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校方补偿的。”
“这下,你满意了吗?”
“不要再跟我提那件事,更不要再提起那个人!算我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口吻中,充满了哀求。
冯小米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耿明月:“汐兮,她,不像在说谎。经历了那样的事,就算再回不到朴实的样子,她如今这样也是学校为了封口,算是合情合理的吧。也不能证明是她撒谎了……女孩子嘛,真的害怕挖出那样的过往,不想提及也是人之常情,她刚刚摆明了不想让同学知道她的家庭她的经济来源,也是因为女孩儿好脸面的缘故……”
耿明月词穷了,天平明显倒向了同为女生的冯小米。
而云霆兮,分明看见鬼老师就在刚刚冯小米所站立的位置的旁边,两行血泪无声的控诉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悲恸莫名。
啊,所以他怀疑云汐兮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家伙是不是又趁着他补眠的时候偷偷给他抹了牛眼泪。
这时效,是不是太长了些?
说好的二十四小时就没效果了呢?
“现在怎么办?”云霆兮毕竟只是在云汐兮的帮助下开了阴阳眼而已,还是有时效的那种,对于这种事,真的没有任何的经验。
一人一鬼。
各执一词。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谁也不知道云汐兮在想什么。
她颠儿了颠儿沉甸甸的装着猫爷的书包:“吃饭去,我饿了。”
恩?恩?
几人觅食去了,走之前,云霆兮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鬼老师所处的位置。
太阳落山了,只散落些许余晖,无需1个小时,天色就是完全黑下来。鬼老师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有再跟着他们。
云霆兮闻到了蓄势待发的意味。
他迟疑的看了一眼云汐兮,真的可以不管它吗?
他敏锐的发现,鬼老师的气息,变得跟在树林里的时候一样了。
云汐兮目不斜视好似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异样,她已经想好了,想吃学校小吃街的烧烤,烤脑花,呲溜,好吃!
一人一猫吃得不亦乐乎。
耿明月,算了反正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跟着汐兮浪就对了。
只云霆兮,他觉得自己今天把过去十余年的心全都操碎了,太难了他。
那一头,夜幕已经降临。
慌乱的步伐咚咚咚,咚咚咚,在整个空间回荡。女孩儿面色惨败,不断呼救,但是没有人听见她的叫喊。
见了鬼了!
明明还不到10点。
宿舍不可能所有人都睡了,更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她见不到人的踪影,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应答?
“有人在吗?”
“宿管阿姨呢?”
她将自己寝室所有人的名字都喊了一遍,额头满是冷汗,指尖已然泛白,甚至控制不住的颤抖。
宿舍的一事一物跟往日并无区别,就连三楼那盏摇摇欲坠的过道日光灯都是一模一样的,一闪一闪,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就是没有一个人。
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越来越粗了,她快喘不过气起来。
从楼上跑到楼下,再从楼下跑到楼上……
就在时针恰恰好到21点时,女孩儿发出恐惧的惊呼,往下的楼梯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会?
她瘫软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下面已经没有路了,情势逼得她只能往上走,不停的往上爬。
“呵呵,一定是在做梦,梦魇了。”女孩儿安慰着自己,唇瓣惨白的颤颤巍巍,宛如她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
忽然她眼前一亮。
终于到了楼梯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有些眼熟……不管了,她径直进去,只想终止这场噩梦。
就在睁眼的那一秒,身心俱灭,崩溃了。
“啊!”惊恐声划破长空,刺耳,鸡皮疙瘩全部起来了,可想而知里面饱含着多么令人惧怕的情绪。
女孩儿瘫软在地,双腿不停地蹬,白玉一样的肌肤与地摩擦都红了,她跟没感觉一样。“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这里,怎么可能!我,早就搬走了,不可能。”
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
她左右手齐开,狠狠甩了自己好十几个巴掌,脸蛋儿肿得跟馒头一样。
可惜的是,这场“噩梦”依旧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她绝望了。
那双充满了恐惧的视线中,有黑影从地底下钻出来。
然后,长成了人形……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而周围的景象,变了,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场景——铁皮资料柜,桌面上陈列着教科书,灰色的长形沙发,这是,老师的办公室。
她恨不得永远封存在内心深处,不,恨不得永远从记忆中删掉的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他,和那个“她”。
那个人,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年轻而又充满着热忱,对待她是多么的和颜悦色,依旧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衬衫,虽然全身上下没有半个名牌,但依旧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反观“她”,校服洗得都泛白了,唯唯诺诺的垂头,死死盯着板鞋,在超市30一双的那种,还是她省吃俭用买的。
年轻的老师语重心长,口吻中满是担忧:“小米啊,你最近怎么回事啊,连续2次的月考成绩都在倒退,这次,直接掉出前10了。”
“要知道,掉出前十名,你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就没有了,学费还得按比例重新交……你……哎,跟老师说说,到底哪里有困难?”
原来,这个女孩儿,就是冯小米。
初三时候的冯小米。
消瘦的肩膀好像一阵儿过堂风就能把她吹走,常年埋头,仿佛已经忘记了抬头挺胸是什么滋味。
冯小米闷不吭声,十只紧紧抓着膝盖。
“有什么难处说出来,老师能帮的一定帮你。”高老师叹了一口气,冯小米的家庭情况他大概是知道的,也难为这孩子了。“你爸又逼你辍学了?成绩偶然的下滑没关系,大人不能给孩子压力,你就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冯小米苦笑一声,讲道理,若她爸能够说得通这些道理,也就不会死逼她了。
“这周放假,我去你家家访,跟你家里人好好谈谈吧。”
高老师没有注意到,冯小米的异样。
这已经不是高老师第一次提要家访了,但每一次都没有成功,这次,实在是不能再拖下去,这马上中考了,孩子的状态越来越差,不做一下家长的思想工作,这孩子就完蛋了。
看得出来,高老师很坚持。
冯小米没说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拒绝。她知道,自己的名次掉出前十了,再也阻止不了老师。而自己这半年来的成绩,再也瞒不了家里。
她已经能够想象结局:她爸大棍子先抽她,抽完了,就把她锁家里,反正那个人死都不会给钱的,一分钱都不会花在她的身上。
高老师怜惜的望着这个学生,然后转身开始整理学生资料,他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做这个思想工作。冯小米的父亲,特别的重男轻女,若不是冯小米当初学习成绩够好,进学校没有花钱每年还有额外的奖学金,怕早就不让她读书了。
背对着冯小米的高老师,他完全没有看到,令他忧虑万分的学生正在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双恍若被雾霾遮挡的眼睛此时漆黑一片,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愤慨,一种撞破南墙永不回头的气魄。
冯小米粗暴的撕开校服的领口,尖锐的手指甲在脸上,胸前,小腿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
然后再抹掉指甲上的血痕。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
在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她深深的看了高老师一眼。
对不起,可是,她没有选择。
办公室的房门被人猛烈的推开,一女生衣冠不整的,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出去。头发凌乱着,嘴角还有被人捏青的痕迹。
校园里立马就炸锅了。
“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冯小米一边哭,一边嚎,惊得初中部所有的学生都跑出来看。
天哪,在这个女孩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学生们不明所有,又一脸惊恐。
谁也没能将冯小米拦下,也许是太害怕了,她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一连推开了几位同学和老师。
惊慌失措的朝顶楼跑去。
这是要遭!教导主任暗叫不好,急忙跟上去。
而高老师,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紧跟着追出去,唯恐孩子受不了压力自杀。殊不知,这的确是一条不归路,但是,不是冯小米的,而是他自己的。
好事的同学也跟着上了天台。
他们抵达时,冯小米已经站在了天台栏杆的边缘,只她一个人在哪里,摇摇欲坠的,泣不成声。
“同学,同学,赶紧下来,不要闹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教导主任急得钻心,这学生果真是要自杀!
“冯小米你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老师一定帮助你的。”高老师几步上前。
然而不知道什么,冯小米看着他的眼神,叫他有些心惊胆战。
“高老师,快劝劝你的学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这样的。”
教导主任寄希望于高老师,却没想到,那女学生的话叫他大惊失色。
高老师一步一步上前,冯小米更激动了:“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你,说什么?”高老师瞠目结舌。
其他人,仔细看了看冯小米的衣着,结合她的精神状态……该不会……
教导主任的神情立马就不对了。
“高老师,你到底做了什么?”
高老师连忙摆手,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如何也不相信他的学生会说出这种话。
反倒是冯小米开口了。
“呜呜呜,高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谈话,他,他摸我……亲我…… 我不要,不要。威胁我,让我在学校呆不下去……”
“我下个月月考会努力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高老师!!”
“我靠,三班的班主任想要□□女学生?”
“是这个意思嘛?”
“卧槽,我日,禽兽不如啊。”
谴责声此起彼伏。
吵得高老师脑袋嗡嗡的,冯小米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意图不轨了?她……可是为什么?高老师百思不得其解。
她快要掉下去了。
高老师顾不得太多,天大的事情都要等着把人救过来再说。
他的目光从缥散到坚定,高老师从侧面径直的扑过去,势必要将冯小米从“悬崖”边上给拉回来。
而冯小米,她条件发射的往一旁15度角偏了偏。
两人近在咫尺,又擦肩而过。
高老师的手,已经快要抓住她了。
十指却完美的与她的衣角错过,高老师分明看见了,在他即将抓住她的那一刻,她有往后缩了缩。
来不及阻止。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人们只看见他划出了一道弧线,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教学楼底下众人的尖叫声。
冯小米被教导主任救下来了,神情木木的,眼睛空洞到了极致。
主任将外套披在冯小米什么,她听不见周围的人在安慰些什么。
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
救护车带走了痴痴傻傻的冯小米,在经过那具尸体时,她偷偷的看了一眼。那一眼,就成为此生的噩梦。
原来,跳楼死的这么惨吗?
半个脑袋都摔没了,脑浆满地都是……
那凸出来的眼珠子往前滚了滚,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往来的每一个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最后死的竟然是高老师。
学校花重金封了警察方面的口,而学校内的流言蜚语整整半个月才慢慢消退。有那么一波知情的人,知道初三出了个禽兽老师,□□学生未遂,失足跳楼了。
冯小米眼中的这出戏,就定格在眼珠子那里。
她,终于崩溃了。
她知道,是高老师回来找她了。
她蜷缩的跪着:“高老师,我还知道是你回来了,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四周的场景再次出现了变化,是当年的顶楼。
本来躺在楼下的尸体又回到了这里,然后慢吞吞爬起来,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那是骨骼晃动的声音。
好好的人,摔下去,碎一地,骨头和肉分离着,不再服帖。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尸体怨恨着,质问着,2年了,它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我扪心自问,对你这个学生,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用心良苦,连你生活费不够都是我接济着你,想着你比其他学生辛苦……可是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好吗,是我这个老师当的不负责吗,还是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毁我名声,害我性命?”
高老师每说一句话,冯小米的内心防线就崩溃一分。
“我知道,我知道!老师你对我很好,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非要家访,非要在那个时候家访!”崩溃之后的冯小米陷入疯魔,“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去,不要见我的父母。他们,要是知道我成绩下滑,知道我没了奖学金,会打死我的!”
“然后,把我嫁给隔壁村的傻大个,为了那十万的彩礼钱。不会再让我读书,不会让放我出村,我这一辈子,就全部毁了……”
“是你逼我的,所有人都逼我。”冯小米挣扎着站起来,对着它控诉,“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没想到你会死。我只想着,让你当不了老师,做不了我的班主任,在学校呆不下去而已……这样,短期内就不会有人家访了……哈哈,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冯小米说着说着,竟责怪起高老师来:“谁知道,你竟然扑上来救我!我都这样对你了,你作什么多管闲事,反正我也不会真的跳下去……嘻嘻,所以,怪只怪你烂好心,自己害自己丢了命……”
“不过,你死了,也带了不少好处给我。我也没想到,学校竟为了封口,在我没有参加中考的情况下,依旧准许我升学,高中三年的学杂费不仅全免,每个月还额外给好几万的零花钱。我再也不用每天战战兢兢争分夺秒的学习了。”
冯小米竟大胆的走到尸体跟前,显摆一样的:“老师你看,我跟原来不同的,我再也不是胆小如鼠的我了。如今的我,昂首挺胸的走在学校里,跟大小姐们一样的;你看我细嫩的肌肤,我这身C牌的裙子和首饰………我再也不是需要管您借生活费的冯小米了。”
她乐不可支,哦,说起生活费。
“对,我还借跟您借钱了来着,借了几次来着……恩,这样吧,我年年给您烧纸,别墅,汽车,纸币和元币,一定让您在下头过得滋滋润润的。”
血泪已经流干了,再也挤不出一滴。
“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细心呵护的学生。”
“这就是我丢掉性命的可笑理由。”
一时间,鬼气暴涨,鬼气化作狂风利刃,落在冯小米身上可痛了。
冯小米见状不对,拔腿就要逃。
那具尸体在眨眼的功夫变成了鬼魂形态,呈血红青紫色,红目怒火肆意,十指瘦如白骨,长出尖锐到极致的指甲。
百米的距离,轻轻松松就捏住了冯小米的脖子。
它的力道很大,大到冯小米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她快窒息了。
冯小米害怕了,厉鬼,他是厉鬼!
脚尖快触及不到地面了,被掐在半空中的冯小米艰难得想要触地,害怕,胆怯,求饶,她不想死!
“高老师,高老师……你不是一直都想改变我吗,我现在变好了你不开心吗?你要真的是好老师,应该为现在的我感到欣慰呀……我入学的时候您就说过的,会倾尽所能的帮助我,不会有人欺负我,瞧不上我的……”
“我亲爱的老师呀,您真的要杀了你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吗?”
鬼眼里血气更浓郁了。
如果有人看得见的话,一定看得到,铺天盖地暴涨的怨气充斥着整所学校的上空,上空的制高点,伸出一条漆黑的,巨型的蛇头,张开充满粘液的,庞大的蛇口,将怨气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汐兮汐兮,这,这,这怎么办?”
原来,三人竟也藏在这里,目睹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人与鬼,同在一个地界,却分属于不同的空间。
“高、老、老师是不是暴走了?”耿明月上排牙齿和下排牙齿打架,第一次抹牛眼泪,第一次见鬼,第一次见厉鬼,啊,今晚的刺激真是大大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