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还能分卖跟转卖,喜姑已经算好了,这笔买卖她亏不了。
阿笙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还是放回了喜姑的手里。
“你嫌少了?”
阿笙摇了摇头,笑道:“是多了。”
“这还有人嫌钱多的?”
喜姑看着阿笙一双如珠玉般的双瞳,带着柔和的光,细细与自己道来。
“我毕竟是新手,也想赚个名声,我可以以五成的价格将这戏卖给你,但是你要保证,这戏一年内至少能演两百场。”
喜姑听完阿笙这话,细细地想。
她四喜班旗下还有其它的戏作坊,若是同时在不同地域登台,一日两场,这个数目完全没问题,甚至还能翻倍,看来阿笙当真是对他们这一行毫不了解,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你可不能反悔。”
“自然不反悔。”
喜姑喜不自胜,没想到还能捡到个大便宜,随即又问:“既然你要打响名号,那该用个什么名儿?”
“就叫苏三白吧。”
喜姑听着这名可不像一个女儿家的好名,但阿笙既然这般说了,她也不好置喙。
将这本子交给喜姑的当日,阿笙便在郑州下了船,雇了辆马车返回华清斋,就连喜姑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走的。
“锦瑟,你怎么在这?”
锦瑟正在院中洒扫,见阿笙忽然归来,一时半会儿愣在了那,半响方才快步上前,屈膝见礼。
阿笙赶紧将人扶了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待在茉莉公主身边么?”
锦瑟颇为为难,却还是道:“公主如今在英王府。”
“英王府?”
锦瑟点头,原来,茉莉在合德公主府的这些时日,合德牵线,让英王家的小世子成日里带着茉莉去郊外跑马射箭。
茉莉公主一人身处他国险境,得合德相救,如今又有英王世子相伴,相较而言,阿笙背景单薄,她自然是更仰仗合德他们。
此番合德要离京,便将茉莉托付给了英王府的人。
英王府上的嬷嬷不是吃素的,以锦瑟为华清斋废奴为由,将她给撵了,茉莉也并未阻拦,毕竟她现在也不怎么需要阿笙了。
“合德公主看到我出现在茉莉公主身边的时候,便知道您大概与茉莉公主和亲这件事有些关系。”
锦瑟顿了顿,“咱们这位大公主心思深着。”
阿笙对这话不置可否,她也猜到,合德公主大概猜到西州欲利用茉莉作他用,这才会为茉莉牵线,用英王府世子彻底笼络茉莉,从而在这一局中掌握先手。
毕竟合德是央国的公主,在她的心中,央国局势自然是最重要的。
“西州那边可知道此事?”
锦瑟蹙紧了眉,“公主说裴氏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里管得了一个远嫁的女儿,因而每月的通信也断了。”
阿笙本就奇怪,茉莉按理说此行背靠裴氏,即便合德示好,也不应该这么快倒戈,她听到这里问道:“裴氏怎么了?”
原来她在水上飘着的这两个月,帝京发生了大事。
两个月前,裴氏九郎应皇帝之诏,在帝京无双殿开堂。
那日,万人空巷,自城门处自发相迎裴氏的车驾,诸世家子弟锦衣华服,站道垂首,其中不乏他国学士、高门贵子。
无双殿内,裴钰一袭沧海浮生服,以冠带束法,清朗无双。
皇帝命人将殿内五个大堂室都整理出来,通开门户,又派了几十名传课官,渐次传课。
裴钰开堂两个时辰,无一人离席,纵是庸国那出了名的纨绔小王爷也未敢随意吱声。
待裴钰收声,拱手与众人见礼,席间千人,屈身还礼。
此时,轩帝却忽然出现,他不慢不紧走上了比裴钰所在之处更高的位置,面对众人之礼,纹丝不动,等着受人叩拜。
裴钰开堂讲的是圣贤智慧,众人拜服的亦是圣贤智慧,此时的裴钰代表的是裴氏广宣诸国的圣贤之道。
而皇帝此时出现,在这堂间,裴钰若屈身拜他,那么便是公然默认,圣贤之上还有帝王之权。
轩帝便是在这里等着他。
岂料裴钰根本连正脸都没给他,而是忽然与众人讲起了“君子之道”,提到“至礼、至义、至知、至仁、至信”。
他又硬是洋洋洒洒讲了一个时辰,轩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将身旁传话告诉他无双殿开堂结束的内官瞪了好几眼。
如今倒像是他巴巴地赶来听裴钰开堂一般。
最后,裴钰猝不及防转身向轩帝,拱手问道:“圣上可有其它指示?”
轩帝骤然被他点到,能有什么指示,硬是半天挤不出一句像样的话,堂下各国学士见此不由纷纷摇头。
轩帝最后硬是挤出了一抹笑,当着诸国贵宾的面,对裴钰道,大皇子正缺一名启蒙先生,欲请裴钰入宫为其讲学。
皇帝这话若是私下与裴钰说,倒是也无不可,但他偏偏在此时讲,全然不顾场合。
如今听裴钰开堂的是各国学士,稚子小儿如何能比。
裴钰若是答应,岂非在折辱堂下众人。
轩帝这话一出,堂下众人脸色变得不甚好看。
裴钰看懂了轩帝今日就是想要踩在裴氏之上逞他的威风。
为挽众人颜面,他方开口回轩帝,“我此番开堂不过是代宣他人智慧,非己所能,央国之内品行学识高于我者甚多,我恐不堪为任。”
裴钰这句话先是表示,自己所讲是圆觉大师的智慧,并非自己所能,因此堂下众人所垂首聆听的也非自己之言。
他裴钰地位如何与众人今日的礼拜无关,给了诸国学士颜面。
再者,裴钰如今尚未加冠,文史阁各位大夫著文立传的时间都早于他,他自然得自谦。
毕竟央国历史上也没有这么年轻的皇子师。
但裴钰的自谦在轩帝眼中却只有他对自己的拒绝。
诸国贵宾面前,轩帝并未讨得好,最后拂袖而去。
三日之后,诸国学士尚未离京,帝宫便传来旨意。
轩帝道,裴钰既言自己年纪过轻不堪为皇子师,那便去悠南城历练历练,为众多没能有机会入堂学的央国百姓讲学,他总该够资格给这些人当先生。
悠南城位于西南边界,那里是流民聚集的地方,这明摆着便是对裴钰的折辱。
皇帝旨意一出,令众人愕然。
裴钰如今声望极高,为免触怒天下学士以及裴氏身后的世族们,前朝有多个官员谏言,请皇帝收回此令,但轩帝并未听劝,还将上谏的多个言官处以杖刑。
阿笙垂着眉目听完这满是荒唐的事情,看不出多少的情绪。
“他已经出发了?”
“谁,哦,九公子么?月前已经往悠南城去了。”
锦瑟继续道:“听闻静严师父也谏言了,但皇帝没听他的,还说什么他心思恐怕还在旧主身上,一怒之下将人发配去当县官去了。”
“这皇帝当真是昏的……”
边城之地何其荒凉,裴钰在悠南城,定然会吃不少的苦。
念及此,阿笙敛了眉目。
她此时有一些明白,为何当日离开燕城之时,裴钰会一改从前的态度,刻意疏离自己。
他怕是那个时候便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遭。
锦瑟不知她所想,继续道:“我倒觉得,圣上这是在用计。”
阿笙微凝着目,细细思考着锦瑟的话。
“姑娘你想,你是会怕一个讲道理的明君,还是会怕一个随时可能斩人的昏君?”
“裴氏太大了,如今中枢六阁有多少人是咱华清斋出去的,更别说裴氏的属族,至今没人知道央国境内究竟有多少世族是裴氏的属族。”
“皇帝要摆脱裴氏的影响必然需要大刀阔斧的动作,这样的事一个明君可不好做。”
锦瑟这话在理,但阿笙却并不觉得一个需要靠先帝为自己铺路的皇帝,当真能有这般的心计。
锦瑟放低了声音,“还有,我听隔壁院里的几个小公子前日里道,说是圣上新提拔了一批言臣入言议阁。”
阿笙知晓这个地方,这是先帝建立的一个专门为皇帝谏言的中枢机构,他们便是皇帝的第二个头脑。
换言之,这是有人献计。
若是轩帝得了其他的谋士,便也说得通他为何舍得打压静严了。
“不过,圣上这番打压也没多少用处。”
锦瑟道:“九公子离京之时,除了自发相送的各国学士,您猜还有什么?”
“裴氏派了五千族兵一路护送!”
阿笙略有些惊讶,锦瑟见她这个模样继续说道。
“也不知道裴氏这些族兵是怎么出现在京郊的,把京机营的人吓得够呛。”
“听说当日,圣上的御令三下三改,帝宫传话的内官跑得那是脚下生风,脚底板都快搓出火来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让九公子这么走了。”
锦瑟不由赞叹道:“这个威风别人可不敢有。”
听到这里,阿笙却并不吭声。
裴氏族兵不能久离驻地,这番威风怕只能触怒皇帝,别的作用甚少。
裴钰不是会端架子、逞威风的性子。
燕城之时,他甚至连随身的仆从都不用,那硕大的裴氏祖宅启用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足见他与裴老夫人都不是铺张的性子。
那他如此高调的行为又是为何?
“还有就是,九公子离京三日之后,合德公主也离京了。”
锦瑟说完这话,一副神色莫测的模样,“公主这是要替皇帝用上怀柔之策了。”
但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行为在裴钰的身上未必管用。
阿笙敛了敛眉目,她倒不认为合德是去做什么怀柔之举,这位公主的想法虽然定然与裴钰不同,但也未必与轩帝一致。
阿笙默了半响,对锦瑟道:“立刻拟一封书信,将茉莉这边的情况告知裴王后。”
“那茉莉公主已经没了心思,如今就等着嫁入王府了,姑娘这是还要插手裴氏之事?”
阿笙摇了摇头,“我不是要管裴氏的事,我是要谋自己的前程。”
帝宫朝华殿,小朝会刚下,言官宋执被留了下来。
自上次他贸然与皇帝谏言之后,轩帝将其正式调往了言议阁。
近日,裴氏族兵的事让轩帝很是苦恼。
当年太祖亲自答应裴氏可保留如数族兵,根据记载,只知道裴氏有上万族兵,足以平一方战乱。
但到底这个上万是多少?这个问题在轩帝脑中日夜环绕,让他夜不能寐。
宋执大抵是猜到轩帝为何会刻意将自己留下,俯首道:“臣有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轩帝放下手中文册,让他细细道来。
“裴氏族兵如今大部分驻扎在东南,东南河曲一带多密林大山,我们大可以剿匪为由,让裴氏动用族兵帮助朝廷清除匪患。”
“一来我们能探查其底细,二来也能消耗其兵力。”
轩帝沉吟了片刻,道:“我记得先帝曾经大肆剿匪,那里可还剩下什么匪窝?”
宋执拱手,屈身道:“圣上说有便是有。”
见轩帝似有不明,宋执抬首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解释道:“圣上,若当真没有,咱们可以自己养。”
轩帝神色微凝,他细细地审视着殿前躬身的下臣,半响,道:“此事,孤从未听过。”
宋执眸光微动,他复低首一拜,道:“臣明白。”
若成便是殿前功臣,若不成便是万古奸佞。
宋执入仕一路坎坷,十载光阴方才有幸走到殿前,其中曲折打压不足为外人道。
皇帝不愿做违逆先帝政策之举,那便由他来做。
反正这央国朝廷,多是走狗,他选择为皇帝的走狗,亦不为过。
此时,辛栾带着御厨房刚做好的汤水前来,正好与宋执擦肩而过。
他将汤水呈递给皇帝,夸赞道:“宋大人这般年轻便能进言议阁,当真是人才。”
闻此,轩帝冷哼了一声,道:“能进言议阁的也未必都是人才。”
毕竟有些话皇帝说不得、做不得,但为臣者却可以。
见辛栾不甚明了,轩帝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
“先帝曾言朝廷之中不需要所有人都为纯臣,水至清则无鱼可活,那要这池塘便也无用了。”
辛栾毕竟也是老人了,自然省得此话,陪着笑便将这话给揭过了。
“公主殿下如今去了南边,国学堂那边已经筹办的差不多了,裴怀之可还要留着?”
轩帝罢了罢手,“放他回去吧。”
辛栾闻此低身见礼,复出去传旨。
时岁临近年尾,裴怀之的归来让斋内师生心中安了心。
众人这是看懂了轩帝对华清斋的放过。
毕竟与裴氏手中掌握的其它东西相比,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是最不要紧之处。
更何况,自从裴钰被罚去了边城,华清斋内那些原本隐世不出的高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华清斋。
这里对皇帝而言,已经全然没了价值。
阿笙回来一个月的时间,紧赶慢赶地赶先生留下的课业,熬了许多的大夜写了近十篇论述,最后停笔之时,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欢呼。
今日,锦瑟带了城中的枣糕回来给阿笙,阿笙看着倒是没什么胃口。
阿笙此时才想起,复问锦瑟:“可有回家去看过?”
当年锦瑟被带离家中后,便与家人断了联系。
听到阿笙这般问,锦瑟的神色也落寞了下来。
“去远远地看过一两眼,都挺好的。”
无论是父母还是弟弟妹妹,都挺好的,没有她也挺好。
锦瑟在外多年,经历这许多,回首多是不堪,纵使回去,家人、邻里又该如何看她,念及此,她便没有回去的勇气。
阿笙见她这个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而后道:“无妨,你若愿意在这里,便在这待着,左右上阳园给我的份例养两个人没问题。”
锦瑟听她这话,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着,一名文仆前来通告,院首裴怀之让阿笙去见他。
裴怀之的院子里有一小片的竹篱,在这个季节,那一片绿色很是打眼。
阿笙到的时候,裴怀之正将一杯陈茶往竹篱下倒。
抬眼便见阿笙眼边有青黛,略有些疲惫地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吓了一跳。
“裴院首。”
阿笙垂首见礼,裴怀之罢了罢手,道:“进屋里说。”
裴怀之的屋内已经用上了暖阁,十分暖和,阿笙乖巧地站在案几旁,等着他发话。
裴怀之看她神色不佳,也知晓近日她为了补上之前的课业十分劳累。
裴怀之叹了口气,还是道:“听闻你与西州的茉莉公主有些交情?”
阿笙倒不诧异裴怀之会知道茉莉,毕竟他也是裴氏之人。
“可是公主殿下出了什么事?”
闻此,裴怀之重重地叹了口气。
“前日里,她让人将英王小世子给打了,如今人被扣在了刑庭。”
阿笙听了这话,半响没反应,甚至觉得是自己太累了,错听了裴怀之的话。
裴怀之这才给她细细道来。
原来茉莉公主到了英王府做客,一开始还好好的。
但后来发现这小世子跟京中多个贵女都不清不楚,院内通房的丫头和算不上名号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这英王小世子俨然是一个情场浪荡子,哪里有此前表现的那般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而英王府一直将这些都瞒着茉莉。
本来茉莉入府之前,这些人被府内隐瞒地好好的,但这其中有一个丫头自小便在世子房内,对小世子是痴心一片。
原本这丫头还做着姨娘的梦,但若将来公主为主母,她这身份根本不能登堂入室。
忽然这多年筹划全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因而不甘心,生了歪心思,将这些全都捅到了茉莉的面前。
茉莉知晓之后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当下命人将小世子给揍了。
英王爷老来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都宝贝着,儿子在自家被人打了,英王府也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于是报了官,将茉莉给拘走了。
裴怀之长叹了口气,“这茉莉公主好歹挂着大姑娘的名号,族内觉得过于丢人,便去赎人,但那公主耍上了脾气,如何都不肯出来,非要英王府的人去与她道歉。”
说着,裴怀之看了看阿笙,“听闻你在西州的时候跟她有些交情……”
阿笙眉梢几不可闻地一挑,快速道:“院首,我如何能与公主有什么交情。”
“你就不能看在家主的面上,出个面劝一劝。”
“为何要看他的面子?”
裴怀之被问得一愣,裴钰派人暗仆护她一路回来,与自己交接后方才离去,难道不是因为与阿笙相熟?
“那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可行?”
阿笙垂了垂眉目,刻意放低了姿态。
“我一个女娘,那刑庭又如此吓人,我可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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