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下马后一路跑去后院。
徐成安在门口和守门的侍卫说上两句话的功夫就发现将军早跑没影了,他叹息,祝云意又跑不了,将军这是一刻不见就念想得不行啊。
傍晚的风越发冷了,沈嘉禾跑到后院见祝云意的卧房门没关紧,她立马沉下脸:“怎么门都不关实……”
祝云意正把床上的被子抱起来。
“云意,你做什么?”她疾步过去。
祝云意忙道:“我……我喝药弄脏了背面……”
“这种事哪用得着你做?”沈嘉禾不由分说接过他手里的被子,转身给了半只脚跨进来的徐成安,“被套脏了,叫下人洗一洗。”
徐成安有点懵,他抱着被子转身去找丫鬟,结果刚走两步就看见被子上似乎有血,他忙翻了翻,什么脏了,被面上全是斑驳血迹!
他见东烟自前面跑来,忙冲上去拦住他:“你老实告诉我,祝云意的病是不是……是不是会短命?”
东烟脸色骤变:“你瞎说什么?!”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徐成安抖开被子,“他怕将军看见,还想藏起来。”
东烟一把抱住被子:“公子……公子是为先帝的事伤心难过,一时郁结于心罢了,大夫来看了,公子会好的。”他转身就走。
徐成安半信半疑:“真的?”
这边,沈嘉禾关上门转身就先祝云意呆呆站在床边望着她。
“看什么?”她从柜子里找了床被子出来铺到床上,一面去拉他,“去床上躺着。”
话落,腰际一紧,祝云意从身后环着腰抱了上来。
沈嘉禾的呼吸轻敛:“云意?”
他将脸埋在她颈项,闷声道:“我会待你好的。”
沈嘉禾扭头看他:“你突然怎么了?”
他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
沈嘉禾感觉得出他的呼吸有些异常:“云意,你肩膀有伤,你别这样抱着我,你……”
“郡主。”他哽咽道,“我错了。”
沈嘉禾不敢用力挣开,哄着他道:“你先松手。”
他终于听话松了手,沈嘉禾将人扶到床边坐下,见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本能微蜷着身体,她一摸他的脸颊冰得厉害。
“心口疼?”
她一面找出药倒了水喂给他。
他含在嘴里直直望着她。
“云意,吞下去!”
他听话地吞了药:“对不起。”
沈嘉禾两眼通红,俯身一把将人狠狠抱住:“我知道先帝的事你很难过,也知道你一直自责,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如何他也活不过来了。可我还活着啊,我们都还活着,就算为了我,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他徐徐抬手回抱住她:“我这条命是郡主的。”
第80章 死不成
沈嘉禾捧住他的脸,哽咽睨住他:“我不许你死,也不许你伤害自己,你若不听话,以后就不必见我了!”
祝云意强忍住喉头不适,看着她笑:“我永远听郡主的话,郡主让我活着我便活着,郡主让我去死我绝不犹豫。”
她逼他服毒那次他也是这样丝毫没有犹豫,沈嘉禾心口悸动:“你只能同我死在一处!”她低头吻上他的唇。
十日后,祝管家等人都到了。
陆家二老还是头一回来郢京,中间只知道有人把他们从相州乡下接走,二老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到处有人在说陆首辅行刺天子被杀,后来辛衣舒半道和他们汇合,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此刻见了祝云意二老才哭着问起缘由。
陆玉贞边哭边道:“我就说大哥不可能行刺先帝的,大哥一定还活着,爹娘你们还非不信!”
沈嘉禾关门出去,祝云意虽不是真正的陆敬祯,但这也算是陆家的家务事。
她在院子里站了会儿,里面先是安静了会儿,后来又听得有人在哭。
祝云意将真相一一告知,他跪在陆家二老面前:“爹娘养育之恩不敢忘,只要二老不嫌弃,不管我姓什么,我一直都是你们的儿子。”
两个老人哭得不能自已,又叫陆玉贞赶快扶人起来。
“大哥。”陆玉贞抹着眼泪过去扶他,“你别跪,地上凉,东烟哥说你还病着。”
祝云意推开她的手:“我还没说完。”
“那也起来说。”陆母边哭边道,“你从小身子就不好,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好,别再跪出毛病……”她说着亲自去扶他。
“娘。”祝云意没起身,“您和爹若愿意留在郢京,日后我侍奉二老。你们若不愿,等陛下为我翻案后,我再送你们回去,相州那边也不会再有闲言碎语。”
陆父抹着眼泪没起身,只让站在后面的东烟赶紧把人扶起来。
东烟没敢上前。
祝云意道:“爹还在生我的气。”
陆家二老当时没对外说他是捡来的,便是要他顶替陆敬祯成为他们真正的儿子,乡下观念重,如今他要恢复本来身份,他们老陆家就没有儿子了。
“爹不是生你的气,他就是一时有点没想明白。”陆玉贞扭头道,“您若是怕我们老路家后继无人,那我不嫁人了,我招婿入赘,给老陆家生儿子,成不成?”
二老愣了下。
陆玉贞道:“大哥有权有势,给我挑个夫婿不叫什么事,是不是大哥?”
祝云意一时没回过神来。
“东烟哥,愣着干嘛,帮忙扶我哥起来啊!”陆玉贞招手,“别真叫他跪坏了!到时候我嫂子可要心疼坏了。咦,我嫂子呢?”
东烟:“……”您那嫂子进门遇见徐成安后搁院外聊半天了呢。
陆家人在里头聊了什么外面不知道,但陆玉贞那句要招婿的话吼得实在大声,别说沈嘉禾,连正好路过的几个下人都听见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侍卫、家丁……但凡这府上是个未婚男的都来辛衣舒面前自荐了。
陆玉贞后来出门就收到了一沓未婚男子的生辰八字。
“这些都是想给你当赘婿的。”辛衣舒道,“听说消息都传到外面去了,祝管家已经被好几个媒婆叫住了,都忙着塞生辰八字呢。”
陆玉贞:“……”
“我也就那么一说,我大哥说还得养我两年呢。”
辛衣舒嗤笑:“这话他两年前说的吧?”
陆玉贞:“……”
“嫂子……”
“其实,我也不是你嫂子。”辛衣舒道。
陆玉贞:“??”
沈嘉禾见东烟扶祝云意出来,忙迎上去:“如何?”
祝云意勉强笑了下:“没事,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沈嘉禾把人接过来:“天冷,我送你回房休息。”
他点头,又叫了声:“玉贞。”
陆玉贞委屈跟过去:“大哥,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用那么早让我成亲吧?”
他失笑:“你又不出嫁,成了亲也还住家里,再说,不是明日就嫁,可以先相看着。”
陆玉贞又看了看沈嘉禾。
祝云意道:“沈将军不当赘婿。”
陆玉贞:“……”
“我也没这个意思。”她压了压声音,“就是他为什么会在府上?大哥原先不是跟沈将军水火不容吗?”本来在相州乡下她还不知道这些,去了一趟塞北后,陆首辅和沈将军的恩怨她可是听了一箩筐,在塞北王口里,大哥和这位沈将军简直不死不罢休啊,眼下这副和谐情形着实叫陆玉贞疑惑。
“那些全是谣言,我和沈将军……好着呢。”祝云意没过多解释,睨着她道,“爹娘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我明白,今日多谢你。”
陆玉贞微噎:“我知道这样说我没良心,但我亲生的大哥什么样,我根本没有记忆。在我所有的记忆里,喂我吃饭的人是你,哄我笑的人是你,给我买新衣裳的是你,教我读书写字的人也是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真正的大哥。”
祝云意的眼睛红了,他望着她笑了笑:“大哥知道了。”
陆玉贞见他笑,心里也高兴,这才又想起辛衣舒来,扭头见她在院中桂花树边与人说话,忙大声道:“嫂子,你在那干嘛呢?过来扶我大哥回房啊,就别麻烦沈将军了。”
辛衣舒看了眼沈嘉禾,没动。
祝云意拉住陆玉贞:“你嫂子和徐校尉许久不见,正是叙旧的时候,让他们聊。”
“不是……”陆玉贞皱眉,“她和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聊?”
祝云意将人拉走,想了想问:“徐校尉你也认得,觉得他怎么样?”
陆玉贞睁大眼睛:“他也给我嫂子塞生辰八字了?你想让他入赘咱们家?”
祝云意:“……”
沈嘉禾:“……”
东烟听不下去了:“公子是问您觉得舒姑娘和徐校尉在一起怎么样?”
陆玉贞:“舒姑娘又是谁?”
东烟:“……就你嫂子。”
陆玉贞错愕看着祝云意:“大哥你要休她?”
祝云意按了按眉心:“她不是你嫂子,我同她并无夫妻之实,现在陆首辅不在了,她也不必再扮演陆夫人了,也该过她自己的日子。”
陆玉贞一时难以消化,大哥不是陆敬祯,现在连嫂子都不是嫂子了,她看了看传说中和大哥水火不容的沈将军。
莫名来了句:“别告诉我沈将军也不是沈将军了?”
沈嘉禾:“……”
祝云意:“……”
东烟:“……”
这边,徐成安远远看了眼:“你不去看看祝云意?”
辛衣舒失笑:“祝云意是谁?同我有什么关系?”
徐成安微噎。
辛衣舒转身在花坛上坐下:“听说你跟公子打听过我去哪了。”
“哦,我就随便问问。”末了,他又补一句,“其实我知道你那么厉害肯定死不了。”
辛衣舒捻着花圃里的冻土笑:“哦,我要是死了呢?”
徐成安脸色一变:“谁敢杀你,我一定手刃那混蛋!”
冻土倏然被捏碎,辛衣舒没抬头,当初那人死后她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她时常想,若将来有一日她若死了,又会有谁帮她报仇呢?
原来是有的。
“舒姑娘?”
辛衣舒抬眸凝视着他,浅笑道:“我家里人叫我阿窈。”
因为国丧,皇室宗亲和各地封王都要陆续进京。
李训这段时间忙得不行,他从小也没学过什么礼仪,对朝政更是一窍不通,慎御司的案子还没翻案,祝云意的身份也只能私下用,便只能让郑姜两位御史在旁提点。
两位御史也怕出岔子,几乎成日轮番往祝府跑。
后来李训干脆把半个御书房给搬来了祝府,所有见人议事都在祝府书房。
祝云意敲开书房门的时候,李训正在见送了罪己诏的那两人。
祝云意:“陛下,这样不合规矩。”
李训这段时间头都要炸了:“怎么就不合规矩了?哪个说的?”
祝云意:“臣说的。”
李训愣了下,突然十分委屈:“公子……”
“陛下!”祝云意直接跪了。
李训急着冲过去半跪下扶人,禹王和岭南王吓得跟着扑通跪了。
这位祝大人这张脸他们自然都认得,但所有人都说陆首辅死在那场宫变,这人是祝聆的嫡子祝忱,那他就是祝忱,谁也不敢有二话。
“你跪什么?地上凉,师兄若知晓……”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公子了?”祝云意压着声音打断他,“眼下还有旁人在,陛下这是真想臣死啊。”
“朕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李训一脸苦样,两年前冬夜,他在马车里告诉他认出他时就要他别叫公子,可李训就是觉得那时的日子挺好,若没有后来这些事,他或许不回青都山,就这样跟师兄一起守在公子身边,反正有吃有喝,公子待他也很好,谁曾想成了如今这番境地。
东烟磨了磨后槽牙:“要不,陛下先起来?”
李训“啊”了声,才发现周围齐刷刷跪了一地,连师兄也跪在门外。
完了,他还以为师兄没来呢。
李训立马利索爬了起来,东烟这才上前扶祝云意起来,他顺势拢紧他肩上的风氅。
祝云意看向里面,笑着行礼:“王爷,郡王。”
里头两位脸色大变回礼:“祝大人客气。”
他们都怕这姓祝的再一跪,陛下又要跪,他们还得跟着跪!
祝云意又道:“陛下年纪小,国丧之事还需劳烦两位长辈多加提点照应。”
“不敢不敢。”禹王虽这么说,心下自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帮忙操办,毕竟他们先前帮着云氏领兵打过新帝,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能和新帝搞好关系,谁不要谁是傻子。
岭南王道:“我等一定尽力为陛下效力。”
祝云意道:“是送先帝最后一程。”
“是是。”
“祝大人所言极是。”
将先帝风光大葬,让天下人看到他们当初确是为清君侧才起的兵,日后更不会有人质疑李训上位的动机。
这般滴水不漏,禹王和岭南王佩服万分。
李训道:“两位叔伯若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
禹王和岭南王本来是来听训受罚的,眼下只是稍微训斥两句,没有大罚不说,还领了差事,此刻听他这么说,立马告退。
他们一走,祝云意才认真道:“日后陛下切勿再叫我公子,今日是在我府上,他日您若在朝堂上这么叫我,我是万死不辞。”
李训不服道:“朕是天子,谁还能越过朕杀你不成?”
祝云意早该想到这事的重要性:“那陛下以为何为天子?”
李训微噎:“不就是皇帝嘛。”
“天权神授,皇帝秉承天意治理天下。”祝云意直视看他,“天子居万人之上受天下人供养,陛下却要告诉世人,还有一个人能居于天子之上?那受万民敬仰的天子又算什么?我这样胆敢侵犯天权的凡人如何能不死?”
“我……朕……”李训哪里想那么多,他以前还以为天子可以为所欲为呢,这个想法在这段日子里早就被消磨殆尽了。他犹豫了下,“那朕然后怎么叫公……你?”
祝云意道:“陛下叫我名字,官职,凭陛下喜欢。”
李训想了想:“先帝是如何叫你的?”
祝云意的呼吸微窒:“先帝……私下喜欢叫我老师。”
李训这回高兴了:“那朕也叫你老师。”
“这……陛下……”
“朕治理天下还得靠你教,如何不能叫老师?”
祝云意叹息,罢了,总比叫他公子合适。
“对了。”李训想起来,“先前礼部那边同朕提过皇子的事,云氏当时扶他上位,尊称先帝为太上皇,礼部那边一时有些不好拿捏。”
祝云意态度十分坚定:“可追封太子,但绝不能以天子之礼下葬,那是云氏篡权后扶持的傀儡,陛下不可承认其帝位。”
李训不大懂其中利害关系,有点茫然应声:“都听你的。”
“你们怎么在这?将军从城外营地回来了,找祝云意呢。”徐成安自外头来,见李训也在,忙行了礼。
东烟咒骂了声,忙扶祝云意道:“公子快走。”
沈将军每回回来发现公子不在屋内休息逮着人就训,他都被劈头盖脸训了几十回了。
祝云意走了两步,又回头:“瑛嫔的后事,陛下倒是可以给个追封。”
李训立马道:“此事朕倒是想过。”他跟上去,“朕打算追封她为皇后,同先帝一同安葬。”
祝云意蹙眉,嫔位追封皇后属于越级,且眼下他们也没承认皇子的帝位,这事怎么想都不合礼法。
只是,想到他当时进天胤宫时看到的那一幕,又觉得其实也没什么,李惟若能自己选择皇后,谁说不能是瑛儿呢?
他应了声没多说。
回了住处,发现沈嘉禾并不在。
东烟松了口气:“沈将军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徐成安不明所以,将军明明都进院子里,发现祝云意不在才让他出去找人的。他折身去外面,远远看见一个熟悉人影站在门口。
沈嘉禾十分意外:“西南的事都处理好了?”
乌洛侯律抱着他的重剑很是不快:“禹王和岭南王不都进京好几日了吗?你难道想不到这几日我也要进京了?”
豫北军是回去了,但郢京剩下一众亲兵侍卫还需重新整顿,再加上祝云意的身体不大好,沈嘉禾是忙得焦头烂额,完全没顾上乌洛侯律那边。
“哦,去见过陛下了吗?”她问。
乌洛侯律冷笑:“陛下不也在祝府吗?我说你们都是没地方住吗?为什么都赖在这里?”
沈嘉禾:“……你刚到又要发什么神经?赶路太累就先回行宫休息,我改日去看你。”
乌洛侯律一把拦住她:“去什么行宫,我也要住这里。”
沈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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