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里走:“祝云意呢?来客人,他这个主人也不接待接待?”
“哟,王爷来了。”徐成安笑眯眯应过来,“祝云意病着呢,王爷来探病吗?两手空空是不是有点过于小气啦?”
乌洛侯律:“……”
沈嘉禾漏了声笑。
乌洛侯律扭头蹙了蹙眉:“你还笑得出来,那看来祝云意这次又死不成。”
“乌洛侯。”沈嘉禾敛笑。
乌洛侯律耸耸肩。
沈嘉禾终是问他:“他当时去塞北找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乌洛侯律抿唇:“因为他看起来快死了,我不想你去见他最后一面,更不希望你知道他没死在郢京,反倒死在了塞北。”
沈嘉禾垂下的手指倏地勾起,她莫名想到祝云意心口那道伤,她知道他伤得很重,却不知道这么重。
乌洛侯律永远记得那人明明都半死不活了,却说沈将军造反,郢京必然有所准备,他要替她守后方,也要他守口如瓶。
大抵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吧。
那时乌洛侯律就知道了,这辈子可能争不过祝云意了。
祝云意愿意替沈嘉禾付出一切直至死亡却不希望她知道。
乌洛侯律做不到,他不是做不到为沈嘉禾去死,但他做不到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势必要她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才能让她生生世世记得他对她的好。
所以他后来去了姜州,是故意要沈将军亲赴漳州的。
他扭头见沈嘉禾的眼眶红的厉害:“他又没死,你别是要哭。”
“你才要哭!”沈嘉禾没好气瞪他一眼,大步朝后院走去。
乌洛侯律失笑跟上:“我哭什么,这次我可立了大功,陛下怎么也得给我封赏,我做梦都在笑。”
徐成安笑道:“那我先恭喜王爷了。”
乌洛侯律横他一眼:“现下想巴结我已经晚了。”
徐成安还在笑:“我也就那么顺口一说,王爷怎么那么认真?”
几人说笑着进了院子。
乌洛侯律推门进去就道:“哟,祝云意还没死呐?”
祝云意早听到他的声音了,望着他笑:“托王爷的福。”
沈嘉禾快步过去:“你之前又去哪了?”
“禹王和岭南王来了,去打声招呼。”
“他们不成阶下囚就不错了,你同他们打什么招呼!”沈嘉禾扶他坐下,手顺势往他后颈摸了摸,身上不凉,她这才放心。
乌洛侯律哼了声,自顾上前坐了。
东烟恭敬给他倒了茶:“还没来得及谢谢王爷大恩。”
乌洛侯律得意挑眉:“总算还有个懂得感恩的,你家主子这趟去塞北,可没少吃我那的珍贵药材,记得折成银钱本王带回塞北去。”
“是。”东烟难得听话。
乌洛侯律撑大眼睛:“你主子这么有钱?我看他这府上也不如何奢华啊,你知道我那些东西值多少钱吗?他一口半两黄金。”
东烟提着茶壶的手一抖:“这么贵?”
“不然呢?”乌洛侯律道,“你觉得你主子的命不值钱?”
徐成安忍不住道:“行了,你能不能别唬人?敢说你给他喂了什么珍贵药材吗?”
乌洛侯律转着茶杯:“冬虫夏草一筐筐往他帐子里送。”
徐成安:“……”
乌洛侯律继续:“千年人参吃了两根,天山雪莲都喂了他三朵。”
徐成安:“……”
沈嘉禾道:“多少钱,你开个价,我替他付!”
乌洛侯律眯了眯眼睛:“你的话就不要了,当我给你的聘礼了。”
沈嘉禾气道:“乌洛侯你!”
徐成安忙拉着东烟:“要不你凑凑?”
东烟苦涩道:“我家公子为官这几年油水没捞,那日让祝伯遣散下人时大部分银钱都分给他们了,公子如今不姓陆了,原先陆首辅名下那些田地庄子也不好收回来,眼下府上也没多少钱了。”
祝云意笑道:“我给王爷写张欠条,日后用我的俸禄还。”
乌洛侯律瞪大眼睛:“那你得还到猴年马月?”
祝云意道:“所以王爷最好祈祷我活得久一点,不然就成烂账了。”
乌洛侯律又看向沈嘉禾:“你都听到了?他都穷成这样了,你也要执迷不悟跟他吃苦?何必啊,沈将军?你跟了我多好?”
“不行!”东烟斩钉截铁道,“银子我们会还,沈将军的事王爷想都别想!”
众人都吃惊看向东烟。
东烟有些窘迫,那日公子和江神医说了什么东烟并不清楚,但他知道了沈将军其实是郡主。且沈将军向来是公子的命,什么都可以给塞北王,这座宅子也能卖,唯独沈将军不行。
“不然我也可以出去赚钱。”东烟道。
徐成安乐了:“再来我们侯府当侍卫吗?哎,你那个泼猴面具还在吗?没有那个面具我们可不想雇。”
东烟:“……”
乌洛侯律好奇问:“什么泼猴面具?”
正说着,外面祝管家来了。
“公子……”他在门口有些迟疑,又看向沈嘉禾道,“侯府来了人,说是夫人同世子回京了,差人来请沈将军回去。”
东烟本能看向乌洛侯律。
乌洛侯律蹙眉:“看我做什么?我从西南那边绕路至岭南官道来的,他们可不是我带来的。”
祝云意抿唇没说话,沈将军迟迟不回豫北,易璃音必然是要来的,迟早的事,避也避不开。
“云意,我先回府一趟。”沈嘉禾嘱咐他,“你这边若有事……”
“没什么事。”祝云意冲她笑,“去吧。”
“那行,成安,走。”沈嘉禾高兴得不行,她快半年没见他们母子了,易璃音家书中说沈澜又长高了,她迫不及待要见见孩子。
徐成安走在后面,忍不住看了乌洛侯律一眼:“要不王爷跟我们一起?”
乌洛侯律哼笑:“鬼才要去见沈夫人。”
徐成安:“……”
“成安,干嘛呢?”前面沈嘉禾叫他。
徐成安无奈,只好道:“那你……少说点刻薄话,他身体不好,别把人气着了。”
说完他才出门。
乌洛侯律冷笑了声:“看不出来,你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啊,不说沈将军,连她身边的人都被你收拾服帖了,你说你这么穷该不会是因为把银子都花这上面了吧?”
面前的人低着头没说话,乌洛侯律凑过去问:“被我说中了?”
“不是。”祝云意拧住眉,话说的有点勉强。
“公子?”东烟看他捂着胸口,疾步过去扶他,“心脏不舒服?”
他急着找药。
乌洛侯律沉着脸起身要走。
祝云意一把拉住他:“去哪?”
“什么去哪?把沈将军叫回来啊。”乌洛侯律垂目看他,“你怎么老是这样,不舒服就让她知道,你替她做那么多,让她心疼心疼怎么了?还非要她回去看什么夫人孩子,那是她的夫人孩子吗?”
祝云意的额角沁出薄汗,他的声音颤抖着:“那是沈将军的遗孀和幼子。”
“是啊,那跟她没多大关系啊!”乌洛侯律抽了抽,祝云意没松手,他嗤声讽刺道,“你说你怎么那么伟大啊,是不是你今天死在这里也得让她回去看那两个人。”
祝云意无力往桌沿倚了倚,嘘声道:“我是沈家的罪人。”
因为江枫临的话,他这段时间都刻意不去想那件事,刚才听到易璃音带着孩子回京,他就想到了被他害死的沈慕禾。
“公子,药。”东烟将药丸喂到他嘴里,又给倒了水。
祝云意听话吞了药,微微弓着脊背。
东烟替他揉着后心。
乌洛侯律目光如炬凝视着他:“你对沈家做了什么?”
祝云意尝着舌尖苦涩,木然道:“老王爷是为了救我才引得成德帝猜忌。”
乌洛侯律愣了半瞬:“成德帝猜忌老王爷归根到底是因为豫北兵权,你怎么那么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这么点微末理由你也往自己身上揽,沈将军知道你是那么拧巴的人吗?”
祝云意没说话,他只是没告诉乌洛侯律实话罢了。
“行了,你休息吧,少想这些有的没的,别拽着我,我不找沈将军,我去见一见陛下。”乌洛侯律抽手往外走。
东烟这才敢问:“公子方才想什么?”
那日他送江神医离开时悄悄问过,江神医说公子心思过重才会引起心口不适,但先帝的事公子这段时间释然了些,也不曾犯过这病了。
祝云意的脸色有些白,他抬眸忽然道:“易璃音的事你我都烂在肚子里。”
沈嘉禾刚到侯府就见沈澜飞奔出来。
“爹爹!”
沈嘉禾笑着冲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澜儿重了不少啊。”
沈澜抱住她的脖子:“我还长高了很多呢。”
“对对,爹爹都快认不出你了。”
沈澜哼了声:“都怪爹爹常常不在澜儿身边。”
这话说得沈嘉禾有些内疚,她将孩子抱紧:“以后不会了,我会一直同澜儿住在一起,还要亲自教澜儿练剑。”
“真的?”
“当然。”
沈澜挣扎下地,一溜烟冲进内院:“娘亲,爹爹说以后要亲自教我练剑,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
易璃音迎出来,温柔笑着看过来:“侯爷。”她顺势解下沈嘉禾身上的风氅递给青梧,一面给她倒茶,“澜儿说想爹爹,我只能带他来京中了。”
沈嘉禾看了眼:“这次只带了青梧来?”
青梧笑:“将军不想见我吗?”
“谁不想见你了?”沈嘉禾坐下将沈澜抱上膝,朝易璃音道,“我也想你们呢,眼下国丧还没办,我也不能回豫北,你们能过来正好,我们还能一起过年。”
易璃音高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侯爷尝尝这些点心,都是娘亲手做的,让我一路给侯爷带来,刚叫人热过。”
沈嘉禾咬了一口:“嗯,娘做的糕点还是老味道,好吃。”
易璃音跟着笑:“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侯爷做你爱吃的菜,侯爷也很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
“你别忙,我一会还得出去。”沈嘉禾将半块糕点放下,“阿音你还不知道吧,祝昀就是云意,他没死!”
易璃音端着茶杯的手一颤,她很快调整了情绪:“是吗?陛下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了?”
“那没有。”沈嘉禾道,“我当沈将军也习惯了,还没告诉他们。”
易璃音松了口气,放下茶杯给沈嘉禾添了茶:“澜儿也习惯有个爹爹。”
沈嘉禾的呼吸微敛,看着怀里高兴吃着糕点的孩子,她有些失神,她稀里糊涂当了沈澜五年的爹了,竟都没考虑到孩子的感受。
孩子渐渐长大了,她的确应该找时间好好和他聊聊。
徐成安站在门口,冲易璃音见了礼:“夫人安好。”随即又朝沈嘉禾道,“塞北王派了人来。”
乌洛侯律派了人,自己没来,沈嘉禾自然以为是有公事,立马放下沈澜就跟易璃音道别出去。
易璃音站在门口蹙眉凝视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冷下脸来,祝云意还说侯爷不知道,要她别说漏嘴,结果转身还不是自己将身份告诉了侯爷?
青梧走了过来:“夫人怕将军生出恢复身份的心思,奴婢今日看,将军也未必有这心,您是不是过于担心了?”
易璃音冷笑:“有祝云意在,侯爷迟早会生出这心思。”
青梧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日她帮夫人杀谢莘,那是因为谢莘吃里扒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塞北时他几次三番想联络外面她都看在眼里。可祝公子……当年他去端州过年她就看得出来,他待将军是真心的,对老夫人也极为恭敬,连对玉妈妈都很尊敬。
这些年将军女扮男装守着豫北,营地里全是男人,只有她和将军两个女子,她最是清楚将军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私心里是希望将军也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若那个人是祝公子,青梧觉得没什么不好。
但夫人为何容不下祝公子?
东烟刚从后厨把药端来,就见沈将军风风火火回来了,东烟愣了下,她不是回府去了吗?他还以为她今晚不来了。
沈嘉禾大步上前端过东烟手里的药盏,便问:“你家公子又去哪了?”看东烟这方向就知道不是要回卧房。
东烟忙道:“哦,公子同礼部户部两位尚书在书房……”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沈将军沉着脸走了。
“怎么了?”东烟看向徐成安。
徐成安挖了挖耳朵:“塞北王让人传信说祝云意犯了病,我家将军火急火燎赶来,结果又被她逮住某个人没在房内休息,你说怎么了?”
东烟:“……”
“我们走时还好好的,是不是塞北王说什么话气着他了?要不然你说他怎么那么好心特意来告诉将军呢?”徐成安磨刀霍霍,“你告诉我,我替祝云意出气去。”
东烟:“……真不是。”
要不是怕公子生气,东烟也想把沈将军叫回来,这段时日因着沈将军在身边,公子都不曾犯过病,今日塞北王此举,东烟心里是感激的。
沈嘉禾刚到书房门口,正巧见两位尚书出来。
“沈将军。”
“沈将军。”
“两位大人好。”
三人打了招呼,沈嘉禾抬头就见祝云意面前书案上摆了一堆东西,他正认认真真翻阅。
“祝大人病了还这么勤快!”她没好气进去,一眼就见书案上摆的全是和国丧有关的文书,她微噎了下,又道,“国丧的事这么多人盯着,不缺你一个,喝药。”
“没几日便是国丧了,我就是再过一遍流程。”祝云意一口气喝了药,才想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沈嘉禾睨着他发白的唇,气道:“陛下是无人可用,非得逮着你一人使唤?”
祝云意一把将人拉过去:“不可妄议陛下。”他抬眸睨着她,轻轻捏着她的手骨,语气又温柔些许,“你怎么了?”
沈嘉禾咬着牙:“我就是生气,可我知道我就算再生气也没有用,你一直觉得愧对先帝,你非要这么折腾自己,我能怎么办?”
祝云意的心口微窒,他只是给自己找事做,为了不去想沈慕禾的事。
他忙放下手中文书:“我不看了,你别生气。”
沈嘉禾垂目睨着他片刻,终究是不忍心:“算了,你好好看,我在这看着你。”国丧便是他能为先帝做的最后的事了,应该让他不留遗憾做完的。
祝云意知她的心意,感动笑了笑,努力集中精神,继续拿起文书翻阅。
沈嘉禾又道:“我得尽快让陛下给我恢复身份,尽快把聘礼抬来你府上,否则你这府上没人管得了你,惯得你无法无天。”
祝云意嗤笑:“你当真这么想的?”
沈嘉禾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要拒绝我吗?”
祝云意心弦微漾:“我永远不可能拒绝郡主。”
沈嘉禾低头吻了吻他的唇,掌心贴着他的心口,轻声问:“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单手环住她的腰轻笑:“只是想你。”
沈嘉禾贴着他的脸颊问:“怕阿音和澜儿来了,我就回侯府去住了?”
他没说话。
沈嘉禾高兴道:“我把你的身份告诉阿音了,日后我还和从前一样住你这里,反正连陛下都日日来,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祝云意的脊背微僵:“夫人可说什么了?”
沈嘉禾一时间想不起来易璃音当时说什么了,便道:“当时我们正聊着,乌洛侯派人来说你病了,我就急着来看你了。”
是乌洛侯律说的?
那人……明明自己也对郡主有意,怎么还能撮合他和郡主?
沈嘉禾叹了口气:“国丧之后,马上要过年,年后还有陛下的登基大典,接着是对云氏和几个世家大族的审判,后续一大堆事,有的你忙。”
祝云意笑:“听说将军这段时间整顿几个营地也忙得很?”
“谁说不是?”提起这个,沈嘉禾一脸不高兴,她干脆拉了把椅子坐下,“金吾卫和禁军一堆出身高门的公子哥儿,这不行那不行,动不动就把他们老子搬出来,毫无军纪可言!这要在我们豫北,早就军法处置八百回了!”
祝云意被逗笑:“早和你说把徐校尉提拔上来,把这堆烂摊子丢给他。”
沈嘉禾挑眉:“你想什么呢?那些人各个背后有人,你让成安去,他能镇得住谁?我从前没管过京中的兵,头一回知道在京中行走看的不是功绩,是人际。”
祝云意又笑:“你日后会知道得更多。”
沈嘉禾想到就觉得烦躁得很,也不知道出身寒门的陆首辅这些年在官场上是怎么过得这么游刃有余的。
晚上东烟来叫饭。
沈嘉禾去了才知道,不止乌洛侯律,连李训都在餐厅等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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