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能当饭吃?”
温千楼拿起她的碗盛了一勺蛋花汤。
阮玲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嘀咕道:“胡说,谁看你了……”
她闻了闻蛋花汤,只有浅浅的蛋香,汤汁清澈透亮,能看到金黄色絮状的蛋花,浅尝一口,味道还算说的过去。
温千楼特意将远处的一道菜端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阮玲珑夹起一根豆芽来,“你这豆芽为何去了根须和嫩芽?”
温千楼尝了一口炒肉,“应是厨子新做法,味道不错,你先尝尝。”
阮玲珑瞧他吃的津津有味,加了一筷子放入口中,准备细嚼品尝,一股浓烈的鱼腥味在口中扩散开来,她当即眉头紧皱,喝了一口蛋花汤直接咽了下去。
久违的记忆涌入脑海,小时候在宫中尝过一次,便再未让厨子给福满宫安排折耳根这道菜。
如今它就出现在眼前,自己竟没认出来。
阮玲珑回过神来,“温千楼,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你自己说它是豆芽……”
阮玲珑一时语塞,看温千楼面不改色专挑折耳根吃,十分佩服,下一道菜不出温千楼所料,她又中招了。
凉拌苦瓜是温千楼特意吩咐厨子做成黄瓜片模样的。
虽焯水去了大部分苦味,但平日里不吃它的人,还是会觉着苦涩不好入口。
阮玲珑扒拉着碗中的白米饭,就是他夹来烤兔腿,也被阮玲珑婉拒。
“谁知你会不会在这里面下毒药,我还是让暮雪帮我准备膳食吧!”
温千楼瞧见她吃瘪,咬了一口兔腿。
阮玲珑突然咽了一下口水,“……”
温千楼心里高兴的紧,勾到她的馋虫了,嘴角微翘,“不必,我有时不在府上用饭,你想吃什么只管让厨子准备,那几道菜是按你甜口做的,这两道菜其实是我的。”
温千楼慢条斯理吃着苦瓜,平日在家中他也只是简单吃几口,口腹之欲并不强烈,折耳根于他而言是稀罕之物,只不过今日特意用它来捉弄阮玲珑了。
他眼睑半垂,有道是由奢入简难,曾流浪饱受饥寒之苦,温千楼并未忘记。
他只是怕有朝一日,自己会从高处摔入泥潭,又过回以前的生活,届时难以适应。
阮玲珑吃的并不多,几道菜各夹了三筷子,还剩下许多。
温千楼用帕子擦了擦嘴,“菜不和胃口?”
“你莫不是忘了,宫中规矩多,一道菜至多三筷子……”阮玲珑还觉得有些吃撑了。
温千楼心中暗道:大邺皇宫规矩就是多,用饭多少还要用宫规拘束着,若玲珑嫁给自己,万事便由着她心意吧!
但话到了温千楼的嘴边,就变了味儿。
“难怪你长得这般娇……”他轻笑着改了口,“这般矮,原来是饿的。”
“温千楼!”她蹭的站起身,无声在说:我不矮。
温千楼起身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中,若不是宫中嬷嬷常常教导,帝姬不能动粗,她定然会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温千楼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时辰不早了,外面灯火幽暗,我先送你回房!”
“哼。”
他从管家手中接过灯笼,二人一道从长廊上走过,白日里虽有小厮打扫着积雪,但消融后的雪到了傍晚又冻结成冰。
她壮胆伸出手挽住了温千楼的手臂,他眸子微微瞪大,尔后若无其事轻声道:“走吧!”
房门前,阮玲珑面露羞色,悄声道:“温千楼,承蒙关照了。”
“不必客气。”
二人互道“晚安”后,温千楼回到自己的厢房,看着角落里的木匣子,里面还放着阮玲珑曾经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忆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眸色渐沉,掏出被他随身佩戴的玉牌。
温千楼合起双掌将其夹在掌心之间,微微垂首,大拇指抵着额头,缓缓闭上了眼。
自从阮玲珑给了他这枚玉牌,温千楼还从未用它出入过皇宫,派出去的探子也不过是潜伏在宫中打探消息罢了。
若寻不到山河图……此行便算无功而返。
温千楼先前顾虑太多,眼下时局不利,他必须做出选择了。
他睁开漆黑发亮的凤眸,将玉牌紧紧钻在了手中。
屋外管家轻叩门三下。
“进来。”
管家老李头恭敬递上来一个信筒,那信筒一侧用朱砂笔画了一道红痕,是加急信笺,他解释道:“大人,帝姬入府外面有不少侍卫盯着,我怕夜莺惹眼,便先将信筒取下了。”
温千楼淡淡应了一声,展开一瞧。
“太后重病缠身卧床不起,有意隐瞒朝堂,恐时日无多。”
温千楼也未料到,太后竟病的这般快,原以为还能再坚持一月或者等到开春。
“孤知晓了,府上之事你需多操心些,若帝姬出事,这边便更麻烦了。”
“是,属下定会保帝姬无虞。”
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颇有一种相敬如宾的错觉,阮玲珑渐渐适应了温府的生活,每日醒来都会照着铜镜说“活着真好”。
她也不知为何,依照先前所想,自己出宫便是给那些人最好下手的机会,可一夜安眠,有时睡的沉,夜里刮风她都不知。
她一人时插花绘画,与温千楼在一起时,便打打叶子牌,煮雪烹茶赏梅,好生快活。
阮玲珑又差人将东墙拆除,连通了另一侧的耳房当做自己的书房。
她临摹字帖时打盹,趴在矮桌上枕着手臂便睡着了。
温千楼进入书房,便看到地上散落的书,先前她让小厮将几个箱子搬入他的厢房,又跟藏宝贝似的搬回了书房,如今箱子大开,里面都是话本。
阮玲珑忽然在睡梦中轻声呜咽,温千楼蹲下身将披风盖在了她的肩上,她抓着温千楼的手呓语,悲痛道:“不要!皇祖母,不要走……”
温千楼轻轻拍着她的背,阮玲珑从梦中惊醒,眼尾泛红,“温千楼,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他握着阮玲珑手,轻声道:“并无,一如往常,发生了何事?”
“我方才梦见皇祖母,皇祖母走了。”她现在还感觉心口有些难受。
温千楼用帕子擦去她眼角泪痕,“没有的事,你莫要多想。”他伸手将人揽入了怀中,轻轻拍着她肩膀,阮玲珑瞧不见他眉头微皱的模样。
太后自病重便上不早朝了,从探子那得知,太后趁着清醒下了令,不得让旁人知晓她病重的消息。
得知此事的人不过五人,除去陛下皇后还有一位御医,再就是给太子殿下教书的太傅,另一位便是自己了。
温千楼内心纠葛,看到阮玲珑询问自己时,他一时间有些不忍心,但太后之令也不能违背,可有些害怕,她将来会责怪自己。
寻思了一番,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
他想起来阮玲珑的生辰快到了,恰好元旦,自己也能在府上多陪陪她。
温千楼没注意到自己指尖沾了墨汁,去擦她又落下的泪时,一道墨痕从她眼角画到了脸颊上。
温千楼微微一愣,没忍住笑出了声。
阮玲珑察觉不对,又胡乱擦了一番,脸彻底抹花了,拿出镜子一瞧,也被逗笑了,趁温千楼没注意,提笔在他眉心画了两撇。
阮玲珑得意笑道:“叫你笑话我!”又追着温千楼要画花他的脸颊。
温千楼站起身,仗着身姿高挑,从她手中夺过毛笔,阮玲珑挠起他腰侧的痒痒肉,他站不直身,笑着求饶,“哈哈哈哈!莫闹,我错了还不成。”
见阮玲珑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便抓住她的手腕将人禁锢在了怀中,阮玲珑红着脸这才饶过他。
温千楼询问道:“你的生辰,可想好怎么过了?”
她思索片刻,“我也不知晓,往年生辰都是皇祖母她老人家为我操办的,看情形元旦我是回不去了,若不然……你为我办一次生辰宴?”
温千楼闻言应下,“好,今年的生辰定给你一份惊喜。”
阮玲珑察觉温千楼近日瞧自己的目光,温柔了许多,那眼神不像出于对恋人的喜欢,更像是怜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阮玲珑从温千楼的怀中挣脱出来,“如此便说定了。”
温千楼信誓旦旦道:“好,我绝不反悔。”
阮玲珑看到地上的话本,想起来还有几册落在了他的厢房,二人出门后便分道扬镳,温千楼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阮玲珑从他厢房寻到话本时,不经意间瞧见收纳在木盒中的红珠手串,她初见温婉时,曾瞧见他们二人戴过。
红珠上面刻着“楼婉”二字刺激着她,温婉始终是藏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阮玲珑的醋坛再次掀翻,她气得落泪,浑身颤抖。
“温千楼,你竟骗我!”
第032章 他心中无你
阮玲珑拿着手串气势汹汹跑去了温千楼的书房,瞧见只有一个小厮在整理着书案。
阮玲珑气不打一处来,“温千楼他人呢?”
小厮恭敬回道:“回帝姬的话,温大人去前堂会客了。”他手中捏着一踏拆了封的信,许是紧张手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信散落一地,一张信笺飘到了她的脚前。
信笺最后的署名还是温婉,寥寥几笔除了问候,还有道不尽的相思苦。
前几日她还同温千楼说过,温婉到了余州怎也不写个信给她报平安,温千楼对书信之事只字未提,他倒是将自己的瞒的很好。
小厮惊慌失措将拆封的信都揽起,阮玲珑长呼一口气擦了眼角的泪,又随手捡起几页信,哑然一笑。
原来这些信皆是温婉从余州差人送来的,阮玲珑亦不知温千楼又给她写了多少封回信……
怪不*得温千楼会问出那样一句话来——“若是如今还有人在骗你,你可还会原谅此人”,此话出口时,他神情那般古怪,在听到自己的回答之后,又觉得有几分如释负重。
阮玲珑面无表情将信跑向空中,那字里行间皆是温婉的甜言蜜语。
阮玲珑从始至终都不知,为何几位长辈非要将自己许给温千楼,就算他才华横溢满肚经纶深得父皇赏识,将来身居高位,感情不和,婚后也是过得不幸福,再看那已出嫁的几位姐姐,从婚后的心动再到毫无血缘的亲人,皆将成为她的前车之鉴。
帝姬之中,唯有昭阳大帝姬过得幸福,她是嫁给了心悦之人,对方门楣不高,家境亦是清寒,二人成婚举案齐眉,阮玲珑也未见这位姐夫,有过什么红颜知己。
阮玲珑自认已尝试接纳温千楼,但到头来还不是差一步输给了温婉。
她愣在原地许久,想着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更多时候,还是自己一直在追逐着温千楼,阮玲珑还是觉着,取消他们二人的婚约最好,就算在一起,大抵也是彼此互相折磨。
阮玲珑拿着那颗珠子转身离去,她走得急,与长廊拐角走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她踉跄后退几步,温千楼拽住了她的胳膊。
阮玲珑不顾旁人在,便甩开了温千楼的手,温千楼有些错愕,这还是阮玲珑第一次如此抵触自己。
温千楼眉头微皱,她这是怎么了?
一颗红色的珠子落在了一个男子的怀中,他摸了摸衣襟,掏出一颗圆润的红宝珠,金色字痕的“婉楼”二字分外显眼,他讪讪一笑将此物还给了阮玲珑,不知是故意嘲讽还是无心。
年轻男子对坊间传闻有所耳闻,打趣道:“没想到温大人如此的……好兴致,还将令妹的名字与自己的刻在了一处,回头我也将阿柔的名字与我的刻在一起。”
温千楼脸色顿时阴沉,这阿柔也是烟波楼的伶人,是弓邵的红颜知己,还故意说要将名字刻在一起,分明就是在说自己与温婉名不正言不顺。
弓邵不敢多打量阮玲珑,作揖一礼,恭敬道:“在下刑部比部司弓邵,见过乐嘉帝姬。”
阮玲珑微微颔首,轻唤了一声“弓大人”,她瞪了一眼温千楼向外走去。
弓邵见温千楼还愣在原地,用胳膊肘狠狠戳了一下他的腰间,温千楼险些被怼吐。
弓邵焦急说道:“温千楼你真是个愣头青,没瞧见乐嘉帝姬生气了,还不去追?”
小厮从书房内走出,道出了实情,“大人,您放在桌上的信都被帝姬瞧见了……”
温千楼闻言抬步便去追,阮玲珑迎风抹泪,顺长廊朝小湖中间的亭子走去,听脚步声辨出了是温千楼,背对着他,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温千楼试探道:“信你都瞧见了?”
“我都瞧见了。”她难过得低头瞧着手中的红珠,不禁想起了福满殿中被大火烧毁的木梳和千日红银簪,全都没了,银簪已不是原样,温千楼还偏生留着他与温婉的信物。
温千楼眸子一紧,凤眸微眯,手掌悄然悬在了阮玲珑的后背之上,“你都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她猛然转过身来,看到温千楼已负手而立,甚是委屈,她激动之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眼尾泛红。
阮玲珑声嘶底里哽咽道:“从始至终你就在骗我,你为了让我放下戒心,认温姑娘为义妹,这红珠……还有她写给你字字句句满是相思意的信。”她瞧见温千楼气定神闲的模样,哭得更凶了。
温千楼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低下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他盯着阮玲珑的杏眸,再一次起誓,认真道:“我温千楼对苍天诸神起誓,此生此世,只娶乐嘉帝姬阮玲珑为妻,从始至终唯你一人,再无旁人,亦无姬妾,若违此誓,叫我生而无望求死不得!”
阮玲珑哽咽道:“真的?”她擦着不争气落下的泪,“可若世上真的有神明,被辜负之人便不会伤心难过了,辜负之人亦不会潇洒快活一生了。”
温千楼轻叹一口气,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从阮玲珑手中取出那枚红珠挥臂一掷,它破冰沉入了湖中,“你眼中所见未必为实。”
他朗声开口,恨不得让温府所有人都知晓他喜欢阮玲珑。
“我温千楼心悦阮玲珑,她乃我此生所爱之人,至死不渝!”温千楼看着身旁的阮玲珑,轻声道:“玲珑,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阮玲珑愣在了原地,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郑重表达心意,先前他所言心悦的话,她还是半信半疑的,毕竟那个时候认识的时日还有些短暂。
温千楼将她揽入了怀中,凤眸中却闪过一丝痛苦。
他今日肺腑之言确实为真,都城的人明日大抵都会知晓自己是心悦帝姬的吧?
阮玲珑将头埋在他的怀中,闷声道:“温千楼,望你莫要辜负誓言。”
“好!绝不会忘。”他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合上了眼。
温千楼回去时,弓邵留下了话已经离去,老李头将信笺转角给了温千楼。
“大邺想求娶乐嘉帝姬的人比比皆是,你既与帝姬有了婚约,便不该再招惹什么桃花,她若真狠心起来,只怕十个你也吃不消,弓兄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好好待人家。”
温千楼看着桌上整理好的信笺,随手丢入了火盆之中,往后他再不可大意了,若阮玲珑时不时闹上这么一遭,会影响到自己的心绪。
接下来几日,二人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温千楼察觉阮玲珑有意避开自己,看来她还是没有彻底原谅自己,索性早出晚归去忙自己的事。
暮雪从卧房内将一筐鲜花搬了出来,顺道将一封帖子交给了阮玲珑,“帝姬,方才暮雪从门房处收到拜帖,是文惠帝姬身边丫鬟送来的,说明日要来温府探望您。”
阮玲珑离开皇宫也有一段时日,甚是想念皇祖母和父皇母后,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瞧了一眼拜贴,“她来便来还送什么拜帖,况且我也不是温府的女主子,何必这么讲究礼数。”
暮雪屈膝一礼,“帝姬肯见文惠帝姬,那暮雪这便差人回话去。”
阮玲珑忽然叫住正要离去的暮雪,“对了,上午我做的核桃酥,你一并叫人送去吧!她爱吃。”
“是,帝姬!”
屋内又剩阮玲珑一人,她望着桌上的鲜花出神,自艾自怜。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温府上,从未踏出府邸半步,暗中想要她性命之人从未来,不知……是不是放弃了要行刺她的计划。
闷坐在屋中许久,她从枯燥乏味变得渐渐麻木,有所感悟,站起身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冰天雪地。
温千楼无父无母,亲朋好友也少,府上冷冷清清,现在的生活大抵就是她成婚后的生活,一眼便能瞧见尽头,好生无趣。
闭目细听风吹雪,心中却空荡荡的。
文惠帝姬来时,倒是给阮玲珑带了不少吃食,满满当当摆满了厢房,上茶点的丫鬟勉强走到圆桌旁。
阮琼华打量着屋内陈设,颇有微词,“温千楼还真是小家子气,如今是翰林院的修撰,也不置办个大点的宅院,我记得父皇可没少给他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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