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收好,躺在榻上睡觉,看甘棠一副担心模样,拉她过来,相互依偎,“你安心,我铁定没事,还有风侍卫跟着。”
甘棠方才点头,也对,对方从乡主那里回来了,有他保护公主,再不发愁。
一路不便招摇,姒夭与太子坐在马车内,山路迢迢,为缓解尴尬,不得不说上几句,清倒是腼腆,半点没架子,对方看向她,心里也赞叹,“女郎有情有义,伯赢落到如此下场,你还愿意去见。”
“雪公子以前帮过我,去送送也应该。”姒夭落落大方地回,还不忘说好话,“倒是太子身居要职,牵一发而动全身,竟还惦记故人,让小女子钦佩不已。”
貌美又乖巧,清不禁觉得丰上卿眼光不错。
丰臣正准备上朝,出门前便看见太子马车,想必带姒夭走了,人家是连知会一声的意思都没,简直当他不存在。
还说自己是朝秦暮楚的猫,他看她更像,在跟前的时候就娇柔软语,求来求去,只要跑出视线之外,压根陌生人。
他竟有些不可控制之感,拿不准这位公主此次与太子清离开,还能不能回来。
街道两边人流如织,喜气洋洋,芒种还没到,却很热闹。
一边的乌羊瞅了眼,唠叨着:“上卿不知道吧,那个齐子鱼要成婚了,与新宠的女子,据说预备大办,城内各处都沾上喜气。”
冷夫人的女儿吧,这是在庆功,终于将雪家搬倒,未免高兴得太早。
乌羊打哈气,一边眼皮都耷拉下来,活脱脱是只黑眼鸡,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你说这齐子鱼也奇怪,身边无数美人,从没听过娶妻生子,只是一味地玩闹,谁也管不住,这次却转性,居然弄个来历不明之人做夫人。”
丰臣并不搭话,余光瞧渐渐明媚的阳光,春日总是来的短,夏天转眼便到,人们已穿上短衫,也不知羽国那边气候如何。
耳边飘着乌羊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听说齐子鱼特别上心,还给新夫人找了位特别有来头的夫人认亲,就是楚国来的那个,也住在传旅。”
这个夫人,那个夫人,兜兜转转还不就是那个一心一意想让儿子当楚郡守,跟自己对着干的冷夫人。
要说与他为敌,倒也过分,前些日子还托人送礼,被一口回绝。
如今雪家没了,对方彻底抱成团,这样也好,大家可以在明面上分庭抗礼。
背地里的勾当,与他不过小儿科,但变法处在关键时刻,如父所言,执法不避权贵。
说来说去,也是他身为执法人,被人家架到台子上,只能对雪家公事公办,闭眼随口问:“今日还不见父亲,他老人家又休息?”
乌羊笑眯眯接话:“是啊,早上听安歌来回,太宰近日总觉得困,想是天气变了,一切都由公子做主,他以后啊,要以享天年。”
满脸喜悦,好似已眼睁睁看自家公子坐上太宰之位,虽说世人晓得,齐国变法领军之人乃丰臣,但毕竟不在高位之上,就算父子之间也多有不便。
若是能交权,完全由公子掌管,实打实升到太宰之位,那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再被掣肘,乌羊虽为奴仆,到底跟在丰城身边多年,知道他格局颇大,绝不甘于俯首称臣,在任何人之下。
前几年齐国君想将小公主许配给丰臣,可惜对方已定亲,因此才搁置,如今雪姬没了,那公子可以再考虑啊。
乌羊满心满意地琢磨,看着外面的朗朗晴空,金光下接连起伏的商铺,越发得意。
国力渐强,民富兵壮,等公子与齐国公主定亲,入了宗室,哎呀——想来君王几个孩子都不争气,说不定还传位给公子呐,也不是没可能。
身为奴仆,与有荣焉。
想着禁不住笑出声,马车进入宫门,晃了一下,好悬没掉下去。
丰臣抿唇,“你一大早乐个什么劲,又想回去娶妻生子,耕田地。”
乌羊打个激灵,连忙坐正身子,“哪能啊——奴跟着公子多年,总不会只有这点见识,虽无大志向,也知这辈子伺候好公子最要紧。”
丰臣理了理朝服,拿起白玉笏板,慢悠悠地:“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之乐,乃人人追求之事,为何不算大志向,你倒给我说说什么才是大志向?”
马车停下,乌羊一边扶着踏板,笑回:“大志向嘛,奴说不好,当然要像公子这般指点山河,为民谋福,不过我是庸人,肯定不能与公子相比,将来公子直上云河去,我看着也高兴啊。”
一副眉欢眼笑的样子,好像自己真坐上王位,丰臣笑道:“云河之上,你可别唬人,我可恐高!依我说,你还是早日回去娶妻盖房 ,生上三五个孩子,逢年过节提上新鲜瓜果来看看我,比较靠谱。”
远远看见御史大夫与司寇朝这边来,一并笑着迎过去。
乌羊身后哎呦半天,公子要么不说话,要么怼死人啊。
第71章 有女同车(九)
另一边的姒夭与太子清仍在路上,两人相处融洽,有说有笑,时不时停下休息,每到吃饭时还不忘下车寻风岚清,塞好吃的东西过去。
惹得对方不好意思,“殿下,这可是太子食物,公主吃饱就好,别总惦记属下,路上辛苦,再饿着。”
姒夭一边往他怀里扔蜜橘,又打开油纸包的糍粑,三五个金黄酥脆堆成小山,热气腾腾的,笑道:“我那边多的是,太子让人买了不少,可别把你累着,从早到晚跟我跑来跑去,本来还能在齐都享福呐。”
说着一边吹指尖,那糍粑太热,烫得皮肤发红,忍不住把手放在耳朵上揉搓。
模样实在可爱,风岚清连忙接来,“殿下像小猫小狗似的。”将糍粑放到阴凉处,随手扇着,“等凉了,你再吃吧。”
“怎么我吃,特地拿来给你的呀,凡是好东西总想着我,你当还在宫里啊!”说着压低声音,看看旁边人,“咱们说话要小心,刚才叫我什么来着?身为暗卫连这点都不懂。”
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风岚清抿唇乐,“桃姜姑娘,哦不——主人,我知道了,以后小心。”
其实这一路走来,他早将太子侍卫的实力摸透,武功最高的乃贴身侍从忌潭,却也不算顶级之人,至少比段瑞安还差十万八千里,想来也奇,清乃未来储君,但似乎不太被重视。
离得如此远,根本听不到。
可他唤她主人,语气亲昵又温柔,姒夭心里舒服,不禁笑颜如花,索性坐下,身子靠在山石边,日头渐渐升起,脸颊热烘烘的,拿出手巾扇风。
“还是这里舒服呀,比在街上强,清人品不错,乃有德君子,刚出门便吩咐勿以身份压人,等晚上再入城,找地方住。”
“太子言谈举止文雅,看着就心善。”
风岚清一边将石头往后推,又把手巾盖在上面,招手让姒夭到身边坐。
她抬头,璀璨金光入了眼,才发现自己选的地方树叶稀疏,完全挡不住太阳,寻思对方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心里越发得意,打定主意要把风岚清带走。
又想起甘棠,若把两人凑成对,万无一失。
满脸笑意起身,挨他坐下,轻声道:“风侍卫,如今出门在外,咱们好不容易得来说悄悄话的机会,我想问件事,不知你愿不愿如实相告啊。”
风岚清正把腰间酒壶卸下,揭开盖,冲干净壶嘴,又满上半盏,递过来,“属下知无不言。”
“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抿了口,不禁惊叹,“哎呀,好喝,味道也不冲。”
忽而歪头一笑,满眼小女孩的狡黠,“风侍卫给我琼浆美酒,我自然也要做个好心人,你游历各国,见多识广,可遇到过喜欢之人啊!”
对方愣了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脸腾地骚红,“哦,属下职责在身,从没考虑过。”
考虑——真是个呆子,遇到就遇到,喜欢就喜欢,电光火石一瞬间还需要考虑,姒夭无奈,“风侍卫也傻了,虽说习武之人心里想什么,我确实不知,但你与一般武生不同啊,生得好心又细,什么叫没考虑过,难不成安国与齐国美女如云,竟没一个能看上眼,上至公侯,下至平民,只要你有意,尽管吱声,我自会做主。”
叽叽喳喳一大堆,直接把风岚清给讲懵,公主此时神态,倒很像他以前在安国见到的——上门给公子涵求亲的媒婆,当然那些人再托生几辈子,也不如对面美丽动人。
他缓过神,尴尬回:“美丽女子各处都有,只是美丽——我又不见得会中意。”
腼腆十足,更讨人喜欢了。
姒夭趁热打跌,“那你钟情什么样的!美丽都不够用,要何种女子才能上心呐,性子好,会做活,尤其花绣得好,是不是——肯定要咱们楚国人。”
她心里藏着一幅画,直把甘棠往里套,就等对方上钩,可惜人家半天没吭声,只是垂眸沉思。
风岚清如坠五里雾中,不知公主要干什么,难道乃别人常说的,女子到一定年纪就想给人保媒拉纤,但殿下也没多大呀,半晌道:“我——也说不准。”
姒夭侃侃而谈半天,口干舌燥,就得来一句说不准,心里着急,伸手将酒壶夺来,咕嘟嘟对着喝,风岚清想说那可是自己喝过的,又顿住,只怕对方抹不开。
瞧她一口口喝完,由不得心波荡漾。
姒夭只寻思对方一根筋,千万不要绕弯子,何况又是个不爱说话的,直接道:“其实我也不是无缘无故问你,身边有个好人选,楚国人,长得美,最重要与你相识,知根知底,等事完后回齐,咱们就可以摊开来,包你满意。”
说罢,站起身,一蹦一跳离开。
真要给自己做媒呀,还有人选,楚国来的,知根知底,十分美丽,心里忽地扑通跳,好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使劲压下去。
云层不经意散开,几只青鸟在草地上蹦蹦跳跳,金光透过树枝,映射万丈光芒,落到风岚清眼里,他起身,想看着她安稳回到马车上,原是一个小山坡,倒也没多陡,可刚下过雨,踩上去满脚潮湿。
姒夭穿着齐脚踝的曲裾,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时不时身子打滑,让她想起小时在楚国的日子。
春夏之交,满山鲜花缭绕,碧幽草地万里无边,风吹草动,一波波绿浪打下,好似碧海波澜。
她跑啊,跳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最喜欢爬上高高的树,翘起两只腿,看蔓延无尽的层峦叠嶂。
什么时候还能回去呐!她魂牵梦绕的云梦泽。
阳光刺眼,将手遮在眉上,瞧见太子清也下了车,正在边上伸懒腰,一副普通人家少年郎的模样。
笑了笑,心里明白,眼前可是未来的齐王。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是成王之人,一溜烟往前跑,在树下看到一串串垂坠的野果,捡起放到手心。
笑着唤:“太子,你看我发现什么?”
公子清顺声而望,只见碧波荡漾的山坡上跑来个浑身藕荷色的女子,娉娉婷婷,娇娇俏俏,一点红唇如那花中的蕊,迎风飘摆。
跑得稍微急了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清忙上前去迎,顺手把她扶住。
恰巧一阵风吹过,吹得她发髻微散,衣裙飞扬,他真怕她像只蝴蝶飞走,手上使劲,人差点落在怀中。
连忙又撑住,可不能发生越轨之事,姒夭却并不介意,仰起脸,“太子,你瞧我找到的果子多好看啊。”
满心都是刚摘的果实,眼睛像盛满水波似的,手捧到面前,袖口便落下去,露出一段皓白的腕。
“这叫做葛藟,我以前在楚国常吃,特别香甜,对身体好,太子尝尝。”
清有些为难,他一直长在宫里,没乱吃过外面的东西,眉头微蹙,“葛藟,不都是秋天才熟透吗?”
姒夭笑着把果子拎起来,晃了晃,“凡事总有例外,植物生长靠的是阳光雨露,怎知不是此地得天独厚,所以早早结成果啊!”
他还想拒绝,又怕驳女郎面子,非君子所为。
姒夭挑眼一瞅,心知肚明,“太子不用怕,上面有露水,湿漉漉的,比人洗的还干净呢,我常吃,从未闹过肚子。”
说着捡起两个放嘴里,红紫的果在她娇艳唇里动了动,咽下去,清居然看愣了。
他可没见过这般女子,心里惊叹,一直以为丰臣深不可测,肯定喜欢的也是那些画里人,安静闲雅,高贵淑女,却不想眼前女郎如山里长出的精灵,一颦一笑,天然率性。
寻思着,不知不觉伸手,往嘴里放了颗,果然清甜爽口,炎炎夏日,直甜到心尖。
笑道果然好吃,伸手又拿,姒夭揶揄,“太子,再好吃也不能这样啊,一口吞进去,没尝出滋味就完了,需慢慢品,以后多采上十来筐,回去酿成酒,也是一等一的极品。”
清颔首回好,“你做过吗?说得头头是道。”
“我在家乡看人弄过,又不难,再说宫里能工巧匠颇多,还用发愁。”
微风不燥,阳光明媚,两人在山间小道散步,他又捡起一个,“桃姜姑娘,刚才说是楚国人。”
姒夭顿了下,方知失言,如今再称楚国不合适,笑回:“太子,我是楚地人。”
对方点头,“楚素来富饶,民风奔放,与中原大不相同,我曾在楚游学,一直对楚文化十分喜欢。”
瞧姒夭不吭声,只用手撵着红果,来回翻动,他笑了笑,“女郎不必如此害怕,我也不是野兽豹子,能因为一句话就发怒!把人放到刀架上。”
太子清乃温文尔雅之人,姒夭感受得到, “好,奴以后就直抒胸臆,想说的话便脱口而出,纵然太子反悔,要把我杀掉也值了,没准后世立个碑。”
语气调皮,对面开怀大笑,“好厉害的嘴,你把我比作昏君,自己要当贤臣啊。”
第72章 有女同车(十)
姒夭一手晃着成串的葛藟,乐悠悠道:“凭我这点能耐,哪能当官啊,普通女执事的本领都没,太子又说笑,不过——齐宫女吏多不多呐,能有多少?”
自周以来,宫中女官多与嫔妃混淆,大都以九嫔之下负担,左右都躲不开侍奉天子,齐也并不例外,女吏专门承办后宫事务,例如带世子的保官,以及负责置办衣物与裁剪,保管贵重首饰的保内司服。
“我真没在意过,若桃姜姑娘有心,等回去可以替女郎问问,只怕丰上卿舍不得。”
“他怎会不愿意,太子有所不知,丰上卿素来宽容,前一段还允许我去挚舍人身边学药,如果宫中缺女医官,倒可以试试。”
太子清愣住,不禁眼里露出诧异神色,“挚舍人乃天下名医,平时居无定所,真没想到女郎居然是他的弟子,今后我可越发要礼遇三分了。”
姒夭脸一红,“哪里的话?我啊,不过就是学个药名,才去几日而已,不成气候。”说着又递来果子,好奇地:“以前也听说过他的大名,没想到如此厉害,连太子都会惊讶。”
“唉,舍人脾气古怪,凡打过交道之人都十分惧怕。”
脾气古怪!姒夭想着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笑出声,“我看性子好得很呐,以往两个药童打闹,他都不训,我有时拿错药,也会耐心指导,哪里古怪?”
太子清摇头,“那是你不知他以前的样子,脾气大还是其次,主要藐视朝堂,行踪难定,不过——也称得上位醉心医术,哦不,醉心毒术的怪人吧,叫他医官不如毒医更合适。”
“原来如此。”姒夭点头,之前也听段瑞安说过三言两语,“舍人真有意思,或许年轻时制毒太多,以后便发誓救人,一心向善。”
“女郎说得有道理,人立于天地之间,总要从谏如流,所谓人之初,性本善,便是一时糊涂,被污染本心,总也能回归正途。”
言真意切,端方温雅,倒有点郑国公子乐的神态,姒夭越发觉得亲切,“太子仁义,将来必是万民之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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