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总算领悟,一脚就踢在胡道的膝盖上,胡道扑通跪在地上,又承受了二次伤害。
胡道痛呼出声:“啊......”疼的起不来,直接质问姜初:“敢问姜大人小人犯了什么罪?”
“见官不跪,你一个奴才,是在藐视朝廷命官么?”姜初冷冷的看着胡道。
胡道语塞,这个规矩早在青州,或者说整个淮阳都没人遵守了,往年来的县令,哪敢要自己跪?
“胡道,回答本官,小维说的话是真的么?”姜初见胡道总算收敛了,继续问道。
“属实,但是大人,我说要请老木喝好酒已经请过了啊,那天拿的酒可不是他一个唱戏的配喝的,那可是一百两一坛的。”胡道拔高声音。
喝酒只是为了应酬的姜初,显然是理解不了酒能卖这么贵的。
就在这时带门房的李石和带小里,小陈的孙立也回来了。
三人第一次来县衙,一进大堂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胡管事,立即跟着跪下了。
“小人参见大人。”三人齐声道。
姜初打量了一下,问道:“谁是小陈和小里?其中两人同时抬头看姜初。
姜初就继续问:“你们认识老木?”
“认识啊,他不是戏院里最火的角么?小的和小里都喜欢戏,所以很羡慕,闲时都会讨论他。”小陈道。
“是的,大人,小的小时候就想长大当个唱戏的,可惜没机会,知道小陈也喜欢,我们偶尔还会模仿老木演戏呢!”小里说。
“那你们和老木有私交么?”姜初又问。
两人一起摇头,“大人,小人们是奴籍,怎么会认识这样厉害的人呢,只是每月一次的休息可以出去看看罢了,平常都出不去的。”
不认识?姜初回忆小维的话,确实没说过认识。只是出不去么?可是听小维的意思,他是很自由的样子。
“小维也一个月只出去一天么?”姜初看着小陈问。
两人看着低头的小维,才低声开口:”大人,小维是不一样的,他可以自由出入。“
“哦?”姜初疑惑的看着小维,小维抿着嘴,不说话。
胡道插嘴道:“大人有所不知,小维很得我们老爷欢心的。“
随即笑的暧昧。
姜初想起陈仵作说的暧昧痕迹,心里发沉。
姜初避开这个话题,问门房:“门房,八天前晚上,胡管事喝酒回来,有没有再出去过。”
“大人,出去过的。”门房在路上就被李石问过了,所以早就回忆了一遍那天晚上的事,现在回答的很肯定。
姜初意味不明的看着胡道,胡道不可置信的看着门房,这个门房是他的人,他特意选的,很老实,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我真的出去过?胡道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喝酒喝懵了。
“大人,我......”胡道无法辩解,“可是,大人我第二天醒来是在床上啊!我真的只记得我回来就睡了。”
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大江,那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初也想知道这个,等着大江回答。
大江有些心虚,又不敢撒谎,只得说:“小的后来睡着了,醒来都四更天了,没看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地上有个酒瓶,小的捡起来了。”
大江用手比了一下,“正是您平常爱喝的那种酒呢,瓶子还在我屋里。”
胡道面如死灰,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胡道不像装的,姜初提出一个想法:“胡道,你会梦游么?”
“我没有啊大人,不瞒大人,小的以前爱去环采阁,从没听她们说我会梦游啊。”胡道开口。
姜初打量健康的胡道,“那你运气很好嘛!”
胡道笑笑:“小的找不起花魁,所以病状轻微,很快就被大人治好了。”
胡道这才想起了,眼前的姜初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可是想到古老爷,不可能的,永远都不是一路人,所以胡道成功说服自己,忘了这件事。
姜初宣布了退堂,要询问求证的事太多,一时问不过来,所以直接把所有人分开收押了。
就连姜初一直觉得在骗人的小维,说的居然全部是真话。
回到书房,姜初啃着一个桃子,才觉得放松几分。
“大人似乎一直格外在意小维?”孔华有些疑惑,他今天写的字不多,开始慢慢的泡茶喝。
“咦?”姜初好奇的看向孔华,“主簿相信他么?”
孔华谨慎的回忆了一遍小维说的所有话和表情,斟酌道:“他看着和其他被欺压的下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可能身体有残缺。“
孔华回忆胡道的眼神,又问:“陈仵作没检查到么?”
姜初擦擦手指,有些无语,“只看了后背啊,陈仵作又不是变态,扒人裤子,不过我也觉得有问题,他太在意名字被叫的和太监一样了。”
“只是太过在意,就显得奇怪了,难道在古府没人这么叫么?不至于到了县衙突然就听不得了。”
“哎......”姜初叹了一口气,接过孔华泡的茶,烫手,又放下了。
“大人不必着急,今天出现的点比较明朗,等李石他们一一问过相关人员会有收获的。”孔华宽慰道。
也只能这样了,等多点信息,姜初就能知道小维在撒什么谎了。
至于凶手,目前看来胡道的嫌疑最大,可是他的样子又不像,难不成是梦游杀人?这太可笑了,毕竟老木是和人喝酒吃菜的。
难不成梦游还能能吃东西,而不醒?
姜初就算不是大夫,也知道没这个可能了。
第58章 话术
李石他们直接找古府一个一个的人问,因为姜初要求速度,六个侍卫也跟着一起,识字的捡了两人写字好的做疑点记录。
古老爷脸色阴沉的看着在自己府里自由来去的人,孔能负责跟着古老爷,古老爷想呵斥谁,孔能就扬起拳头。
然后古老爷就只有坐在大厅,阴沉沉的发呆。
孔能吃着桌子上的点心,别提多自在了。
一天时间才问完了古府的人,天还没黑,李石又去了酒铺,核对小维拿酒的数量。
直到天黑了好一会,众人才回到县衙,又累又饿。
姜初接过记录的一叠纸,笑着开口:”辛苦大家了,快去后院吃饭吧,今天有羊肉。“
众人欢呼,勾肩搭背向后院走去。
厨房把一直温着的菜全部端了上来,十个多个大小伙,狼吞虎咽,吃得飞快。
姜初和孔华回到书房,准备点灯整理线索。直到五更天才全部有了一条清晰的线。
姜初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直接睡到中午才起来。
吃过午饭,姜初找来牢头,询问了一下在牢里住了一夜的各人的情况。因为提前交代过,牢头观察的仔细。
又因为第一次接到任务,两个牢头直接换着来,守了一夜。
“大人,您交代重点观察的小维,太奇怪了,他自在的像在家里,昨晚吃了牢饭就睡了,今早起来就一直坐着发呆,午饭吃了又倒在床上,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闭着眼睛。”
“那个胡道不吃东西,嫌脏,又要卑职给他买酒,随手就掏出了一个大银锭,不过卑职不理他,他一直骂人,太吵了,我就把他绑了,嘴堵上了。”
“小陈和小里很惶恐的样子,没怎么睡觉,吃饭也没吃多少。”
“大江也好吃好睡的,还跟卑职聊天,话太多了,又都是废话。”
牢头总结完。
“他们没交流?”姜初问道。
“没有,除了胡道指着所有人骂,不过后来他被卑职堵了。”
姜初点头,“行,把小里和小陈放了吧!其他人带到大堂,本官要升堂了。”
一同被带出牢房的,结果上大堂的只有三个人,胡道心中不安,他现在已经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门。
“升堂!”姜初一拍惊堂木大声道。
四个捕快两边站,“威武......”去找春娘老家的两人还没回来。
看着跪在堂下的三人,姜初先把目光移向门卫大江,问道:“大江,你确定那天晚上是胡道,你看清楚脸了么,和他说话了么?”
“大人,小人哪敢盯着胡管事看,我弯着腰呢,不过他穿的是平常的衣服,声音也是胡管事的声音啊!”大江回答道。
姜初点头,看向胡道:“胡道,小维受罚,伤重的起不了身了么?”
“没有啊大人,因为酒的事,我对他手下留情了,鞭子上又没加东西,只是看着严重而已。”胡道回答的轻描淡写。
姜初怒火中烧,又想到古府收集来的证词,觉得眼前的人死不足惜。
“犯人胡道,近十年一共打死七个奴仆,逼抢胡家村大半良田,强抢民女贩卖,证据确凿,判秋后处决。”
罪名宣判的突兀,胡道始料未及,又反驳不了,但是他也反应迅速,这才一天时间,怎么会有证据,只要不认罪,古老爷一定会救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人若要杀我,何须如此!”胡道跪的笔直,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本来对姜初只有一点旁人签字的证词,没核实,也没让罪犯签字画押,就直接判刑,乱来的行为有些不满的孔华。
看着胡道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咽下了话,直接翻出几张证词,拿给李石交给他看。
同时淡淡开口:“胡管事做人不讲究,府里被你买来的胡家村的人,可是没一个向着你的。”
自作孽了,胡道贱买了村民的良田,逼得村民活不下去,又一副施恩的样子出钱买了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带回古府。
没办法,不卖全家都要饿死,有的甚至背着家里人自卖自身。
带到古府的二十几个年轻人已经死了只剩八个了,都被有怪癖的古老爷虐待死了。
这次县衙询问古府所有人,而姜初名声又好,大家觉得来了机会,没有一点隐瞒,说完还纷纷要求签字画押,表示自己没有半句假话。
胡道看完手里的几张纸,不服方才的淡定,面色惨白的看着姜初,知道自己完了,只是人都是不认命的。
所以挣扎开口:“姜大人,我们老爷和杨刺史关系亲近,我们府里的小姐又受杨刺史的宠,您可要三思啊!”
为了活命,胡道顾不得许多,又道:“而且这死的下人都是老爷下的令,主人家打死卖身契在手的下人,官府管不了吧!”
姜初冷笑一声:“死的人都是死契么?”
在昌国,死契等于身家性命都是主家的,打死不犯法,活契就不一样了,有人告县衙就得管,只是处罚不是很严重,大多数是罚钱赔偿家人。
可是现在判案的是姜初,她怎么可能接受银钱赎身,就是古府跪着告状的人也不会接受。
胡道不敢肯定,至少胡家村买来的就没有一个死契,毕竟主坟在哪里,总要给人留点希望。
“至于你那攀上杨刺史的古老爷,你放心,本官会让你一起在阴间主仆情深的。”
姜初从开始在古府让李石行事不用顾忌,就没打算放过古府,应该说是圈起来的三家姜初都没打算放过。
现在,不过是加快速度而已。
“你......”胡道惊骇的看着姜初,完全没想过姜初居然这么狠,而且胆大。
孔华也为胡道写好了新的罪证,放在托盘上,李石立刻端起,托盘上摆着毛笔和印泥。
“胡管事如果还想等一等,也可以不用签字画押,等胡家村的人来也可以。”孔华平静的声音听着胡道耳朵里像催命符。
胡道抖着手拿起眼前轻飘飘的纸,上面传来墨香,可是却是要命的东西。
胡道咽了咽口水,知道挣扎无用,拿起毛笔,签字画押后直接瘫坐在地。
孙立上前把人拖了下去。
“大江,没你事了,你回去吧,不过千万不要乱说话哦!”姜初笑眯眯开口。
大江早就在姜初念胡道罪证的时候吓的瑟瑟发抖了,此时话都说不利索,“不...不会的......”
李石看他实在是难以挪动步子,上前把人送了出去。
大江一出县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姜初的话,直接不敢回古府,干脆把自己弄得更脏更乱的混到了乞丐堆里。
奉命来监视大江的两个侍卫 。
......心中被这操作惊呆了。
看来让他回去打草惊蛇的计划落空了,不过姜大人说不干涉大江的任何做法,侍卫也就沉默的跟着。
另一个侍卫回来告诉姜初。
姜初放大江是纠结的,怕大江回去乱说话,惹怒古老爷乱杀人,又想要逼急古老爷,说不定能牵扯抓出更多人。
所以就看天意,看大江的选择了。
在听到侍卫的话,姜初是松了一口气的,直接把心神放到小维身上。
此时县衙里只跪着他了。
小维并没有表面那样的平静,胡道秋后处斩,古府也不会被放过。
这个姜大人做的已经出乎意料。
姜初拉了拉衣领,感觉很热,又喝了一大口凉白开,略带放松的坐在椅子上。
“小维啊,你是没说谎,只是时间不一样,你把之前听到的看到的都暗示我是才发生的,所以被你提到的人,都帮你做了证实,都在告诉本官你是个诚实的可怜人。”
“可是你会改变声线,模仿胡道声音易如反掌,伤也不会起不了身,酒你确实只领了两坛都给了胡道,只是运气不好,在你抱着两坛酒去其他酒肆买酒是时候被人看到了。”
“两家酒肆是竞争对手,你才买酒离开,古家的掌柜就知道了,虽然好奇,也没多说。”
“八天前,你杀人回府,在熟睡的大江面前放下酒瓶,回了屋,老木死了几天才敢在院子里烧衣服,你运气又不好了,被人看到了。”
“看到的人不知道你这烧什么,以为你这祭奠亲人,就没打扰你,直到我派人回古府问你的情况,才说了出来。”
“本官很好奇,你为何要杀老木?”
姜初看着小维,俨然一副已经肯定的样子。
小维苦笑:“运气?是啊,大人,小人从来没有运气好过呢!”
“愿闻其详。”
小维知道已经无法在狡辩,开始慢慢叙述:“小人家里穷,十岁的时候,我爹亲手阉了我,准备把我送进宫里当太监。”
“可是太可笑了,去当奴才还要交钱,要是有钱,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然后我爹带着我到处乞讨,我们遇上了外出游玩的古老爷,我终于有人买了,我爹拿着二十两银子,迫不及待的把我推开。”
“我也很开心,做下人嘛,没什么吃饱就可以了。”
小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此时抬起头,问姜初:“大人觉得我生的美么?”
小维特意改变了声线,变成了女子的声音。
跪着的人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唇色苍白,有种不辨雌雄的美。
姜初看过古府收集回来的信息,不忍的别过头。
“大人不说,我也知道,我自然是美的,不然都是乞丐,古老爷凭什么买我一个瘦弱的少年,我当时才十二岁,又身体缺陷,根本做不了重活。”
“古老爷很喜欢我,我有时候分不清我到底是男是女,在每天的侮辱下,我把自己当成女孩子,或许这样要好过一些呢!”
“可是假装不了,他们高兴了叫我小维子,不高兴叫我小太监。我想着死了就好了,上过吊,真是运气不好呢大人,没死成。”
“我是古老爷当前最喜欢的玩具,所以古老爷生气的惩罚我,不杀我,我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整整三年,我不敢再死。”
“我学会了怎么让自己讨好,获得了微弱的自由,在钱老爷来府上,非常感兴趣的看着我时,我没有拒绝,顺从的跟着他回了钱府。”
“古老爷和钱老爷的生意合作的更愉快了,他好像发现了我更多的用处,我开始彻底成为了一个工具。”
“时间在我眼里好像停住了,直到瘟疫爆发,钱老爷死了,我好像察觉到时间开始动了。”
“钱老爷可以死,古老爷为什么不可以,我越来越想杀了他,可是十年啊,我恐惧了古老爷十年,我根本不敢,我连古老爷的眼神落到身上都会害怕,我怎么敢?”
“时间动了,我更加惶惶不可终日,我终于意识到我居然当了十年的牲口,我在戏院看戏,买泥包砸向舞台上的钱老爷,就好像自己报了一点仇一样。”
“我沉迷其中,想要在舞台下砸钱老板,我打听到他好酒,约了他喝酒,我衣兜里全是小石子。可是他卸了妆,穿着洗的发白的短打,他从钱老爷变成老木了。”
“钱老板不见了,那我怎么办,我分不清,我开始恨所有人,我打算拿老木来锻炼我,我特意提醒了胡管事酒肆里的好酒,他果然在老爷面前提起,老爷起了兴趣,叫我去拿,然后就变成我打碎酒坛,受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