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雨 (听鹿)

“你哄别人也这样？”
他漫不经心地咬着糖，江灵兮狐疑地看向他：“什么样？”
电梯叮的一声，盛斐按了下楼层，随后突然伸手，指尖就距离她唇瓣几毫米的位置，模仿着她刚才喂过来的动作。
江灵兮咬着糖的动作骤然一顿，静谧的电梯里，她心跳突然像是被人提起，紊乱地跳动着。
“当然不是。”
她咽了下喉咙，唇齿间尽是葡萄软糖酸酸甜甜的味道。
盛斐的手被她拍开，他也不恼，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别人哪有你这么难哄。”
“.....”
感受到他的无言，江灵兮巴巴凑到他面前：“那我是哄好了，还是没有？”
盛斐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那你知道错哪了么？”
江灵兮总觉得这问题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知道啦，不会把你微信给别人的。”
说罢，她有些好奇：“盛斐，你难道不想认识新的人么？”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盛斐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认识这么多人干什么？”
“难道我把你微信给别人，你高兴？”
如果对方是个帅哥，倒也不是不行。
盛斐似乎看穿她心底所想，男生扯了下唇，一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模样，江灵兮便没再继续。
只是，她还是不依不饶：“那你哄好了没啊？”
“一颗糖就想哄我？”
“......”
电梯门开的一刹那，江灵兮有些哀怨地看向他，她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错，身体却诚实地跟了上去，她抓着他的衣摆，有些无赖般，“非非——”
“.....”
“盛斐——”
女孩子绵绵拖着尾音，这撒娇无赖的劲儿盛斐可是从小尝到大的。
他无语地睨着她，只见她还抓着他的衣摆，有些怂地威胁道：“你再不原谅我，我告诉童阿姨。”
“.....”
盛斐像是气笑了，他扫了眼攥着他衣摆的手，细白的手指，指甲上还有蝴蝶结和珍珠。
“江灵兮，你多大的人了，还告家长？”
“那怎么啦。”
江灵兮的理直气壮只存在了两秒，随后又挤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盛斐，我不能失去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
就这么打打闹闹来到玉镯的工作室，这家店的老板是盛斐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她拿出两款玉镯，简单给他们讲解了一下。
江灵兮正认真听着，只见盛斐颔首，下一秒，他看向她：“你觉得哪一款好？”
江灵兮其实不太懂玉，只觉得左边这款比较适合童女士的气质，但价格也确实偏高。
老板娘笑了笑：“小姑娘眼光不错。”
盛斐没有考虑太久，他指了左边这款：“麻烦帮我包起来。”
江灵兮眼见他毫不犹豫地付了款，心底的疑虑不由自主冒了出来：“盛非非，你好有钱哦。”
同样是大学生，这人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买几万的玉镯了，她还在为外卖的配送费而纠结。
盛斐睨了她一眼：“高考后参加了两个比赛，是奖金。”
江灵兮知道他说的比赛，高考后，他在考驾照，在参赛，还去盛伯父的公司学习。
而她，在到处旅游。
她讪讪哦了一声，江灵兮的家境其实也不错，沈眠夫妇又很宠她，钱是她最不用担心的一件事。
但她也想尽快独立起来，提起这个，江灵兮和他说，下学期打算找一个宠物医院做兼职。这样的话，她也能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看着女生喜滋滋的模样，盛斐接过礼袋，他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一副欣慰的模样：“长大了。”
“....”
他这摸小狗般的动作让江灵兮怒了一下，“狗东西。”
“我原本想着请你去c家吃顿饭，看来你不愿意，那算了。”
生气的小火苗瞬间熄灭，江灵兮变脸的速度很快，她甜甜一笑，主动将自己凑上去：“真的吗，你要请我吃饭？听说那里人均八百哦，非非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
十一月结束，青雩迅速入冬。
常婉最近谈了恋爱，每天都要和她说恋爱细节。
不仅如此，洛嘉蓁最近和池霖走得越近了，几乎每天都会约出去，偶尔她回来，脸颊红红的，浑身都冒着粉红泡泡。
就连走在校园里，都能看见好几对牵着手的情侣。
今年的冬天，像是甜腻腻的棉花糖，晴空万里，弥漫着令人愉悦的气息。
平安夜这天，新闻中心的部长在群里发了消息：「@全体人，晚上聚餐，部长请客，想参加的同学扣1哦。」
江灵兮原本打算和乔诺一起吃饭，可她前几天得了流感，不太想出门。
洛嘉蓁和池霖出去约会了，洛嘉瑶去了图书馆，想来想去，江灵兮在群里回了个1。
她收起手机去阳台收衣服，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早，毫无预兆的。
絮絮白雪让人不由晃了下神，盛斐刚从实验室出来，脑中也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那笨蛋应该挺开心的。
果然，他低头便看到了置顶头像发来的消息。
江灵兮：「平安夜快乐非非！请你吃苹果！」
又过了一会儿，她发来了第二条消息：「啊非非！！下雪了！！」
她所谓的苹果，就是手机自带的表情。
他单手回着消息：「让我在手机上吃苹果？」
「晚上一起吃饭？」
赵翼宣戳了戳冻僵的脸，望着白皑皑的天，他不由哀叹了声：“雪天，我却在实验室呆了大半天，雪啊！你是在为我哭泣吗？”
“.....”
“盛斐。”
身后，陈柠安走了出来，她身后有几个女生在等她，视线不断往他们这瞟。
赵翼宣顿时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还看着手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盛斐，你今晚有空吗？”
陈柠安妆容精致，视线却紧紧落在他清隽的侧脸处：“今天的实验多亏了你，想请你吃一顿饭，可以吗？”
赵翼宣默默可怜了一下自己，他也是小组里的人，怎么没人请他吃饭呢。
盛斐抬起眼皮，他五官深邃，此时像是融了雪般，淡漠而疏离：“不好意思，我晚上和朋友约了。”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实验是大家一起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陈柠安怔了下，随即露出那温柔的笑，“看来是我来迟了。”
盛斐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唇，正准备离开，陈柠安又急急喊住他。
他回过头，只见女生手里拿着个包装精致的苹果递到他面前。
“平安夜快乐。”
盛斐垂着眼，他神色未变：“抱歉，我不吃苹果。”
陈柠安似乎看出他的拒绝，她没有收回手，“你别误会，这是班主任让我给大家买的，我给每个人都发了。”
说罢，她又拿出一个给赵翼宣。
赵翼宣乐呵呵地接过，心想早不给晚不给，偏偏要单独给人家，行行行，又是当工具人的一天。
“真的假的，老班这么好，班长你是不知道，盛斐不过什么平安夜啊圣诞节的，可土了他，要不这俩都给我吧。”
盛斐啊，哥可是替你操碎了心。
他这般插科打诨一说，陈柠安似乎有些尴尬。
许是看她这样一直僵着手不太好，盛斐扯了下唇，还是接过了。
“谢谢。”
陈柠安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抿唇一笑：“不用谢。”
盛斐和赵翼宣没有多留，两人离开，絮絮的雪也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没走几步，他将苹果塞进赵翼宣怀里。
得了两个苹果，赵翼宣还挺开心的。
他叽叽喳喳地和盛斐说着话，只见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回了消息后，眼皮耷拉着，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走吧，吃饭。”
“嗯？”他疑惑道：“你不是和人约了吗？”
盛斐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他哦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她跟别人约了。”
聚餐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完饭，一行人又去唱k，闹了一会儿，学姐组织着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
江灵兮还挺幸运的，基本没抽中她。
但没高兴一会儿呢，酒瓶就指向了她。
“大冒险吧。”
转酒瓶的人兴冲冲地抽了张牌——「给你微信置顶的第一个联系人打电话，告诉你现在最想做的事。」
江灵兮酒量不好，听到内容时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太劲爆，要不然丢脸和酒之间她真的难以抉择。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江灵兮点开一个微信，只见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那傻乎乎的表情包上。
语音弹了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不是和别人约了吗？结束了？”
男生清隽低磁的嗓音传了出来，一听是男声，几人瞬间八卦地凑了上来。
想起大冒险的内容，江灵兮轻咳了一声道：“盛斐。”
“我想吃麦当劳的麦旋风。”
“....？？？”
众人的脸色瞬间崩裂，你现在此时此刻，想说的，就是这个？？
就是想吃麦当劳？？
啊？刚吃完饭的你想吃麦当劳？？
在大冬天，你想吃麦旋风？
空气陷入诡异的静默，就在众人以为电话里那人也会如同他们一般破防时，只听男生似乎习以为常地哦了声：“在哪？”
“.....”
电话挂断后，江灵兮无辜地看着众人。
“你确定你想做的就是要吃麦当劳？”
一个学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江灵兮认真点了点头：“我是真的想吃。”
她喜欢在冬天吃冰淇淋，去ktv的路上，她瞥见那移动的麦当劳时就惦记上了。
馋意一直围绕着她，她甚至在纠结要不要早点溜出去买。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他们都觉得江灵兮是在敷衍，她有些无奈，最后被罚了一杯酒才放过。
玩到一半时，江灵兮突然想起什么。
盛斐该不会真的去给她买麦旋风了吧.....
她发了一会儿呆，抱着手机组织语言。
「我刚才只是在大冒险，你不会真的去买了吧？」
解释的话发了过去，盛斐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这让江灵兮有些不安。
「非非，我错了，别不理我。/哭/哭/」
她没什么心思继续玩了，和身边的学姐说了一声，她悄无声息地走出包厢，等出了会所，身后有人喊住她。
穿着暗绿色夹克的男生跑了过来，江灵兮这才想起来他是组织部的，叫田燃，新闻中心有什么活动都是他们安排的。
“可以加个微信吗？”
江灵兮愣了下，随即点头：“可以。”
新闻中心的许多任务都需要各部门配合，江灵兮已经与许多其他部门的同学加上了微信，所以她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扫我吧。”
“滴”的一声，见他扫上了，江灵兮收起手机，正要说些什么，她目光落在了田燃身后，神色一滞。
田燃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回过头去，撞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
他再说些什么，江灵兮已经听不清了。
她错愕地看着盛斐，视线一寸寸地落在了他手中提着的袋子上，心脏的跳动声在雪夜中格外清晰。
麦当劳。
....
他竟真的，带着麦当劳来找她了。
第09章 09
常婉曾经评价过盛斐这个人——包袱很重的傲气毒舌帅哥。
江灵兮是小学时才搬来青雩的，沈眠被公司调岗，忙得不可开交。
那段时间都是江博海带着她，他正好退役，十分休闲，每天没事就牵着闺女出去散步，还常常碰到邻居的那对父子。
那冷着脸蛋的小帅哥看起来很不愿意。
听说他儿子不喜欢出门，每天闷在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做题。
男人有些惆怅：“小斐和同龄孩子实在有些不一样，不撒娇也不爱玩，我真担心他会不会自闭啊。”
江博海看了眼自己那和小男生搭讪的闺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忧愁。
江灵兮从小是个小社牛，听说自己的邻居可能有自闭症，她拍了拍裙子，凑到男生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而盛斐，从小就是个酷酷死装的帅哥。
他不理她，江灵兮就歪下脑袋，看了眼他捧着的书本，她不认识那个字，有些犹豫道——
“盛...非？我叫江灵兮，你可以叫我兮兮。”
女孩子极为自来熟，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盛斐似乎是忍了许久，在她连续叫了他好几遍盛非时，他忍无可忍：“盛斐，第三声。”
江灵兮眨着大眼睛哦了一声：“那我可以叫你非非吗？”
“......”
两人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从那以后，几乎每天都会走在一起。
最开始，盛斐是有些不愿意的，因为江灵兮真的是他见过最话唠的女孩子。
可江灵兮反驳他：“你身边哪有其他女孩子，非非，你的脾气太差了，你要学学我，热情一点，才会有更多人喜欢你。”
“.....”
但逐渐的，他似乎习惯了有这么一个叽叽喳喳的姑娘跟在身边。
早上的时候，她总是匆匆忙忙地从家里跑出来，双手往上随意扎着马尾辫，书包从肩膀滑落，校服的裙摆一晃一晃的。
见着他时，却总是很有元气地喊他名字：“非非！早上好！”
偶尔考试后，若是考得好，她会得瑟的像只小孔雀。此时盛斐就会睨她一眼，随后很装地告诉她，他大概率又是满分。
若是考得不好，她沮丧耷拉着脑袋，漂亮的杏眼也渗满了惆怅，盛斐觉得她这样像只失落的小狗，可怜死了。
他嘴上骂着她笨蛋，却还是会坐在她家外的亭子里，帮她讲着卷子。
一直到高中，两人都是同班同学。
至于常婉说的他包袱重，这点确实没人能反驳。
他这人看上去总是高傲的，那种高傲，是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可走过的每一处都会让人抬起眼，根本无法忽视。
这种无法忽视，可能是来源于他优异的成绩，出众的气质，清隽好看的外貌。
他像是每一处都做得很好，容不得自己有一丝不妥的地方。
可他的高傲，他的包袱，常常在江灵兮身上被迫摘下。
常婉也总见到盛斐咬着牙，明明气得不行，却还是无可奈何：“江灵兮！说好的晚上一起去跑步，你居然偷溜出去买烤肠？”
虽然他有时候毒舌到想让人揍一顿，但大部分时候，江灵兮是很依赖他的。
有一段时间，校园里的流浪猫突然接二连三被人虐待。
这些猫咪很信任校园里的人类，有时躺在路边睡觉，有时窝在树荫下，大家偶尔回来逗一逗，猫咪也不生气，还会嗲着嗓子冲大家要吃的。
这件事闹得有些大，直到江灵兮那天做值日，她下楼倒垃圾时，发现有一个男生背着书包往林荫小道走去，而他的书包，似乎在动。
江灵兮几乎是敏感地与流浪猫事件连接在一起。
她悄悄跟了上去，等看见那男生从包里将熟悉的猫咪抓出来时，她心跳重重一坠。
黑白相间的小猫几乎是学校吉祥物般的存在，整日趴在喷池泉边，大家去上课的途中都会路过。
猫咪在他手中挣扎，尖锐恐惧的叫声弥漫在阴沉的空气中。
在他拿起板砖就要砸下去时，江灵兮躲在草丛后，声音发抖：“陈老师——”
男生警惕地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许是这声叫唤让他分了神，猫咪从他手中跑了出去。
江灵兮看清了他的模样。
.....
等人离开后，江灵兮循着小猫逃跑的方向，在熟悉的喷泉树后找到了猫咪。
江灵兮看到它的腿边有血迹，浑身湿哒哒的，看见人来，不像曾经那般懒洋洋的，它惊恐地竖起了毛，不断往后退去。
江灵兮想带它去医院，可它似乎已经不相信人类了，不断朝她哈着气，直至一道阴影从背后笼了下来。
她顿时从脚底生起了一丝凉意。
“同学，你在干什么？”
这阴森森的问候，让江灵兮恐惧不敢回头，她浑身僵硬，浑身的血液像是凝住。
“你看到了什么？”
他继续问。
前方是紧密的树丛，江灵兮无法逃离。
她忍着颤抖，正要回过头去，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这森冷的阴天——
“江灵兮！”
她倏地回过头，男生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点学校还有人，他犹豫两秒，迅速转身跑开。
盛斐气息不稳地跑了过来，他脸色沉得厉害，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只见面前的女孩子眼睛红红地扑到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