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员外心里感叹,多少年了,这是淮阳唯一一个被押上刑场的刺史。
钟知铭跪在中间,左右跪着阿良,阿妯婆和长生,还有其他帮着偷孩子的侍卫。
“午时三刻已到。”
“斩。”
卫诤扔下令牌,刽子手扬起大刀,刀光闪过,无数的人头落地。
鲜血直接溅在钟知铭脸上,身上,人头滚在他的面前,阿妯婆的人头恰好滚在他正看得到的地方,苍老充满怨恨和不甘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他终于感到害怕。
所有人被砍头,才有人来把钟知铭拉起来,绑在木架子上。
刽子手已经很久没做过凌迟了,他怕手艺不好,让人死得太快,是卫诤随行的仵作动的手。
吕仵作跟着卫诤到处跑,验过的尸体,解剖过的尸体,可多了去了,所以手艺精湛。
他还特意研究过钟知铭的骨架,画了图,他打算片三千六百刀,争取让人三天都不死。
而且有了谢辰带来的药和周行的独家针法,他更有信心了。
钟知铭嘴里塞了布,吕仵作扬起小刀,快速的动手,很快就片下薄薄的几十片。
钟知铭剧痛加恐惧,让他生不如死,他剧烈的挣扎起来,鲜血流的快了一些。
吕仵作淡定的撒止血药粉,然后在钟知铭习惯了疼痛的时候,又撒上黑色的药粉。
钟知铭直接痛晕过去。
吕仵作言出必行,说三天就是三天,钟知铭身体已经见骨,他迷糊间甚至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掉出来。
钟知铭是被活活吓死的,剧痛,大出血,都被好药吊着命,可惜看着自己是皮肉不见,看见自己的白骨。
他被活活吓死了。
大快人心,淮阳因闻人图的戒备,死了三个孩子,都是他军营里的。
三个士兵扶着妻子,等着钟知铭咽下最后一口气,才步履蹒跚的离开。
三桂的妻子眼睛有些模糊,显然是哭坏了。她靠在三桂身上,低声念叨,“娃儿,你安心走,害你的坏人已经死了,娃儿,你安心走吧……”
阿良的父母妻子,在知道钟知铭的死后,终于放心的离开,一家三口,自尽在牢房。
卫诤合上卷宗,罪人伏诛,所有有关的人都已经判刑。
现在,淮阳最麻烦的事要来了,就是淮阳刺史。
卫诤坐在刺史府,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他是不会让出淮阳的,淮阳,需要变天了,他直接找来闻人图。
“闻人将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淮阳代刺史,全权处理一切政务,不知闻人将军可敢?”卫诤表情肃穆。
闻人图一惊,他说出顾虑,“我父母家人在京城,恐……”
“将军不必担忧,我早与太子书信过,殿下已经奏请皇帝,封闻人老将军为护国公,而令妹聪慧,长公主也甚是欣赏,认作义妹,请封郡主。“
“虽然确实消息还没传来,但是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卫诤自信道,长公主受皇帝喜欢,郡主是事,十拿九稳,至于太子,已经今非昔比。
而且闻人老将军,若不是杨谙一直从中做梗,早就是护国公了,毕竟老将军年轻的时候,可是打得容国溃不成军。
闻人图再无顾虑,双手抱拳,单膝跪倒,“多谢大人,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卫诤含笑道:“本官信任闻人将军,京城的事,闻人将军不必担忧,只放开了手脚去做,淮阳的天是时候肃清了。”
闻人图野心勃勃,他已经看很多人不顺眼了,他早就羡慕姜初,抄家发大财了,不像他,军饷都要苦哈哈的要。
卫诤想到姜初办案的逻辑,交代闻人图,“不可像姜初一样,抓了人才去找证据。”
好几次了,甚至古家,堂堂一个县令,居然亲自躺在地上装神弄鬼,还伪造巫蛊娃娃。
卫诤简直没眼看,偏偏太子就像学习到了什么新东西一样,一点点分析。
甚至动了往杨府塞龙袍的想法,卫诤忍不住,直接写信去骂,他有点不想承认自己的学生如此愚蠢。
他就骂太子的幕僚,这样做跟逼杨谙造反有什么区别,杨谙手里可是有兵符的。
闻人图低下头,心虚道,“是。”他可不敢说,他都准备把自己要办的人写信给姜初,叫姜初帮着出主意了。
“你可不像姜初,擅长诡辩,演戏,编故事,你无缘无故抓人,搜出来的证据很容易不被承认,只要反口说你诬陷,你就有公报私仇的嫌疑。”
“姜初是仗着杨谙的信任,还有季师爷背书,甚至长远大师都……她才敢如此行事,你可不一样,你得小心,杨谙给你下套啊!”
卫诤语重心长,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办案经验全部传给闻人图。
闻人图听进去了,找证据嘛,他可以的,就像这次的钟府一样。
其他府哪里挡得住他的暗卫啊!
卫诤又想起了小维,真是厉害的年轻人啊!居然醒了,“谢辰他们明天应该要回去了,小维就让他带走吧!刚好他身边有个大夫。”
“好,我会安排。”
淮阳这边,卫诤任命的代刺史,虽然是代,只要能挡住朝廷的人,等他回去求一封正式任命书,就妥了。
杨谙也是这么想的,他害怕卫诤直接任命,所以马不停蹄的要安排杨丞岱去淮阳,可是被太子挡住了,迟迟拿不到任命书。
淮阳可是他的钱袋子,他不可能放手淮阳的,所以他先让杨丞岱出发。
杨丞岱梦寐以求的淮阳刺史就这么落到手了,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父亲。所以简单收拾了东西,先带着护卫,马不停蹄的出发了。
然后被一直等着的卫诤带回来了,没有任命书,又有卫诤的任令,杨丞岱连刺史府都进不去。
卫诤早就等着了,他猜测这次会是杨家人了,居然是杨丞岱,更好应付了。
他带着才进淮阳的杨丞岱又回了京城,亲自送回杨府。
杨谙气疯了,这个蠢儿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他有点想念自己的小儿子了,他得去问问长清大师,何时才是小儿子归家的时间。
至于淮阳刺史,他得再找人了,太子最近收拢了很多势力,让杨谙很是不安,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生子已过二十几年,已经四十多岁的杨皇后,又怀孕了。
皇后很高兴,皇帝嘛一般,他知道先皇就是儿子多弄得同室操戈,他不想他的儿子也这样。
所以,除了太子,他只有两个儿子,还早早封了王爷,就是要绝了野心。而且太子也很能干,他不想皇后再生儿子,特别是在舅舅和太子关系势同水火的情况下。
皇后有些不安,她摸着肚子,“父亲,我们这样骗皇上,要是暴露了?”
杨谙安抚,“太医院正是我们的人,娘娘尽管放心,一切都交给为父。”
“如今,杨氏族人不安分,对你我父女虎视眈眈,为父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薇儿,为父只能靠你了。“
杨皇后看着父亲双鬓的白发,心一下软了下来,她想到皇帝最近也经常往堂妹哪里跑,她的不安褪去,“父亲放心,我会瞒住皇上的。”
杨谙点点头,他已经不打算留太子了,他要让太子知道,他之所以是太子,都是因为自己这个外祖父啊!
还有淮阳,既然暂时拿不回来,就不要怪他釜底抽薪了。
小维再次活着回到了青州,被周行直接带回了百草堂。
周老大夫已经详细检查过小维的腿了,他摇摇头,对盯着自己的姜初道:“老夫也没办法,伤处理的已经是很好了,换做老夫,说不定要尝试砍去双腿了。”
姜初有些失望,小维靠在床上,他笑了一下,还安慰姜初,“能活着再见到姜大人,已经很好了,姜大人不必忧心。”
姜初重重点头,承诺道:“小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小维:“……姜大人,我不大您几岁吧!”
姜初摸着头笑了笑,她道:“我曾听说有人不良于行,可以坐在一种可以走的椅子上,就可以到处去,我回头找牛工匠问问,可不可以做。”
小维惊奇,“竟有如此厉害的椅子?那就麻烦姜大人了。”
“你安心在百草堂住下,让周老大夫好好帮你调理一下身体。”说着姜初拍拍胸脯,大方道:“放心,我有钱。”
小维再欢喜过后就是失落,他变成姜大人的累赘了,他压住哽咽的声音,“那我就厚颜住下了。”
姜初装没看见小维红了的眼眶,又说了几句话,才出了房间。
小维的情况,闻人图的部下宋川,特意写了信给姜初,姜初没想到自己只是不忍心,随手帮的人,居然会为了这一点善意,承受这么多。
经受酷刑也不提起姜初,姜初知道,若是被杨谙现在知道她早就投了太子,估计她的尸体都凉了。
姜初告别了周老大夫,直接去找牛工匠,牛工匠表示没见过姜初说的,但是会根据姜初的描述试着做,会跑的椅子,套入板车,牛工匠觉得不是那么难。
“大人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研究。”牛工匠拍着胸脯保证。
姜初想了想,又去找林木,从常夫子死后,林木就把自己关起来,不停的写话本子。
所以姜初来到林木这里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你这是多久不打理自己了?”姜初嫌弃道。
只见林木双眼无神,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头发贴在头皮上,有点反光的样子,胡子拉碴,衣服上还有好多墨点。
孔能补充,“大人,他都酸了。”
姜初就教育孔能,“揭人不揭短,你说话不要这么直接,会被打的。”
孔能轻蔑的看了看林木的小身板。
一句话没说的林木:“……大人稍坐片刻,我去收拾一下。”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见到人才觉得失礼。
在远处看着的东家也松了一口气,这梦先生除了净手,已经很久没出房门了,吃饭都是他安排人送去,有人送就吃,没人送就饿着。
他真怕人死在里面啊!他很欣赏梦先生的文采的,再也找不出这么能编故事,而且写的又快又好的人。
东家又想到了姜初,算了,姜大人除外,这位编故事的本事,和梦先生不相上下,怪不得两人说得到一起呢!
东家不由得庆幸,他做人还可以,又没苛待过梦先生,不然他就是下一个章老板。
章老板的戏院可真挣钱,他买过来之后,配上梦先生的话本子,生意好得不得了。
林木换了衣服,洗了脸,随便理了理头发,胡子也不刮,就来见姜初了。
“姜大人,失礼了,不知姜大人来找我是?”林木出声,姜初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上的稿子。
“厉害啊,梦先生,这个故事一定大火。”姜初一进屋就被桌子上写满字的稿子吸引住了。
她把心神从故事上移开,才道:“我想请你帮我写一个话本子,帮一个人量身定做,到时候他就去你们东家的戏院演,我要保证他出彩,赚钱。”
李木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
姜初就说了小维坚韧的品格,和善良,还有会学不同的声音,还有腿有疾的事。当然,以前在古府的事姜初没说,说的故事嘛,稍微润色,夸张了一些。
林木听完,感叹:“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热血男儿,姜大人放心,我知道怎么写了。”
姜初觉得小维的伤还要养好久,所以她看了看刚才放下的稿子,“不急,你把这个故事写完再写。”
林木哪里不知道姜初的小心思,他随意道:“无妨,我可以两个一起写。”
姜初忍不住鼓掌,“佩服佩服,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姜初说完又道,“梦先生自便,我帮你整理稿子。”
孔能早就看得入了迷,姜初快乐的加入,林木一时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客。
他摇摇头,去找谷东家,要安排晚饭了,姜大人一时半会是不会走了。
才看到一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姜初动了动发酸的身体,放好稿子。
林木也停下笔,谷东家正好亲自来请姜初吃饭。
“姜大人,请移步,晚食已经准备好了。”谷东家含笑道。
“叨扰谷老板了。”姜初不是第一次在谷东家这里蹭饭了,很是熟悉。
吃完饭,姜初又和谷老板联络了一下感情,毕竟他要把小维塞在戏院,还是不能签卖身契那种。
谷老板已经听林木提过,自然是一口答应,姜大人的人放在戏院,这可是代表,戏院以后有人罩的,他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而且,现在的姜大人又不收礼了,连宴会都不怎么参加,很多人想讨好都找不到门路。
真是多亏了梦先生啊!谁能想到,当年的乞丐,居然是他的贵人。谷老板越发满意的看着林木,涨工钱,必须涨工钱。
姜初告辞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林木,明天她还来,毕竟故事还没看完。
林木只能答应,他决定今晚继续熬夜,把剩下的写完。
姜初趁着夜色,晃晃悠悠的和孔能走回县衙。
“大人,我也想有个我的故事,在戏院演戏,我可以演大侠。”孔能一想到自己能有自己的故事,再去演出来,整个人有些兴奋。
姜初想了一下,“可以,等我和梦先生讨论讨论,你可以演一个威风的侠客。”
“太好了,大人,等我挣钱了,请你吃饭。”孔能欢呼。
姜初含笑道:“那我可等着啦!”
时间一晃而过,天气渐渐变冷,姜初已经穿上了厚衣服,还拥有了熊皮披风。
她就期盼着下雪,然后出去披着披风出去走走,这是她过去十几年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往年气温下降,她都是早早的找好破庙,拿着自己攒的吃食,蜷缩起来。
后来她大了一些,脸皮厚了,会说话哄人了,她到冬天就到处找寺庙,道观,帮着打扫做活,混吃的,到了春天,她又离开。
也有师父留她,可是世道动荡,小的道观,或者寺庙,自己都生计艰难,她跟着化缘,时间不久,道士和尚们都会成为流民。
因为长清大师得杨谙信任的缘故,寺庙变成的极端,在杨谙庇护的地方,寺庙香火鼎盛,得人尊敬,若是因为杨家,颠沛流离的地方。
百姓们又很容易把怨气发泄在师傅们的身上,姜初曾见过,一个杨家门下的县令,增加各种赋税,就是姜初这样的乞丐,也要交讨饭税。
百姓们活不下去,县令收够钱,贿赂之后,升官了,百姓无处伸冤,就把怒火发泄在寺庙上,庙宇直接被大火烧了。
不知道和尚们有没有事,姜初不敢看,她吓得逃了,那个冬天,她差点冻死。
姜初围着火堆,烤红薯的香味弥漫,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身上穿着暖和的衣服,围着火堆,肚子已经饱了,但是还在等着吃,这样的日子,姜初曾经梦到过无数次。
“大人,给。”桑紫把剥去一半皮的红薯递给姜初,姜初赶紧接过,桑紫立刻摸了摸耳朵,真烫啊!
“好甜……“姜初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她满足的眯起眼睛。
天气冷了,大家都猫在家里,县衙的事就少了许多,大家就围在一起,烤好的红薯已经被分光了,桑紫又往里面扔。
“不知道倒霉的闻人将军能不能吃上烤红薯啊!”姜初感叹。
闻人图当然吃不上,他正带着士兵翻各家的地窖,抢粮食呢!
杨谙太狠了,直到卫诤任命闻人图为代刺史,闻人家又出了护国公,他每天装作要争着人去淮阳。
实际,直接命令淮阳的富商,员外,悄悄的逃了淮阳。
短短一个月,富商们除了铺子里面装门面的东西,其他都搬空了,淮阳码头每天来往的商船多得很,谁能想到这些人直接放弃淮阳这块肥肉。
淮阳的商人们,更加腐烂,十个人有几个人手里有人命,闻人图的性子大家的知道,钟刺史都死得这么惨。
大家直接吓破了胆,所以杨谙的命令一到,所有人都开始行动了,毕竟大方的杨谙直接划了一块府城,给大家搬过去。
琢州,琢州刺史是杨谙的子侄,杨丞析,这个子侄不一样,这家是最偏远的旁支,没有杨谙,连饭都吃不上,一家子都对杨谙死心塌地。
然后,闻人图还在找苦哈哈证据,东西都被转得差不多了,因为钟之铭的前车之鉴,大家都很小心,每天过得寡淡得不行,然后闻人图进行得很不顺利。
他本想着来日方长的,然后,有那么一日,淮阳的富商说要去参加商会,结果一去不复返。
闻人图觉得不对,叫人去家里查看,好家伙,只剩屋子和下人,还有不重要的小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