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弃一个头两个大,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大人心中明明是在意山河图多一些。
一只夜莺忽然从窗闯入屋内,温千楼取下信筒,扫了一眼字条——汝南王大军北上连破四城,还请大人早日离开大邺。
温千楼烧毁字条,忽然起身拿起大氅便向屋外走去,出了前堂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柳如弃身为侍卫自当寸步不离跟着,疑惑道:“大人,咱这是要去哪儿?”
“罢了。”他思索着又转身回了前堂。
柳如弃一头雾水。
方才温千楼看到汝南王北上的消息,心中开始担忧起阮玲珑来,汝南王丧子之仇未能得报,若大邺落入他的手中,阮玲珑就算不死,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阮秦天虽为天子,但实在心软,未有谋略和雷霆手段震得住朝野。
若是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阮玲珑,她可愿随自己去大兖。
温千楼沉吟思索片刻,在信中写道:明日酉时,宫门见。
“啧啧!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给帝姬写信!”
温千楼一脚踹在了柳如弃的屁股上,“去,替孤跑一趟。”
“得嘞!”
拿到信笺的暮雪不知所措,她家帝姬已睡了整整一日,听宫人说,来送信的侍卫说此信十分着急,务必让帝姬看到。
“暮雪,何时了?”
第046章 是她生了二心
暮雪听到帝姬低沉沙哑的声音,赶忙走到她的榻前,“帝姬,刚过戌时。”
阮玲珑看到外面的天色又黑了,没想到自己竟昏睡了一天了。
她转头看到床头前放着的信,心中有了几分喜悦,艰难喘息道:“可是温千楼又给我送信了?”
“是啊!帝姬,您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暮雪这就将药和粥端来。”暮雪故作轻松,笑着转身离去,不过多时,便将滚烫的药带来了。
阮玲珑咽下口中的苦涩,不过是起身喝个药,似是要将她全身的力气用尽,虚弱着对暮雪吩咐道:“这药太苦了,御医又不让我吃饴糖,你便将信念给我听吧!心里也能甜一些。”
暮雪将信封拿在了手中,“是,帝姬。”她原以为温大人又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的情话,轻声道:“帝姬,温大人只是约您明日酉时在皇宫门口见,但您现在……”
阮玲珑知晓自己的身子不好,“送信的人可是说有要紧的事?”
“未曾,若不然帝姬您将想说的话,让暮雪代笔写给温大人?”暮雪自作主张,将送信人的话当做了耳旁风,便是再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帝姬的性命。
“也好,你就写……为了往后我们二人能长相厮守,这大婚前的规矩我……”
阮玲珑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说着她想说的话,而后声音渐弱,她便歪着身向一旁倒去,粥直接撒在了被子上。
暮雪慌张得扶住了昏迷的阮玲珑,忙声道:“御医,快去叫御医。”
左丘雅身染寒霜,适才从御书房回来,入了凤仪宫中便听到偏殿中嘈杂的脚步声。
左丘雅瞧着站在门口处的暮雪,瞧见披风后几道模糊的御医身影,焦急道:“暮雪,可是帝姬出了事?”
暮雪红着眼眶,支支吾吾道:“皇后娘娘,帝姬她……”
左丘雅觉着头晕目眩的,眼前一黑,扶着身旁宫娥的手臂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坚信她的玲珑不会出事,对殿内的御医朗声道:“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乐嘉帝姬的性命,只要能保她一命,虎狼药也用的。”
御医们方才施针还在畏畏缩缩,帝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药性烈性,只有大胆用了说不准尚有转机,有了皇后的话,他们敢放手一搏。
“臣等谨遵皇后之令。”
左丘雅心绪不宁,便在偏殿外的长廊下来回踱步,她抬头望向雪夜下泛红的天空,双手合掌,闭眼发愿。
苍天在上,信女左丘雅在此发愿,希愿我的女儿能平安度过此劫,信女往后吃斋念佛不再杀生,只祈求她能平安。
左丘雅眼角清泪落下,再睁眼便若无其事将起擦去。
她身旁的王嬷嬷轻声道:“皇后娘娘,乐嘉帝姬病重,现在可是要禀告陛下一声?”
左丘雅抬手示意,“不必。”她长呼一口气,镇定道:“陛下日夜操劳,劳心劳神的,乐嘉帝姬虽病重,但还未到最后一刻,本宫相信御医的能力。”
王嬷嬷垂首道:“是。”
一只夜莺在温府梅林中左右蹦跳,瞧见柳如弃时便落在了他的头上,柳如弃怕它受到惊吓,缓缓抬起手去捉它,碎碎念念道:“我是喂了你几天,但我警告你,你可不要在我的头上拉|屎。”
柳如弃一把捉住了夜莺,它惊吓之际还是在他手中解决了鸟生大事。
“我怎么这么倒霉。”他满是嫌弃的用帕子擦去了鸟屎,取下了它脚上的信筒。
“温大人,这夜莺怎如此不讲道德……”
温千楼正在书房中,用火盆烧毁密信,老远就听到柳如弃聒噪的声音,只是抬眼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大抵是遇到什么人,它便是什么德行。”
温千楼展开字条,欢喜得站起身来,激动道:“宫中探子来报,说这李仙人的山河图在玲珑的陪嫁礼单之中。”
柳如弃兴奋道:“温大人,可是真的?”
温千楼着实没想到,此物会以如此方式送到自己的手上,分析道:“应是汝南王北下之故,大邺皇帝想将此物做玲珑陪嫁送到孤这未来驸马手上,消息定是不假。”
柳如弃算了算日子,满打满算,距离温大人新婚之日还有一个多月,“那可真是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冻死的人地方了,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
温千楼心中十分纠葛,他派人入宫送行,阮玲珑到现在还没有答复自己。
他有些后悔,将时辰定在了酉时。
温婉前来送鸡汤,她瞧见柳如弃手中的信筒,便知宫中又传来了消息,当即转身躲在房屋阴暗的拐角处,将他们二人的话系数听了去。
温婉眼神阴冷如蛇,“乐嘉帝姬,大人因你失了自我,换了一个人一般,便莫要怪我了。”
温婉将鸡汤送入了书房中,瞧着近日因病憔悴的温千楼,心中埋怨起了阮玲珑。
她盛了一碗汤送到了温千楼的面前,轻声道:“兄长,这是我让后厨宰杀的鸡,足足炖了一个时辰,您尝尝。”
温千楼瞧都未瞧一眼,“好,你放桌上便是。”
温婉站在他身旁许久。
温千楼这才抬起头来,“为何还不走?”
温婉思索了半天才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兄长,关于帝姬的事,我早就想说了。”
“哦?”温千楼将手中的密信又看了一遍,才肯丢入火盆中,“什么事?”
“兄长您日日忍受相思之苦,便是到了今日,乐嘉帝姬都不肯见您一面,只怕是帝姬生了二心。”
温千楼不悦得将一沓子密信丢在了卓上,冷着脸道:“何以见得?不过就是婚期将至,她守着新郎和新娘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罢了,是求个能相守的好兆头,怎到了你口中,便是她生了二心?”
温婉见他生气,便跪在了地上,担忧道:“其实……帝姬她是害怕了。”
温千楼微微愣住,但听到温婉的话,却怎么也生不起来。
挽月楼大火那日,阮玲珑是担忧自己的安危。
但谁会接受一个疯狂之人?
温婉冒着被责罚的风险,还是将心中的话皆说了出来。
“兄长,按乐嘉帝姬的性子,她若真的心里有您,您送去了这么多的信,怎回信只有几封,后面索性是寻人代笔,难道您还不明白?”
温千楼心中的喜悦被冲击得荡然无存,抬手扶着额头,最后将温婉轰出了书房。
“言已至此,温婉告退。”
温婉转身关上了房门,目光被园中的梅花所吸引,近日大雪连连又有寒风,那梅花被摧残得也只剩几朵。
就算温千楼要寻人问询挽月楼落水的事,也问不到真消息。
阮玲珑救人那日,她亦在人群之中,是她温婉推算出了二人可能出现在的下游之出,硬生生将二人分开。
她艰难拖着温千楼走了一段路,跳入水中又上了岸,便装作是她先寻到了温千楼。
都城之中,所有人都在惊叹,她这样的弱女子竟救了温千楼一命。
温千楼再怎么震怒,也会念在救他性命的份上,至少不会取自己的性命。
温婉看了一眼风中摇摆的灯笼,匆匆离去,“又起风了,真冷啊!”
温千楼因昨日温婉的话,一夜难眠,但阮玲珑怎会是那种人,为她死一次才肯原谅自己的要求,明明是玲珑提出来的。
他摸着枕头下的双兔玉佩,才肯合上了眼。
明日,我定要将她的心意问个清楚。
第二日,温千楼将自己衣柜中的衣裳翻了又翻,这才寻出了一件月牙白,胸口绣着绿竹的长袍。
他站在镜前照了又照,却又不满头上的发带和簪子,有了几回,索性派人去珍宝阁中买了十几款。
柳如弃双手抱剑站在他的身后,也照着镜子捋了捋鬓角的青丝。
“大人啊!不过是去见帝姬又不是相亲,先前不知你们见了多少面了,怎么连我这寻常侍卫都要打扮。”
“又没有姑娘喜欢你,你怎知其中的道理。”
温千楼的头上束着淡蓝色的发带,左瞧右瞧,挑不出半天不合理来,才肯罢休。
说不准阮玲珑见色起意,看到他如此英俊,在知晓自己的身份后,还是会同意与自己私奔。
温千楼将祥云白玉簪插入发冠中,“走吧!”
柳如弃紧跟其后,“可大人,这距离酉时还远的很,天这么冷就去宫门口等着啊?”
“宁可早到,也不可迟,孤得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温婉目送二人离去,宫中关于乐嘉帝姬的事,她也打探不到,只盼帝姬是真的厌弃兄长才是。
眼看天色渐暗,温千楼怀中的手炉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差人入宫通禀帝姬一声。
待酉时,宫门之后的窄道上,只见一位内侍快步向这边走来,温千楼心中满是期待。
那内侍站在了温千楼的面前,颔首拱手一礼,轻声道:“乐嘉帝姬……多有不便,不能来见温大人您了。”
温千楼闻言,笑意凝固在了脸上,“她到底为何不肯见我?”
内侍为难道:“这……帝姬说了,大婚前不能相见。”
“罢了,她既不来,那你便帮我带个东西给她吧!”
温千楼知晓她是铁了心不想见自己,便让柳如弃跑腿去买上一盏灯。
他折返回到马车中,下定决心才在纸条上写下几行字,尔后便拆开了荷花灯的底座,将字条塞了进去。
温千楼将灯递给了内侍,细心叮嘱道:“这兔儿灯是她最喜欢的灯盏,你便告诉她,我想说的话便在其中,你务必带到。”
“是,温大人!”
温千楼亲眼目送内侍消失在宫门之后,他才肯转身离去。
温千楼脸上失落的神情,柳如弃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坐在马车外晃悠着腿,无奈摇摇头。
他家大人何曾有过如此失落,这大邺的女子就是厉害,他怕是要载在乐嘉帝姬的手中咯!
柳如弃好奇道:“大人,那灯盏中你到底写了什么?”
温千楼斜靠软垫,缓缓合上了眼,“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柳如弃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这字条写的东西是他能知晓的吗?若是温大人能告诉他也成。
好奇心在疯狂作祟,但又害怕温千楼训斥自己,还是改口道:“我就是好奇,若是肉麻的相思情话,大人也不必告知属下了。”
温千楼抬手将一块碎银砸在了柳如弃的后脑勺上,只气定神闲道:“孤就是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她而已。”
柳如弃手一颤将马勒停,温千楼向前一扑,险些闪了腰。
“什么!大人,您真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了帝姬?”
温千楼趁着阮玲珑没回府的这些时日,闲暇之余无事做便看了看她屋中的话本子,说真心喜欢的两个人,一定要坦诚相待。
他既认阮玲珑是他一生要相伴之人,便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告知,反正往后她也是要知晓的。
柳如弃抓了抓头发,他家大人当真是糊涂,为何偏要此时告知她身份。
“温大人,若这消息被大邺知晓,您应知晓后悔,大邺皇帝定不会把帝姬嫁给大兖人的,况且咱还是潜进来的探子,总不能私奔吧?”
温千楼寻思,现下阮玲珑来见自己一面都不肯,应是小女儿家的心思,她就是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私奔?”温千楼闻言一笑,“她乃大邺帝姬,不论何时,孤会尊重她的选择,绝不会让她为难。”
柳如弃重新驾起马车,好好好,他家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做属下的都听大人吩咐。
说的也是,谁年轻时心中还没个喜欢的人,像他家大人这种人物也难避红尘。
自打温千楼将那盏写着真实身份的兔儿灯送入宫中后,一连小半月,都未曾得到阮玲珑的回复。
差人去凤仪宫问话,也是被人寻了理由搪塞了回去。
柳如弃在屋外守夜,深夜常常能看到失意的温大人开着窗,独自一人坐在火盆旁烤火饮酒。
休沐日更是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终日满身的酒气。
旁人亦是在猜测,温千楼与阮玲珑的婚事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有的人说温千楼麻雀登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是要破灭了。
温婉瞧着在摇椅上沉沉睡去的兄长,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旁,将他手中的酒瓶取走,又寻来薄被盖在身上。
便默默守在他的身旁,直至天快亮时,她才起身离去。
温千楼梦中呓语,一直唤着阮玲珑。
又是小半月过去,温千楼从醉酒状态逐渐清醒过来。
每每从宫中出来,他都要驻足看向凤仪宫的方向,多希望阮玲珑能出现在那条悠长小路上。
从期待到失望离去,他经历了无数次。
温千楼又恢复了往日不苟言笑的模样,整个人死气沉沉,用朱砂笔在信上画下重重一道红痕。
柳如弃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提议道:“大人,您日日与自己较劲猜乐嘉帝姬的心思,还不如寻两个探子进凤仪宫,探探帝姬的情况。”
温千楼眼帘半垂,固执己见,“不必,有些事还是当面讲清楚好,孤说过,与心悦之人便要坦诚,孤信她,便不会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她。”
柳如弃扶额揉了揉太阳穴,大人怎么倔得像一头驴似的,现在情况特殊,不过是让探子去探听一下消息罢了……
温婉端着鸡汤,轻轻敲了敲了门。
“进来!”
柳如弃搓了搓手,温婉炖汤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大人不喝汤,这砂锅中的鸡和汤又要便宜自己了。
温千楼看着大兖边境送来的密报,神色凝重,随后松开了手将其丢入火盆中。
温千楼淡淡道:“大兖打过来了,在大邺边境开战了。”
柳如弃拧鸡腿的手一顿,“啊?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大兖知晓汝南王要谋反之事,趁机攻了过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温千楼站起身来,命令道:“柳如弃!”
“属下在!”柳如弃将鸡腿丢回了砂锅中。
“即日起你便吩咐下去,叫潜伏在大邺都城的探子可以撤退了!”
柳如弃朗声道:“是。”
温婉双手交叠,微微垂首站在角落里,正思索着兄长与乐嘉帝姬的事,忽然被点到名,神色有些慌张。
“温婉,近日你也收拾收拾,离开吧!”温千楼拾起书桌上的话本,随意翻看了几页便合起,将其归入身后的书架上。
她神色晦暗不明,欠了欠身,“是,温婉遵命。”
温千楼待众人走后,才露出自己疲倦的模样,望着瓷瓶中渐渐凋零的花草,呢喃道:“阮玲珑,你为何还不回我的话?”
冬去秋来,天气一日比一日好,檐上积雪渐渐消融,冰水一滴一滴落入落下,又凝成一截晶莹易透的冰锥。
阳光虽好,但还透着一股刺骨寒意。
阳光顺窗棂撒入殿内,细小浮尘随微弱的风轻轻浮动。
躺在床榻上的人,一根手指微动。
“玲珑醒醒,哀家的小懒猫,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还在赖床不起?”太后身上笼罩着一道淡淡的金光。
她宠溺得拍了拍阮玲珑的脸颊,眼中满是疼爱。
阮玲珑缓缓睁开了眼,用虚弱的声音答道:“皇祖母,玲珑没有……懒床。”
暮雪听到帝姬的声音,跪在她的榻前,握住她的手热泪盈眶,激动得朗声道:“帝姬醒了,快去请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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