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诤。”太子大声道。
“臣在。”卫诤出列。
“孤命你查清祁先生所呈杨谙罪证是否属实，一切秉公办理。”
“是。”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杨谙，杨谙低低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哈哈……太子，你要杀你母亲的父亲么？”
太子道：“外祖父，孤是秉公办理。”
“哈哈……”杨谙不再多说，一个人回了杨府。
至于罪证？还用查么？卫诤连人证都一下就找出好多，还有些祁先生没提到的，一并整理，刑部人满为患。
杨家人只能关到大理寺，大理寺是杨家的归属。
在杨谙回府一个时辰之后，杨家就被围了，抄杨家，足足用了三天。
权倾朝野的杨谙，终于进了大牢。
太子单独见了谢辰，得到了兵符。
谢辰递出兵符，请求道：“殿下，可以饶我父亲一命么？我会带他走得远远的。”谢辰已经不奢望自己还能去边关领兵了。
太子摩擦着这块他求了许久的东西，他看着谢辰，杨谙虽然被关了，但是自己的母后已经闹绝食三天了，连太后都来天天堵着他。
忠孝两难全，他定定看着兵符，沉思片刻，“好！”
谢辰露出笑容，“谢谢殿下。”
卫诤也沉默了，皇后逼得太紧，他不能让太子才登基就背上逼死亲母，这样不孝的名声。
而且，兵符啊！
所以在回家的时候，他就劝姜初回青州，姜初默不作声的看着卫诤眼底的内疚，含笑着答应了。
不过她提出，“季师爷在青州照顾我良多，我能走前去看看他么？”
卫诤心底本就内疚，他答应了。
姜初披着斗篷，来到大理寺，有着卫诤的令牌，她很轻易的进去了。
杨谙的牢房在最外，干净整洁，铺着新的被子，一点也不像是来坐牢的。
姜初面无表情的经过杨谙，她身后跟着的人是卫诤派来的，说是保护她的安全呢！
季师爷一家关在后面，十一岁的杨护靠在父亲身边，已经由害怕变成麻木了。
姜初蹲下身，放下手中提着的食盒，“季师爷，我来看你了。”
“姜初？”季师爷脑袋微微弯过来。
“是我。”姜初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的菜被拿出来，放在地上。
季师爷呆呆的不说话，杨护咽了咽口水。
季管家上前，“多谢姜大人。”然后把吃食分给家人。
大理寺也住满了人，牢头们忙起来根本顾不上他们这些下人，每天吃不饱。
季师爷看着家人在吃东西，他起身走到牢门，隔着门，和姜初面对面。
“姜大人，恭喜你，飞黄腾达了。”季师爷道。
姜初笑了一下，“恭喜什么呢？杨谙都死不了呢！季师爷，你知道么？我姜家，我们一个村子的人，因为杨大人要用我们的地方养私兵，他屠村了。”
季师爷低下头，“姜大人，对不起。”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姜初道：“不用道歉，季师爷你，是无辜的，姜初不才，或许可以救一救杨护呢？”
“啊，对了，还是叫杨护么？”
季管家起身，他知道姜初是来找他的，他看着被他刻意养在书院的孙子，他喉咙动了动，他道：“他现在叫季护了。”
“父亲……”季师爷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么说。
季管家不理他，只看着姜初，“姜大人真的愿意救护儿么？”
姜初没想到季管家居然还有隐瞒的事，她露出笑容：“当然，看季管家的了。”
姜初没想到真的有意外收获，她本来是打算去找杨谙，用话语攻心，骗他为了护住谢辰自杀的。
兵符被交给太子的事，姜初猜到了，但是杨谙肯定觉得这是谢辰的护身符，若是姜初去戳破这件事，并暗示，若他活着，他儿子就得死，或许杨谙能自我了断呢？
毕竟，他那么疼自己的儿子。
现在有了季管家的承诺，她就不用去利用谢辰了。
第157章 秘密
季管家看着走远的姜初，他知道自己要彻底背叛杨谙了，可是，自己难道不是在长波小时候，就有了二心么？
那年，新帝登基，杨家风头无限，就是他这样的。以前出门只能趴在地上给人当凳子的下人，都开始被奉承。
更别提杨谙了。
季管家也觉得扬眉吐气，他的父亲也挺直了腰杆，他娶妻生子，这在以前，哪里敢想。
他的儿子长的像他，但是好像没有他聪明，但是也不笨的。不过，没关系，他会好好培养他的，所以，三岁的季长波，就被安排读书识字。
小长波听话又爱学，杨谙自从生了女儿，就一直无子，季管家知道，几次落水救皇帝，杨谙还是伤了身子。
杨谙其实不抱希望了，所以过继了一个孩子过来。
季管家也以为杨丞光是唯一的杨府公子了，所以他也乐于儿子和公子一起玩。
季管家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主意的呢？是在杨谙贪污了稽川的赈灾粮，导致上万百姓饿死，流离失所的时候。
季管家觉得杨谙更狠了，他也跟着手上沾满鲜血，但是他的儿子不能过这样的日子，毕竟，杀人，真的不好过啊！
所以，他开始不教儿子读书了，对儿子的要求就变成了识字就行，他甚至故意不去教儿子一些为人处世。
小孩子没了束缚，一下子玩疯了，只是他没想到，公子居然被长波带偏了，公子本就不爱读书，看自己的玩伴不读，他也不读。
季管家心惊胆战的去请罪，他说犬子愚笨，要送出去，不能再带坏公子了。
就是这么巧，杨谙的妻子怀孕了，杨谙有后了，杨谙不甘心的，一直在看太医，总算有了成效。
至于杨丞光，爱玩就玩吧！只要他杨谙好了，自己的儿子总会有的。
季管家也懂了，就看着儿子和大公子玩在一起，放飞自我。
他为了儿子能让杨谙信任，不停的给儿子灌输杨家多好的思想。
儿子很听他的话，然后有了孙子，他已经在杨谙身边有了更大的体面，他开始送孙子去读书，去书院，他故意找那种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的书院。
他希望孙子远离杨家，有自己的看法，不要再当下人。
现在姜初给了他机会，所以他告发了杨谙最大的秘密。
当年先皇病重，本可以多活一段时间的，可是眼看着现在的皇帝成了太子，杨谙心急又膨胀。
长期以来受的欺负，让他也恨先皇，更何况，先皇怕皇帝亲外戚，他是要下旨，让杨谙殉葬的。
那时的杨家，已经开始被追捧了，黄公公就是很有眼力的小太监，他告诉了杨谙先皇的打算，杨谙索幸先下手为强，毒杀了先皇。
这件事，就是皇帝都不知道，他以为先皇是自己病死的。
太子和卫诤听完季管家的话，都沉默了，“你有何证据？”
季管家道：“黄公公就是证据，他这样的人，肯定会留着杨大人的把柄的。”
太子让人带走季管家。
“这姜初，真是……”太子自己都打算放过杨谙了，毕竟自己拿了兵符，又迫于母后的压力。可是，毒杀先皇？
这可不是他能放过的。或许他可以压下这件事，可是姜初愿意么？才让她回青州，她立刻就搞这么一出。
卫诤沉思片刻，“罢了，殿下，去抓黄公公吧！此事本就是我们不对，有违公正。”
“那杨护还是季护的就放了？”显然，姜初在大理寺和季家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秘密。
卫诤道：“我等下直接带他回去吧！伪装一下。”
季管家没想到姜初这么说得上话，自己才去说完不久，自己的孙子就被换了衣服带走了。
他有些担忧，“长波，姜大人可信么？”
季师爷红着眼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姜大人心很软。”
这一刻，季师爷真的在心里感激姜初，他自己不畏惧死，可是，护儿还没长大啊！
姜初还在想要怎么去找卫大人要人呢，结果卫大人自己就把人带回来了。
她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卫大人，这是？”
“明知故问。”卫诤又道：“这下你可以放心回青州了吧！”
姜初露出大大的笑容，”当然当然。“
“不过，卫大人，我回青州之后，得去恵城福安村一趟，不知道太子的人去了么？”
姜初脸上漫上悲伤，她要回去看看，她已经十三年没回去了。
至于县令？她想过不当的，可是，她不想再被欺负了，也不想再看见如杨谙一般的人，欺负她照顾的好好的青州百姓啊！
所以犹豫之后，她决定继续当下去，至于身份暴露了怎么？管她的，她觉得卫大人应该会保她一条小命的。
“去吧！等你去了，太子的人肯定处理好了那边的人，这样，我回头问太子要个令牌给你，让你畅通无阻的回去。”卫诤贴心道。
“谢谢卫大人。对了，大人，我因为水患欠了许多钱，太子得给我一些。”姜初早就等着抄杨家，还她的欠款了。
卫诤也知道这事，那时候国库拿不出钱来，现在嘛，他大方道：“给你十二万两，还完钱还有两万两建设青州。”
他鼓励道：“青州的良田被淹毁，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加油啊！”
随即他暗示，“闻人将军肯定要去边关的，容国蠢蠢欲动，最近有了小摩擦，淮阳刺史闻人图肯定是当不久了。”
姜初尴尬的笑笑，当县令还没人怎么注意她，当刺史她心虚啊！
卫诤以为姜初不自信，他意味深长道：“我和太子都很信任姜大人的。”
姜初只能笑着暂时接受卫大人的好意了，算了算了又不是立刻叫她去，回去找孔大哥想办法吧！
知道杨谙可以死了，姜初走路带风，准备收拾收拾，带着大家回青州，回去之前，她要先去和乌先生道别。
天色已晚，她决定明天再去，不过不妨碍他去和桃香分享好消息。
至于季护，被交给孔能了，姜初觉得孔能能安抚好，这个可怜的孩子，至于她，不想安慰，她比他可怜多了。
卫夫人很舍不得姜初他们，特别是她和祁夫人，孔夫人，很聊得来。
京城已经安全了，祁先生决定留在京城，继承父亲遗志，教书育人，他们可以搬回祁府了。
至于，孔家父母，两个儿子都在青州，姜初又盛情邀请，他们觉得去青州看看，顺便催催大儿子，该成家了。
斯人已逝，这么多年，他们老两口想抱孙子了。
一行人都在期待着回青州，来京城短短的半个多月，发生太多事了。
但是姜初万万没想到，邱树根居然不跟她一起走。邱树根也被太子直接送到了卫府。
“树根叔？”姜初表示疑惑。
邱树根穿着灰色的短打，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头发高高的竖起，依旧好看的不行，但是就是很有男子气概的样子。
住在卫府好多天了，他不好意思吃白饭，就在府里找活干。
“姜大人，我问过卫大人了，太子肯定要派人去边关的，我想跟着一起去。”邱树根道。
姜初就想了一下，看了下四周，小声问道：“你要去杀边关的向家人？”
邱树根点了点头，爽快道：“若是别人问，我肯定是说去帮助太子收服向家人，然后保卫昌国。但是姜大人问，我就跟您说实话，这向家的人只要活着一个，我心里都不痛快。”
邱树根眼中的狠意毫不掩饰。
姜初觉得自己太能理解树根叔了，她点点头，“那我在青州等你，树根叔，只要我姜初在的地方，就有您的一个居所。”
邱树根红了眼眶，“好，还要麻烦姜大人逢年过节，给小女烧点纸钱……”至于妻儿，妻子葬在村里，会有人看，儿子，他知道姜初不提，可能是连坟墓都没有……
“树根叔放心，我会的，还有邱玮的……我已经写了信，托卫大人送去朗州，拜托周刺史帮我找一下，若是能落叶归根就好了。”姜初和周刺史不熟，但是卫大人熟。
而且，邱树根和邱芝芝，直接或者间接的都帮了大忙，卫大人也愿意帮这个忙。
“姜大人……”邱树根心中的感谢，无法言喻，他只能深深对着姜初一拜。
姜初托住邱树根，她道：“树根树，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卫府的后院桌子上，很快就摆了两壶酒，和一些小菜，两人畅快对饮。
卫阳浦探着头看，他没喝过酒，他早就想尝尝酒的味道了，他跃跃欲试，然后被母亲揪住耳朵提走了。
皇宫这边，太子回来就抓了黄公公，黄公公果然留了东西，他也骗了杨谙，先帝不止有那个意思，是直接写了圣旨，要杨谙和太后一起陪葬啊！
当时先帝身边的大太监都死在了皇子们的斗争中，看着孱弱无害的黄公公才被弄去伺候先帝。
结果为了飞黄腾达，他胆子居然这么大，私藏圣旨，还帮助毒害先帝。
杨谙也确实让他飞黄腾达了，他成了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二十多年，地位都没被动摇过。
太子把圣旨拿去给自己的父皇看了，太上皇很是松了一口气，近来他已经被自己的母后和妻子，盯得没法睡觉了。
这样的圣旨，还有黄公公的招供，总算可以堵住这两个女人了。
太后知道先帝居然要她死，她又难过又恨，这个男人从未善待过她，要死了还要拉她垫背，太后恨不得去掘了先帝的棺材。
谢辰一直被太后留在宫里，这个杨家的独苗，她们是一定要留住的。
太子把圣旨直接给谢辰看了，又说了毒杀先帝的事，“小舅舅，外祖父那里，孤要对你食言了。”
“是……殿下。”谢辰一脸绝望，弑君啊！抄九族的罪。
“殿下……我……”
太子打断谢辰的话，“小舅舅，长清大师说过，你是将才，若是你愿意，就和闻人图一起去边关吧！”
太子不愿杀谢辰，他的母后也不允许的，就给母后和太后留点希望吧！
“小舅舅，你以后就一直叫谢辰吧！”
“是，殿下。”
谢辰回到宫殿，掌灯的宫女立刻点着灯，细声询问，“公子，要洗漱了么？”
谢辰挥手让人退下，一个人躺在黑暗中。夜深人静之时，他出了皇宫。
姜初喝了些酒，睡得正香，然后就被人推醒了，她惊醒，熟悉的被捂住口鼻。
她心中一惊，谢辰难道知道她白天去牢里做的事，来杀她了？
谢辰见人不动，也不点头，松开了手。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谢辰先开了口，“我以后会一直在边关了，姜初，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姜初为自己低劣的想法羞愧，她喏喏道：“谢大侠你武艺高强，一定可以打得容国屁滚尿流的。”
谢辰笑了一下，仿佛和平常一般闲聊，“那么你呢？你，要这样继续伪装么？”
姜初放松下来，“有何不可呢？我有点喜欢百姓信任和感谢的眼神。”
“你会的，你做的一直很好！”
“嗯……”
两人沉默了一瞬，谢辰轻声道：“姜初，你讨厌我么？”
姜初摇头，意识到黑暗中谢辰看不到，她出声，“不讨厌。”杨谙只要死，她姜初就不讨厌任何人了，要是死不了，她连卫大人都讨厌。
当然，谢辰这么悲伤的样子，姜初就不说了。
“谢谢。”谢谢你不讨厌我。
“姜初，再见……”
房间静了下来，姜初锤了一下床，武功高的人就是讨厌，来去都没声音。
她躺在床上，再没了睡意，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掩去眼中的泪意。
谢辰离开并没有出卫府，他坐在姜初的屋顶，阿大他们远远的看着，他们真后怕，谢辰从姜大人房里出来，要不是这么不掩饰的坐在屋顶，他们根本发现不了。
要是坏人，姜大人就危险了。不对，这位是杨公子啊！阿大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叫醒孔能，让他去看看姜大人。
孔能揉着眼睛，没推门，他也上了屋顶，阿大真烦，谢大哥怎么可能伤害姜大人。
”嘘……“见孔能要说话，谢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嘴巴动了动，“她在睡觉……”
孔能挠挠头，他好困，干脆趴在屋顶呼呼大睡。
谢辰无奈的看着身体在滑动的人，抱起孔能，一跃而下，然后走到阿大面前，“带他去睡觉。”
讲真，看孔能被谢辰抱着，又闭着眼，阿大是害怕了一下的，听到孔能的鼾声，他才松了一口气，等回过神，后背都湿透了。
没办法，谢辰的武功让他压力太大，现在又是对立的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