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躺平到能够任由李令月带着十万大军兵临临淄城下而无任何作为,还是够离谱的。
李令月是知道姚贾为了让自己的大军不要跟齐军对上,率先给齐王去过书信的。
那份书信她还看了,写得相当之忽悠,只说是秦国大军将要途径齐国,请齐王行个方便借个道,并赠送一些粮草给秦国大军,秦国大军是绝对不会对齐国动手的。
李令月本来觉得,这条件没人能接受。
谁不知道春秋战国这些国家一个个都是大忽悠,借着道指不定就顺道把你给灭了。
可让李令月没有想到的是,这齐王建好像还真被姚贾给忽悠住了?
看着一脸热情地出来给自己的大军送粮草的齐王和齐国官员,李令月有点懵。
“知道将军要来,寡人早早便为将军备好宴席了。”
齐王建看上去是个很富态的中年人,常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肤白而圆润。
他的眼中不似燕王喜那般充满诸多算计,瞧着倒是比燕王喜要讨喜一些。
李令月试图从齐王建的脸上找到些许强颜欢笑的痕迹,却没能找到,不由有些纳闷。
难不成,齐王建是真心盼着他们一行人来“打劫”他的粮草?
这世上竟还有这等憨憨?
其实,齐王建,包括齐国其他大臣的想法很简单。
打不过那就加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他们对秦军滑跪的速度够快,秦军的刀就落不到他们身上。
看看隔壁已经挨过毒打的赵国和燕国吧,再看看正在挨打的魏国,反正迟早都是要向秦国滑跪的,早点滑跪还能少受点罪。
既然已经决定滑跪了,出兵协助魏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于是,魏王派来齐国求援的使者,连齐王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齐王宫的侍卫给撵走了。
齐王建对待魏王使者的态度,与他对待眼前“秦军”的态度,可谓天差地别。
李令月发现来齐国没仗可打,倒也不感到失望。
一面倒的仗打得虽然痛快,但虐菜虐久了,是会影响手感的。
不是她小瞧山东六国,在她精心打造的军队面前,山东六国的军队全都不够看。
她打赵国和燕国本就是为了十万大军以及爱马们的口粮。如今齐王建主动将这些奉上,倒是省了她的功夫。
齐国君臣引着李令月与秦使姚贾往王宫的方向走,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小队护卫队。
大军不好跟着李令月进入临淄王宫,齐相后胜另寻了一处空地安置这十万大军,命人为他们搭起帐篷,又让人为将士们送来了好酒好肉。
临淄黔首看到自家王上在招待“秦军”,吓得就近躲了起来。一面躲,他们一面还忍不住探个脑袋出来看。
那支“秦军”穿着精良的甲胄,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各自各样他们叫不上名字的武器,在黔首们看来,那就是一支天兵。
此番……王上是在款待天兵么?
齐国沿海,是产盐大国,齐地又商业发达,自然比苦穷的燕国要富庶不少。这一点,在临淄王宫与蓟城王宫的对比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宴席上,由于缺乏调味品以及烹饪技巧,齐国君臣口中的“佳肴”,在李令月等人眼中也只是勉强能够下咽。不过,菜品的数量倒是比蓟城王宫那边为他们备的多了不少,酒水的质量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姚贾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齐国在七国中,已是富庶之国。也不知后世的王朝发展到了何等地步,才会对齐国这般不以为意。
老田家的人都爱听人吹竽,齐宣王爱听三百人大合奏,齐湣王爱听人独奏,父子二人还联合贡献了“滥竽充数”的典故。
在今日的宴席上,自然也少不了歌舞表演。
演奏者们吹奏着齐地乐曲,有齐女和歌而舞,虽算不得有多么精妙绝伦,却也让李令月等人感到十分新鲜。
这等富有地域与时代特色的表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
齐国君臣原本见李令月等人不大喜欢他们准备的吃食,一颗心不由悬了起来。待他们发现李令月等人对歌舞表演相当满意时,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天,他们已看出,李令月与姚贾这两拨秦国来使里,李令月才是那个说了算的人,他们万万不能让贵客感到不满。
李令月私下里对姚贾道:“齐国君臣倒是比燕赵君臣要乖觉许多。只是,他们若是将这份乖觉用在壮大自身上,他们又何须讨好旁人?”
姚贾道:“人各有志,兴许,偏居一隅,便是齐国君臣梦寐以求的生活吧。”
只是,如今正逢大争之世,这样的心态,终是无法长久。
作为秦臣,他乐于看到这一幕。若山东六国都如齐国这般,秦国一统天下的阻碍将被降到最低。
李令月一行人在临淄停留数日,期间,他们但有所求,齐国君臣无不竭尽所能满足他们。
他们不止为李令月的大军准备了粮草,还为李令月提供了齐刀币,以支持他们一行人在齐国境内的花销。
哪怕是再严苛的人来了,也找不出他们的不是。
整日与齐王与贵族们相处,有丝竹歌舞相伴,若不是“爱民如子系统”提醒李令月,齐地的黔首们幸福感并不高,只怕李令月都要被这繁华的假象所迷惑了。
真正富庶的,只有这些王族勋贵。
靠天吃饭的黔首,以及那些盐民、小商贩等,也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
一旦碰上年成不好的时候,这些黔首们的日子不会比其余几国好过。与其他几国相比,齐国仅有的优势,也唯有战乱较少了。
他们不必像魏、楚、赵边境之地的黔首一般,担心着哪一日有人打来。因而,在这战国乱世,他们的日子过得还算稳当,仅此而已。
李令月与姚贾默默将所见所闻记在心中,前者思考着如何提高黔首的幸福度,来赚取积分,后者则准备将齐地的情况写在一封奏疏中,呈予秦王。
在临淄停留几日后,李令月与姚贾使团一起离开了临淄,一路向着黄海的方向而去。而后,他们从齐国的腹地折返,往魏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当齐国君臣听闻秦军与秦国使臣尽皆离开齐国,没有滋生任何事端时,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
他们总算是不用一边在王宫中看着歌舞表演,一边担心着李令月和姚贾会不会突然暴起了。
此时,秦魏交界处,蒙骜已连下魏国十余座城池,魏军被打得满头是包。
魏王向赵国求援,赵国推说自己刚挨完打,实在没有余力帮助魏国,一点儿也不顾及十几年前老大哥帮他解了邯郸之围的情谊。
燕国被秦啃去大半地盘后,都缩水成那个样子了,魏王也不指望燕国能够帮到他什么了。在选择求援对象的时候,魏王直接忽略了燕国。
齐王连见魏使一面都不肯,魏王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国、燕国、齐国皆指望不上,至于韩国,更是早早就成了废物点心,让各国给欺负得不要不要的,魏王最后的解围希望就落在了楚国身上。
可惜,他好不容易等回出使楚国的使者,却仍是空手而归。
楚王表示自己虽然有心出兵相助,可楚地实在太偏远了,等楚军赶到魏国,黄花菜都凉了,所以,还是请魏王自己努力吧,他在精神上支持魏王。
魏王增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难道,他就只有降秦一条路可走了吗?
在这个深秋,魏王增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仿佛身边所有可信任的人都背弃了他,他原以为几国之间再有龌龊,面对暴秦的虎狼之师时,仍能一致对外,就像他的叔父信陵君犹在时那般。却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魏国还未亡,但不知怎的,魏王增仿佛已经看到了六国的末路。
在秦国如此强势的情况下,各国仍然各扫门前雪。来日,新郑、大梁、邯郸、蓟城、临淄、寿春沦陷,又有谁能顾得上谁?
这时,魏王增身边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对魏王道:“那廉颇如今就在我大梁城中,他为赵将之时,曾与秦军打过不少仗,没让秦军讨到便宜。既然我方无将可用,王上何不试试启用廉颇?”
魏王增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提议。
他这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援军找不来,朝中将领完全挡不住蒙骜的攻势。否则,他断然不会考虑启用一个不知根底的将领。
然而,既知廉颇就在大梁城中,秦国君臣又岂会毫无防备?
当魏王增稍稍表现出要用廉颇的倾向之后,秦国安插在大梁城中的细作便开始四处散布与廉颇有关的传言,说他刚愎自用,看重自己胜于君王。他在邯郸最危难的时刻抛弃了邯郸,其为人不可信。若是由他掌了兵权,魏王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魏王增在一家茶楼中听到这话之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提任用廉颇的话。
这时,秦国已拔得魏国二十城,设为秦东郡。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这边魏王愁云惨淡,那头秦国君臣却欢欣鼓舞。
咸阳王城中,秦王政在与大臣们一道庆祝了前线的胜利之后,就是否乘胜追击的问题展开了讨论。
有人认为应该乘胜追击,直接打到大梁去。
还有人则认为,应该见好就收,徐徐图之。
老将王翦就属于后者,他对年轻的秦王道:“如今并不是灭魏的好时机。隆冬将至,这仗若要接着打下去,魏国固然会损失惨重,我秦国也讨不到什么好,老臣恳请王上撤兵。”
王翦担心秦王不知轻重,贪功冒进。
秦王政只是略略思索了一番,便点头道:“可。寡人收到消息,姚贾与唐军已离开齐国,进入魏国境内。和谈之事,就交由姚贾来办吧。”
“此番寡人派军攻魏,是因为魏王与楚王对寡人不敬,指摘寡人行事。若想寡人退兵,魏王需得让寡人看到他的诚意——寡人要魏王献上与秦东郡相邻的十城。”
实际上,魏王和楚王没有直接指责秦王,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对燕国废太子动手的“秦军”,也就是李令月一行人。
但嬴政毫不犹豫地把这笔账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这便是在向各国表明,那支“秦军”在外的所作所为,都是经过了他这个秦王许可的。再有人逼逼叨叨,便等同于是在指摘他这个秦王。
王翦看着将一切安排妥当的秦王,不由点了点头。
他这心算是白操了,他却颇为高兴。
秦王虽年轻,眼中看到的却是全局,断然不会因为一场战事的胜败而被冲昏头脑。
有王如此,于他们秦国而言,是大幸。
姚贾的办事效率相当之高,收到秦王书信没多久后,他就与魏王派出的使者完成了和谈重任。
当然,李令月的十万大军,也对这场何谈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这要是谈不拢,是不是就要直接大军压境,兵临城下了呢?
那边儿蒙骜的二十万大军还让魏王头疼着,他实在不愿再招惹一支凶悍的秦军。
在这种情况下,魏王比姚贾还急着促成和谈之事,和谈的过程自然无比顺利。
和谈完成后,魏王增正想像送瘟神一样把李令月与姚贾等人送走,李令月却一直在大梁城外徘徊,迟迟不肯离开。
这举动可把魏王增给吓得够呛。
秦王政莫不是还给这女将交代了别的任务,比如刺探大梁城的情报,甚至是……寻机会对他这个魏王不利?
一想到李令月对姬丹做过的事,魏王增就生出了浓浓的防备之心。
面对魏王的质问,李令月道:“吾王求(强)贤(抢)若(民)渴(男),听闻廉颇将军在大梁城中,自然不愿错失他这良才。魏王若将廉颇将军交出,我即刻便会退去。”
魏王增:“……”
这廉颇有那么大“魅力”吗?
魏王增:“来人,请廉将军出城一叙。”
不是不知道,直接将他国来投奔的人才亲手交给秦军,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多大的损伤。
但此刻,魏王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与秦国达成和谈共识,断然不能因为一个他用不上的武将而功亏一篑。
廉颇被“请”出来时,臭着张脸。
这是必然的,他来魏国,本是想在魏国求一将职。哪知将职没求到,魏王转手就把他卖给了秦军。
现在,他说得好听点儿是秦军的客人,说得难听些就是秦军的俘虏。他曾帮着赵国,与秦国对峙那么多年,倘若秦王是个心胸狭小的,怕是要寻他麻烦,可廉颇实在没得选。
罢了,就先看看秦军想做什么吧,要是秦军想对他不利,他半路上再想办法逃走。
“廉将军,我们又见面了。”李令月对廉颇道:“邯郸城外,我也曾见过廉将军的英姿。那日一别,廉将军似乎憔悴了不少啊。”
廉颇闻言,恶狠狠地瞪了李令月一眼,觉得李令月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性的人,李令月也不以为意,只是道:“听说廉将军与赵惠文王君臣相得,极为默契。赵惠文王信重廉将军,愿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廉将军。那时,廉将军只管考虑怎么好生打仗就是,哪里需要这般瞻前顾后?可如今……哎,不提也罢。”
随着李令月的话,廉颇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渑池之会、完璧归赵事件中,他与蔺相如一文一武撑起了赵国的门面,让赵国即使面对强大的秦国也不落下风。
那时的他,有君王全心全意的信任,有友人蔺相如的相伴,有无限光明的前景……
然而,随着赵惠文王过世,赵孝成王继位,一切都变了。
廉颇虽是先王信臣,赵孝成王却并不如赵惠文王那般信任他,反而觉得旁人对他的赞誉言过其实。若换做赵惠文王,长平之战,他根本不会听信秦军的谗言,临阵换将。依照赵惠文王谨慎的个性,若当权的是他,这长平之战,或许根本不会打起来。
长平一役中,赵孝成王用了马服子赵括替代廉颇迎战秦军,致使赵军战败,四十万大军被杀。
损失惨重的赵孝成王终于醒悟了,重新重用廉颇。君臣看似亲密无间,可廉颇知道,赵孝成王与赵惠文王,终是不一样的。但不管赵孝成王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他还愿意重用廉颇。纵然他不如赵惠文王,廉颇也甘愿为他效力。
然而,到了赵王偃上位……廉颇想起赵王偃对待自己的猜忌与轻慢,便不由冷笑一声。
赵王偃连千里驹与普通的马匹都分不清,欲让廉颇的助手乐乘替代廉颇,成为赵军主将。这样的人,也配得到他的效忠吗?
廉颇心高气傲,自然忍不得这样的事。他不愿再侍奉这样的君王,便离赵入魏。
可惜,能够全心全意信任廉颇的赵惠文王终究只有一个。赵王偃有眼无珠,魏王增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里,廉颇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也不知此生,他是否还有机会重回战场。
李令月在勾起廉颇心中的不甘之后,微微勾了勾唇角。
战国时代的名士,通常而言对其所效力的国家没什么忠诚可言,合则留,不合则去。但士为知己者死,他们的忠诚,他们的性命,可以给予他们的伯乐本人。
李令月毫不怀疑,若此时赵国在位的仍是赵惠文王,廉颇必然不会离开赵国。哪怕赵惠文王年老昏聩,准备对廉颇不利,说不定廉颇也会坦然接受。
正是因为廉颇曾感受过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对于赵王偃、魏王增这样既不懂他的才能,又不信任他的君王,廉颇才那般难以容忍。
“良才美玉,也需要贤明的君主来辨识。廉将军大才,错过你,是赵王与魏王的损失。秦王与他们不同,他若要用一个人,必会给予全心全意的信任。将军何不随我一道入秦,为秦王效力?”
李令月话说得好听,廉颇却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深深地看了李令月一眼:“秦国有蒙、王在,有你这等后起之秀,可谓将星如云,哪里需要我这等老朽之辈?”
廉颇认为,即使秦王认可他的将才,秦国也不缺将领了。
李令月道:“秦国如今推崇军功爵制,对内需防备六国的滋扰,对外需防御匈奴、大月氏等异族。对于秦王而言,良将自是多多益善。老将军若去了秦国,秦王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说完这话,她示意身旁亲兵上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廉颇道:“如今廉将军在我手中,即使廉将军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这秦国,廉将军终是要走一趟的。秦国究竟值不值得你留下,不如你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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