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开始熟练的跟张家父子交谈,并提出了自己一行人的目的,然后成功的把话题引到了凉亭里的那一群,并没有因为宁澄澄他们的到来而打断他们聚会的节奏,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学问世界中的举子们里面了。。
而刚刚因为隆科多的自我介绍而不小心陷入了惊讶的宁澄澄,看着张廷玉转身看向了凉亭中的举子,不由在心中悄悄的松了口气。
因为她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因为忘了隆科多居然是她跟胤礽的“长辈”这件事,而差点儿不小心露了破绽。
好在张廷玉并没有察觉她刚才因为惊讶而做出的违和动作,隆科多真的是……既给她捅了娄子,又帮了她大忙了!
“佟公子,罗姑娘,罗小公子,这位是李孚青李举人,是合肥人。”
“这位是归允肃归举人,家在常熟。”
“这位孙卓孙举人,乃宣州人。”
“这位是——”
宁澄澄与胤礽和隆科多,一边听着张廷玉在一旁熟练的给他们介绍比他们几个人都大的,年纪大概有二十多岁的举人们的姓名,一边跟他们打招呼,大部分举人虽然明显对他们三人十分的不在意,但在张廷玉介绍到他们的时候,还是会停下来与宁澄澄他们几个人略略对视上一眼,然后或与他们简单说上两句,或是只是对他们漫不经心的一点头,然后就继续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态度上,可以说是,略带傲慢,但并不十分高贵。
在这期间,甚至还有人想要直接拉了跟他们在一起的张英过去帮忙品读文章,但张英那里敢怠慢宁澄澄和胤礽,只能跟对方说抱歉了,倒是让对方好奇起了他们姐弟的身份,不过也只是随口一问,未达目的,便随口作罢了。
这倒是让从小到大都被身边人围着转的胤礽有了十分新鲜的体验感,于是在张廷玉带着他们在人群中穿梭的时候,便也没忍住好奇的观看了一下众位学子手里的书本与纸张。
宁澄澄顺便也跟着看了几个。
不得不说,虽然宁澄澄在未穿越前,对于国学文章,书法诗词,那是仅限于课本知识的,但传过来之后,在康熙和胤礽的耳濡目染,以及自己的学习之下,对于品鉴文章和字迹,倒是多多少少有一些自己的心得,看过这些学子之后,她也不得不惊叹,这些个在她的记忆力完全没有印象的举子们,也是他们这个时代惊才绝艳的人物。
可惜他们都没有像身边的张廷玉一样,有好的际遇,终归还是被埋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如果康熙能够摒弃满汉偏见,好好的使用这些人才的话,也或许……
“哼,罗家小女,你身为女子,不思在家孝敬父母长辈,修习女德女诫,静思守贞,反穿得如此张扬,跑到这个地方来,抛头露面,还混入男儿堆里,看来罗家主母,对你的教养,亦是多有缺失,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正在宁澄澄心里为这些人最终被埋没的结局而觉得可惜之时,突然就听见了一连串阴阳怪气的嘲讽,这让宁澄澄一下子回过神来,重新把注意力调回了眼前,就见一个身穿黑色缎面长袍,外罩石青马褂,年纪大约二十多岁的瘦面男子正对着她一甩袖子,一脸嫌弃的转过了身子,仿佛宁澄澄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宁澄澄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张廷玉,以及他身边抬手擦汗的张英。“这位是……?”
“呵呵,罗姑娘,这是刘楷刘子端,南陵城东人,他祖父曾担任过前朝……江西按察史。”
张英的介绍让宁澄澄瞬间秒懂了他的暗示,前明家族出身,倒也不是说这人可能是反贼,而是意思在于,这人出身非常传统的汉人家庭,而明朝女子基本受礼教约束极为严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死是小失节事大,所以……宁澄澄这样的“汉家女子”他自然是十分嫌弃,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理解到此处,宁澄澄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廷玉。
就见他已经收敛了脸上原本一直挂着的温和态度,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先是看了一眼背对了他们开始踱步走开的刘楷,随即便转头看向了怔住的宁澄澄,眼中似有担忧之色。
看着这样的张廷玉,宁澄澄倏然一笑,手里条件反射的先拉住像个跳豆一样差点蹦起来的胤礽并轻轻捂住他的嘴,然后叹息开口:
“刘举人说得是,都怪我爹,自从我娘在生小宝的时候难产去了之后,他因为对我娘情深难忘,就一直没有续弦,因此也没人跟我说过女子要如何,我只能听从我爹的教导,读书习字,四下游历,增广见闻……”
宁澄澄此话一出口,张英脸上的汗更多了,张廷玉则是直接怔住,而另一边,刚刚往前走了几步的刘楷,更是直接僵立在了原地,就连周围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但因为刘楷的话而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几个举子,都齐齐的安静了下来。
“刘举人,小女读书时,读到《礼记》上曾言,妇人要幼从父兄,我如今的所行所为,皆从古礼,那么小女是哪里错了呢?小女不解,还请刘举人指教。”
第45章 舌灿莲花
在宁澄澄看来,单凡是一个有良知人,在发现自己的阴阳怪气,或者说“语言攻击”上,不小心戳到了别人的隐痛,那大概率当时只是会比较尴尬,然后偃旗息鼓,最后估摸着还会在晚上半夜都会不自觉的醒过来,然后狠狠的自责上两句:
“我真是该死啊!”
这就是真诚这项必杀技的力量。
可惜她终归还是低估了这位叫做刘楷的,前明江西按察使的孙子。
刘楷的确是在宁澄澄刚说出她的母亲去世的事实之时,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不过他却在宁澄澄言语的后续补充中,说到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还允许宁澄澄读书识字、四下游历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倏然转身,看向宁澄澄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既然你诚心请教,那刘某就少不得要多指教你两句了——”
“子端不可——”
刘楷这边才说了两句话,立刻就被张英拦住了。
宁澄澄的身份,张英是再清楚不过的,而除了这个,他也大致了解刘楷的性子,以刘楷的性子,大概率言语上一定会拉扯到宁澄澄的爹康熙身上,即便是将来刘楷这边可以“不知者不罪”,但无论只要他是对宁澄澄说了教,那么将来,他一定会为康熙乃至胤礽所不喜,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有何不可?敦复先生,您虽为子端的前辈,但有些话,子端不得不冒昧了,这罗家小女,既为敦复先生友人之子,何以敦复先生未能劝告友人,该以何种礼法教养儿女?”
面对张英的阻止,刘楷压根儿就不打算听,反而开始变本加厉的直接指责起了张英,这闹得好脾气的张英直接瞠目结舌,就连身边的其他人,也看着刘楷,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可惜尚处在激动的刘楷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又或者,他注意到了,却并没有打算因为众人的不赞同,而撤销自己即将到来的高谈阔论。
“子端先生,他人如何教养儿女,与我父又有何干?更何况,罗姑娘只是正常的出现在任何人都可以出现的地方,既没有伤天害理,也没有对在座各位有任何失礼之处,子端先生却硬要言罗姑娘行为举止不合礼法,敢问,罗姑娘是犯了哪一条礼法呢?”
张英脾气好,但很显然,张廷玉却不似他父亲那般看起来脾气不错,反而是直接为他父亲和宁澄澄抱打不平起来。
“犯了哪一条礼法?”刘楷看着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张廷玉,嘴角出现嘲讽的笑,“衡臣,你或许可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你跟这罗家小女,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吧?不过相处了一刻钟而已,你就已经开始为其辩护了,未出阁的闺中女子,竟有如此的手段,刘某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言语之间,意思竟然是宁澄澄用“美色”迷得张廷玉为她说话了!
饶是宁澄澄,也真的是在一边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在张廷玉也被气得张口结舌时,忍不住开口:“等等,刘举人,敢情你的意思,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帮腔说话,若是一个未婚,一个未嫁,那便是那女子使了手段,迷惑了那个男子吗?”
“然也。”刘楷毫不客气的承认,他的目光,甚至于都不屑于看宁澄澄,也是高傲的瞥到了一边,“不然何以你父亲,在你母亲去后,会不顾念世俗纲常,未曾续弦,让你们姐弟无法得到应有的正确教养?这不是你父亲被你母亲迷惑,又是什么?”
居然还记得这一茬儿呢!
宁澄澄一时倒是真有些佩服这位刘举人了,也难怪能从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举人,思路就是清晰,一点儿也没被带跑偏呢。
不过,宁澄澄可不打算就这么认输。
“哦,我懂了。”她装模作样的点点头,看向了一旁一种看热闹的其他举人们,脸上出现怜悯的神色:“诸位举人,其实本来呢,小女对诸位的才华真真是十分佩服,私心里觉得,诸位将来都必定前途无限,只是听闻刘举人这一番教导之后,小女子也不尽为各位感到可惜了。”
“罗家小女,你此言何意?”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提问出声。
“没有什么意思。”宁澄澄表情无辜的摇头,“只是一想到,在刘举人的推测之中,诸位哪怕是现在才华横溢,在今科的会试中也都能榜上有名,但一旦不小心遇上一个像我这样,跟你们说两句话,就能迷惑到你们,让你们不思进取,不顾家族纲常的女子,继而教养不出能让刘举人这样的道德家看得上的儿女,小女子,又怎么能不为各位感到可惜呢?”
众举人:“……”
“噗……”
一声轻笑在下一秒出现的瞬间,就被人为的中断了,宁澄澄瞄了一眼,发现张廷玉已经闭上了嘴,但原本温和泰然的目光中,此时却有些亮晶晶的,抿着的嘴角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压下来。
而她身边的另外几个人,隆科多虽然没有笑出声,但嘴角的笑意十分明显,看向那一众瞠目结舌的举人的眼神中,还有这不屑和傲慢。
宁澄澄的身旁,胤礽的小身子正在一抖一抖的显然也在忍笑,更别提宁澄澄身后的素梅和紫珠已经开始说悄悄话了。
“哎,辛辛苦苦寒窗十年,最后却注定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真实可惜啊,可惜!”
“嗯,是很可惜。”
说是悄悄话,但紫珠和素梅压根儿就没有压低声音,被对面已经瞠目结舌的刘楷和众举人们们听到,刘楷也终于反映了过来,他抖着手指,指着宁澄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但在最后,还是几乎用尽了自己平生力气,朝着宁澄澄怒吼道:“胡说八道!巧言令色!刘某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声嘶力竭的把这句话吼出口之后,他似乎终于打开了语言的开关,将指着宁澄澄的手,摊向了诸位举人:“在座诸位,据刘某所知都是饱学之士,如何会被轻易被一个女子三言两句就迷惑了去?”
“那刘举人的意思,你不了解张公子,不了解我父亲,就可以直言张公子和我父亲,就是那种可以被女子轻易迷惑了去的人了?”
宁澄澄抓住他的语言漏洞,反唇相讥。
一下子弄得刘楷不知该如何回复:“这……我……”他言语结巴,最终,只得愤怒的甩袖,再次背过身的同时,怒斥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背着手气冲冲的往外走。
“哈。”宁澄澄不咸不淡的开口,“那还真是难为刘举人要勉强自己孝敬令堂了。”
一句话之后,刘楷整个人再次僵住了。
不过,他也就僵了一瞬,整个人在想要回头,但又不知如何回头的矛盾中,艰难的抉择了半天之后,还是选择了快步离去。
“子端……”张英看着刘楷离去,忍不住出声叫了一句,但终归更重要的宁澄澄和胤礽在这里,他的脚步虽往前走了一步,最终却也还是停了下来。
这时,便有举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着张英略略行礼之后开口:“敦复先生,学生去看看子端兄。”说罢,这名举人看向宁澄澄,似乎是纠结了一下,但还是朝着宁澄澄等人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宁澄澄倒是没太在意的也简单回了个点头礼,那人便也匆匆的跟上了刘楷的脚步。
而在他之后,又有几个举人走了出来,纷纷与张英和宁澄澄等人略略打了一下招呼之后,也跟上了刘楷。
不过这些也只是人群中的极少数罢了。
而待他们走后,人群之中,再次有人走到了张英以及宁澄澄他们的身前,看着宁澄澄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子端兄倒是从未吃过如此大的败仗,想不到罗姑娘小小年纪,居然有雄辩之才,看来令尊对罗姑娘的教养,果真有独到之处啊。”
这人大约三十多岁,长着一张十分正派的国字脸,眼神清正,脸上的感慨也不是调侃嘲讽,而是真真正正赞叹与欣赏,宁澄澄倒是还记得他,于是笑着朝他简单行礼:“多谢归举人夸奖。”
“归兄,在下记得你以前,对于孔圣人所言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亦然是十分推崇的,没想到现如今,居然也改了想法了?莫不是因为罗姑娘,是敦复先生友人的女儿之故?”
一道不慎和谐的声音再次传来,众人看去,宁澄澄确认,那是刚才被张英介绍的,名为孙卓的举人,此人的目光,倒是没有看向宁澄澄,反而是紧盯着归允肃,仿佛要抓他的漏洞一般。
归允肃对于孙卓的“挑衅”,脸上却并未没有出现恼怒之色,反而从容一笑:“当然不是,在下之前,的确认为,孔圣人所言,皆为真理,亦然十分赞同子端兄所推崇的陈眉公所言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在小女的教养上,在下亦是如子端兄先前所说那样,教她要孝敬父母长辈,修习女德女诫,静思守贞,只是自从去岁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的想法,便开始有些变化了……”
他的话说到此处,便有人忍不住的插口:“孝仪兄所言是指何事?”
归允肃抬头看向说话那人,还未答话,一旁的张廷玉忽然插口:“孝仪先生所指,莫不是去岁纯宁公主为牛痘之法献身之事?”
一旁冷不丁突然被人提到的宁澄澄:“……?”
第46章 被吹上天
刚才还因为怼了个古代的超级直男癌而高兴的宁澄澄,没想到转个头的功夫,瓜就吃到了自己的头上,宁澄澄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
“啊,那个……抱歉打断一下,张公子,你方才所用的‘献身’二字,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怎么讲得她好像牺牲了一样……
想到这里,宁澄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英,正对上了张英尴尬加抱歉的眼神。
而张廷玉反应也很快,在听到宁澄澄的话之后,只是稍微怔了一下,然后立刻反应过来,点头道:“罗姑娘说的是。”
说罢却也并没有把此事直接一句揭过,而是转身朝着紫禁城的方向深深一个鞠躬:“是小子用词不当,方才竟差点陷公主于不吉,特此遥致歉意,还请纯宁公主见谅,希望公主岁月静好,福泽绵长!”
在一旁几乎尬得几乎要脚趾抓地的纯宁公主本人……
倒也不至于这样啊……
“好了好了衡臣,纯宁公主心地良善,定然不会介意你的无心之语的。”
张英不愧是能被康熙看得中的汉人文臣,此刻应该是充分感受到了自己儿子带给宁澄澄的尴尬,于是立刻出面打圆场。
只可惜,他儿子并不买账,面对张英的解围,张廷玉肃然反驳道:“父亲此言差矣,纯宁公主以身试痘,为万千百姓某得不再为痘毒所苦的复制,功在千秋,儿子怎么能以一句无心之语,就将自己的过错轻轻揭过呢?还是儿子学问不精,不然,也不会……”
“……张公子,可以了,如果您在如此自责下去的话,怕是我家姑娘之过了。”
这时,看不下去宁澄澄表情的素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张廷玉这才从刚才自己的情绪中跳脱出来,看向了宁澄澄,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不是吗?原本好好的,接过宁澄澄一句话,张廷玉差点儿要愧疚自责到“以死谢罪”了,那揭破了张廷玉语言不妥的宁澄澄,岂不是罪过大了?
“看来……衡臣对于纯宁公主,果然是推崇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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