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闭了眼睛,没叫她看见暴虐的杀意和过于猩红的欲念。
霜淩心想。
就算有一夜安宁都不可以吗?
就亲,就亲,就亲亲。
她带着说不出的恼怒,觉得天命对他们太薄情。顾写尘隐匿不说的真相也在她心里沸水般滚过几遍,最后变得一起委屈。
她伸手搂住了顾写尘的腰,仰身主动在他唇上碰了碰,唇珠漂亮湿润,像是月夜树下落了一颗甜果。
顾写尘闭目汹涌的雾气一顿。
“凭什么,我不服。”她说。
她张嘴就是嗷呜一声,牙齿差点碰在一起。
果子咬人啦。
顾写尘睁开眼睛,眼底冰透蓝光。
她的气息清甜温热,像是温水池莲,很清浅。
却能溺毙他整个人。
霜淩再接再厉,又主动磨了磨他的唇角。
“……”顾写尘几乎不需要感知,知道他此刻的欲念写都写不出,难以形容。
为了亲他,少女仰起,纤薄的脊背柔韧地化成一座拱桥,他铜铁一般的手臂伸到她腰窝之后,严丝合缝地卡住,捞进怀中,胸腔相贴。
“…别不服。”
“直接想我。”
霜淩漂亮的瞳孔掀起,撞见他几乎是崩塌的神色。
她的心也一动。
他在想,他目光想得太汹涌,简直是战斗的形态。
他就像是执着一柄巨剑一样。
然后吻得超级凶。
战斗的硝烟,未尽的魔息,顺着他领襟幽幽逸散。他宽大的手掌扶拢住她整个耳骨到侧脸,唇瓣顺着她齿关找到柔软湿滑的舌尖,开始重重地,牵拉吸吮。
带出对方喉间的呜咽,像是要把灵魂一起拖出来沉沦。
霜淩尚且没意识到主动一下的后果,但她被亲到呼吸失衡,鼻腔哼诉,迷蒙抬眼间看见……
顾写尘在脱衣服。
冰雕强悍的一副身形。
他身上带着九洲剑尊的剑痕,又有魔气汹涌的苍冷白。这像是全天下最强的一副身躯,块垒肌理如同天神造物,冰蓝色眸光跳跃,颈侧青筋暴露,喉结滚动。
蓬勃的力量感和冷白的破碎意味,被他披散的黑发缠绕出岌岌可危的平衡。
一边脱,一边低头亲她。
双手缚在身后解出衣袖的瞬间,他像是被枷锁套牢,唯有头颅低垂,臣服在她身前。
举世难遇,仙魔荡遍,独一人的顾写尘。
低头自缚于她眼前。
“想我。”
“直接想要我。”
霜淩的心湖终于强烈地晃动了一瞬间,不可控地生出了圈圈涟漪。
汪洋荡漾。
她的心动好像也失控了。
天地之间全是危难。
而衣袍之下,重剑压身。
少女终于开始畏缩,靠在他怀中悲痛地哭了声。
这是不行的,物理上不行的。
冰息重剑一米九,难道是配你的——
“不行。”她认怂,柔软地垂头。
“我后悔了…!”
少女自知逃脱,小心抬起眼睛,“可以吗?”
顾写尘摸住她脸颊,停下来,他在狂躁的时候神色其实堪称漠然,冷脸冷硬 ,可到这一刻,笑意竟然弥漫开了。
“可以。”
霜淩松了口气,却听得血肉之间,千丝万缕地花开。
他黑眸中浮现清晰莲纹。
“可是——”
“情蛊发作了。”
在重逢二十三天之后。
在此刻。
霜淩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雾化刺入体压着她暴涨的荒息, 而他也将要未要,冷白的额角浮汗,眼底暴风攒动, 却犹带笑。
像是笑她依然不记得。
从第一次发作,到后来的每一次,他都会告诉她。
很多年前他会带她在冰冷飞瀑下冷静,要她追上他的修为。
现在——他掌心之下, 她的道意几乎快到了当年他们初遇时他的水平。
顾写尘没打算让她逃,所以这时候在笑, 在她耳边喟叹着啮咬, “…你甚至快要化神了。”
“!”霜淩背抵着不知道哪里,心中慌张又惊跳。
经脉间热意已经发作,开始如千万蚂蚁蜿蜒向上爬,所过之处像是花苞抽芽,又像是痛痒。
可是她就算化神了,也会疼啊!!!
谁被重剑劈开能不疼啊!她现在又不是合欢圣体,没有那么逆天的恢复能力。
霜淩热得脸发红, 在他怀中打了个滚, 到处硬邦邦的, 不好滚。
…这个修为, 她从前从未设想, 如今也觉得悬浮。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才垂眸, 从未想过第二种解法, 竟然真的有破蛊的可能。
可细想去,此事其实从来无解。
九天上下群狼环伺, 有人图穷匕见,无论是谁飞升, 都会被吞噬。
“所以,选一。”他齿尖微磨,垂眸,黑雾也如风暴,腾起在这片虚空。
魔是欲念万重,修魔之人锻体淬骨,贪嗔痴念深重。越深越涌。
撕裂的虚空中,浓雾腾如同牢笼。
他根本没想放过这朵新生的花。
她像是被魔雾浇灌的冰荷,纤细藕臂穿过黑雾伸出来,无力地搭在那里,就有种引人摧折的意味。
此刻少女衣襟半散,圣女的华服彻底凌乱,但还完好穿着。领下瓷白的肌骨似掩,像是未剥开的莲子一般。
暖融的甜香开始蒸腾。
顾写尘眼底清晰,倒映出她发丝凌乱唇瓣殷红的样子,长睫淡影之下的瞳孔,漆黑的暴风正在一点点凝聚。
在这种情况之下发作,他可以说不会有什么理智了。
霜淩的手指无力地扯住他衣带,在这种时刻,顾写尘不笑的模样,其实是极端冷漠的。那副顶级的皮相之上,带着修魔三年化不开的戾气,居高临下看人,有种随时把你撕碎的侵略感和随意性。
他就用那双冰冷黑蓝的眼睛看着她,一点点迫近。
好凶好凶。
雾潮铺天盖地,让人不自觉窒息。
只能吸嗅他的情欲。
绝对的力量差距终于压下来,霜淩像是被围困的惊鸟,不自觉引颈。
只是一点点。
万重魔气侵邪,剑难动。
天生他如此,真的……为难……
寸步难行。
她漂亮的眸中一下子涌出水光,瞳仁像是被水洗过的珠玉,即便在晦暗无光的虚空之中,也透光明亮,又如萤火之灯,微弱地映照出他模样。
齿关咬紧,下颌线锋锐清晰,神情凶悍冷漠。
让霜淩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柄断剑。
霜淩掐住他的手臂,哭道,“顾写尘——”
“别喊我。”他声音也冷,额角汗意滚落,剑痕一样。
霜淩一下子哭了。
怎么这么凶啊!
顾写尘猛地吸了一口气,她一哭,他神色近乎狼狈。
“别喊我,”他手臂弯折在她脸侧,甚至都没敢动手摸,“……我会疯。”
五脏六腑像是在烧灼,被种下三年的汲春丝千回百转地缠绕。
他眼底的冰透蓝色缓缓透出赤红。
身后的黑雾裂动如有实物,像是他化形的心魔,他以情蛊双解,阴阳调和,长剑出鞘。
但不能强行劈开。
脊背如弓,侧脸绷紧地咬出了齿痕,窒热让他差点发疯。
少女在失声流眼泪之后,发现他没有直接把她生劈活剥,浅浅感受了片刻,慢慢痛感终于没那么强烈,卡着甚至有点说不出的酸麻。
阳气与阴气平衡,她经脉间的热意似乎就稍微平息了一些。
所以霜淩稍微挪了挪。
可是瞬间,他就把她重重拖了回来,脸侧埋在她颈窝之间,渴极般地吸了口气,“别动。”
霜淩乖觉地停下,心跳着,听见他低喘后开口。
“…我要破阶了。”
魔功就是贪嗔痴欲。
他入魔的心印就在怀中。
于是,每一息都在暴涨。
霜淩捂住眼睛抬头,他声线炽热,说出来的话让人头昏眼花。霜淩在痛麻中听见他这种熟悉的语气,气得嗷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头。
还装逼……还装逼!
你这种时候在装什么!
剑进一寸,只是一寸,像是冰息重剑带着猛烈的魔气直灌而来,生痛中看见他绷紧的额角,冷脸已经像是恶狱修罗。
这是荡平万魔的魔主。
衣衫之下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衣衫之上他冷漠到像是能把剑捅她千百来回。
强烈的画面冲击还有无孔不入的冷热荷尔蒙,终于让霜淩头晕目眩,忍不住叫出声。
“别叫。”他说。
什么都不让干。
“啊啊啊!”
声调带着钩子,她就叫,就叫,呜呜呜嗷。
顾写尘像是想笑,但脑海中的魔影魔印魔气重重已经让他难以控制,蓬勃的胸膛起伏一瞬,腔体进气然后又缓缓呼出,灼得惊人。
他强行闭眼了一瞬,伸手探了一下。
快撑裂了。
顾写尘齿关咬紧,然后在霜淩高高低低的呜咽之后,魔雾绞成平流,用尽毕生最强的自控力,缓缓离开。
魔修锻体,无上魔功,坚不可摧。魔功等阶越高,越是如此。
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碎骨断筋。
说那是冰刃不过如此。
强捣莲心会烂。
霜淩惊讶眨眼,“你好了?”
“不。”
还没开始。
霜淩发出十八加三年从未有过经验的软弱惊呼:“不是都捅了吗!”
“那只是十分之一。”
霜淩:“!!!”
什么!世界崩塌了。
他声调尚算平静,只是手臂青筋仍起。
她眸光颤动,再抬头,对上他冰冷的眸光,那是九洲第一的极端冷静,和近乎天才才能有的自控。那是只属于顾写尘才能做出的反应,他压着眼底赤红,平静地对她说。
“根据我的判断,如果我继续下去。”
“你会死。”
干到死去活来。
霜淩的心剧动了一秒,说不清是被吓的,还是被A的。
他是真的很客观,很直白,说出了他真的会干出来的事。
他第一次,克制不了,真的会死人。
霜淩从刚才开始就在偷偷掐他的手指颤颤收了回来。
但他青筋毕露的颈侧,血红一片的眼底,开始失去力量准头的指尖,所有的一切都让霜淩明白。
他用尽全力克制的爱意。
霜淩怔怔看他半晌,那双黑眸仍然冷得结霜,像是要碾死众生一样的睥睨,可他分明小心翼翼。
霜淩忽地神兽抱住他,然后团团菁纯的荒岚莲息涌了出来。
他黑雾如他,她荒息也同样如她,凝形而出。清甜的荒岚之息化作条条花枝,在虚空之中摇晃蔓延,而后一圈圈裹住了“他”。
少女柔软地搭在他肩头,呼吸间柔软又心动,然后荒息花枝层层如缚——蓦地绞紧。
顾写尘忽地把她强按在怀中。
花枝像是她的掌心。
他汗意冰冷的额头对上了她的,灵台印合,神识在一瞬间相交。
狂暴的气息相撞而碰。
遥远阴仪之中,阴古魔宫与圣女神宫同时灯火通明。
魔识与神识化作一片夜海。
霜淩感觉到旺盛的冷气灌入发烫的经脉,然后整个人从脊柱向上弥漫开酸麻的肿胀感,像是密密麻麻的蚁足走过,随后化作一片平坦的舒适,让她指尖开始微微发抖。
识海交融,花枝缠巨剑。
他在暴涨的气息之中找到她微张的唇瓣,从舌面咬过上膛,亲到近乎昏厥,手掌胡乱地上下掠过。
霜淩仰起了头。
识海交融的瞬间,他们像是进入某一种虚空之中的虚空。
顾写尘看见她,她也看见顾写尘,看见生来的一切,从此刻走回初点。
回到三年前他瞳孔天崩地裂,回到出生时孑然暴露于天雷,甚至溯回更久远的、被掩埋过的岁月。
一瞬而过。
识海交融过电,像是顺着他们的五脏六腑镀了个来回,痛麻之后是滔天的爽,霜淩声音颤抖。
“别忍啦。”
“顾写尘,你也可以被爱。”
顾写尘眼底翻涌,在阴阳无界的漩涡之中重重仰起脖颈,喉结滚动。
霜淩被他托起,低头与和他额间相抵,说着说着竟然觉得眼泪汪汪。
“比如被我爱。”
他瞳孔一缩。
“——轰隆。”
一瞬间,黑雾狂暴逆涨,在虚空中凝成巨大如山的剑影,撕破了他的虚空。
世界的声音如潮水般再次席卷,九洲四野同时魔气如瀑,灵气压灭。
一道无边无尽的浩瀚月影,像是路过人间的神明。
彻底肆虐。
顾写尘破阶了。
那一刻,他心里和身体同时溃不成军。
十阶魔神。
灭世相生。
震动持续了三天三夜。
九洲上下,仙魔两道,掀起了翻天覆地的海啸。
“十阶魔息,你们感受到了吗?!”
“谁能感受不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哪个修士的灵力还能运转自如?”
“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巨魔之源,他会毁掉整个仙洲的灵脉!”
可没有人知道引爆这场海啸的人到底在哪。
不在峰彻底陷入黑雾之中,岁禄剑宗乃至闻讯而至的所有义士,化神以下的修为甚至无法靠近山门。
顾写尘再一次进入了苍生无法可知的境界。
九洲历史上的历代魔主,都在将破十阶之前遭到了天罚,这才得以阴阳平衡,邪不侵正。但这一次,那个人再次越过了这道界限。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怎么办……”有人喃喃地跌坐。
天泣污浊之雨遍洒,盐海水倒灌仙洲水系,十阶魔出引发地动,人心惶惶。
难道,仙门末法,当真到来了吗?
灭世之劫从古听闻,却从未真正出现。但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顾写尘,他完全做得到啊!
不安的氛围笼罩九洲上下,这一次,消息最灵通的坎水龙少主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他在一片狼藉的书册战场之中抬起头,震惊。
“什么玩意,他破阶了?!”
“他破十了?!他干啥了他突然破阶?!”
龙成珏反应了半天,才终于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咯噔连着咯噔。
他踩着一地的书差点滑个跟头,跑到窗户边,心头不安地看苍穹之上的天裂——
顾写尘破十阶,魔道之主真正应运而出。
颜玥站在坤仑三山之顶,忧虑的目光隔空和龙成珏想到了一处。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仙魔两道就与阴阳鱼一般平衡交错,从前是仙门统治九洲,魔主应运诀出。
而同理——
当仙门空悬,魔主却出。
那仙门之主,也会应运而出啊!
那个人,他原来是在等这个——!!
金光缓缓从天裂散落。
万万魔潮顺着海雾渡海而来,沿海混战成一片,内陆天泣灼地,魔气灭灵。在这样的时刻——
虚幻的玄武金銮再次浮现在乾天之上,神兽之颈探向虚无。
“你们看啊!”
“你们快看西北乾天方向!”
“帝君现世了!!!”
平光阁四洲同时出现在水镜之上,清醒的人都在凝重。
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
当顾写尘以灭世十阶而出,此刻帝君的出现,相当于绝对的正义。无人会不觉得这是仙道应魔祸而生的希望。
生民所向。
苍生所信。
那将无法抵消敕令之力。
穹顶之上,有人端坐银河金光尽头,闲适地问对面佝偻的蓝衣身影。
“看到了吗?”
君唤整个人变得破破烂烂。
衣服已经化作堪堪维系的破布,衣衫之下的伤口缓慢愈合,他一手手腕还抵在额角,双目死死盯着那道在他墨绿掌心中、金光聚拢的人身。
那巨大的身影似乎微微摇头,指尖一动,强压着君唤低下头颅。他也控制不好力量,他的颈椎骨立刻发出了一声被绞断的脆响。
君唤的头终于软软垂了下去,看着天裂之下。
在乾天的核心,这片废弃三年的飞升之墟上,重新凝聚出了金光的玄武金銮。
而无数金光是从九洲处处凝聚而来。
苍生仰望远处乾天的方向,帝君危难时再现,如天神降临。当处在绝望之下,人们就会向神明敬上一种东西。
生民的念力。
无数光点如星瘢,在这片神弃的大陆上,向天祈求和平。
“我们仍愿世代奉帝族为尊。”
“求帝君降下天罚,惩戒顾……那个人!”
“为正道开太平,我族愿全心献给帝君。”……
当他们以念力汇入玄武金銮顶,敕令之力的钢印已经在九洲之内,四处传染。
君唤木讷痴困地看着那里,然后缓缓抬起头。
那巨大的身影似乎心情很好。
他开始操控那团金光的人形。
他为捏出了纤细的四肢,精细地调整着那副空绝惊艳的五官,甚至重新给金色红莲圣印描边,一举一动,像是造人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