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巫达说话，云汐兮猛的一拍脑门：“哦，我忘了，地府应该已经将你们永乐门拉入黑名单，永世不再合作，你们应该也贿赂不了公务员了。”
吟吟浅笑流转，话语中的刀锋，利剑刺骨寒意直逼巫达。
“罔顾人命，谋财害命的事儿你们也没少做呀！这会儿，跟我装什么装？婊子装纯，真当自己是白莲花啦？”
得了，寡妇山一事儿，云家姑娘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这不，收获了一肚子农村土话。
话糙理不糙，难听也是真难听。
就是，粗鲁的话与那张冷俊的脸画风不符。
杨队傻了，看看巫达门主，又看看云汐兮，干笑：“呵呵，云姑娘说笑了，必然有什么误会。别是内地有人冒充永乐门，坑蒙拐骗的吧？”
巫达的怒火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这会儿子又恢复了冷静，在杨队看不见的地方，朝着云汐兮扯嘴冷笑。
看吧，这就是永乐门最忠实的仆人。
纵使她巧舌如簧，说破了天去，在港城绝不会有人相信她。
杨队低声又说：“云姑娘，听你与嫌犯保持一定距离；您这样，坏了规矩。”
云汐兮气笑了，行，讲规矩是吧。
“我有话要问‘嫌疑人’，无关的人可以出去吗？”说的就是巫达了。
杨队一脸难色：“这……门主若不在，那妖逃脱了可如何是好？”
云汐兮轻手轻脚的，将胡青青扶在椅子上。
自己绕到另一头，与她面对面的坐下。
云汐兮冷冷的撇了巫达一眼，端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杨队，你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理应在场；我，是官方代表，自然也该在场；巫达门主，说白了，不过是警察厅请的外援而已，你见过法庭之上法官与从旁翻译直接对话的吗？”
自己是哪个等级，什么级别，心里没点B数？
闲杂人等回避，不懂这个道理？
巫达笑不达眼底，难怪金嫣嫣栽了，这女孩儿难缠得紧。
“其、其实……”杨队其实，不愿意让门主回避。
云汐兮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反问：“怎么，杨队，这回又不怕不合规矩了？”
杨队哑口无言，只得讪笑着做出“请”的姿势。
巫达哼了哼，扭头就走。
走之前，还不忘暗示杨队：“杨队，那妖物额头上那道符，乃至压制妖性至关重要的存在。若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偷偷抹了去，那妖妖性大发大开杀戒……哼，届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眼角横了云汐兮一眼。
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指的是谁，就不需要明说了吧？
杨队呼吸一窒，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了。
巫达不在，云汐兮偷偷施了个清心咒，胡青青总算是勉强恢复了些神识。
清醒的一刹那就察觉到额头有异，下意识要擦拭，却发现双手根本动不了，带着用手铐和脚镣。
“汐兮？”有那么一瞬间，胡青青是恍惚的。“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了，她想起来了。
一群警察突然闯进她的家中，不由分说就将她给强行带走了。
她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下。
对了，睡衣。
胡青青低头看看自己，摸了摸头发，和脸蛋儿，心态崩了：“镜子呢？有没有镜子？汐兮，我现在怎么样？纯素颜，还好看不？是不是有一种凌乱美？”
如此邋遢，如此不修边幅，打死胡青青也绝不承认现在的她“丑”。
丑是不可能丑的，底子在那里，怎么糟蹋都不可能丑的。
凌乱美是个什么鬼？
云汐兮，脑瓜子嗡嗡的，太阳穴的位置直突突，头疼。
所以她清醒后的第一反应，关注的就是那张脸吗？
没有发现手上的手铐？
就没有想起来，被遗忘的但是尤为重要的记忆和讯息？
眼前的青青，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好友。
清心人正，最是臭美。
绝非是那段监控视频中的邪魅样子。
直到这一刻，云兮兮将胡青青和视频里的那个才真正区分开来。
虽然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神态不对，性格不对，处事方法不对……这么说，如果抛开容貌不谈，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云汐兮闪了一下神，杨队咳嗽一声，她才拉回注意力。她该怎么跟青青说呢，因着脑门上的那道符，她现在可丑可丑了。
“青青啊，你被捕了，这里是港城警察厅。”云汐兮一声叹息，将她无情拖回现实。“你，杀人了知道吗？”
胡青青定格。
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
激动之下欲要摆手，最后发现只能将被拷起来的双手一起放在桌子上才勉强舒适些。
她吗？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胡青青扬了扬手铐，终于反应过来：“所以我之所以被抓是因为杀人了吗？”
一被逮捕，被塞进警车，一个不妨就被注射了不明药物。
即便她是清醒的全程，也没有一个警察愿意与她对话。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胡青青这才从云汐兮嘴里得到一点消息。
她不可置信，摇头：“杀人，我不可能杀人，绝不可能！”
胡青青斩钉如铁，言之凿凿。
一旁的杨队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每一个被关进来的犯人都会说自己是无辜的，这样的戏码，他已经看腻了。
云汐兮，反常的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而胡青青也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云家小姑娘，对她的态度，从未这样过。胡青青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慎重的问：“到底发了什么？”
云汐兮示意杨队，将那三段监控视频给她看。
杨队不情不愿。
“杨队，无论你们在心中是否已经将他定罪了，作为警察有呈现证据的义务，不是吗？”云汐兮态度冷清不已。
她面对胡青青时，是公事公办。
面对杨队这边的警方时，也是不偏不倚。
两不相帮，她遵循的只有事实真相。
胡青青毕竟是青丘的少主，端的是泰山不崩于前的沉着冷静，可知道她看到，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与她长得一模一样时，她失态了。
身子离开椅子。
却又被沉重的铁链给拽了回去。
“怎么可能，不可能……”胡青青眼神慌乱。
云汐兮望着她，轻声问：“青青，你这容貌可否是幻术？”当日在医院时青青为了自由出行，不引人注意，用的便是幻术，换了一张脸。
有没有可能这一张脸也是幻术，是青青为了方便在人间行走。
而视频的那个女人恰好修的也是幻术，用了她在人间的容貌？
胡青青瞠目结舌，震惊太过，凝视着汐兮迟疑的摇头：“这，本就是我原本的模样。乃是我……狐族真身。”
青青聪明，只透露乃是狐族，而非九尾天狐。
云汐兮偏着头，眼中满是困惑。
胡青青深吸一口气，眸光异彩流转：“狐族最擅幻术，乃是幻术之主。然，因修炼功法与寻常妖族不同，真身与自身法术命脉相连，不仅是寻常小妖，狐族自身也无法幻化同族人之音容相貌。”
也就是说，狐族幻术能够幻化天下所有。
当你遇到不能幻化的人时，对方一定是狐族。
胡青青难以置信的是，里面那人竟幻化了她的脸，怎么会，怎么可能？
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存在。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对于胡青青的说辞，杨队是一个字不听，一个字不信的。“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哼，戏子不愧是戏子，演起戏来还有模有样的。”
“云姑娘，你可别听信她。”杨队耳提面命，阴测测的紧盯狡诈大妖。
云汐兮不赞同的皱眉。
杨队，过于针对青青了，失了公正之心。
杨队冷眼看着云姑娘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心中已提起十二分的防备。“你说人不是你杀的，可有什么证据？”
胡青青理他吗？
呵呵呵，区区一个人类，还是已经给她定性的人类，理他才有鬼呢！
胡青青在乎的，只有她的朋友。
从与汐兮认识到现在，她一直行走在惩强扶弱、驱魔卫道的道路上。她，会相信她吗？
人与妖的界限，在这一刻，如同楚汉河界，渭水分明。
在过去人族漫长的历史中，妖族所承受的偏见和针对太多太多。
人族，呵呵，骨子里就看不起妖族的，更何况是，所谓信任？
胡青青一字一顿：“我现在能够好好的坐在你眼前，就是证据。汐兮，我的身上被族中长老下有禁制，若在凡间使用法术，定会遭到反噬。”
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胡青青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云汐兮。
而平日里软糯可爱的小姑娘，面无表情，眸中流淌着刺骨雪水。
这样的云汐兮，胡青青并不陌生。反而，很眼熟，见过好几回了。
彼时，她是看客，兴味知足的在一旁看戏，还不禁感叹，小姑娘战意赫赫，大杀四方毫不畏惧；而现在，她站在了对立面，成了剑拔弩张，需要对付的敌人。
敌人……只有敌人，才会感觉到她冰冷到不近人情的对待。
胡青青黑眸一沉，红光若隐若现，音调冷淡了下来：“汐兮，你，不信我？”
盛怒之下，容貌竟开始妖化。
露出锋利的牙齿，不属于人族的尖尖耳朵，以及凶狠的红色眼睛。
杨队如临大敌，挡在云汐兮面前，拉着她后退一大步：“云姑娘，你看到了吧？妖精就是妖精，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吧？”
就在这时，胡青青脑门上那道符，一烫。
烫得她惨叫一声，椅子四分五裂，她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在墙壁上。如一张破旧的抹布，跌落在地上。
杨队不由分说的，拉着云汐兮赶紧出去。
胡青青狼狈的，一手捂着眉心，遮挡住眼睛。
发丝散落，遮挡住三分之二的脸庞。
胡青青脸上的妖化已经恢复如常，她不再看云汐兮。
垂眸，彻底变得冷漠。
牢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胡青青一丝冷哼飘了出去。
这就是，人族奉承的友情，多么不堪一击呀！云汐兮，比一般人好一点点，在得知她是妖时没有第一时间一棒子打死。
可，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不还是一味的站在同族人那边？
柔软的心房，四方筑起了铜墙铁壁。胡青青眸色淡淡的，倚靠着冰冷的墙壁，目视前方，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哼，胡青青早就知道人族的真面目。
怪只怪她那突然兴起的好奇心，在不知不觉中就与人族走得更近一些，而今就落得此番下场。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涂山青青，涂山氏一脉唯一的女儿，青丘而今的少主也是未来的女君！会被人族区区符咒困在这里吗？他们，未免也太小瞧青丘一族了。
胡青青嘴角泛起冷笑，久久不去。
她已然在云汐兮身上不抱任何的希望，想起视频里的那个女人……哼，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妖，竟敢陷害她。
人族，信与不信，于她早没有丝毫意义。
她，会亲自揪出那个女人，还自己公道！她涂山青青，可不是那么好冒充的。
云汐兮被拉着出去，正正与巫达对个正着。
他嘴里还嘀咕着什么，那正是控制青青的咒语。似是感受到云汐兮眼中质问和怒而不发，巫达不仅不收敛，反而甚是得意。
无声的，炫耀。
无声的，挑衅。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然掀起。
云汐兮经过巫达时，冷冰冰的在他耳边耳语：“本以为，金嫣嫣那般行事风格是你这个做师傅的教导无方。现在我才发现，是我误会金嫣嫣了。你永乐门，上至门主下至门徒，满门尽是鼠雀之辈。阴沟里的老鼠，只敢在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真的很好奇啊，等到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天，你们会不会如恶臭的阴魂，魂飞魄散呢？”
云汐兮，实在看不惯永乐门的手段。
趁着青青昏睡之时，还没有真正定罪时，打下那道符，随时将人控制着。
算什么光明磊落？
算什么秉持公道正义？
不过是凭借着手段，屈打成招罢了。
巫达眼中那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野心，早就被云汐兮尽收眼底了。他看着青青时，与杨队的害怕、谨慎、防备不同，他流露出来更多的是一种想要将其占为己有的野心勃勃和势在必得。
不少道门，歪门邪道的“道”，总是沉迷于豢养妖族。
就好比，养小鬼的乐趣。
在那些人眼中，妖族全身上下都是宝；妖力不俗的，沦为门派走狗，替他们四处征战；等妖力不在，其骨血亦可提升人族机能。
巫达，想要驯服青青？
云汐兮不动声色，竟将巫达的恶毒算盘琢磨透了。
而巫达，他根本就不在意对方是否洞察了他的心思。更准确的说，他是有恃无恐的，云汐兮知道或者是不知道，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两人早已是视同水火。
巫达摆明了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混不吝的。一味招惹云汐兮，自个儿则表现出一门之主应该有的风度。
面子过程，做得甚好。
可云汐兮是谁？那张嘴儿，气起人来，天王老子都拿她没辙。
云汐兮恶意满满，学着巫达的样子刺激他：“你永乐门的镇门之宝——招魂幡在我手里，您的乖徒儿可与你提及过？应该是提起过的吧？”
巫达脸色瞬间暗沉下来。
云汐兮笑得一派天真无邪：“那招魂幡吧，我本欲还给你们的。只可惜，如今招魂幡已经认主，我纵然是有那个心也无力。幡幡认定了我……哎，想不到这次来港城遇到您了，也好！总要当面跟您说一说，方显对一门之主的尊重。”
“免得门主误会我是个不懂规矩的。”云汐兮露出洁白小牙齿。“不过玄门的规矩门主应该比我懂，灵宝认主乃是机缘，此物与我有缘呢！”
巫达气结：神他妈，此物与我有缘！佛门秃驴的那一套，她倒是学了的十成十。咋啦？此物与你有缘，整个国家都是你的呗。
那跟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秒懂巫达未能言说的意思，云汐兮最后一击：“门主胸怀宽广，该是不会与我这小小女子计较吧？说来也奇怪了不是，那招魂幡被永乐门奉为圣物已近百年，怎么就……迟迟未能认主呢？”
“若，早些时候认主，便没我什么事儿啦。”
所谓始于我在，永乐门到底是缺了些运气不是。
巫达咬紧牙关，见杨队投来诧异的眼神，只得将反驳之词咽了回去。故作大度：“呵，我永乐门圣物颇多，区区一个招魂幡而已，既认的主便是你的了。本门主，自然不会因为一扇小小招魂幡，与一小姑娘计较。”
“那就好，那就好。”云汐兮笑意更浓。
“门主大义，道法高深。一张小小的符咒就将胡青青给拘住了，眼下案件还未明朗，证据还未充足，若门主的手段太过于狠辣，免不了要被旁人诟病形式作风太过于冷心绝情。”云汐兮勾了勾鬓角发丝，笑不达眼底。“人族纵有千般不是，天性缺陷，但有一点很好——总是容易共情。”
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的凝视着巫达，言语谈笑之间充斥着警告：“胡青青虽非我族类，可虐杀妖同为虐杀，若一不小心传将出去，怕也会有不少人暗暗有别的想法……”
阴鸷之人行阴鸷之事，手段太过冰冷毒辣，旁的人便会进而远之……那样的人但凡聪明的都不会与之深交。
永乐门的门主，不会是例外。
他，可做好了尽失人心的准备了？
巫达暗恨，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竟被这样的人给拿捏住了。
巫达古怪一笑：“倘若，若当真是胡青青所为，几人当真被她所杀……云汐兮，你又当如何？”
他步步紧逼，阴测测质问：“云汐兮，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人！身为人族，若袒护一只杀人吃心的妖精，那你做好尽失人心的准备了吗？”
云汐兮一顿。
回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而人剑拔弩张，气息勃发之间，精神之力早已大战三百回合了。
“云汐兮，你还没回答本门主，若她是凶手，你会如何？”见她始终不答，巫达吐出浑浊的气息，舔了舔唇。“不如本门住帮你做决定吧……来日，将那只妖拉到港城中心广场上，施以绞刑，由你亲自施行可好？你总要表表决心，对不对？”
对你大爷！
老娘又不是人族，表个毛线的决心。
云汐兮暗暗腹诽，不欲与他再多费口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