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凝文没敢走在前面,她老老实实挽着苏意安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同她说这话。
贺凝文:“嫂嫂你别生气。”
苏意安笑笑:“是啊,我可生气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诉我,以前可是什么都同我说。”
贺凝文脸颊一红, 脑袋微微垂下,“我原本想着事成了再同你说的,我真没有想瞒着嫂嫂。”
“事成?”苏意安停下步子,震惊道:“什么成?”
“啊?”贺凝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小声嘀咕着:“等他答应了啊,这不就事成了。”
苏意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情只是贺凝文一厢情愿,人家闻秀才还没同意呢。
四人很快来到了四季阁门前,贺凝文打开门,让苏意安她们先走了进去,随后她又将门从内插上。
苏意安没去二楼,她在一楼厅中随便找了个软椅坐了下来。
今日就他们四人,有些事提前说开了也好,若是闻秀才实在不愿,她这做嫂嫂的也会好好劝小妹,不让她再惦记。
京城好男儿多的事,也不差这一个。
“苏掌柜。”闻铮诚恳道:“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想毁她清誉。”
孤男寡女除夕之夜一同逛花灯...
贺允淮脸上怒气遮都遮不住,若不是眼前这人救过贺昭昭,他真想揍他一顿。
这种事别说传出去了,就是让旁人瞧见落不下好。
本来贺凝文因为做买卖就已经被旁人构陷...
“既然闻公子全都知晓,那为何还要出来,当时拒了我小妹也好。”苏意安心中还是偏向自家妹妹的。
虽说是自家妹妹提的,但闻公子若是不愿,当场拒绝多好。
“我...我没有不愿。”闻铮眼中全是落寞。
他自然是愿意的,可贺家姑娘于他而言实在高攀不起,他的出身他的家境...
“你愿意?”贺凝文探着脑袋看向他,“你愿意那怎么还不同意。”
苏意安:...
贺允淮:...
这天怕是不能再聊下去了,苏意安觉得有必要教育一下小妹。
她给贺允淮使了个颜色,然后寻了个借口拽着贺凝文去了二楼。
“嫂嫂,怎么了这是。”
刚刚还好好坐在楼下,怎么突然要来二楼。
“现在屋子中就你我二人,你自己交代吧。”苏意安坐在软垫上,挑眉看着眼前人。
贺凝文可以说是她瞧着变大的,从一个穿着补丁鞋子冻着通红小脸的姑娘变成了现在手握四季阁的掌柜。
她见证了她的成长,可偏偏没有见证她感情的变化。
“你当日不是说这辈子都不要嫁人?难道这话是诓我们的?”
“没有!”贺凝文赶紧反驳:“当日我确实有这样的念头,那些人上门提前全都是有所求,甚至一边贬低我一边惦记我身上的银子。”
“可闻铮不一样。”
苏意安:“那你说说如何不一样。”
贺凝文想也没想便道:“他不惦记咱们家的钱,还乐于助人帮助过咱们家,最重要的他还揍了上次那人。”
苏意安知道她嘴里的那人是谁,就是那可恶的媒婆的表侄。
“就这些?”
“这些不够吗?”贺凝文觉得这些就可以看出闻铮这个人不坏,人品不错。
嫁人不就看看这些吗?
苏意安叹了口气,“那你呢,你是只觉得他人好值得嫁,还是喜欢。”
若是不喜欢这个人,那为何还要嫁,只因为他人好吗?
贺凝文还真没有想过这些,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亲事又有哪个是两情相悦。
“不如你好好想想,等彻底想明白了再下决定,反正你还小。”苏意安揉了揉她的小脸,哄道。
楼下贺允淮也彻底考问完了闻铮的学问。
“今日之事是我小妹失礼了,还望闻秀才回去后不要同他们提起。”贺允淮顿了下,继续道:“我家也出自乡野,不存在门第偏见,若真是有缘,自然会同意。”
贺允淮话说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就看闻铮自己能不能领悟。
“回去吧。”
趁着二楼人还未下来,贺允淮先将闻铮送了出去。
闻铮本想再同贺凝文说一句话,可贺允淮今日这番话彻底点醒了他。
有些事不能不过脑子,若是今日遇见的不是她们而是邻里,那明日流言就会传遍小巷。
这让贺凝文以后可怎么办。
闻铮想明白后起身离开了四季阁,这一夜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苏意安听着楼下动静,直到没了声响这才带着贺凝文下了楼。
“二哥,他人呢?”她问。
“回去了。”贺允淮气恼的拽了下她的辫子。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许再提了,咱们也是时候回家了,再晚些娘又要担心。”苏意安一边挽着一个,将他们二人彻底分开。
这下贺凝文不用看她二哥的冷脸,贺允淮也不用看着她的脸生气。
三人从小路抄近道回了家,没想到耽搁这么久竟还是一波回家的。
苏意安回屋梳洗好便躺到了床上,没一会儿身旁就凑过来一个热乎的人。
贺允淮以为她今日被气道了,躺下后将人搂入怀中哄道:“小妹的事有我呢,你别太担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意安还真想听听他的想法。
贺允淮轻抚着她的发丝,蹙眉道:“若小妹有意,那闻铮也有意,年后给他们二人定亲就好。”
“若不愿意呢。”
苏意安没有说谁不愿意,她就是随口一问。
“小妹若是不愿,就算了。”贺允淮没好意思说,就小妹今日模样,哪有半分不愿意的。
苏意安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
今日出去溜跶的时间挺长,现在她已经生出困意。
她闭着眼一边听贺允淮说,一边回复他。
“小妹她啊,觉得这闻公子帮过她便认定他是好人,不过有没有感情掺杂在里面也不好说。小妹或许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那你呢,喜欢我吗?”贺允淮勾起嘴角,趁机问道。
“喜欢啊,若是不喜欢你谁给你生孩子。”苏意安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说完这句话便睡了过去。
贺允淮躺在她身旁陪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家中人陆陆续续回来他这才起身去了外面。
院里最小的两个已经睡着,贺母小心翼翼的让苏瑜将人放到床上。
“今个她们几个真是玩疯了。”贺母打趣道。
“可不是嘛,看个花灯差点走遍整个京城。”苏正墨这话有些夸张,但他们几人确实走了很远的路。
回来时连他都想叫个马车,可惜街上全是人,马车都不好行。
“对了,意安他们呢。”贺母瞧了一圈都没瞧见苏意安的身影。
正当她以为她们还没回来时,贺允淮走了过来。
他轻声喊道:“娘,她刚睡下。”
贺母点头道:“睡了就别吵她了,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们谁困了就去睡,不用非守夜。”
这话一说,贺颂元抱起满妹就往屋里走。
小满妹也不知道是不是兴奋过了头,这个点愣是一点也不困,正指着菀絮手中灯笼要个不停。
“快回去哄她睡下,多大的人了还让孩子这么晚都不睡。”贺母瞪了贺颂元一眼,对于这个越活越年轻的大儿子,她实在说不出啥好话。
院里人一一散去,这一夜贺家只有贺允淮守了岁。
翌日便是新年。
贺母她们起了个大早,天未亮便包起饺子。
不仅有猪肉菘菜的还有羊肉大葱的,贺母几乎将每个人喜欢的口味全都包了,还在每样里面塞了一个洗干净的铜板。
寓意着谁吃到谁好运一整年。
苏意安起来的比平日晚一些,但也没耽搁吃饭。
她穿着贺母亲手做的石榴红夹袄,腰间挂着菀絮绣的青碧荷包,整个人被衬的愈发白皙。
贺允淮寸步不离的站在她身旁,那架势仿佛怕谁抢了他娘子一样。
“快快,红包拿来。”贺颂元握着满妹的小手朝着贺允淮拜了个年。
“都有都有。”苏意安一早便准备好了,今年家中进项多,她从自己荷包中拿出了十两银子。
还专门用红布包裹着,就为了图个吉利。
不仅家中孩子们有,连元团她们她也一视同仁,每个人一两银子。
小辈们拜完年,贺母将苏意安和菀絮叫到了屋中。
单独给她们二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娘,我们都多大了。”
“是啊娘,我们手上有钱。”
贺母笑得像一朵花,如今家中日子好过,她巴不得多给她们一些银两。
“收着收着,过年啊买件首饰戴戴,这钱是给你们的,可不许给他们花。”
苏意安与菀絮对视一眼,二人笑道:“晓得了,娘。”
贺家在京城没什么亲戚,所以过年也不用去拜年。
只贺凝文给四季阁中花钱多的那些顾客全都送了一份年礼过去,算是贺喜。
他们四季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亏了这些愿意花银子的人。
贺凝文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年礼准备的特别丰厚,不仅有四季阁卖的最好的糕点,还有贺家自己做的排骨香肠。
要说这排骨香肠,众人一开始也没抱有什么希望,只按着做香肠的方子换了换肉。
没想等吃的时候才发现,这排骨香肠一点不比纯肉香肠难吃,甚至味道更好。
为此,新年那日元团又专门去屠户那买了半扇排骨回来,想着得空再做一茬。
饭后,苏意安拿着贺母给的红包同菀絮一起去了凌琅阁。
虽是新年,但京城中的铺子大多没关门,这不她们刚来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咱们真进去?”菀絮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这里面东西贵,所以从未进去买过。
“就当进去见见世面,买不买咱们说了算。”苏意安挽着她的胳膊,笑盈盈走了进去。
二楼栏杆处,正觉得无趣准备离开的华盈一眼便认出了下面女子。
那不正是状元郎那个在乡下娶的女子。
一身红还带个绿荷包,真是庸俗至极!
“瞧什么,还生了气。”
凤阳公主从后面屋中走了出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没...没什么。”华盈忙否认,她不想让凤阳瞧见那女子,怕她生气。
“是吗?”凤阳公主顺着她刚刚的视线往下看去,正好瞧见正试簪子的苏意安。
也不知为何,她觉得几日不见这女子长的愈发娇艳,若不是她早就调查过,根本看不出这女子曾经在街上摆摊卖过吃食。
这人变化这么大,只能说家中养的好,赚了不少银两。
想到银子,凤阳公主不免想起了自己租给她们的铺子。
“你还笑的出来?”华盈拉下脸来,她心中还是有气。
“为何不笑。”凤阳往屋中走去,“你可听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华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正是因为听说过,她才觉得好儿郎才应给配给凤阳当驸马。
“人小两口过的和和美美,我又何必非要毁了他们。再说,”凤阳一笑,“若是她们知晓我的成全,也算欠下我份人情。”
“你可知道,人情才是天底下最难还的东西。”
凤阳一双美眸望向远处,她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公主,可不是什么小白花。
她深知感情瞬息万变,为有利益才长远。
苏意安认真挑选簪子, 只觉有人瞧看自己,可等她往二楼望去,却没发现一丝人影。
难道刚刚都是她的错觉?
菀絮已经付好银钱, 转身就见苏意安正盯着二楼。
“怎么了?”她问。
“没事嫂嫂。”苏意安没将心底的疑惑同她说, 她知道菀絮胆子小若是告诉了她, 这几日菀絮指定睡不好。
二人买完东西又往旁边书斋买了新的笔墨。
如今家中小辈全都在读书习字,家中笔墨纸砚用的那叫一个快, 一月便要买一次新的。
这不今日, 菀絮还买了一本开蒙书给满妹。
那书一瞧便是给小孩看的,一整页只有一个字, 又大又方正。
苏意安忍不住问她:“嫂嫂, 满妹才两岁,是不是有些早了。”
菀絮笑着说:“又不是让她坐下来乖乖读书,就是给她打发下时间,别在昭昭她们识字时祸害她们。”
原来如此,要是两岁就启蒙,那满妹也是个小可怜。
二人买完东西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没想到一拐进巷子里面还停着一辆。
那马车正好停在她家院门前, 一瞧便是贺家来的客人。
大年初一会是谁来?
正想着,院里就传来一道声响, 是孩子哭闹的声响。
原来今日邱文才一家带着凝姐过来了,小姑娘才一周岁正是学走路的时候。
满妹已经会走会跑了,虽然还不稳当但与一个一岁的孩子相比那还是不错的。
凝姐眼巴巴看着她超过自己,还看了两次,瞬间委屈极了,小嘴一瘪立马掉了金珠珠。
“这孩子!”菀絮听完原由气笑了,小时候别人都逗她, 现在有比她更小的了,她感情炫耀起来。
“都是孩子,让她们自己玩去就好。”庄月阳给凝姐抹去眼角的泪珠,又重新将她放在地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凝姐就伸着小手往满妹那里晃晃悠悠走去。
见她们又重新玩闹在一块,大人们这才放心进了屋。
今个庄月阳过来一是来拜年看看他们,二是商议布庄的生意。
早在年前他们邱家的布庄就已经开业,这过年都没关门。
生意确实不错,比怀安镇的铺子多赚了十倍不止。最主要的是他们家铺子面向京城百姓,颜色既好看又不算贵。
“这染布的工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以前在怀安镇时也卖过这样的布,可惜贵上几十文便没什么人买,但京城不一样,百姓们兜里普遍有些银两。”
庄月阳这些日子一直看账目管生意,这不铺子才开一个月她就动了开分店的念头。
只是这分店选在哪里她还没拿定主意。
“对了,你家那铺子你打算何时开张。”
庄月阳她们当时买了一处铺子,后来没用,这便租给了苏意安。
她知晓苏意安她们也是弄布庄生意,但两家面向的人不一样,所以并无竞争关系。
再者京城布庄众多,就算有竞争关系又如何,左右不能因为钱毁了两家的交情。
苏意安给她沏上茶,这才说起心里话。
“那铺子什么都好就是二楼太空档,如今还在装恒中,我想着十五以后再开张也不迟。”
庄月阳:“十五以后?会不会太晚了些。要我说你还是越早越好。”
见庄月阳神情不似刚刚,苏意安琢磨出不对。
她借口添水,让元团出了屋。
“妹妹可话里有话,是不是。”
庄月阳就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她往她身旁挪了挪身子,这才小声道:“若遇国丧,这铺子怕是就开不了张了。”
国丧?苏意安倒是知晓当今陛下身子不好,如今太子监国。
难道...
“嘘,好姐姐这事我也是听我他们提了一嘴,到底如何谁也不知,宫中消息瞒的严实。”庄月阳拉过她的手央求道:“这事姐姐可莫要传出去。”
这等事若是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苏意安自然不会蠢笨到那个地步。
她点点头,谢道:“这事对亏了你,这几日我便让他们张罗一下。”
有了这句话庄月阳也安了心。
隔壁屋中邱文才也在同贺允淮提起朝堂的事。
他虽在翰林院是个闲职,但消息却灵通的很。
前些日子公主下嫁,他就专门打听了一下,明明年后也有好日子,为何非要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