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见芈启爽快地答应了,又道:“寡人相信,你不会令寡人失望。”
芈启在听到这话之时,尚不觉得如何,李斯却低下头,掩住了面上的惊讶之色。
至今为止,李斯仍记得,他初次面见秦王之时,秦王也曾当着满朝大臣的面,语带深意地对他说:“莫要让寡人失望啊,李卿。”
那时的秦王,与眼前的秦王,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李斯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就联想到了某些事。
难道说,“未来的”李斯和芈启,让秦王政失望了吗?所以,他李斯才会连面都没与秦王见过,就莫名其妙被秦王给惦记上了,芈启也突然从平定嫪毐之乱的功臣,成了西行的先锋军?
李斯与芈启所不知道的是,嬴政对待手底下“背叛”了他的人,自有一套不同的标准。
似赵高那等既无大才,又未立大功之人,嬴政说舍弃便舍弃了。
似李斯这等有才干却无功劳在身者,嬴政便榨干他的价值,若他能经得住考验,立得了功劳,嬴政也会给予他一个功臣该有的待遇;若他经不住考验,办砸了差事,嬴政在下手处理他时,也绝对不会留情。
而像芈启这样为嬴政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信臣,嬴政纵然知晓他“未来”会因楚国而背叛自己,但在事情尚未发生之时,他不会因此而怪罪芈启。
对待“自己人”,嬴政总是多了几分宽容和呵护之心,愿意给他们更多的机会。
若芈启能一心扑在西行之路上,他在建功立业的同时,也能减少犯错的机会。
嬴政看着芈启离开的背影,心中暗道,莫要让寡人失望。
芈启如今仍对他忠心耿耿,他实在不愿与芈启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散朝后,嬴政急匆匆赶往李令月所居住的宫殿,意图向李令月询问炸药之事。
他到的时候不大凑巧,李令月出门遛弯去了。
嬴政拿出一沓奏疏,准备边批奏疏,边等李令月回来。但不知是因为清晨的那个梦,还是因为他太过在意郑国口中的“火药”,在奏疏面前,他竟罕见地静不下心来。
几次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奏疏上未果后,嬴政索性将奏疏收了起来,站在门边,眺望远方。
李令月一回来,便见门口多了一尊“望妻石”,不由哑然失笑:“陛下这是在等我吗?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不过,陛下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我呢?”
“火药。在今日的朝会上,郑国向我提起了此物。他说火药在工程爆破中极为管用。”
嬴政看着李令月,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为何连郑国都见过这火药的威力了,我却没见过?”
李令月瞧着他这副怏怏不快的样子,伏在他胸前,笑得十分嚣张。
“阿政,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为什么郑国见过火药的威力而你没见过——当然是因为你所在的地方不适合爆破啊!”
“要是你能见到火药爆破的样子,恐怕你身边的人要把我当成刺客抓起来了。”
当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中氤氲着水光的样子,像极了他在睡梦中看到的那双眸子。
他本欲说些什么,可眼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你想看真实版火药的威力,暂时是不成了。不过,变种版的,可以让你看看。”
李令月一边朝嬴政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一边抠抠搜搜地在系统中搜索着“礼花”。
幸好近些日子她赚了不少积分,虽不能供她肆意消耗,但几个礼花她还是买得起的。
考虑到嬴政是她现在的积分来源大头,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他嘛!
这就叫做取之于政,用之于政!
李令月极为慷慨大方地拍了拍嬴政的肩:“今晚你来找我吧!”
嬴政:“……”
他怀疑李令月在暗示他什么,但他没有证据。
这晚,早早便处理完公务的秦王在寝殿中来回踱步,似乎有些心绪不宁。
近侍程武静静候在一边,随时等待嬴政的吩咐。
程武虽有心要为嬴政排忧解难,但他心知,越是这种时候,嬴政越不希望有人打扰他。
终于,嬴政对程武道:“沐浴更衣,为寡人取一件宽松些的衣裳来。”
这种时候,沐浴更衣?
程武偷觑了一下嬴政的脸色,终究什么都没问。
约定的时辰到了,李令月拿着兑换好的礼花,特意在秦王后的宫殿前寻了一处空旷的地界。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命人提早准备了几缸水摆放在一旁。
放烟花固然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可咸阳宫中的宫殿都是木制的,若是一不小心把宫殿给点着就不好了。
当她看到出现在她面前的影子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时,还有些不习惯。
只是放个烟花罢了,怎么还特意沐浴更衣呢?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倒像是要去参加什么隆重的盛典。
也不对,有谁去参加盛典,会穿得这般随意?
一袭玄色衣衫宽松地披在嬴政身上,墨色的长发随风微动,令他多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在铜人风灯的映照下,似乎多了几分柔和。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闪过的一点星芒,几乎要令人沉溺其中。
看着这样的嬴政,李令月一时之间竟怔愣在原地,没有第一时间凑上前去与他说笑。
白日里身着衮服,头戴冕旒的秦王威严孤傲,气势慑人,着实让人有些难以亲近。眼前的嬴政,瞧着倒有些像个寻常的贵公子了,也让人……愈发想要好生亵渎一下。
嬴政凝视着李令月莹白的面容,又看了一眼她摆放在一旁的道具,开口道:“不是说,要让我看一看‘改良版火药’吗?”
“其实,这烟火是火药的前身。先是有了烟火,而后,通过不断改良,便又有了火药。与火药相比,烟火的爆破力小了许多,但更具有观赏性。”
李令月说着,便准备亲自上前点燃礼花,却被嬴政一把拉住。
“让下人去。”
“陛下这是在担心我吗?”李令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笑意:“放心,我还不至于点个礼花都把自己给伤到。今日这烟花是为你而点,当然要由我亲自动手啦!”
李令月这般说着,嬴政才终于放开了攥着她胳膊的手。
耳边传来了一阵爆破声,紧接着,嬴政看到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夜幕中争相绽开,上一朵还未消散,下一朵已至眼前。
许多尚未安寝的人都聚集在各自的门窗前,直呼神迹。
他们鲜少能够享受到这样的视觉盛宴,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期盼着这“神迹”能够维持得久一些。
然而,烟花总是有限的。当最后一朵烟花绽开之时,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夜幕中那个熠熠生辉的“政”字。
“这是上苍为秦王降下的神迹!秦王深得上苍眷顾!”
当即便有人叫嚷了开来。
与此同时,宫殿前,李令月走到了嬴政跟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烟花吗?最后那个烟花,可是特制版的。”
她的话音刚落,便落入了一个沾着些湿气的怀抱中。
许久后,她才听到他伏在她颈边,低低地道:“……喜欢。”
李令月的手攀在嬴政的肩头,当燥热之意升腾而起时,她才隐隐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我明明只是邀请你来看烟花的……”她小声抱怨道。
嬴政凝视着她的红唇,眸中闪过一种难言的晦涩。
“令月,招惹了寡人,就要付出代价。”
“你蛮不讲理!”
“我嬴家之人从不需要对任何人讲理。”
李令月觉得,在这个时候,嬴政倒是有点像他那个无赖的曾祖了。
等到李令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之人已尽数被嬴政遣散。
不知何时,他们已从宫殿外,转移到了宫殿内。
两人的呼吸密密地交织着,似有一把火在李令月体内燃烧着。
嬴政低低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你不愿意?”
“那倒不会。陛下如此美色,我与陛下究竟谁吃亏,还不好说呢。”李令月道。
只是,今日的发展,实在有些出乎李令月的意料。
下一刻,她就感觉攥在自己腰间的手收拢了力道。
乌云蔽月,窗外的枝桠随风摇摆……
翌日,嬴政身边的近侍与李令月身边的侍者都乖觉地将洗漱用具放在了门口。
殿内,嬴政已经换上了来时穿的那身常服,而李令月仍懒洋洋地卧倒在榻上。
“昨夜……”
“昨夜之事,你情我愿,陛下不会后悔了,要让我赔你清白吧?”李令月惊讶地道。
她看到,嬴政额角似有青筋绷起。
“寡人的意思是,若你有孕……”
“应该不会。”哪有那么巧,一发命中的呢?
李令月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过,即使真有了也无妨。”
真有了,她带着孩子回大唐就好。
正好她家阿娘还在为了她的婚事而操心呢,要是直接一步到位,有了继承人,想必她家阿娘就不会一直盯着她的婚事了。
嬴政自动理解为,她愿意为他诞下继承人,脸上紧绷的线条不由松开了。
“若真有那一日,你可愿做我的王后?”
李令月觉得嬴政的话越发让人听不懂了。她有没有继承人,跟她做不做嬴政的王后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她答应跟他结婚,自动离婚不也是迟早的事吗?
“我可做不了你的王后。”李令月半开玩笑地道:“想要做秦国的王后,不仅要通晓周朝雅言,还要通晓其余六国语言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秦语给啃下来,你就别再拿别国语言来为难我了。”
“待一统天下之后,寡人会下令,所有人都习秦字,说秦语。”嬴政觉得,李令月所担忧的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多谢陛下厚爱。不过,你不觉得现在谈这个太早了些吗?”
李令月表示,现阶段她就只想谈个恋爱,至于别的,她实在不想考虑。
将嬴政打发走之后,李令月好生梳洗了一番,开始整理与“制盐”相关的资料。
咸阳宫也逛了,恋爱也谈了,该开始干正事儿了。
虽说她这些天躺着不动,也有嬴政分润给她的积分进账,但人不能老想着靠别人嘛,否则就会越来越懒。
更何况,她手里头还有许多好东西没拿出来。
为了尽快攒够回家的积分,她也得让自己变得更勤奋一些。
李令月把主意打到了盐上。
现在秦国吃的盐,因为提炼方法过于粗糙,在炼制的过程中造成了不少浪费,且那盐的口感也不怎么好。若能提高盐的炼制效率,不仅秦国百姓获益,她也能有更多的积分入账。
李令月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命人去打探嬴政何时有空,她可不想扑个空,或是在嬴政与朝臣议事的时候突然闯进去,那样就太讨人嫌了。
寻常人若要窥视秦王的踪迹,秦王身边的人自然不会配合。
但程武见是李令月身边的人前来打探消息,果断将嬴政正独自在书房中处理公务之事告知了李令月。
没多久,嬴政就听闻李令月前来求见的消息。
他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道:“请太女进来吧。”
公是公,私是私,嬴政和李令月在这方面,一向拎得清。
李令月步入嬴政的书房后,直接开门见山道:“孤在查资料时发现,商君变法之时,便将秦国的食盐收归官营了。想来,秦国也该有自己的产盐地?”
嬴政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提起食盐之事,却知她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他拿出一张秦国舆图,对李令月道:“不错,河东有一城池,名唤安邑,此地有一盐池。孝公与商君变法之后,非但收复了河西失地,还将河东之地的盐池一并纳入了我秦国的版图。这便是我秦国食盐的第一大来源。”
安邑本是魏国故都,后来,魏国被迫从安邑迁都大梁,也被一些人视为魏国走下坡路的开始。
“惠文王时,惠文王派遣司马错、张仪等人攻克巴蜀之地。巴蜀之盐,尽归我秦国所有。这便是我秦国食盐的第二大来源。”
“我秦国食盐的第三大来源,在于齐国。”
远交近攻,不是随便说说的。秦国与齐国的交情,除了体现在齐国“亲秦附秦”上,也体现在这食盐交易上。
秦国往往能够从齐国买到价格较为低廉的海盐,且齐国也有得赚,双方可谓皆大欢喜。别的国家若想从齐国处买盐,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后世总结出了制盐法,可以炼制出更多的盐来,陛下可想听一听?”
见嬴政点了头,李令月便将晒盐法与煮盐法告知了嬴政。
嬴政认真地将这两个法子的具体操作过程记了下来,并准备稍后就命人去实践。
“除了秦国之外,别的国家的黔首也需要盐。陛下若能帮助别的国家的黔首降低吃盐成本,想来他们也会十分感激陛下。”
李令月又道:“当然,这制盐法的法子不能白白给了六国国君,得让他们拿好处来换。这就看陛下怎么操作了。”
嬴政对她这种做什么都要拉上其他国家黔首的做法感到不解。
“你倒是惦记六国黔首。”
“那当然啦。他们今日是六国黔首,来日便是陛下的子民。不止我该惦记他们,陛下也该惦记他们才是。”
李令月怕嬴政不上心,又对他强调道:“陛下,我跟你讲,你若能让他们对你归心。往后你的征战六国之路,便能无形中减少很多阻力。”
“所以,你惦记那些黔首……也是为了寡人?”
“当然,我自然是盼着你好的。”李令月不假思索地道。
毕竟,嬴政把秦国治理得好好的,才有积分分润给她呀。
李令月注意到,嬴政在听到了她的话之后,嘴角的弧度似乎上扬了一点。
昨晚咸阳宫上方的那场烟火,不仅嬴政与李令月瞧见了,还有很多人都瞧见了。
一时之间,“天降神迹,秦王乃天命所归”的传言,沸沸扬扬地传播了开来。
当然,这其中有几分秦国君臣的手笔,就不知道了。
因势利导,是秦国大臣们的基本素养。甭管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只要是对秦王,对秦国有利的,对他们来说就该宣扬出去。
往后的几日,嬴政很是得了一番“天命之子”的待遇,走到哪儿,都会有人用隐晦的目光打量他,想看看他究竟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好在嬴政大多数时候都戴着冕旒,那些人便是看了,也只能看个寂寞。
此时,李令月正端坐在嬴政面前,撩起旒珠,仔细打量着嬴政的面容。
被她注视着的嬴政一手虚扶着她的腰,以免她摔倒。
“你可以把冕旒摘下来看的……”嬴政的语气有些无奈。
他实在不解,李令月为何非要多此一举。难道隔着冕旒看他的脸,会比摘下冕旒,看得更清楚吗?
“陛下你不懂,隔着旒珠看,才有感觉啊。”李令月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
尤其是一想到许多人只能望着嬴政的冕旒发呆,她却能直接掀开这旒珠,她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待李令月看够了,嬴政才扶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旁人不知道那‘神迹’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那“神迹”,可还是李令月亲手放的。
“知道啊,我知道那‘神迹’是假的。不过,我是真的认为,陛下你是天命之子呢。”
李令月觉得,别人看的是“天命之子”,她看的也是“天命之子”,没毛病。
这几天以来,不知多少人用这个词来夸赞嬴政,嬴政原本都习以为常了,但他听李令月这么说,却警觉地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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