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日,耿父领着年轻一辈回老家祭祖,也就是从那时开始,耿明月和云汐兮断了联系。
齐长东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祭祖啊,很正常啊,哪里有问题?有些人家,祭祖很严肃的,比如我家,不许开机,断开一切网络,以示对祖先的尊重。”
温泓也说不上来。
云霆兮,不好意思,云小弟又半睡半醒着呢。
而云汐兮望着窗外:“七月末,祭祖,呵。”
这一声呵,你品,你细品。
温泓问:“有什么问题?中元节虽然过了,但没过月份。”
种花国的习俗,一年中可在除夕、清明、重阳、中元节四个节日祭祖,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云汐兮似笑非笑:“中元节,鬼门开,众鬼放假的日子,祭祖当然没问题,后三天祭祖也没问题……不过嘛,三天一过,正经的鬼就回地府。而,收假却是在七月三十,你们猜,这是为什么?”
齐长东欲言又止,想了想摇头。
温泓也不知道。
正经的鬼回去了,意思是还有那不正经的鬼?
只听某人轻飘飘的回答:“如今地府人口爆棚,正经的鬼呢,只要是还没投胎,每年那四个节日都有正当理由上来接受家人们的祭拜,三天玩够了就怪怪回去继续排队。说白了,人家每年四个假期正常休知道吧。而那不正经的鬼呢,就是那些在十八层地狱做苦役的,就下油锅的拔舌头的不断循环自杀场景的那些,一年下来没有假期,唯一的假期就是中元节,孤魂野鬼们恶鬼厉鬼们放风的日子。你们想想,谁家祭祖,在错过中元节后三天,还去祭祖的?宁愿等到这个月份过了再去祭祖,不是吗?”
截止到七月三十,日子越往后,黄历上就越忌讳安葬,修坟,上梁,开张等事宜。
而耿父,竟选择这时候祭祖。
“有猫腻。”温泓不相信这是巧合,或者用一句不知道就能解释得通的。
“哈哈,解释得挺全面,有理有据的。”齐长东呵呵两声,求助于云霆兮,后者没叼他。救命,云妹妹说这些是认真的吗?
残酷的事实告诉齐长东,她是认真的,绝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更可怕的是,温少居然一本正经的,和她交流起来了。
他、他们俩,是认真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耿明月的事,跟妖魔鬼怪有关?
呵、呵呵……插不上话,好尴尬……老大你快醒醒,算了,要不我也跟着眯一会儿?
眯是没有机会眯了。
山路漫漫,终有尽头,耿家老宅如同森林中的绿洲,独树一帜,风景优美盎然,仿佛方元数百公里的绿化都属于它的范畴。
如今多少城市中奔波人想要在这种地方度假,树林,天空,大自然,安静的民居。
是啊,的确是度假胜地。
打工人的向往。
比起喧哗的城市,这里的安静尤为可贵。
可问题就是,太过安静了。尤其是夜幕降临,葱葱树海群中,放眼望去,就这一家人烟,怪哉怪哉。
“到了,那下车吧。”
齐长东叫醒云霆兮,就要下车。
“慢着。”
云汐兮,温泓异口同声,阻止。
云汐兮亦有所感就算了,温泓为什么也?
云霆兮诧异的看向温泓,温泓神色一顿,别开脸。
“选个隐秘,又能看到大门的地址,停车。咱们先不进去。”
云汐兮有了主意,四人就躲在车里,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看着云汐兮闷不吭声盯着那扇黄铜门。
两个多钟头过去了,又有人上山。
见到那人下车,云汐兮挑眉:“耿家的太太……”
“这又有问题??”齐长东犹如惊弓之鸟,他觉得自己快瞎了,可能智商被人偷了,今天尤其觉得自己是个小傻子。
啥也不懂。
“几个小时前,我才在耿家见过她。”
温泓拧眉:“什么重要的事,让耿太太几个小时前还优哉游哉在家,然后奔波数时兴冲冲赶过来?”
若祭祖当真重要,身为耿家太太,今日不该回家,这样的场合不得缺席。
若没什么重要的,养尊处优的太太,又怎么会风尘仆仆一路奔波?
有趣,有趣。
更有趣的是,一起从车上下来的,除了耿太太,还有一位中年男人。身着长袍,黑灰色色调,被兜帽遮住了面容,看不清他的样子。
就这打扮,若在闹市,怎么一个惹眼了得。
两人的神色,是不同程度的兴奋。
“那个男人,只看一眼就是电视剧里面的坏人。”齐长东小声逼逼,太明显,太高调了有没有。
“咱接下来咋办?”
“就一直在车上猫着?”
云汐兮想了想:“瞧这架势,今晚必定有所行动,等着吧。毕竟,这会儿去敲门,会打草惊蛇的。”压猫粮,就算登门了,对方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明月,会不会有危险?”温泓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右手的手指在无人察觉的地方动了动。
云汐兮歪着脑袋。
而后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张黄纸,三下两下的折成千纸鹤。
温泓见状,欲要动的手指又安静如鸡了。
齐长东眨巴眨巴眼睛,问:“这种时候,折纸玩儿,认真的?”
揉了揉眼睛。
再揉揉眼睛,一旁的云霆兮虽然也惊讶但比起某人来他表现得还算淡定。云霆兮一脸“你丫见识太少了”,然后伸手将他的下颚给他提回去。
“飞,飞,飞起来了。”齐长东整个人的不好了,那张黄纸平平无奇,没有安装隐性机动马达之类的东西。
然后看着它从一张纸,被折成了千纸鹤的,不可能是遥控飞机之类的……然后,它就飞起来了?
齐长东看着那小纸鹤在云汐兮头顶上旋转,直到云汐兮打开车窗,一声去吧,它才朝着耿家老宅飞去。
温泓和云霆兮,可谓是淡定得不可思议,起码表现是非常自若的。
“别嚎了,你是复读机吗?”云霆兮捂住他的嘴。
云汐兮解释道:“千纸鹤会替我们探路,以及传递里面的情况。我们安静等着便是。”
耿家老宅,没有点灯。不,应该说没有开点灯,反而点上了煤油灯。
油灯的灯光很微弱,泛黄,恍惚间一下子将人们拉进了五六十年前。
在这样的光线下,人面对着面都很难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尤其是,天色已经暗了,那长袍的老者藏在兜帽后,竟无人真正看清他的样子,神秘到了极点。
千纸鹤在上空飞了好几圈,在神秘人这里无从下手,转而往后屋。
而那老者,敏锐的看了看四周,亦有所感。
东屋,其中一个房间,黄木的木,古色古香。千纸鹤轻轻松松的就钻了进去。
一个女孩儿背对着房门处,正对着古铜铜镜。
柔顺的长发直直的垂着,柔荑握着一把圆木梳,梳头,十分的有节奏。凤冠是足金的,凤凰的样式,流苏垂感很好,新娘就等着盘发啦。
新娘服也是中式的,凤冠霞帔,趁着女孩儿稚嫩的脸庞格外娇羞。
然而,透过那面镜子,你仔细看,她的喜色和娇羞就像是面具生生套在脸上的,眼睛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神采。
如此,新娘一边表现得期待和开心,一边又空洞机械,怪异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耿太太身着旗袍,上头绣着暗红色的纹路,画风倒是一致了。太太在进来之前,深吸一口气,三分害怕五分兴奋,手里端着桂花头油等物什。
她婀娜多姿的走到女孩儿身后,替她梳头。
她手上的动作难得轻柔,喃喃自语着:“你是耿家的嫡小姐,从小养尊处优,我的霏霏明明比你大月份,却仍然要尊你为大小姐。”
“哪怕你名声尽毁,还占着嫡出的名分……我早已是耿家的正房太太了呀,我的霏霏也应该是嫡出的才是。”耿太太面容扭曲,说着说着又缓和了下来,“不过没关系,你既占了这名分,就应该为咱们耿家做贡献。”
耿太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到底,她到底是在为自己的霏霏铺路。
“也不枉费你爸疼爱你这么多年。”
耿太太专门去学的挽发,双手十分利落,没一会儿就大功告成拉。镜中的女孩儿,古色古香,妥妥的就是从画卷上走出来的小新娘。
只是,脸上的脂粉色白了些,唇上的绛朱色红了些。
“瞧瞧,满意吗?”
是的,耿家的嫡女,不就是耿明月么。
耿明月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之色。
瞧着耿明月满意,耿太太就更满意了,笑容可掬的,她自从嫁进耿家给耿明月的好脸色都抵不过今日的。
吉日定在,寅时四分四刻。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新娘子欢欢喜喜的待嫁吧。
衣儿红,鞋儿红新媳妇脸蛋红彤彤我的郎啊别心急魂归,魂归吉时一到妾如归耿明月双手齐齐放在膝盖上,一袭盖红轻巧的落在她的头上,遮住她眉眼具笑的眼眸。脚踝上银色的铃铛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那响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化作波纹一圈儿一圈儿的回荡。
丑时到了,寂静得如同寻常人家仿佛陷入沉睡的耿家老宅,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事前挂起的红灯笼此刻才亮起,大门处挂上了红绸带。
大门处异动连连。
云汐兮四人蹲守着,入夜之后齐长东有些熬不住眯了一会儿,在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做噩梦了。
那绿油油的树林中,有什么人影由远至近。
哦,不是1个人,原来是8个人。
人高马大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不是人脸的,在月光下使劲儿瞧,像是鼠脸。面具是木质的,纯木,上面没有任何的色彩,整张面具上只露出眼睛,就连鼻口位置都是实木封着的。
那双眼睛,十分的黑,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还是被面具给遮住了,没有眼白。
那8人,身上披着斗笠,腰间绑着红腰带。
你瞧,他们肩上抬着什么东西?竟然一顶通红的轿子,轿顶四角依稀是雕刻的龙的图案。
这是,八抬大轿,接新娘?
齐长东迷迷糊糊想着,谁家新娘子是大半夜的接亲哦,接个鬼的亲哦!
此处的鬼,仅指口语上的那种,比如,我信你个鬼的“鬼”。
恩,鬼?鬼!
齐长东突然惊醒了,他想起来身在何处了。“我去!”
定睛一看,娘的,根本就不是做的,那八抬大轿就在门口呢!
“嘘,噤声。”云汐兮示意。
“耿家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给自己女儿,结阴亲?”齐长东压低了声音,他光在旁边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车顶有物体跳上跳下的声音。
一只白白的毛茸茸的猫钻了进来,黑暗中猫眼一紫一金,充满了灵性。
“不是鬼哟,没有鬼气的喵!”
“猫,猫,猫……”说话了。
齐长东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的,下了狠手。呵,呵呵,猫说话而已嘛,说话的猫而已嘛……他齐长东已非吴下阿蒙了,经过今天的洗礼,就是猪在天上飞他都能接受了。
那8人还是有影子的。
那边,又开始动了。傍晚和耿太太一起到的神秘人,此时兜帽换成了用五彩缤纷羽毛做成的帽围,脸上涂了东西,黄黑灰相间交错。
那黄色的,应该就是姜黄了。
黑灰色,是用火葬场燃烧的骨灰研制的。
他摇身一变,行走在大红花轿的最前方。
而,新娘子,在耿太太的搀扶下,缓缓而至。午夜的晚风轻轻掀起红色盖头的一角,露出新娘姣好的脸庞。
新娘新娘笑眯眯,娇娇羞羞真俏丽。
风儿无声的轻轻唱来。
接新娘子,上轿咯!
齐长东和云霆兮面面相觑,那是耿明月没有错……可是,耿明月一脸心甘情愿甘之若饴是什么鬼?
耿家出面的,就一个耿太太,几位知情的耿家旁支,和哑巴仆人。而大门内侧的转角处,还站着一个人,始终没有出面就是了。
接亲环节很快,新娘上了花轿,8人就抬着轿子往上山走去。
耿家人不近不远跟在后面。
云汐兮四人,抛开车辆,步行紧随其后。
一行人并没有走到山顶,而是在中途停了下来,转而离开石板路,钻进林中。大概走了几十分钟,竹林深处有一处废弃的庙宇。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终点。
轿子停下来了。
新娘缓缓掀起轿门,一步一步走出来,站在庙宇门前,正中央的位置。
“龙老爷,幸不辱使命,小的们接到了您的新娘。”
八人恭敬鞠躬,然后退居东南西北四方位,整齐排列。
耿家人瑟瑟发抖,但又必须立在人前。
原来,那神秘人是个巫师,在阶梯的最上端跳起了舞来。嘴里叽叽咕咕,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落,那是人们听不懂的话语。
林中卷起的小风似乎在回应他的呼唤,风都夹带着齿轮似的。
云汐兮眸色沉了沉,她第一次遇到这种。
非鬼,好像又非人?
她,不确定。
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真是不爽呢!
“你们藏好,不许出来。”
云汐兮丢下这句话,就朝着那边走去。
“大半夜的咋咋呼呼干什么呢,扰民知道吗?”
巫师的舞步,就这么被打断了。
猝不及防的呢!
巫师停下动作,耿家人怒目相对,唯恐因这女孩儿的缘故惹怒了龙爷。
不,不对!
正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女孩儿的出现太诡异了。
庙宇的位置,若不是有专人带路,耿家老家的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的,都从不知此地还有如此地方。
这女孩儿,分明就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果然。”巫师冷哼,稍早时他就隐约发现有不对劲。
“是你!”耿太太。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耿太太。
耿太太解释道:“这女生是耿……我家明月的同学,你该不会跟踪我过来的吧?”
云汐兮乖巧道:“这个还真不是。”
“那你是怎么……”
巫师打断耿太太:“时间不多了,不要废话。”
“你赶紧走。”耿太太赶人。
云汐兮摇摇头,嘟嘟站在她的肩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些人:“走,肯定是要走的,不过明月得跟我一起走。”
“是个人看到这些,都知道你们干的不是正经事。”
耿太太的脸阴沉下来了:“这是我们耿家的事,你个外人管太多了。”
“哦,是嘛。”云汐兮悠然自得,丝毫没因为对方人多势众而害怕,她扬了扬手机,“恩,作为三好市民,这种情况,是不是该报警?”
来了,报警狂魔又出现了。
躲在一旁的云霆兮翻了个白眼,至今都不明白某人为何对警察叔叔如此情有独钟。
一声报警,如投入海中的鱼雷,一下子就炸开了。
对方炸开锅了。
显然,耿家人也知道,他们干的事是见不得光的。
耿家人骚动,耿太太不得不站出来,挤出一个笑容:“这位同学,你误会了。你是个外人我不能说太多,但是,你看到的这些,我家明月是自愿的……警察可不管你情我愿的事儿,不信你问问明月。”
云汐兮上前,耿明月也上前两步。
只听明月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自愿的,我是自愿的,你走吧……谁也不能阻止我嫁给龙老爷。谁也不能阻止……”
声音,是明月本人的声音。
就是节奏有些机械化。
但,从表面上看,这的的确确是出于本人的意愿。
“你看吧,这下死心了吧。”
耿太太得意洋洋。
云汐兮不为所动,而后轻描淡写道:“可是,我已经找警察叔叔了呀,怎么办呢?”
无辜ing。
耿家人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爆了粗口。其中一人道:“反正人已经按照及时送到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吧。”
说着也不管耿太太和巫师同不同意,一窝蜂的离开现场。
本就是旁支,犯不着把自己整局子里去。
耿太太彻底是没辙了,她也想走来着。
巫师不善的盯着云汐兮:“小女娃,你很不识相啊。”
“我的目的挺简单的呀,明月我一定要带走,其他的……不然你用耿太太代替咯,她貌美如花腰肢酥软,可咸可甜。”云汐兮友好的提出建议。
耿太太差点儿没气抽过去。
更可怕的是,巫师真的在打量她。
好在,最后巫师摇摇头,否决了。“她不行,已沾染上了其他男人的味道。”他将视线又转回到云汐兮身上,发出古怪的叫声,“小女娃,你倒是符合。要不,你和耿家的小姐,一起留下来吧。龙老爷,会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