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祖父还想将旧图赠与斋内,以供华清斋生徒学习。”
听得袁成杰这般说,阿笙脸上有喜。
“可能给我一份?”
“自然没问题。”袁成杰道:“但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阿笙浅笑道:“我阿姊将来要嫁的是武将,便想着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事,将来与夫婿也有话可讲。”
袁成杰闻此,笑了笑。
“原来如此,没问题,明日我便让人送去府上。”
见袁成杰应下,阿笙复才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但她这口茶水还未咽下去,便又呛了出来。
“袁成杰!”
一道呵斥之声起,几人回头便见一锦衣女子怒气冲冲地朝三人走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贵女,二人也皆是错愕的模样,想要上前去劝阻,却被那女娘一把挣脱。
“她是谁?!”
阿笙莫名地看着这陌生女娘指着自己。
易澜山当即反应过来,站在阿笙身前,对那女娘道:“四姑娘,这是我们师妹。”
“什么师妹?哪家正经女娘会与外男私会?”
她此话一出,袁成杰蹙紧了眉头,不由沉声道:“你慎言。”
“怎么?这就护上了?”
“还未成婚便与人不清不楚,可将我赵家放在眼里!”
阿笙看着那女娘跋扈的模样,微蹙着眉,问易澜山。
“这是何人?”
易澜山低声道:“便是那赵四姑娘。”
这说的就是与袁成杰订亲的赵家幼女,赵知惠。
如今赵家有两个女儿皆入了后宫,这位份是一个赛一个得高。
而赵家底蕴不深,这赵知惠只识天威,袁家在文史一道上的威望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她觉得嫁给这么个文儒书生是辱没了自己,因此对于袁成杰一直没有好脸。
自订亲之后,更是不许袁成杰与女子同席。
与她交好的几家贵女都听过她在外大谈什么驭夫之术。
袁家是礼仪之家,袁成杰自小受文礼教诲,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但袁家与赵家走近,靠的便是袁成杰这门亲事,因此这婚退不得。
易澜山与阿笙低语时,却听得身后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二人错愕地抬头便见赵知惠甩了甩自己的手,而袁成杰的脸上当即出现了红肿之色。
阿笙当即起身,直接拿起桌上的杯盏朝那赵知惠泼了过去。
“呀!”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看着自己忽然被人浇湿了衣裙,赵知惠一时愣了神。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阿笙,只见她眼中带着三分嫌弃地看着自己,一时怒火中烧。
“你!”
她话未说完,却见袁成杰站了出来,挡在了她与阿笙之间。
“我师兄是受鸿儒大德教养,袁家也是文史大家,岂容你一个无德之人羞辱!”
赵知惠左右看了看,今日她与友人外出,并未带武仆随行。
而自她挥出那一巴掌之后,原本随行的两女遂顾自往后退了几步。
显然,她们不想牵扯进去。
今日赵知惠所行哪里有大家贵女的教养。
这赵家教出来的女儿便是这般了,当真丢赵氏颜面。
“你给我滚开!”
赵知惠这话却是说给袁成杰的,但显然袁成杰并未听她的。
阿笙往旁边站了半步,开口道:
“袁师兄是前朝官员,你身无封位,亦无德行,论身份你更是为民,凭何当众掌掴朝廷命官?”
阿笙这话坑得那般明显,但赵知惠却是草包脑袋,丝毫未听出这话中有话。
“我赵家是皇亲!”
“赵四姑娘这意思是,你今日敢当众给袁家难看,凭的是天家的恩宠?”
阿笙的话来的轻飘飘的。
赵知惠微蹙着眉,打量了阿笙一番,确认自己并不识得她。
既然不是什么大有名声的世家之女,她又何惧。
“我赵氏出了两名后妃,我父亲亦是前朝大员,他袁家不过一门书呆子!一辈子没一个走出过文史阁!”
“与我赵氏结亲,他该感恩戴德!”
饶是袁成杰脾性再好,听得她这些话却也是脸色煞白。
赵知惠被阿笙激得口无遮拦,这大庭广众之下,明日这番言论便会被搬到朝堂之上去。
如今等着抓赵家把柄的人可不少。
与赵知惠同行的两名女娘想上前劝阻,却见赵知惠根本不听劝。
“他父亲可是巴不得能搭上我赵氏的关系,也是我父亲给他留些颜面,否则就该是他入赘我赵府!”
“哎哟~”
茶楼那木制的台阶一阶阶地被人踩响。
众人回首,便见一个容光艳丽的美妇人缓步走了上来。
来人今日着的金雀淋光服,头戴玲珑钗,抬步间尽是姝色。
这正是辛黎。
她在下面听了个大概,又瞅了瞅赵知惠,眸光柔软,却语带犀利。
“这一口一个皇亲的,我辛氏出了一个皇后都没这气势。”
赵知惠是识得辛黎的,辛家势大,非她可招惹。
自辛黎出现,她便收了声,站在一旁横眉怒视着袁成杰,但就是不敢再多话。
辛黎看了看赵知惠这一身的茶渍,头面却是干的。
她指了指赵知惠的脸,一副惋惜的模样对阿笙道:
“下次浇就该往头上去,浇这衣衫上做什么用。”
说着便拿着一旁的茶盏直接往赵知惠的头面泼了过去。
这一下就连阿笙都未想到。
赵知惠直接愣在了当场。
“你泼我?”
辛黎点了点头,笑得娇艳。
“是啊,我泼的。”
说着她扬了扬手,“我还敢打你,你信不信?”
辛黎是出了名的任性娇纵,赵知惠哪里还敢多言。
见人气焰也消了,辛黎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袁成杰,懒声道:
“还不将人带走?”
袁成杰当下省得,将赵知惠连拖带拽地带离了茶楼,省的她再生事。
辛黎看向阿笙,笑着扬了扬眉。
阿笙见此不由笑出了声,对付这种女娘,果然还是辛黎的手段更直接。
她今日也算是学到了。
“多谢三娘子出手。”
帝京的天好不容易晴了几日,窦晨曦便趁着天气,出发前往西关。
阿笙听闻别府那日将人送走后,傅荣华又偷偷哭了好一会儿。
魏徵如今要用军功换族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正经给自己谋个官职。
返京更是遥遥无期。
他与窦晨曦的婚事便一直这般耽搁着。
今日,窦府收到公主府秋猎的邀函,傅荣华只能提振精神,与阿笙一同出席。
阿笙今日着的是一身骑装,月染柳梢的锦服搭配胭脂色的长甲,矜贵而利落。
傅荣华来接她的时候,却见她还是忍不住轻咳两声。
“还没好利索么?”
阿笙摇了摇头,“前日里来的大夫也说,病去如抽丝,总要慢点。”
去往秋猎场的路上,傅荣华亦是一言不发,但阿笙端她却是满面愁容,显然还在为窦晨曦的事愁着。
阿笙收了心神,并未多问,母为子愁这样的事,旁人劝了也无用。
“大舅母,听闻今日荣家也会出席秋猎?”
荣家与傅荣华的母族走得近,一门多个儿郎都在朝为官。
荣家嫡女便是傅荣华相中的儿媳,两家此前粗略聊过,但终究还未定下来。
阿笙这话倒是成功转移了傅荣华的注意力,她此时振作了精神,毕竟来年窦远胜入仕之后,还得娶妻,这些都得她操心。
二人又浅聊了些别的,这马车便将人带到了京郊的猎场外。
合德公主此次办秋猎,说到底是为了给大皇子引路。
如今大皇子已过十三正岁,却成日里不问正事,拜了先太傅商博之后玩乐的性子却也不见收敛。
那日阿笙与合德提了一句,若是你事事都为他办好,他又怎会学着自己独立行走?
复才有了今日的秋猎。
再加上近日皇帝推行新政,前朝亦引得多位朝官激辩,他也需要一个契机缓和一下与世族的关系。
每每这种时候,合德总是他想到的第一个人。
但这一次,合德却道大皇子年岁见长,也该学着替皇帝分忧。
因此这场秋猎虽以公主府的名义邀约诸家,但大皇子的出席才是重点。
阿笙刚下车马便听得一阵嘶鸣声,转眼便见辛黎从旁边的宝驾之上下来。
今日她倒是一反常态地穿着素朴了些,头上的珠钗都换成了寻常的款式。
阿笙微微一愣,便见辛黎看到了自己。
辛黎上前与窦家二人见礼,而后浅笑道:“从前傅姐姐可不爱出席这类喧闹的场合的。”
傅荣华一向爱静,对于马术也不甚擅长,因此在傅家时,少在马场见得到她。
辛黎这年纪虽比傅荣华小了许多,但辈分却高,她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也把傅荣华叫得欢喜。
阿笙不禁想,辛黎这样的性格为何在外的名声却不怎么好?
几人一同在侍女的接引下,先去与合德公主和大皇子见礼。
阿笙此前亦是未正经见过这位大皇子,远远的便能见着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少年坐在高座之上。
他手里还抓着糕点,正吃得香,但眼神却四处探着,尤其是看到那些好看的女娘,眼睛就跟贴人家身上了一般。
在见到这大皇子的片刻,她便明白为何裴钰会舍近求远地选择宗亲王。
这大皇子着实看着不像有大才之人。
阿笙低身与合德见礼,抬眼便见大皇子正盯着自己看。
她淡了神色,直接对上那双带着粘腻之色的瞳眸。
大皇子从阿笙的眼中看不到那些贵女对他的殷勤,遂收回了眼神,瞬间对她失了兴趣。
合德似乎已经习惯了大皇子这脾性,但见阿笙沉了神色,不由开口道:
“一路可还顺利?”
阿笙敛了眉目,唇边挂着笑,浅浅迎合了几句。
倒是一旁的辛黎看了看自家这个侄子,自己好歹也是他的长辈,自她到这里,却不见他抬一抬屁股,更别说全了礼数了。
这些年二姐在宫中便教养出这么个东西。
想到这里,她挑了挑眉,又敛住了眼中的嫌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大皇子这长相,当真入不了她的眼。
“皇姐,父王什么时候到?”
似乎是实在坐不住了,大皇子不由开口问合德。
“你稍安勿躁,父王处理完前朝的事便会过来,你可得好好表现。”
大皇子听不得一个具体的时间,便泄了气般,又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糕点。
倒是一旁的辛黎听闻这话,不自然地愣了愣,而后开口对阿笙道:
“可要去湖边骑一圈?”
阿笙应下,遂与合德见礼后,让马童牵来一匹黑色大马,与辛黎二人策马而去。
此时,赵氏众人刚到庭前,与二人正好错过。
赵知惠自在茶楼大放厥词之后,次日她的言论便被搬到了朝堂之上,成了弹劾赵氏的奏言。
也因此,赵知惠被禁足了半月,近日才被放出来。
她遥遥地看着阿笙与辛黎策马离去,不由问道:
“那与辛三娘同行的是谁?好似与公主殿下很熟?”
赵氏的人几乎都没见过阿笙,倒是正巧与其一同前来的何氏女娘因随着父兄出席过裴氏的认亲仪,便认得阿笙。
“那便是窦氏的二姑娘。”
“她是窦长笙?”
如今帝京当中若说各家皆想邀请的,便是这窦二姑娘。
她身后有窦氏与裴氏撑腰,又出自华清斋,众人对她都是好奇。
但奈何,她甚少露面。
“听说她在外也自己经商。”
“一个女娘居然自己抛头露面?”
赵知惠这话中的厌恶旁人一听便能明白。
那人闻此,赶紧解释道:
“她的商道可了不得。”
这话也未细说,众人便走到了合德公主身前,纷纷见礼。
这话头便也就撂在这了。
这头,阿笙与辛黎策马却越跑越远。
阿笙看着辛黎骑着大马已经跑过了玉湖,骑到了青山脚下。
听合德此前言,轩帝可能会亲自到场,她们跑这么远怕是赶不及见礼。
但直到一阵大风吹得迷了人眼,辛黎方才停了下来。
见阿笙坐在大马上,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己,辛黎眨巴了两下眼,叹了口气。
“今日如果不是弘文没得闲工夫,我大抵是不会来的。”
毕竟公主邀约,辛府主家好歹得来一个。
阿笙唇边挑起了笑,她看出来了,辛黎若是有那心情,也不至于是今日这朴素的着装。
“你不太喜欢大皇子。”
按说那是辛黎的亲侄子,但她却连多看一眼都嫌费工夫。
辛黎抬眼看了看阿笙,勾起了浅笑,道:“你应当知晓吧,那件事。”
阿笙知她说得是什么,但却并未松口,也不应她这话。
见阿笙并不松动,辛黎抬了抬眉梢。
“你是个口紧的,难怪大哥愿意信你。”
她牵着马往山脚下走去,阿笙提了提马绳跟了上去。
“我们辛家的女儿都没几个自由的,二姐是,我亦是。”
阿笙看着辛黎的背影,在秋风当中显得瘦弱。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也是在猎场,说是一眼相中我。”
“我父兄自然是高兴的,太子元妻过世后,正妻之位一直空悬。”
说到这辛黎不由回头看了看阿笙。
“但我不乐意,我那时远未到婚嫁的年纪。”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
“他也不看看自己那长相,都快跟我兄长一个年纪了……”
“但是我父兄自然是不会听我的,所以我自己雇了人,去传坏了自己的名声。”
太子府中人自然得有个清白的名声。
说到这,辛黎倒是轻松地笑了笑,仿似坏了名声于她而言并非什么坏事。
但辛黎也因为这件事,错过了自己的好姻缘,以至于被耽误,最后不得不听家中的安排,招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夫婿。
“最后他们便将我二姐送去了太子府……”
说着辛黎微微叹了口气,“那时候,她亦有心仪之人了……”
山脚的风吹得人生寒。
听得阿笙又开始咳嗽,辛黎才知晓她身子还没好利索,遂带着人又往回策马。
刚至林外便见皇城卫护行一路,二人不得不下了马,方见到轩帝此时已经到场。
众人躬身见礼,轩帝的心情似乎不错。
过几日,轩帝便要起身前往游云别宫,听闻是新入宫的美人对游云别宫的温泉池心生向往。
所以才有了圣驾南下的计划。
阿笙看了一眼轩帝身旁的女子,看年岁倒是与自己同辈,却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站在轩帝身旁。
自裴氏隐退,那些圣人礼法哪里能再约束这位帝王。
阿笙听闻,轩帝让文史阁改写典籍,让圣人礼法向皇权低首。
这件事还引得不少文士学子的反对。
众人对于轩帝的忽然出现,表现出十足的诧异。
人群中便有人附和,天家的心与众人还是在一处的。
阿笙哪里看不懂,轩帝这合乐的作派是想在年轻一辈中树立自己可亲的形象。
看来他并不愿意将世族的人情都留给大皇子。
轩帝说了许多模棱两可的话后,又交待大皇子,不得怠慢众人,遂又带着冗长的队伍离开了秋猎的场地。
阿笙遥遥地便看到,大皇子自轩帝出现之后便当即唯唯诺诺了起来。
他弓着粗厚的背,即便轩帝语带和蔼,他却是连头都不敢抬。
待到轩帝离开,松了一口气的除了大皇子,还是阿笙身旁的辛黎。
“怎么感觉你惧怕圣上?”
阿笙不由开口问。
她睨了一眼圣驾离开的方向,道:“前两年他与兄长闲聊时还询问起我。”
说着她起身,理了理裙摆。
“我现在还这么美,万一那老色胚哪天又看上我,我此前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闻此,阿笙失笑,原来她今日打扮这般素朴是为了这个。
此时,合德公主代大皇子宣令,秋猎正式开始。
众人骑上马背,提上弓箭便从林中飞奔而去。
亦有不少女娘不善骑射,便也在庭内休息着,唠唠家常。
阿笙亦是兴致缺缺,便回到了庭内。
此时傅荣华正好与几名女子在闲聊,见她到来,一一介绍。
“这是你荣家的清姐姐和袁家的语妹妹。”
阿笙与二人见礼,那袁家嫡女听闻是窦二姑娘,当即起身躬身拜了个大礼。
阿笙忙不迭地将人扶了起来。
“语妹妹何故行此大礼?”
袁静语眸光说说,语带感激。
“此前是姐姐在大众前护了我大哥哥和袁家的颜面,当受得我此礼。”
阿笙此时才明白,袁静语这一拜,拜的是那日茶楼内,阿笙为袁成杰出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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