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莘一个踉跄,他不敢相信沈将军连这都猜到了!
“你很聪明,懂得利用其中的信息差,可惜,棋差一招。”沈嘉禾起身打开门,外面早就候着豫北军的士兵,她冷声道,“今日除夕,侯府不见血,你们好好看着他。”
士兵们应声。
谢莘似才反应过来,颤声道:“我是御史,便是豫北侯也没有权力私自杀我!”
沈嘉禾站住步子,微微侧脸一笑:“你如今还是吗?”
谢莘倏地怔住。
他差点忘了,当初他为了彻底让沈将军信任自己在郢京假死了!
“不……为什么?”谢莘疯了般冲出来,却被士兵拦住了,他挣扎问,“若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在骗你,你既容了我这么久,为何偏偏是今日?”
这一问,沈嘉禾没有回答。
自然是因为祝云意来端州过年了,任何会同郢京那边通信让他陷入危险的不稳定因素,她都不可能会放任不管。
此时,前厅内已经很热闹了。
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王氏招呼陆敬祯过去坐。
他应着,仍是站在门口,这会见沈嘉禾提着灯笼逆风而来,忙迎出去:“怎去了这么久?”
青梧上前接了灯笼。
“嗯。”沈嘉禾解开披风冲他一笑,“无事了,我们好好吃饭。”
陆敬祯到底松了口气,他顺手接了她的披风递给一侧的侍女。
玉妈妈亲自给他们倒上花雕,特意道:“酒都是提前温好的,这酒不烈,公子也能喝。”
陆敬祯便笑:“我爱喝这酒。”
沈嘉禾催玉妈妈坐下一道吃。
玉妈妈又忙着给他二人夹了一通菜:“今儿这些菜都是老夫人亲自下厨做的,侯爷和公子都多吃些。”
陆敬祯吃了一惊:“您怎么亲自下厨?”
王氏笑道:“我儿长年在外,她只要回来,都是我亲自下厨给她做,她在外辛苦,我也只能为她做这些了。”
沈嘉禾的鼻子一酸:“娘,说了多少次,我一点也不辛苦。”
陆敬祯没说话,轻轻与她碰杯,见她看过来,便冲她笑。
沈嘉禾便也笑了,一杯花雕下肚,连胸口都是暖的。
王氏叹息道:“若音儿和澜儿也能回来就好了。”
陆敬祯道:“迟早能回来的,您放心。”
王氏红着眼睛点头。
玉妈妈忙道:“今日过年,不兴说这个,夫人早前就来过信了,让我们不必担心,她是最能干的,会带着世子好好过个年的。”
王氏得了些许安慰。
陆敬祯给沈嘉禾夹了块鱼腹肉,细心挑出上面的葱花。
沈嘉禾错愕看他。
他轻声道:“上回看你就把葱花挑了出来。”
沈嘉禾将鱼肉塞进嘴里,支颔望着他笑。
外面爆竹声响,整个端州城瞬间热闹起来。
沈嘉禾心情绝好,多喝了两杯,脸颊也红彤彤的。
陆敬祯看得心动,目光一刻也移不开了。
这顿饭大家说说笑笑,吃得很是惬意。
饭后,沈嘉禾回房换了衣裳才出来守岁。
陆敬祯还没来,王氏抱着手炉坐在暖炉便烤着,倒是也不见玉妈妈。
“娘。”她过去坐下,搓着手烤火。
王氏将手炉塞给她,轻声问:“你和云意……”
“我同他两情相悦。”沈嘉禾没打算瞒着,却又忍不住问,“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氏失笑:“他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我是你娘怎会看不出来?只是……”
沈嘉禾抱住她的手臂:“今日除夕夜,不说什么只是。日后我同他的事,您也不必操心,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王氏到底没再问,只提醒她:“莫要忘了侯府和豫北军这么多人的性命。”
沈嘉禾应声:“我有分寸。”
“我来晚了。”陆敬祯入内脱了裘氅,含笑上前来。
王氏笑着起身道:“年纪大了就是坐不住,你们年轻人守着,我同玉妈妈唠嗑去。”青梧忙取了风氅给她披上,王氏又道,“云意身子不好,你们别熬太晚。”
陆敬祯欲起身送她,沈嘉禾一把将他扯回坐下,仰头笑道:“知道了,娘。”
王氏一走,暖意横生的厢房里就剩下他二人了。
起初还能见东烟站在外面,再后来,爆竹声延绵不绝,东烟的身影也不见了。
沈嘉禾半倚着桌沿侧身看他,内室灯火阑珊,眼前人触手可及,这大约是她这四年来过得最好的一个除夕夜了。
“云意。”
“嗯?”
陆敬祯刚抬头,面前之人俯身过来,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轻轻贴上他的胸膛:“还以为这样的日子离我很远,现在看来,其实也没那么远。”
陆敬祯垂目轻笑,他微拢着她,低头轻问:“早想问你,怎么那么爱烧我的婚书?都烧两次了。”
沈嘉禾猝不及防愣了下,没好气道:“为了灭火我手都烧到了。”
陆敬祯脸色一变,忙拉过她的手查看。
沈嘉禾笑着缩手:“这都多久的事了,早不疼了。”
他心疼摩挲着她的手指。
沈嘉禾哄他道:“那回头我再给你写封新的。”
“不要新的。”他覆下长睫,轻压了压衣襟,“这封婚书是独一无二的。”
沈嘉禾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得更深:“你也是我的独一无二。”
后来,外头的爆竹声远了,沈嘉禾记不清了,只记得抱着自己的那个胸膛很温暖。
再后来,她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将军!”外头是青梧的声音。
沈嘉禾倏然坐起身,一时没回过神来自己是怎么回房的。
外面青梧已经闯门入内,一面抱了架子上的新衣给她,一面道:“谢莘死了。”
清晨的空气里夹着冰寒之气,廊下两抹身影疾行。
沈嘉禾只来得及穿了衣服,青梧抱着风氅在后面追都没追上,她喘着气道:“早上发现人已死了。”
厢房那边士兵们守着,见沈嘉禾过去,忙让出一条道。
沈嘉禾在门口微顿半瞬,青梧终于追上来,抖开风氅给她披上,她不免埋怨:“今日天冷,你可别病了!”
沈嘉禾没回她,皱眉入内。
谢莘就仰面躺在硬冷地面上,一手抚着脖子,两只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嘴边隐约似有呕吐物。
她下意识看向桌上没用完的饭菜。
这时,外头传来说话声,她往外看了眼见是士兵们拦下了陆敬祯和东烟。
沈嘉禾让人放行。
陆敬祯入内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菜上:“东烟。”
东烟会意,从身上取出银针上前试毒。
沈嘉禾错愕问:“你人没到就知道他是被毒死的?”
东烟抿唇:“自公子那次中毒后我便随身带着了!”出门在外,但凡是要入公子口的,他都要验一遍才放心。
“东烟!”陆敬祯呵斥他。
沈嘉禾默了默,她没好意思告诉东烟,她当时也没把毒下在菜中,还是他家公子主动吃下去的。
银针浸入桌上半碗鸡汤就变了色,东烟停下动作:“公子,毒在汤里。”
陆敬祯沉着脸:“这饭菜昨日谁送来的?”
一侧的青梧瞪大眼睛:“我送的啊!”
众人一噎。
青梧满脸错愕:“但怎么会有毒啊?我从厨房端了后就一路过来,我也没去他处啊!”她忙看向沈嘉禾,“我若要杀他,在塞北他就不知死几回了啊!”
沈嘉禾按了按眼窝:“没说是你。”
青梧鼓着脸还想辩解,见将军跟着陆首辅一起蹲在了尸体旁。
陆敬祯伸手在谢莘身上查看一番,他记得在原先的未来里,后来谢莘执掌豫北军大权后的确是没有为难谢氏族人,他还以为是谢莘心胸宽广,不同那些曾经对他落井下石的人计较。却原来谢莘一直都在和谢家人合作,连他这个首辅也不过是谢莘试图往上爬的一枚棋子。
谢莘说他和郡主曾有过婚约,他手里还有先帝赐婚圣旨时,他当时简直是嫉妒到了极点,根本不疑有他,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沈嘉禾见他许久都没说话,谨慎问:“看出什么了?”
陆敬祯这才收住思绪,淡声道:“这僵硬的程度确实是昨晚就死了,他嘴边干涸之物看,应当是砒/霜。”
这是最常见的毒药,可以说人人都能买到,若要从药物来源入手是不可能了。
陆敬祯扭头看她:“你还有话没审完?”
对谢莘,沈嘉禾倒是也没什么要再问的,她本来也打算等过了年把人处置了,就是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急着灭口。
沈嘉禾拧着眉心:“除了谢家的人我就想不出还有谁这么火急火燎想要他的命了,可他的信也没送出去,谢家人不该知晓他在我府上,再说我这侯府也没漏成这样吧?”
陆敬祯被她这自我怀疑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大过年的,不伤这个神。”
沈嘉禾垂目看着地上的尸身,的确是无妨,不管是谁要灭口,也只是想杀谢莘罢了,倒也省得她动手了。
陆敬祯却轻笑道:“你也不必紧张,说不定毒药是谢莘自己的。”
谢莘蓄意接近她,带了毒药以备不时之需似乎也说得通,他也未必一开始就想着毒死自己,或许只是用来自保的,眼下是不得已才自己吃了。
但沈嘉禾还是吩咐下去查一查整个侯府昨晚所有人的动向。
从院子出去,沈嘉禾才反应过来陆敬祯连件氅衣都没披。
“这么冷的天你就直接出来了?”她说着要去解自己身上的风氅。
陆敬祯拦着她,冲她笑:“特意穿了将军给我准备的新衣,想将军一眼就看到。”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张开手臂转了一圈,“过年我都不曾穿得这样喜庆过。”
这是专门挑了给他做过年的衣服的,她当时选了许久,最后才定下这苏芳色,不似朱砂胭脂般跳色,却又很符合过年气氛。
沈嘉禾愣愣看他,这抹红豆色衬得他皮肤越发白透,在这冬日枯景里平添几分艳色。
“好看。”她道。
“将军今日也好看。”他望着她笑,“我听说将军这一身新衣还是老夫人亲手缝制的。”
沈嘉禾的指腹摩挲着袖扣的刺绣,大周女子及笄前过年穿新衣算是习俗,可她早过了及笄的年纪了,这些年依然每年都有新衣穿。
往年都是易璃音给她缝制的,今年易璃音在郢京,便是母亲亲手缝制了,大约是母亲和阿音觉得她这些年很辛苦吧。
“侯爷怎么还在这里呢。”玉妈妈找了一圈终于找着人,“外头来府上拜年的客人都到了,老夫人让您去迎客呢。”
沈嘉禾都快忘了过年还有这档子麻烦事。
玉妈妈又朝陆敬祯道:“豫北大大小小官员都知晓巡察御史在端州,都赶着来给首辅大人拜年……”
“他身子不好,不去应付那些不相干的人。”沈嘉禾打断玉妈妈的话。
玉妈妈笑起来:“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就是让我来知会公子一声,让公子在后院歇着,暂且别往前厅去折腾了。”
陆敬祯十分感激,往年在郢京每逢过年过节都有应付不完的人情世故,今年好不容易出来了,陆敬祯自然是能躲就躲。
沈嘉禾临走还不忘嘱咐他先回房,别在外头吹冷风。
陆敬祯在原地站了片刻,见沈嘉禾拐弯出去,他才和东烟回房。
正好赶上侍女来送药,东烟刚往炉子里加了炭火,转身就见陆敬祯端起药碗就喝了一半。
东烟吓了一跳:“公子,我还没验毒!”
“无妨。”陆敬祯一口气喝完,蹙眉缓了缓。
东烟疾步上前替他顺着背,忧心道:“府上刚被人投毒,送来的汤药您怎么能说喝就喝?”他边说着还边去住银针沾了沾碗底的褐色汤汁,“您就那么肯定谢御史是自己把自己给毒死的?”
江神医说公子元气亏损严重,得细心调养上半年才能好全,如今还不容易细细养了月余,若再出个岔子他都不敢想!
此刻见银针没变色,东烟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陆敬祯压下中药苦味,轻吐了口气道:“你也不能肯定他就不是自己毒死了自己。”
东烟不服气:“万一不是呢?”
陆敬祯眉目幽深,没有回答。
东烟熟悉他这副样子,神色忽地沉了几分:“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确定的事不好说。”他起身伸了个懒腰,“也不知将军那边何时结束,干坐着有些无聊,你去书房替我借些书来吧。”
因着今年巡察御史来了,一早赶着来侯府拜年的人多了不少,沈嘉禾花了不少时间才应付完那些人。
还有几个官员说什么也要见见巡察御史,惹得沈嘉禾十分不快,她特意让祝云意来端州过年可不是让他来惹这些麻烦事的!
后来他们见沈将军态度坚决,又想着还有四位大人在州府官邸,便又往州府去了。
沈嘉禾骂骂咧咧回了后院,老远就见陆敬祯的卧房窗户半开,他半卧在床边软榻上在看书,也不知看了什么,笑得唇角都快裂至耳后了。
沈嘉禾看他一笑,先前在前厅里积载的负面情绪顿时一扫而光。
她推门入内,信步走向他:“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软榻前特意摆了只圆凳,那一摞书都堆在上面,方便陆敬祯拿取。
陆敬祯闻声朝沈嘉禾看来,扬了扬手里的书卷道:“我倒是不知道将军爱看这种。”
沈嘉禾近前,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里是一卷话本。
没错,就是这四年里坊间销量巨好的以陆首辅为主角的各种话本!
陆敬祯笑着解释:“我原先只是想让东烟去你书房找些书籍来打发时间,也想看看将军平日看什么书,是府上下人说将军常看的书都在书案上堆着,东烟没多想就都给抱了来。”他一面翻了翻面前摞起来的一堆,“没想到将军看了不少。”
沈嘉禾窘迫道:“我也没看多少!都、都是青梧在看!”
“是吗?”陆敬祯翻过一页,话本讲到陆首辅风雨无阻参骂沈将军,实则是因为沈将军强娶了陆首辅心爱之人。
沈将军愤然提笔用朱砂在一旁批注——放你娘的狗屁!
“哈哈哈——”
陆敬祯笑得不行。
沈嘉禾:“……”
“行了,你别看了!”
沈嘉禾扑上去夺下他手里的话本,见他又拿起了另一本,她忙伸手去抢,陆敬祯一甩手,话本掉在软榻上,冷风卷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陆敬祯一眼就看到话本中的朱砂批注,他眼疾手快按住了那一页。
上面正说到陆首辅位居高位多年,京中府邸也不见有女主人,便足以说明他对将军夫人情深义重。
上面还说朝中大人邀请陆首辅去逛青楼也惨遭拒绝。
沈将军朱笔批注——陆狗不举!
陆敬祯:“……”
沈嘉禾:“……”
“我不举?”他蹙眉问。
沈嘉禾满脸窘迫,手腕忽地一紧,她整个人被他拉上软榻。
陆敬祯丢下话本,伸手环住她的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垂目与她鼻尖相抵,“士可杀不可辱啊,沈将军。”
“我那是……唔……”
沈嘉禾刚欲辩解就被堵住了嘴。
“公……”公子说想看看沈将军到底收集了多少这样的话本,东烟便又去书房转了一圈,刚想回来说就他搬来的这些,没想到推门就见公子将沈将军压在身上亲吻的画面!
这这……哎呀!
哎呀呀!!
东烟跨过门槛的腿立马收回,他顺势拉上房门,扭头又见一侧的窗户还开着,他立马跑过去,一并将半开的雕花木窗也关上。
后来从院子经过的侯府下人都看到陆大人身边的随从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站在门前院中,明明今日外头冷得很,那随从却不知何故满脸通红,还在擦汗呢。
午时老夫人那边差人来传膳都让东烟给拦了回去。
内室屏风后,帷幔低垂,女子束/胸/衣带自床内蜿蜒穿过薄纱,逶迤一地。
沈嘉禾仰面躺着大口喘着气,脸颊浮了层晶莹薄汗,挣开束缚的身体宛若灿烂绽放的娇/花,将一片雪白呈于眼前,令人十分爱不释手。
陆敬祯轻环着她的细腰将人捞过去,低头轻含她的唇:“陆狗不举,嗯?”
沈嘉禾发狠似的咬了他一口:“你也没少骂我!”
他轻笑:“那我从前可没人身攻击你。”
沈嘉禾哼了声:“别五十步笑百步,骂就是骂,你骂个人还给你高尚起来了?”
他笑出声:“嗯,郡主说的是。”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沈嘉禾轻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均匀有序的心跳声,突然安心下来。
指腹在摸到他身上留下的伤疤时,她微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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