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身而出,挡住冲向萁冬的利剑,俩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此乃客栈遇到劫匪,安国果然不太平啊,对方足有二十几人,全是训练有素,家奴肯定不是对手。
各自奋战,几回合下来,岚清虽处于上风,但旁边的萁冬明显力不从心,只听砰砰两声,魁梧身体跌落在地,一柄短刀迎面刺来,被他用剑逼开,还来不及起身,又有飞镖直入胸口。
噗地鲜血淋漓。
风岚清连忙一个转身,单手扶起对方,欲杀出重围,余光又见几个匪徒闯入姒夭屋中,萁冬用尽全力将人推开,“风侍卫,保护女郎。”
他心急如焚,只得再次回到屋内,出来时土匪已逃跑,只剩萁冬与受伤的奴仆倒在院中。
他快步向前,检查伤情,其中以萁冬的伤势最重,鲜血已染红整个身体,迅速用手巾包扎伤口,又掏出救命丸,塞他口中。
淳于敏与丹启也赶到,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身穿黛蓝色衣衫之人。
姒夭也出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将伤者抬入屋中,又派家仆去寻大夫。
姒夭早看见萁冬的伤,实在严重,万一对方没了,惋惜是回事,那女闾的真相岂不泡汤,顾不得别人如何作想,紧紧守在旁边,拿出从挚舍人处的创伤药给敷上,关切道:“壮士一定要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
对方动下眼皮,刚张口,鲜血便喷涌流出,她吓得直摇头,“先不要说话。”
对方却等不了,嘴角抽搐,紧紧抓住床榻,气若游丝,“风——”
手一松,脊背挺直,晕了过去。
她伸手摸鼻息,幸而还有气,但脉搏微弱,不由得担心,淳于敏上前,“女郎,今日过节,恐怕很难寻到大夫,不如让我身后的几位侠士给他看一下。”
怕她不信,又走近几步,“噢,刚才若非侠士们出手相助,恐怕我们都被土匪伤了。”
姒夭才回头,看见几个身穿戴蓝衣衫之人,站在门口,长相秀气,从未见过,寻思天下奇人异事颇多,没准就有救,来不及细想,连忙退到一侧。
那些人来到跟前,从身上掏出五颜六色的药丸,分别塞入萁冬口中,其中一位年长者叹口气,道:“恕在下直言,此人虽不会死,但也活不过来。”
姒夭忙问,“不死不活,什么意思——”
对方叹气,“不就是活死人,虽是活着,但不能说话,不会言语,除了呼吸,都要用丹药维持,伤太重。”
她心里不服,“大夫没来,如何确定。”
那人缓缓起身,施礼道:“女郎,不是吾等自夸,即便请来大夫,只怕还没我们医术好呐。”说着顿了顿,和旁边人交换眼神,似是得到对方同意,接着自报家门:“在下乃墨者。”
墨家——姒夭心里一沉,当然晓得对方厉害,不止武艺高强,医术也了得,恐怕除挚舍之外,再无人能相提并论。
心凉个透,女闾的线是完了,又可怜一个侠肝义胆之人居然被土匪害死,身后的淳于敏也忍不住惋惜,“好不容易遇到如此好的侍卫,竟出这种事。”
无计可施,只得先把萁冬安置在屋里,交给墨者,再派人报官。
淳于敏早认出姒夭,乃酒肆见过的丰臣枕边人,竟会出现在安国,还对自己侍卫如此在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事到如今,只能顺着安慰。
“女郎,出去吃东西吧,我看大堂已收拾妥当,你担心也没用,还是交给墨者。”
刻意躬身,温文尔雅,“女郎可认得我啊。”
姒夭抬头,并不掩饰,“自然记得,见过中大夫。”
众人同桌而食,心情都十分沉重,淳于敏为避免尴尬,兀自开口感叹,“没想到安国秩序杂乱无章,早知多带些人了。”
风岚清将菜放姒夭碗中,接话道:“安国虽民风未开,族与族之间死斗极其厉害,但光天化日之下,合伙抢劫倒不常见。”
这就奇了,莫非他们运气如此差。
话音未落,竹帘晃动,伴着女子尖利之声,瑜萱儿像朵牡丹花般,飘然而来,在案几边落座,“各位客官受惊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没天理的事,我已告知官府,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听说有位侠士受伤,还请放心,小女子一定去请最好的医者。”
说着又掏出手巾抹泪,楚楚可怜,别人也不敢埋怨,姒夭抬眼瞧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瑜萱儿乃安相邦的心上人,没可能当地的土匪不知,怎还敢来抢劫,若说富贵,蒹葭馆又不是最好的,难道其中有诈。
随即给风岚清使眼色,对方会意,两人提早离席,在屋内商议。
“风侍卫,你与那帮人交手,觉得功夫如何!”
风岚清琢磨着回:“出招狠,非常了得。”
“那风侍卫与萁冬的功夫相差多少,可要如实相告,不许谦虚。”
“他比我略差一些,也不是很多。”
“这就怪了,功夫既然只低一点,你还算游刃有余,他却伤得如此重,只有一种可能,与他对打之人比与你的功夫高很多,也就是说分明冲他而来。”
茅塞顿开,难道为灭口!
怨不得对方在打伤萁冬之后,直接冲到自己屋内,愈发肯定,“风侍卫,那些人明显为杀萁冬而来,而他身上唯一的秘密只与女闾有关,我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一定想毁灭人证。”
风岚清亦觉得有理,“可惜他们功夫颇高,来无影去无踪,很难抓到,何况现在萁冬又昏迷,只怕今后断了线。”
姒夭想会儿,忽又笑了笑,眼里露出一丝久违的狡黠,“风侍卫,还麻烦你请中大夫与墨者来,我有话讲。”
风岚清得令,临出门又迟疑,公主的鬼主意太多了,一次比一次冒险,扭头问:“殿下,该不会要以自己为饵,引那些人再来吧。”
“是呀,风侍卫果然聪明。”
她笑得明媚,目光坚定,“你也看到了,一群人还想冲到屋内杀我,足以见并不清楚我有没有知晓秘密,不如将计就计,直说萁冬死了,私底下传出消息,他临死前与我畅谈,肯定能将那帮人再弄出来。中大夫与齐有亲,顾及芸霁乡主与上卿,自会帮我们,太子那里更不必提,倒是墨家不好说,还劳烦风侍卫去讲,你们都属江湖人士,比我谈起来容易,咱们便可一网打尽,好好看背后的人是谁。”
风岚清眉头蹙起,看她完全不知怕的模样,“殿下,这些人行踪诡谲,还不知背后势力有多大,将事惹到自己身上,万一!”
“哪有万一呢?”
她笑意盈盈,一双狐狸眼水波粼粼,窗外翠鸟莺啼,风吹过来,衣裙翩翩起舞,连着他的袖口,纠缠一处。
“风侍卫,我们可是设计之人啊,虽然我在明,敌人在暗,但咱们早有防备,大不了请墨者们一同入齐,等到齐国之后,必定成事。”
瞧对面还在犹豫,索性起身往外去, “那好,我去找墨者,谁也拦不住。”
风岚清只好一手抓住,属实无奈,“在下遵命,殿下好好在屋里呆着吧,外面太乱了。”
姒夭莞尔一笑,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就知道,天下最好最贴心就是风侍卫。”
一举一动,天然而然,风岚清哑然,对面就是个给亲人撒娇的小丫头,他又有什么办法。
乌金落,夜幕苍茫。
平阳城内寂静无声,唯有打更之人一边敲着刁斗,提醒着时候不早,也该睡去。
蒹葭馆内,太平得连一片叶落都能听到,忽见客房里钻出个黑影,蹑手蹑脚来到墨者居住的屋门,先敲三下,随即一跃而起,飞出院落。
屋门开,腾地跟出三个人,在月光中如一片乌云飘来的影,迅速出城。
平阳城外有座山,名为青岭,山势险峻,树木苍翠,风岚清顺条小道走,很快来到片密林,停住脚步,后边黑影也落了地。
其中一人笑嘻嘻向前,恭敬拱手,喊了句 ,“风师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第80章 颜如舜华(六)
树静云隐,风岚清拱手,也是笑容满面,“虞师弟,各位师弟都好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怎会下山,出现在蒹葭馆,又解救了燕国的中大夫。”
原来岚清与岚铭自小便随父亲入了墨家,只因他们骨骼清奇,乃练武的好材料,顺理成章成为一代墨侠。
后来入楚宫做侍卫,考虑到六国相争,各学派辩论无休,为不招惹麻烦,故意隐去身份。
转眼若许年,他已是许久没回过墨家总舵。
对面人往前走几步,又施大礼,“今日随凌医者买药材,在街上听到土匪作祟,才来帮忙,也是凑巧了。
虞衡阳排行比岚清低,因而回话极其恭顺,“适才风师兄敲门,凌医者说一定是你,我们还不信,以为又来贼人。”
话音未落,身后又蹭地跳出来个人,不高不低,身材单薄,模样却是极其清秀,嘟着嘴,“风师兄,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啊,什么师弟都好,还有我呐!”
竟是小师妹霜星子,他下山那会儿,对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如今长得亭亭玉立,风岚清笑,“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黑咚咚的,我没认清。”
霜星子不干,哼唧几声,“风师兄那样眼明手快,怎会看不清,你是存心不认。”
还想继续撒娇,却被虞衡阳瞪了眼,“星子不要胡闹,风师兄来,肯定有正经事。”
小丫头没办法,只得压脾气退下,对旁边站着的师弟月影絮叨叨,“本来就是风师兄不对嘛,仗着自己辈分大,总欺负人,虞师兄也一样,都不是好人。”
月影在其中辈分最小,谁也不敢说,只能劝慰,“你别气呀,肯定有事,咱们听着就好,等他们说完,你再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风岚清正把姒夭的主意告诉衡阳,并没有讲与雪家的关系,只想让帮个忙,尽管说萁冬已经没了,私底下带回墨家总部,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衡阳点头,“风师兄既然开口,当然没问题,但那些人功夫了得,师兄一路还需小心。”又停了下,略踌躇道:“不如我们与你一起去,真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
后面的星子又忍不住跑到前面,“好呀,好呀,我也要去齐国。”
还没站稳,瞅见衡阳再一次狠狠地瞪自己,委屈不已。
“小师妹,去也不是你去啊,我与月影才合适,你功课都还没做完,回去想想怎么交代吧!别到处惹事。”
提起功课,星子脸色煞白,也知拗不过,但心里气,直跺着脚又站在树林下。
最终确定由虞衡阳与月影一同入齐,其余人等带萁冬回墨家总部。
姒夭心里高兴,风岚清办事果然又快又好。另一边等太子回来,将事情讲清楚,立刻出发,只怕夜长梦多。
幸而一路平安,三更时顺利入齐,太子清持有在通关文犊,未受到任何阻拦,趁后半夜各自归家,清并为歇息,稍作整理便直接去敲丰臣的门,略显愧疚。
“不好意思啊,上卿,事发突然,只能将你的心上人偷偷摸摸送回来了。”
丰臣还在看公文,瞧对方一脸窘迫,晓得太子稳重,想必有事,立刻请进屋,两人将前后说明白,对方抿口酒,叹了几声,“我说丰上卿,你这位美人可真了不得,做事临危不惧,比男子还要强,我看你将她锁在家里,只做个妾室实在可惜,自古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不如让桃姜女郎到宫中做女官。”
“女官——”
丰臣不觉眉眼弯弯,若是给这位公主知道,恐怕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太子,如今可不是时候,还不知背后人物是谁,或许在宫中也有关系,万一出事,鞭长莫及,安生家里待着吧,太子往后也要小心。”
“我怕什么,我又不知什么女闾的秘密,再说太子府难道还有人敢闯,你放心,只管保好桃姜就成,一定要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我亦觉此网甚大,也许会涌出大鱼,对齐国乃至天下都至关重要。”
夜已深,太子清离开,丰臣送出家门,回头时发现落了雨,淅淅沥沥打在金箔灯上,吩咐乌羊去休息,自己在院中踱步。
快快慢慢,亦步亦趋,抬眼才发现又绕到姒夭的小院,灯里飘着雨,一簇簇恍惚到眉间,隐约看见院门开着,屋里也有烛火燃烧,一点点暖了心。
总是回来了,不由自主地想,又觉得可笑,难道真怕人家不来,若不回这里,又能去哪。
停留半晌,方转过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手中一盏光,划出了雨的色彩。
回去并未睡,衣服来不及换便叫段瑞安来,跟着入齐的墨者已离开,只留下一位叫做月影,加上风岚清,恐怕不够,嘱咐平时上心,至于自己,只要在齐国,即使单人走在路上也不怕行刺。
一边的姒夭吃饱喝足,躺在榻上信心十足,绝对相信那帮人忍不住,只要能钓出幕后大鱼,为雪姬申冤,母亲的事也可以水落石出,激动地翻来覆去,又不停叮嘱身边的甘棠,以后行事小心,毕竟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甘棠打个哈气,睁眼瞧对方眸子,夜色里直发亮,揶揄道:“姐姐生个女子真可惜,应该做男人,跟他们到朝堂上闹去,我看没人比得过。”说着又打哈气,困得泪光盈盈,“除了丰上卿之外。”
姒夭不服气,头靠在软枕上,越发来了精神,“论治国嘛,我几辈子也比不上他,不过那是由于从小没读书的缘故,要是能早些学治世的大道理,不定比他差,更别提私底下的门道,他未必行呐。”
甘棠伸手给她拉被子,附和道姐姐都对,“快睡吧,明日要早起,到老夫人身边伺候,自从姐姐跟挚舍人学药,她老人家常惦记,昨天还说宫里过节,是齐国的什么来着——”
寻思半天,却昏沉沉想不起来,“反正就是夏天的节,所有贵妇都去,老夫人也想让咱们跟着。”
姒夭寻思好机会呀,如今就需多露脸,才能引人出来,“好,明日我就去找老夫人,哄着做件好衣服。”
甘棠笑了笑,“姐姐现在又积极了,平时都懒得搭理。”一边翻身,终是忍不住睡着。
齐国一年四个最大的节日,春夏秋冬皆需祭祀,老太太精心挑选,给姐妹俩做套丝锻宽裙,玉带束腰一环,瞧她们翩然若蝶,笑得合不拢嘴,“此次你们必然艳惊四座,我脸上有光。”
姒夭嘴甜,亲昵地扶老夫人往外走,“我们不过普通姿色,一身上下全是老太太给的,若没夫人撑腰,连大气都不敢出,哪还有光啊。”
哄得上官夫人满眼春意,后面的芸霁忍不住叫唤,“好个桃姜,嘴里含了蜜。”
跟着坐上马车,帷幔翻飞,惊鸿一瞥,瞧见风岚清就在一侧,今日也换上锦衣华服,雕白玉般的侧脸被火把照亮,许是发觉有人往身上望,也回头看,芸霁脸一红,慌忙躲避,心里小鹿乱撞。
不知自己哪里出问题,这段日子见不到对方,时不时惦记,从小到大任性妄为,从未牵挂过人,开始依赖风侍卫,是由于雪姬去了,心里空落落,需有人在身边,可日子过去如此久,为何还放不开。
马车晃悠悠,对面的姒夭瞟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哎呀,乡主今日穿得真美啊。”细细打量,又看对方脸上施了粉黛,“以往盛会,乡主必是男装,不着铅华,想来夏祭十分重要吧。”
芸霁的脸更红,佯装生气,用手打了下,“桃姜调皮,总穿男装也没趣,本来就是女子 ,不许穿衣裙啊。”
一副女儿家腼腆神态,实在难得,姒夭笑说可以,随口对甘棠道:“你不知道,我这次去安国转了圈,还碰到燕国的中大夫,儒雅又随和,一表人才。”
偷偷用余光看芸霁,谁都知两人婚约已定,双方都想让这一对早日完婚,哪知人家压根不感兴趣。
反而冷嘲热讽,“什么一表人才,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人和人都差不多。”
姒夭立即明白,乡主不愿意,被人稀里糊涂给出去的滋味,她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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