笙这话,裴钰敛了敛眉目,他眸光柔软,如叹息般,道出了那句阿笙等了许久的话。
“对不起,我应该尊重你的想法。”
天光总是偏爱于他,在他低敛的眉眼上投下细细碎碎的光,如画中的剪影,让人心中生怜。
阿笙抿了抿唇,这人定然是故意的。
裴钰这狐狸肠子,若这般与他谈只有被拿捏的份。
因而,阿笙也端起了笑意。
“既然要尊重我的想法,那么是不是该听听我的话?”
裴钰闻此抬眸,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
阿笙故作为难,“你看,众人眼中现在这认亲的仪式已经成了,总得要将样子做好了才是。”
“还有皇帝的那份旨意在,我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
“这礼不能废不是?”
从前的裴钰端着礼教无双之名,礼不能废是他为人的箴言。
阿笙这是拿话堵他。
但裴钰听她这刻意轻柔的语气便知她那点弯弯肠子又开始绕他了。
说着,阿笙往前走了一步,主动地环上了裴钰的腰间。
她见裴钰微微一愣,唇角的笑勾了勾。
而后踮起了脚,在他耳旁轻声道:“我们还得好好做一段时间的兄妹,对吧,兄长。”
说完,她便不顾裴钰会有何反应,轻轻推开了他,而后快速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裴钰看着眼前的少女初成,她眉眼带着明媚而狡黠的笑意,断无女娘的羞涩神情,那满眼的算计就差写在了脸上。
裴钰微微抬头,微眯着眸光端倪着阿笙,知她此举是心中多有不甘,倒也并不在意。
他此举突然,坏了规矩,与阿笙而言亦少了尊重,她心里是有气的。
所以他并不介意陪着她闹,直到她心中的气消了为止。
此时,殿外的脚步声传来,阿笙听着小桃推开阁门的声音,赶紧转身将窗边的帘幕放下,将裴钰的身影藏在其内。
小桃带着清水返回,见阿笙脸色微红的模样,不由问道:
“姑娘可是觉得这锦服闷热?要不换了?”
阿笙故作平常,点了点头,“换了吧。”
此时,小桃觉得阁内的光似乎暗了些,这才发现窗边的纱帘被放了下来,直接便走了过去。
阿笙转身便见小桃随手一捞,就连阻止都来不及。
然而,纱帘捞起,一室染尽秋日风光,却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阿笙复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箱中之事
堂室之内,太祀的礼官连带着几名执仪都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高堂上的老夫人。
裴老夫人沉着神色,扫了一眼这群人,又看了看一旁手中捧着裴氏族谱的执笔,他心中的为难几乎全写在了脸上。
裴老夫人这认下的孙女到底要不要正式记入裴氏族谱?
原本是该记的,但他被老夫人召了来便见到这堂内,便见太祀众人受训的模样。
这礼竟然是没成。
既然如此,那到底该不该记?如果要记,又该怎么记?
执笔颇为为难,他偷偷瞄了一眼高堂上的老夫人,握着文册的手紧了紧,方才壮着胆子开口。
“老夫人,这窦二姑娘究竟该如何记名?”
裴老夫人闻此,一记冷眼扫了过来,看的他当即再不敢随意出声,赶紧低着头又退到了一旁。
“你们竟然跟他这般胡闹!”
面对老夫人的怒意,太祀的众人连连道自己的不是,却是一句都不敢怪到裴钰的身上。
裴老夫人心中也明白,裴钰发话,太祀的这群礼官哪里敢违抗。
他们也不过是左右为难。
说来这里面也有她的不是,传话时未能说得明白些。
她让人告知裴钰认亲之事,原是想他若有别的打算便得提前行动,才能有所回缓。
哪里想到他居然在仪式上这般胡来。
现下安氏等人以为这礼已成,她亦不知该不该与安氏道出实情,又该如何道出实情?
安氏此人谨慎又极为守礼法规矩,若是听得实情,怕是会当即与裴氏分断干净。
这本是一家亲的事却变成了仇家,这并不是裴老夫人想看的局面。
良久,裴老夫人才看向一旁的执笔,道:“记到裴钰头上。”
“是……啊?”
执笔愕然地抬头,看向裴老夫人,“敢问老夫人,这,这,这以什么名分?”
谁料,裴老夫人却再无后话,起身带着嬷嬷便去了客院,窦氏众人还候在那。
执笔看着老夫人离开的身影,又求助般地看向太祀的礼官,却见礼官锤了锤自己今日一直弯着的腰背。
他看了看执笔手中的册子,轻挑眉梢。
“这个,我劝你留着点余地。”
执笔满是疑问地看着礼官等人的离去,心下一横,依旧将窦长笙之名以裴老夫人孙女之名记下。
只是那笙箫的“笙”,却被他写成了人生的“生”字。
这余地,也不知合不合老夫人的心意。
客院内,众人纷纷向窦氏道贺,安氏带着傅荣华一一谢过。
“老太太今日大喜。”
安氏抬眼,便见一华衣妇人款款朝自己走来。
她见眼前这妇人模样有些陌生,她身旁的年轻男子倒是仪表堂堂。
傅荣华赶紧上前介绍。
这是辛氏的主母越氏与长子辛弘文。
听闻辛氏之名,安氏心中一沉,却是不动声色与之说着客套的话。
良久,阿笙方才姗姗来迟。
她一边与众人谢过,一边走向安氏等人,而后低低地欠了欠身,全了礼数。
“怎么来得这般晚?”
阿笙端着谦和的笑意,胡诌了一个理由。
“那服饰甚为繁杂,换下来须得花些时间。”
这套服饰是裴氏依照祖制专门为阿笙定制,光是披挂便有三套,繁复无比。
安氏便也就信了这个理由。
此时,辛弘文见阿笙换了一身装扮,显得清丽了许多,与殿前的华贵女娘仿若两人。
他垂首对着阿笙开口道,“多谢二姑娘相邀。”
阿笙亦规矩地回了礼数。
“辛公子能来是我的荣幸。”
听这二人的对话,安氏方知,这辛弘文是阿笙邀请来的。
但此时人多,安氏默不作声,并未将心中的疑问宣之于口。
又是一番虚以委蛇之后,众人方才往院旁的水清天泽园而去,裴氏在那里准备了客宴。
待人走尽,阿笙正转身,却被安氏拉住了手。
傅荣华见此,低身与安氏见礼后,带着窦晨曦先行一步。
“外祖母可是有事?”
安氏此时方才沉了眉目,看着阿笙,细细问道:“你与我说说,那辛家长子是怎么回事?”
阿笙拍了拍安氏的手。
“外祖母宽心。”
“我怎会不知辛氏刻意接触我是另有所图。”
安氏闻此,追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之相交?”
阿笙浅笑道:“谁说有所图便不能相交了?”
对阿笙而言,正是有所图,才能以利换利。
辛氏对她有所图,她又何尝不是对辛氏有所图。
但见安氏的眉头微微蹙起,阿笙还是缓缓解释。
“辛弘文是辛氏嫡长子,他这人学识人品都不错,辛氏将来的家主亦非他莫属。”
“辛氏如今出了一个皇后,又有大皇子得了世家的支持,将来必然如日中天。”
“与之相交,我们窦氏并不吃亏。”
阿笙的这番说法,显然并不能说服安氏。
阿笙见安氏神色并未松动。
安氏几乎不会干涉她在外结实的朋友,但对辛弘文却如此严苛。
阿笙知她会这般谨慎,大抵还是因为那箱中之事。
而那应该也是辛氏之人主动接触自己的原因。
阿笙垂了垂眉目,再次开口问道:
“外祖母,若您能告诉我广寒楼送来的那箱中到底有什么,将来我也能有所应对不是?”
阿笙自然知晓,安氏不告诉自己,是在用她的方式保护自己。
有些秘密不知道比知道更安全。
见安氏依旧不开口,阿笙却并未放弃。
“如今辛氏已经找上了门,无论是辛黎还是辛弘文,都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相交。”
“他们定然是有所图的。”
“若我什么都不知道,便如与人比武,手里少了兵器,只能赤手空拳接人家的大刀。”
阿笙见安氏抿了抿唇,神色见略有松动,方才继续道:
“不是您什么都不说,他们便会认为我什么都不知的。”
安氏沉默了半响,而后朝阿笙招了招手。
“你且附耳。”
阿笙凑了过去。
秋日的风急了些,刮起堂内的纱幕股股作响。
阿笙神色微愣地听完了安氏的话,一时沉了神色。
原来,大皇子并非皇帝亲生。
第一百七十章 可有心仪之人?
天光正亮,阿笙浅尝了一口碗中的金桂燕丝粥,又才放下手中的汤碗。
她这几日身子不适,安氏便许她多睡了些时候,这时才进早膳。
此时院外的嬷嬷前来报,辛氏又递了拜帖。
阿笙垂了垂眉目,向那嬷嬷吩咐道,依旧称自己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自上陵归来,辛弘文便三两日上窦府邀约,但阿笙应过一次后,便再也没应过。
安氏执盏浅抿了一口茶水,又扫了一眼阿笙。
见她神色如常,不由开口询问。
“不是想要与辛氏打好关系,为何这就对人避而不见了?”
阿笙抬首,浅笑了笑,“过于频繁了。”
自两场盛宴之后,辛弘文便寻阿笙寻得频繁。
外人眼里,他不过是追求心悦的女子。
但阿笙心里却清楚,这是盛宴过后,辛家看到了她身上更多的价值。
因此,辛弘文才会这般殷勤,更胜从前。
阿笙图利,他们却图她这个人。
便是在错的地方施力。
见嬷嬷并不退去,一脸为难的模样。
阿笙问道:“可是还有别的事?”
嬷嬷道:“是辛家大公子亲自送来的拜帖,刚好遇到大爷离开,就将人先请了进来。”
窦升平不知事情原委,见是辛家来人,便自认不能怠慢了。
如今人是已经到了前院,总不能就这么晾着。
阿笙闻此,对安氏道:“孙女去去就回。”
安氏点了点头,道:“不着急,你且处理好了。”
阿笙起身欠了欠身,而后随着嬷嬷往前院而去。
深秋时节园中不少绿树败成了枯枝,阿笙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轻咳了一声。
帝京的秋冬总有些干涩,她近日不免有些咳嗽。
嬷嬷小步在前面带路,行至前院,远远便能看到一青袍男子在云台等候。
阿笙示意嬷嬷就此停步,而后自己独自走了上去。
阿笙端着谦和的笑,与辛弘文见礼。
辛弘文见她穿着厚厚的袍子,便知她当真是身体欠安。
原本他还以为,阿笙是刻意找理由避见自己。
“辛大哥是有要事?”
阿笙这么一问,辛弘文复才开口。
“是今日翡翠湖那边有游船,还想着邀你一同前往。”
说完这话,辛弘文苦笑了笑,“但你现在应当还是修养为好。”
“游船?”
见阿笙似乎有些兴趣,辛弘文随即道:
“是宗亲王着人将几大歌坊都搬到了湖上,很是热闹。”
阿笙与宗亲王也算是有几面之缘,那个人可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纨绔。
她敛了敛眉目。
“听闻,朝廷欲新建水师,圣上有意交给宗亲王统帅,他如今还有闲情玩乐?”
辛弘文听到这,有些意外,这件事今日早朝刚定,阿笙便已然知晓。
他敛了敛眸光,却是笑而不语。
阿笙见他这副模样,倒也不追问。
辛氏家主极力扶持大皇子,但辛弘文却与宗亲王走得近。
他的立场阿笙不便多探。
但阿笙这片刻的沉默,却让辛弘文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了。
他正欲解释,却对上阿笙浅笑的眉眼,静定而淡然。
她的态度过于淡然,仿似自己说不说对她而言,都无差别。
辛弘文不禁想,究竟是这件事对她而言可知可不知,还是自己这个人说出来的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他不由想起风华宴以及认亲仪上风姿绰约的儿郎。
阿笙出自华清斋,她见过的俊秀之才太多了,自己究竟能否入她的眼?
有些念头入了心,便如蠕虫啮骨一般,让人不吐不快。
辛弘文微垂着头,勾起了唇边的笑,开口道:“阿笙,你可有心仪之人?”
辛弘文这话说得自然,他抬头看向阿笙,仿若寻常的谈话一般。
但这话毕竟有些冒犯了。
而阿笙却是依旧端持着谦和的笑,似乎并未因此而有怒意。
“有。”
简单一个字,如重锤一般砸在辛弘文的心口。
他神情一滞,而后依旧端着轻松的笑意。
“不知是哪家儿郎能得二姑娘的青睐。”
阿笙看着辛弘文眸光中的期盼,毫不犹豫地道:
“裴钰。”
辛弘文微微一愣,试探似地问道:“礼教无双的裴氏九公子?”
见阿笙点头,辛弘文眉头微蹙,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裴钰太好了,好到辛弘文自问同辈中,远没有能出其右之人。
但他留给世人的传奇太多,与常人而言太过飘渺了。
阿笙此时将裴钰拿出来,倒更像是为了敷衍他。
“可他已经……”
“死了。”
阿笙的语气清浅,让人听不出喜怒。
“他虽然过身了,但我对他的记忆却犹新。”
裴钰死在名声最盛之时,也在人心中刻下最深的痕。
阿笙的话说得太认真,让辛弘文不得不信。
见他一时沉默无言,阿笙微微叹了口气。
“辛大哥,我是愿意与你为友的。”
但也仅止于此了。
辛弘文眸光一滞,阿笙并未将话说透了,是给了他颜面。
这话未说透,二人便还可为友。
他亦是聪明之人,哪里会不懂这话中的余地。
辛弘文浅笑着垂眸,“我懂二姑娘的意思了。”
听得辛弘文这话,知他肯放弃,阿笙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这篇已经揭过,我倒还有别的事可以与辛大哥聊聊。”
辛弘文点头,“请说。”
阿笙睇了一眼庭外候着的嬷嬷,嬷嬷会意,索性将云亭内外所有全都清了出去。
见她这般谨慎,辛弘文不禁正了神色。
“我知道辛大哥会与我结识,多少有着府中长辈的关系。”
阿笙这话一出,辛弘文不由心中一滞,正欲解释,却见阿笙安抚似地笑了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我生于大族,对于这些心中有数,便无须再说场面话了。”
见阿笙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辛弘文便也不辩驳了。
“是我此前所为失了考量,才会触及辛氏的一些事,但这些事与我而言并未有贵府想的那般重要。”
阿笙神色浅淡,她不由想起了裴钰曾经与她说过的话。
“帝宫里面坐的是谁,我并不关心,辛氏族内之事,我更不会干预。”
“但若是有人欲打我族人的主意,我必争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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