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师爷也察觉到了,所以他写信上京告状,但是他没想这么深,毕竟他再怎么,也只是个下人。
闻人图是知道京城发生的事的,只是没来得及和姜初说,他只是收到姜初的信,知道大概计划,配合而已。
不过,现在正是说的好时机啊!只是没想到,季师爷竟然会不知道京城的事?
姜初和季师爷洗耳恭听。
“这些事还要从朗州说起……”闻人图详细的说了杨珛的事,又说到杨珛的死。
然后道:“杨二爷身死,杨氏好多族人怪罪杨太傅没有早点救人,杨三太爷更是要求杨太傅去族里的祠堂请罪思过。”
他又看向季师爷道:“季管家为杨太傅挡去很多人,让杨氏族人很不满。”
两人都听呆了,姜初差点笑出来,但是看着季师爷快哭的样子,赶紧收敛,悲痛道:“这杨三太爷是杨刺史的?”
“是杨刺史的爷爷。”闻人图道。所以,杨丞科动机太大了,总算把事情完整的圆在季师爷面前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二爷居然……”季师爷落下泪来,“还有三太爷怎么让杨大人去族里祠堂请罪,这是要逼杨大人不当族长啊!”
“还有我爹他没事吧?”季师爷一时都不知道该担心忧伤哪件事了。
“季师爷放心,杨大人都解决了,季管家也无事,只是杨三太爷很不满。”闻人图宽慰道。
这老不死的,季师爷在心里骂,要不是杨大人,他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过,居然该倚老卖老。
杨三太爷是目前杨氏族人里面,辈分最大的,大儿子被杨谙提拔在兵部尚书的位置,小儿子在荆阳刺史身边领军,手握兵权。
孙子又当了淮阳刺史,所以在族里都是有实权的人。
虽然都是杨谙提拔的,但是,有钱有势了,长辈年纪大了,想忘恩负义一下,怎么了?
季师爷阴沉着脸:“看来这杨丞科是有二心了,姜大人是杨大人的祥瑞,他对你动手,其心可诛。又如此狠心,杀他的义弟嫁祸,我定要详细的告诉杨大人。”
季师爷此时非常想自己回京城,可是他又不放心姜初,毕竟他心里深深觉得姜初是可以帮杨大人,驱灾避祸的。
姜初满意季师爷的结论。
她换上惊恐的表情:“糟糕,我答应他,要写信告大公子啊,这可怎么办?要是不写,他不会狗急跳墙吧?”
“姜大人莫怕,我这将军府护得住大人。”闻人图立刻道。
季师爷也道:“大人,莫担忧,你只管写,我会在信里说明,道明姜大人的无奈和情势所迫。”
至于他的信,季师爷非常自信,没人可以拦截,在淮阳,他可是有独特的暗线的。
这还是自己爹告诉他的,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可是现在,确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姜初感动的下去写信了,季师爷也躲到房里写信。
姜初写好,先给季师爷过目,季师爷虽然觉得姜初写的太真实,明明就是一副怀疑大公子的样子,但想到有自己说明,就放心了。
“那我去给闻人将军,请他帮忙送信了?”姜初装好信。
“去吧,大人最近也不要出将军府了。”季师爷点头,回去继续写,他才写了十张纸,一半都没写完。
姜初就揣着信,来找闻人图,正好到饭点,姜初就蹭了一顿饭。
吃完,拿出信,“将军可以拿去换军饷了。”
“姜大人这么自信?不怕他不同意?”闻人图笑着接过薄薄的信封,打开看了看。
姜初自信,“当然,就像赌博一样,他已经下完了注,人也得罪完了,他必须得到我的帮助,不然,杨大人可不容易相信他。”
闻人图看完,他感叹:“凭借这封信,如果没有季师爷的信说明,杨丞岱怕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更妙的是,杨丞科根本不会想到,被诬陷的凶手是他自己,他不怕季师爷写信发泄对他的不满,但是季师爷是写信指控他啊!
闻人图把信交给荀副将,“亲手交给刺史,把军饷带回来。”
荀副将接过,他不知道什么信这么厉害,疑惑:“他不给怎么办?”
“把信抢回来,或者毁了,他就会给的。”
看将军如此自信,荀副将直接点人拉着车去的,他想着,这么多人的军饷,又欠这么久,得有几车吧!
“多谢姜大人了。”闻人图以茶代酒,敬了姜初一杯。
“不必客气,将军也救了我的人,若不是将军,他们性命堪忧。”姜初也抬起茶杯,她上次就发现了,闻人图不爱喝酒。
闻人图笑了笑,他想到桑紫,没想到姜大人,居然是个多情人啊!
不过这青州的人,是怎么做到的,说的谎话,真是一点看不出来。
就是那看着耿直的孔能,也一点看不来骗人的痕迹。
当然看不来了,孔能啥也不知道,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就算谢辰已经醒了,在吃饭,再三保证没事,但是由于伤口还是黑的,孔能根本不信。
姜初告别闻人图,背着手晃着来看谢辰,就看见正在抹眼泪的孔能。
“怎么了这是?谢辰不给你吃饭?”姜初好奇,一桌子吃的,只谢辰在吃,孔能不动,真是稀奇。
“大人,谢大哥要死了,您救救他吧!”孔能红着眼看着姜初。
可怜得像一只巨兔。
姜初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换来孔能的瞪眼。
姜初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快速的塞到谢辰嘴里。
“好了,没事了,这是闻人将军给的家传秘药,解百毒。”
谢辰正吃着菜,无奈的把糖嚼了咽下去,又甜又咸的奇怪口感啊!
孔能立刻去看谢辰的伤口,还是黑色的,“这怎么还是黑的?”
姜初也不知道陈仵作怎么做到的,这黑色的痕迹根本洗不掉,也擦不掉,染得伤口特别狰狞。
她只能敷衍道:“明天就好了,明天你来看,谢辰保管没事了。”
孔能信了,他擦擦眼泪,才拿起筷子,肚子就叫了起来。
他饿极了,本来以为谢大哥要死了,他不敢抢这最后一顿饭,现在谢大哥没事了,他就可以吃了。
看着孔能的吃饭速度,姜初深深觉得,孔能其实是馋哭的吧!
谢辰停下筷子,他早就饱了,只是在等孔能。
“事情办好了?”谢辰问道。
“好极了。”姜初得意的点头,随即看着谢辰的伤,又有些失落,“我差点害死了桑紫和李石。”
自己和谢辰的伤是计划好的,可是桑紫和李石不是。
谢辰一醒来就听孔能叭叭叭的告状,所以也知道,要不是为了装样子,他都要去看李石了。
他安慰道:“这不怪你,没人能想到这杨丞科会迁怒所有人。”
“万幸,他们有惊无险,至于李石的手,多加锻炼,应该做些日常的事没问题,回头我教他一套拳法。可以帮助恢复力气。”
姜初点头,“那就太好了,你的伤口,等阿二回来,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顾忌孔能在,姜初不敢说的太直白。
虽然孔能根本没听两人说话,正吃的认真。
荀副将成功拿信换到军饷,杨丞科也满意姜初的识趣。
所以他乐意卖姜初的好,泽城的任令很快下达,还大方的免了青州三成的赋税,又邀约姜初游玩。
姜初很愿意,可是季师爷不同意,所以姜初只能遗憾的收下刺史府的礼物,表示身不由己。
如此在将军府又待了五天,姜初算着时间,信应该差不多到京城了,她得回青州了。
李石的伤也不影响移动了,谢辰虽然伤口已经不黑了,但是他还是装作余毒未清的虚弱样。
姜初就以要带谢辰回去找长远大师治病,向杨丞科辞行,杨丞科见留不住人,只得同意了。
直到坐上船,姜初才放松下来。
短短几天,季师爷就憔悴得不行,他就担心走不掉。
“大人,下次不许这么冒险了,待的时间太久了,要是京城那边来信快,我们就走不了了。”季师爷呼出一口气。
“季师爷放心,我算着时间的。”就算再快,京城那边应该也才收到消息不久。
至于信鸽什么的,这么远的距离,被拦截的可能性太高,不会用信鸽的。
姜初算的没错,杨谙在前天才收到季师爷的告状信,心中虽然不满,但也只打算安慰季师爷几句,结果,才过来一天,又收到加急密信。
还是从暗线那里,季安亲自送来的,至于杨丞科的信则是晚了两个时辰才到,就是这两个时辰,杨三太爷一家直接陷入被动。
杨谙收到密信心慌不已,他以为闻人图叛变了,结果看完信,比闻人图叛变还让人生气。
“叫大公子来见我。”杨谙吩咐管家,又把信递给季安。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杨谙怒极,没想到啊,自己的叔父,兄弟不安分,连侄子也敢算计起来了。
杨丞岱再不济,也是他名义上的长子。
季安快速的看完,心中有些疑点快速闪过,但是看着儿子写的,杨丞科明显要杀人的姿态,他的疑点立刻被怒气包围。
他跟着杨谙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杨谙最忌讳什么,所以他只字不提自己儿子。
只道:“大人,看来这三太老爷一家,在试探大人的底线啊!”
杨谙被杨氏族人逼得很紧,才借着皇后和皇帝把人压下去,没想到私底下这些人居然还不死心,那其他子侄是不是也如此?
杨谙再次后悔,把族人的位置推的太高。
对领头的杨三太爷更是不满,这老不死的居然妄图取代自己当族长,看来这老头不能留了。
杨氏,需要被杀鸡儆猴了。
杨谙摸着自己的玉扳指,面色阴沉。
季安安静的站在一旁,他知道,杨家很快就要大换血了。最近十年,杨氏族人越来越跋扈,已经不是杨谙指使得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杨丞岱来的时候,就是这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他险些不敢进去。
管家低声催促,“公子快进去吧!大人已经等着了。”
杨丞岱硬着头皮进门,管家手脚利落的关上门。
“孩儿拜见父亲。”杨丞岱惊慌之下,直接行了个大礼,跪在地上,觉得身体有了支撑点,才没发抖。
没办法,父亲的表情太吓人了,就是上次环采阁的事,都没这样子啊!
“岱儿,你认识宗平正么?”杨谙开口,声音平静,不辨喜怒。
杨丞岱更加小心翼翼,“认识,他是科堂弟的义弟,我们一起喝过酒。”
说完他看了杨谙一眼,又补充,“不过我大他好几岁,我们玩不到一起,我不爱和他玩。”
“他死了。”杨谙道,打量着杨丞岱,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什么?怎么死的?我已经好久没在京城见过他了。”杨丞岱震惊极了。
“你不知道他去淮阳了?”杨谙不可置信,这宗平正都在淮阳几个月了。
杨丞科一脸迷茫,“不知道啊!”他已经被环采阁的事吓破胆了,好不容易卖出去,结果证实是卖给了容国奸细,还让人趁机散布瘟疫。
他感觉天都塌了,要不是他姓杨,通敌卖国的罪名就跑不掉了,可是,他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一心想当的淮阳刺史,怎么都当不上,他都想摆烂了,所以最近消息比较闭塞。
然后他发现,每天欣赏美人,喝美酒,吃美食,居然这么爽。
杨谙沉默了一下,虽然在有了自己的亲子之后,他特意没好好养这个长子,但是,也没特意把他养蠢啊!
宗平正,在京城这么招摇的一个人,消失几个月,他居然毫不知情。
唉,杨谙叹口气,看过信,他本来也有点怀疑这个儿子,结果这么一试,真是一点也不值得怀疑啊!
“起来吧!”杨谙指了指椅子,杨丞岱才爬起来,坐在椅子上。
危机解除,他立刻有心思问了,“父亲,发生何事了,这宗平正怎么会死了?难道……?”
杨丞岱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道:“是不是闻人图干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杨谙突然觉得累,没了解释的兴趣,直接叫季安把信给杨丞岱看。
杨丞岱不明所以的接过,然后脸都绿了,“科堂弟是疯了吧?”他压下到嘴边,骂人的话。
只觉得怒火中烧。
“父亲,我立刻去淮阳,和他对峙,什么乱七八糟的刺客我根本不认识。”
“坐好,三十岁的人了,沉稳一点。”杨谙看着像猴子一样,满屋乱窜的人,更加烦了。
杨丞岱正气的满屋乱窜,闻言只得憋屈的坐了下来。
他盯着信,又冷笑道:“科堂弟这借刀杀人真是妙啊!青州富县的赋税,让其他县交,这明显是故意逼其他县令恨姜初嘛!”
他冷笑一声,“要是我是这些县令,我一定要杀姜初的。”
不得不说,杨丞岱误打误撞了,杨丞科这么压赋税,确实有这个想法。
宗平正从青州回来,不止说古家没救,还要杀了古家姐弟。
可是这古家女儿怀孕,杨丞科子嗣不丰,没舍得杀,那古家小子,一个独苗,被养得比娘们还娇气,生的又好,也让杨丞科很喜欢。
知道家里出了事,姐弟俩一合计,心一横,直接把杨丞科哄得心花怒放,双重枕头风,要不是杨丞科还有点理智,直接派人去杀姜初了。
所以,就迂回的想了这个计策。
姜初住在刺史府的一晚,古家姐弟又被不准出房门,两个人咒骂了姜初一天。
杨谙听着杨丞岱的抱怨,他本就多疑,早在看到赋税的事,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而且直接免去一个上县的赋税,杨丞科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他只能合理减少穷县的赋税,还有上报的,可是,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一点不知道。
“行了,你下去吧!”杨谙打断喋喋不休的杨丞岱,又道:“你没事,多读点书!”
杨丞岱不爱读书,他不敢反驳,只得应下,又问:”那淮阳的事?要儿子去一趟么?”说不定他就当刺史了。
“为父自有安排。”
杨丞岱不情不愿的退下。
”长波说杨丞科也会有信给我,还有姜初的,你去看看来没来,顺便他送去给三太爷的信,也给我带来。“杨谙吩咐。
“是。”
季安直接安排人截断了杨家所有人的信,然后成功得到了杨丞科的所有信件。
六、七封,杨谙一封一封的看,因为没想过自家的信会被截胡,杨丞科写给爷爷的信就非常直白。
直接骂杨丞岱是蠢货,说机会来了,看着杨丞科的那句,伯父糊涂了,都不适合当族长了,杨谙心中毫无波澜。
看完,又接着看写给自己的,无非就是控诉杨丞岱的话,要求为宗平正讨公道的话,哈,宗家,区区一个京兆府尹。
也敢拿来压老夫,真当老夫老了不成。
最后才看到姜初的信,因为有了季师爷的提前说明,知道姜初是被胁迫,所以杨谙就随意看了看,写得确实不错,字也进步了。
杨谙看完信,没有再递给季安。
他面色平静,仿佛自言自语,“三叔年纪大了,走路容易摔倒,这人啊,摔倒就起不来了。”
季安就静静的退下了。
杨谙静坐在书房,他已经在想,要让谁接手淮阳了,不能再是杨姓了。
杨丞科在姜初走后,立刻去找古家姐弟,好好放松,古家小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别有一番风味。
古家小弟还是很爱自己的父亲的,所以知道姜初平安无事,对着杨丞科发脾气,然后被打的。
打人的杨丞科突然发现了新大陆,每天都要和古小弟玩耍一番。
就这样,抛弃了冰冷躺在灵堂的正弟,每天等好消息,然后找古家小弟玩。
然后就等来了自己爷爷的死讯,要他回去守孝。
宗家人也来了,他们相信了杨谙,对杨丞科恨之入骨。
杨丞科问了事情的经过,才惊觉自己被姜初骗了,可是宗家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
来接他回京城的人是他父亲的人,也让他必须回去。
杨丞科心中不甘,直接留下人,准备去青州要了姜初的命,才跟着回京城。
而新任的刺史也在出发的路上,不是杨谙的任何子侄,是跟随他多年的一个言官。
非常能说,是杨谙的代言人,完全不分是非黑白,非常让杨谙放心的一个人。
而杨三太爷的死,杨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行动却表达的清清楚楚。
没有谥号,没有追封,杨三太爷只是一个富家翁,只能按平民的规格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