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嗔怪的拍了云霆兮一下：“都怪霆兮啦，瞒得死死的，明明就是亲姐姐，愣是一个字不说，生生闹出写误会！”
字里行间的，总觉得听上去怪怪的？
说来说起的，就变成云霆兮的不是了。到底是云霆兮没机会说，还是压根就不愿意承认？
着实玩味儿。
然，汐兮稳如钟，淡如风，接收不到那些暗地里的信息。唇角微翘，她学废了，职业微笑她是专业的。
就，整的挺尴尬。
刘安娜说不下去了，对方一个字都不回应，也不说好还是不好的，这话头怎么接？
她，亦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转而找上云雪兮：“雪兮姐，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呀？我听说，封神剧组在海选女主角是不，你也参选了吧，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什么烦恼你跟我说说，别跟姑姑闹太僵了，不好。”
刘安娜，云霆兮和云雪兮是一同长大的，她和云雪兮可以说，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两人打小就是无话不谈的，可以说亲密无间。
在这方面，刘安娜可以说胸有成竹，得意到了极点。
云雪兮冷酷的斜了刘安娜一眼，冷不丁的道：“不管你的事。”
屁股往反方向挪了挪，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离朕远点儿！
“霆兮，我跟你说……”
云霆兮是记仇的崽，刘安娜怎么非要在某人面前提之前的黑历史，烦人。“烦死了，我打游戏去了。云汐兮，你跟我一起，哥带你看看哥的顶级装备。”
不由分说，拉着云汐兮就走。
再听见啪的一声，刘安娜下意识再摸了摸右边脸颊。
云雪兮冷哼一声，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刘安娜差点儿没气抽过去，今天是没看黄历吗？云家这姐弟三人怎么肥事，吃枪药了？她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是不是有病！
整整一下午，云霆兮一直和云汐兮呆在一起。准确的说，是云霆兮扭着云汐兮不放，跟个小学生一眼，显摆自己的游戏机一号，二号，三号，然后就是一柜子的手办周边，最后执意要带云汐兮在游戏里飞。
云汐兮木着脸，对游戏一窍不通并且毫无天分的她头都要秃了。
门缝微微开着。
云母和云姑姑笑吟吟的望着他俩，云母很欣慰。“要知道，霆兮一开始见汐兮的时候，充满了敌意。现在可好，姐弟二人关系还太多了。果然将他俩安排在一个班是对的。”
云姑姑连连称是，眼神却幽幽的。
竟找不到跟霆兮说话的机会呢……
晚餐过后，云汐兮计划出门，并跟云母再三保证10点前一定回家，这才征得云母的同意。
嘟嘟蹲在汐兮肩头，两人才走到门口呢，云霆兮一脸不乐意的倚着房门。
无声的控诉。
“你要去高老师家里？”果然，双生姐弟就是好，一猜就猜中了。“你疯了，这大半夜的，高老师的家叙州市，跨区过去来回六个小时车程，你10点能回来才有鬼！不许去！”
大半夜的？
云汐兮默默瞅了瞅天，还亮堂着呢，离真正天黑估摸着还有1小时。大半夜的说话，是不是不够严谨？
云霆兮粗声粗气：“我明天开车送你。”
“你有驾照？”
汐兮妹纸，你的重点偏了知道吗？
云霆兮没好气：“我18岁了，上个月刚拿到的证。”
“哦，那我走了，早去早回。”
“嘿！”云霆兮上火，这人听不懂话是不是。“服了你了，我这会儿去开车行了吧。”
云汐兮哭笑不得，拦住小弟，敲了小弟眉心，低声道：“我走鬼路，不需要5个小时，2个小时往返都足够了。”
早点安了二老的心，高老师也早点安心投胎不是。
云霆兮干咳一声，鬼路……奇怪的知识再次增加。
“那什么，人也可以走鬼路吗？”
“鬼路算是三维空间的说法，人是看不见的，路程也不要按照正常的路程计算。”小弟越来越粘人了怎么办，在线等，挺着急的。“我可以走鬼路，你不行，常人不行，会受阴气影响。”
云霆兮哦了一声：“那你10点前必须回来啊，我给你计时，多一分一秒都不行哈。”
“……知道了，管家婆。”
一人一猫扬扬手，出了家门，在附近的小巷子里，确认无人无摄像头后，消失不见。
阴气寥寥但不灼人。
阳间的建筑，大厦，车辆，人流飞速流转，化作倒影，化作光团。偶尔遇到些孤魂野鬼在道上游荡，它们眼中的一人一猫似乎与其他鬼别无差别。
果然，非常速度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那是一栋老旧的家属楼。
这个时间外出的人不多，家家户户灯火阑珊，时不时飘出饭菜的味道。
高家在2号楼203，他家黑漆漆的好像没有开灯，是家里没人吗？
云汐兮一边敲门，一边担忧。
足足敲了2分钟，终于有人应门了。开门的是个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很辛苦的掀开一半眼皮，里面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光采。
屋里没开灯，老人家问：“找谁啊？”
“请问这是高老师家吗？”
老太太一僵，布满了皱纹又干瘦的手下意识擦了擦衣服，没应声。
“请问是高老师家吗？”
云汐兮再问。
老太太欲言又止，最后闷声点头。“家里什么都没了，好东西都砸没了……姑娘，放过我们吧，家里就剩我和老头子，老头子瘫了大半年了……真的。”
老太太的话苍白又满是恳求。
她贫瘠的语言系统说不出更多花样求饶的话，翻来覆去的，反反复复的也就这些了。她知道，反正无论她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听的。
云汐兮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来，是告诉你们二老真相……方便进屋聊聊吗？”
什么真相？
老太太怔怔的抬头，好似预感到了什么，木讷的眼中荡起波纹，她阑珊着侧身，请小姑娘进屋。
她的老头子，躺在摇椅上，黑夜中只听得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家里，果然什么都没有。电子柜上空荡荡的，餐桌也摇摇晃晃的，墙上墙纸上留下被破坏的痕迹。这些年，老两口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十五分钟过去了。
云汐兮从房间里缓缓出来。
没一会儿，屋里传来老人家压抑的哭泣声。
“老头子啊，听见了吗，我们的儿子是被冤枉的。”
“我们的儿子是冤枉的，他是个好人！没有干那些个事，我的儿子啊，爸爸妈妈就知道你打小就是好孩子、好孩子。”
已经泣不成声。
老爷子呜呜呜，口齿都有些不清了：“好啊好啊，老婆子，这下我死也瞑目了。等我下去了，就能见咱儿子了，真好啊，真好……”
“老头子哟。”
云汐兮悄无声息的离开，兴致不高。
“嘟嘟，老两口竟然就这么接受了，绝口没提为儿子复仇，洗刷冤屈和名誉的事，为什么？”
这些年遇到的人，和鬼不都是这样嘛？
你生前苛待了我，所以要报仇。
你伤了我儿子，所以我要杀了你报仇。
为自己，为子孙，为亲友，为爱人……执念仿佛是每个人与身俱来的。
像老两口这样，说放下就放下的，着实少见。
猫爷舔舔汐兮的脸颊：“二老一脚都踏进棺材了，能在死之前知道儿子的真相，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人言可畏，天底下所有的人不相信高老师又怎么样呢，他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清楚，就足够了。”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家人吧。
猫爷没有血缘意义上的家人，但是，汐兮和外公都是它的家人。尤其是对汐兮，嘟嘟可以说是看着汐兮长大的，她，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是情同手足的至亲，更像是满怀慈爱的长辈和晚辈。
反正，汐兮是它最重要的人。
“家人也分很多种吧。”喵爷抬眸看了看203已经开启的灯光，楠楠道，“若有人害了汐兮，吾就是拼了九条命也要跟凶手同归于尽。”
世界都毁灭了，信仰都崩塌了。
宽恕，放过，善心大发？不存在的。
都得死知道吗！
汐兮揉了揉猫脑袋，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我们回家吧。”
按照原计划，办事不过半小时，往返时间不过半小时，按理说仅1个小时汐兮就能如约到家的。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不知是哪里的墓地附近，羊肠小路。树儿随风摇曳，好似什么人在呼唤。
本在鬼道的一人一猫，破天荒的被人给拦了下来，哦，被鬼。
一人一猫，大晚上的蹲在马路中间，这条路的路灯七七八八都是坏的，只剩下寥寥几盏勉强可以照亮。即便是这样，若有人来，也吓得够呛。
那一人一猫，一个蹲左边，一个蹲左边，嘴里鼓囊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话……那小姑娘跟谁说话呢？在场还有第二个人吗?总不能是和猫吧？
再往下看，那不得吓尿了，猫言人语，而且明显不是跟猫说话的呀。
汐兮很无奈。
猫爷很暴躁。
“大爷，你看我堪堪成年，我不喝酒的好吗？”
“大爷，拦着我们干什么喵！我汐兮像是不良少女嘛？”
“喵，再不走就咬你咯。”猫言威胁，但，遇到个赖皮鬼，威胁有什么用。
“大爷，这荒郊野地的，我上哪儿给你买酒呀？”
没有带手机的汐兮，连地图定位导航都用不了，就被这赖皮鬼从鬼路拉下来了，她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呢！放眼望去，远远能看到墓园，而四周寥无人烟，也不在主路上哪里来的服务区。
强人所难了不是。
原来，汐兮的面对，猫爷的斜对面，还蹲着一只老鬼。
青如死灰的脸上浮现出敦厚的笑容，大爷您这画风和人设不符知道吗！哪有敦厚的鬼，耍无赖的跟小女孩儿要酒喝的。
不给还不让走的那种。
那粗长的舌头伸得长长的，都垂到地面了，唾沫顺着往下……这是酒瘾犯了呀！人都死了，喝酒有几个意思？
“大爷，您回家好吗？”云汐兮无奈，她指的家，就是墓园中属于大爷的墓碑，他不是无主野鬼，坟墓就是他的家。
老鬼笑嘻嘻摇头，不回，天亮还早，他才刚睡醒出来溜达呢！
“你不回，我回了。”
云汐兮拔腿就要走，拔，她拔……拔不动，低头一看，老鬼抱住她的小腿儿，一脸的欲哭无泪，娇艳欲滴（摔，这是什么虎狼形容词。），委屈巴巴。
“酒，酒，酒酒。”
酒酒，我还七七八八呢！
老酒鬼不放弃，鬼哭狼嗷的，惊得林中小鸟乱窜，散落一地树叶子，精准的落在汐兮的头顶，发型都整乱了知道吗！
云汐兮做出狼外婆的标准姿势：“不要惹我哦，我超凶的哦。”
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凶，反而萌萌哒。
老鬼被逗笑了，小姑娘心眼好，想想办法呗。
也是，要是心眼不好的，还能被区区老鬼拽下鬼道？
啊，谁来救她？
汐兮叹息一声，突然缓缓起身。
“喵？”猫猫疑惑。
云汐兮回身，目光灼灼的望着远方，空荡荡的，漆黑的远方，总觉得有什么过来了。
嘟嘟喵了一声：“有危险？”奇怪，它一点儿都没感觉到啊。
云汐兮摇头，闭上眼睛，感受着，虽然她也不懂，可那就是一种感觉。“不是危险，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气息。”
“喵喵喵？”猫脸问号，歪头，嘟嘟嗅了嗅，没闻到。
猫咪暴躁，到底是啥？
“很亲切，很舒服，很温柔，我喜欢。”连那是什么都形容不出来的汐兮，用了喜欢二字。就像是，在水中撒欢的鱼饵，在空中展翅高飞的雄鹰，是沙漠里的绿洲，是干旱后的大雨，又像踩在与团一团的云朵，翻滚，雀跃。
四个字，如鱼得水。
云汐兮头一次被激发出如此复杂，如此多变，如此无法形容的感觉。
她，词穷了。
老鬼也学着二人的模样，伸直脖子，不够长，然后拔高两米：那个方向明明什么都木有。
正这么腹诽着，突然出现一道浅浅的，微弱的光线；然后越靠越近，然后越来越强。
车上驾驶的司机差点没吓死，距离足够近了才看清楚那一人一猫，在路中央呢，大晚上的，是不是家庭作业留得太少了？
被吓尿的司机俨然忘记了，谁家的孩子会在这个点孤身一身的出现在这里。
一个急刹车，后座的人动了动。
司机先生气冲冲下车，劈头盖脸一顿吵吵：“谁家的孩子站路中间啊，我差点撞死你们……”
很好，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说一个“们”字？
司机先生反应过来，奇怪，他为什么要说“你们”？
目光与那对猫眼对上了，他突然觉得有些冷，打个冷颤，有点儿后悔冲动下车了。
“请问，你有酒吗？”
云汐兮有礼貌的询问，碰个运气吧，这车好看挺高档的，里面的人是男士，应该、也许、可能车上有酒？
是的，后座有人，那道浓郁的气息就是从那人身上传来的。
有、有酒吗？
司机先生瑟瑟发抖，上下排的牙齿颤抖，这里离墓园太近了，真的不是他胆子小。
他吞了吞口水，冷汗淋淋，脖子僵硬的咯吱咯吱的扭向一侧：“少、少爷……”他们是不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天地良心，这真不是他胆小如鼠，换做是拳王在此也得吓哭！此情此景……他就说，少爷可不能大晚上去墓园呀。
“没有吗？没有就算啦。”云汐兮不觉得失望，反正也是顺口问问。
小余赶紧甩头，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鬼是会伪装的。
小余正愣神来着，被熟悉的说话声拉了回来。
“小余，把车上的酒给她。”
那人，说话了。
夜色中，隔着车窗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声音却很好听。醇厚，低沉，轻柔，识别度十分的高，反正就是云汐兮遇到过的声音最好听的人。
一人一猫隔空对望，眼睛亮晶晶的，竟然真的有酒。
小余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从后备箱取了一瓶酒递给云汐兮。
本以为交集就此为止，哪想对方出奇的好心。
“小姑娘，需要送你回家吗？”
那人又说。
小余大惊失色，却来不及阻止。
好在，汐兮拒绝了。
“谢谢您，您慢走。”一人一猫让道。
好在，少爷也没有再坚持。
小余赶忙上车，恨不得开到200码，离开现场。
透过后视镜，他分明看到，那小姑凉打开酒瓶，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然后径直将酒洒在地上。再一眨眼，那一人一猫不见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
妈妈呀，撞鬼了！
“少爷，你，你看到了没？”小余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她该不会真的是，那、那个吧？少爷，你该提醒我的说……嘤嘤嘤。”
“鬼不是她。”后座的主人轻声道。
“哦。”小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呼，“啊！！！”
鬼不是她……言下之意，是真的有鬼，鬼是谁？谁是鬼？
“一只老酒鬼罢了。”
怪不得，那女孩儿开口便要酒。
“她，她该不会跟少爷您一样……眼睛……”少爷的眼睛与常人不同，自出生便通阴阳，能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修长的指尖划过眼睛，男人想了想：“也许吧。”
小余干巴巴的笑了：“少爷，您真好心。”明知道有鬼在，还帮那个女孩儿。
好心吗？
男人似笑非笑，回味方才的一幕。那女孩儿，白嫩嫩的脸蛋充满了无奈，想来是被那鬼缠得不行，头顶毛茸茸的几片树叶子格外亮眼。
乌黑的眼眸又圆又亮，透着一丝丝的委屈和无可奈何。
“嗤，可怜兮兮。”男人轻笑，也不知道他笑的是什么。
“？？”少爷在说什么东东？
谁可怜？
谁兮兮？
少爷心海底针，每每都想破头都想不出少爷真正的寓意。
小余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后视镜中已经闭目养神的男人，默默吞下要说的话。小车在夜色中前行，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猫爪抓了抓汐兮的头，没反应。
猫爷不开心，啪啪又两爪子。“汐兮，傻了？”
难得见到汐兮恍神。
嘟嘟瞥了一眼一闪而过的建筑大楼的时钟：“10点15分了咯。”
云汐兮终于回神，警铃大作，10点15分了？一手将猫爷从头顶薅下来塞怀里，完犊子迟到了……
呜呜呜，耽误来耽误去的，本来她可以提前到家的，莫名有种不秒的赶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