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获得了什么能力?”
“我没有。我只是.......啊,别刺,我知道皇后接受灌顶了。”
雪砚两眼微眯,“皇后?”
俊美非凡的教主大人不被人怜惜,疼得直哆嗦。
故作潇洒的微笑已变得支离破碎。“她能通过入梦的方式篡改别人的记忆。只要接触她眼睛超过一定时间,是真的......我哪敢骗你?疼都疼死了,还编得出瞎话?”
“你男人手下几个谋士和部将,都不声不响变成皇后的人了。还有一半的朝臣和宫妃,现在都只认她为主。不信你自己去确认。”
雪砚秀眉微蹙,半信半疑。完全没想到他会抖搂出这样惊人的干货来......这要是真的得有多吓人?一时间,雪砚沉吟不语。
而就在这时,陵墓入口的方向传来一丝动静。
她抬头一瞧,一眼看见四哥带着娘走了出来。两人全须全尾的,身后跟着笑眯眯的贺师父。雪砚大喜过望,脸上放出了热烈的光芒。
这一瞬间的分神,立刻被九尾狡狐钻了空子。他猛推她一把,带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消失了。“臭丫头你给我等着,后会有期——”
疼碎了的教主从远处虚空里抛来狠话。
地上只余一堆烂纸屑,和一支带血的箭......
雪砚一把丢了刀子,热泪盈眶地朝亲人跑了过去。
灵魂出窍的高兴。
可是跑出去几步,她才惊觉自己的形象是个“负心汉”——用完就丢,太不拿小黑们当人了。虽说本来就不是人,但是冲这过命的交情,不给予最高规格的尊重是不行的。
于是赶紧又折回,哈腰摸一摸小狗头,陪了一个太阳花的大笑脸。这是四哥也没得到过的笑脸,小黑却十分不耐受。赶紧矜持地倒退一步,生怕被她亲薄了去似的。
雪砚甜滋滋地奉承:“这回黑姑娘立了功。要是没你,三嫂永远见不到她最可爱的弟妹啦。”
“汪,汪!”
别以为我不懂这是在夸你自己。
“回头弄一面锦旗,给你缝一条小被子。好不好?”雪砚巴结道。
小黑回了个绿绿的白眼儿。不加鸡腿不加肉,弄个劳什子锦旗就打发人,想得出来!她含笑摸一摸它,请示说:“......要不就让大伙凯旋吧。替我向诸位兄弟姐妹们说谢谢了。”
神犬这才英姿飒飒地抖一抖毛,引颈发出一声狼不狼狗不狗的嚎叫。小弟们气势汹汹地来,又百无聊赖地撤了。白白被遛了一遭。
雪砚向“大军”行了一会儿注目礼。一回头,发现陵墓入口处正在大变戏法儿。贺师父在断龙石上画了个洞,正把朝臣往外接。像在接生。
皇陵宛如一头巨兽,生出了一大窝的崽子。
而四哥则抱臂矗在一旁,没好脸地看着那一帮讨债的。
雪砚扫了一眼,注意力就全放到娘身上去了。
娘已朝她走了过来。步调踽踽然,好像和女儿不是小别了个把月,而是已失散了十多年。表情凄美得令人断肠。连夕阳也要为之碎了。晚风也为之悱恻了。
“娘——”雪砚乳燕投林地扑上去,一把将亲娘抱住了。
“肉啊,娘的肉!”柳氏声泪俱下。几日来的惊吓和无助一瞬就决堤了。伏在女儿肩上哭得像个娃娃。这一刻的她不是三十八岁了,是三岁。
娘的身上又馊又臭,呛得雪砚一口堵在肺子里,嘴也张不开了。
她悲愤交集,心里又把那教主千刀万剐地恨过一遍:姓莫的,你最好躲进蚌壳子里别出来。再犯我手里,直接给你摁猪窝里去!
雪砚惨惨地说:“娘受罪了。那恶棍有没有打你?”
“哎,我倒宁愿来一个人打我。关在里头黑乎乎的,就留了些干粮,几天不管不问。这算什么?杀千刀的绑匪搞精神虐待。我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人是鬼了!打个嗝都能吓自己一个半死......”
柳氏带着哭腔,滔滔不绝地吧啦着。
浑身浮着一层细碎的抖颤。
她这一回吓到根子上了,可是嘴皮子的能耐半点没丢。
依然话多得能叫人涝死:“你不知道,女婿擎着火把出现时,我差点激动成一个疯婆子。好一个救世主,好一个九天神将下凡!当时就觉得自己太英明了,把女儿嫁了一个盖世的大英雄......”
雪砚红着脸推一推娘,“娘你悠着点儿,他能听见。”
“这么远也能听见?”
隔着十来丈远,硬汉酷着一张脸,耳根子悄悄地红了。他算是明白媳妇儿为何一张嘴比冰糖还甜了,比小猫还嗲了。家学渊源太深厚,想不甜不嗲都难。
雪砚咧着嘴说:“娘,你还是老样子哎。”一人能抵十个说书的。
“......这一回,真是多谢了女婿和那位贺大师啊!回头你要替娘好好地谢他。”
“谢什么,这是他应该做的。”
雪砚遥遥地飞了丈夫一眼。
他也飞她一眼。
彼此都清楚,对方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然而,纵有千尺高的惊涛骇浪,在见到对方的这一刻,也都风平浪静了。
爱悦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柳氏在一旁观察入微,几乎被女儿热恋的目光惊住。如此......含蓄而热烈,娇羞而深情。
她注视这个男人时,整个灵魂都在眼里发光。美得叫人不忍心。
柳氏便下意识瞧一眼女婿。立刻感觉不大对等。那张脸好像和婚前一样的臭。实在瞧不出女儿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
柳氏心里便有了一丝隐忧:诶哟,天啊,我的傻肉子可别吃了人家的亏。女人要活得冷静一点才行,哪能把丈夫看这么重呢?
将来他若是纳了妾,不得要了她的命?不行,必须抽个空子醒一醒她的脑子了。
柳氏眼睛一滑,余光又不小心瞥到了几具尸体。顿时吓得抽一口冷气,又见女儿背着弓箭......不禁无法置信地问:“......肉啊,你该不是都学会杀人了吧?”
雪砚把目光从丈夫身上抽回,撒谎不眨眼,“怎么可能——是护卫干的。”
“那你怎么穿着骑装,还背着武器?”柳氏重新把女儿打量一遍,才意识到这短短两个月内她已成另一个王雪砚了。
娇美在皮,英气在骨。
啊,这是.......沾了女婿的阳气,发育成一个穆桂英了?
雪砚绽开一个又乖又软的笑,“装一装样子呀。难不成我这样的还能打架?娘想得出来!”柳氏这才释然,咋咋唬唬地一拍心口说:“我说呢!快,咱离这儿远一点,晦气得很。”
那一头,文官老臣们劫后余生,各个虚得老态龙钟。腰杆子全挺不直了。
胆气还不如柳氏这一介女流。
片刻,皇帝也腆着老脸出来了。颤巍巍的。就像一个令人极度不快的异物,一亮相,黄昏都被他染上了抑郁的色调。
雪砚认为,自己若是他就不要出来现世了。
会直接在墓里驾崩、入殓、下葬一条龙,然后发烂发臭。
四哥的心里一定也有这样的想法,几乎已摆明在脸上了。君臣相见,皇帝一眼也不敢多瞅大将军这滚刀肉。
惭愧、羞耻和饥饿几乎把他压扁了。
不仅没了君王威仪,连做人的尊严也拾不起来了。
——刚刚力压群臣封了一个大国师,就被大国师送进坟墓。还差一点活埋整个朝廷。这等旷古绝今的大笑话,将来要成为史书绝唱的啊。
皇帝扶着自己的墓门,“呜呜”一嗓子哭了出来。
想自己一片心地要把国家治好,绞尽脑汁,鞠躬尽瘁,到头来屡次被一个江湖贱人玩弄,灵和肉都承受了巨大折磨。
真是丢尽了吕家八代祖宗的脸。
最可气的是,从头到尾还怨不得别人.......想到这一点,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诸位爱卿只管先回去吧。朕已无颜面对天下,面对百官。”
说着蹒跚转身,作态要爬回墓穴里去。
群臣岂敢让他真爬回去?赶紧下跪祈请挽留,歪曲事实捧他臭脚:“皇上切不可过于自责,此事都是那邪.教恶徒之罪,与皇上又有何干?皇上是心太善了呀!”
皇帝拿一双泪眼瞅着他的大将军,情深深雾濛濛的。
哽咽道:“四星,朕一再听信谗言误会你良多。以后,望你能不计前嫌,好好辅佐太子登基,定国安邦的大任就托付于你和陈阁老了!”
周魁差一点被恶心吐。
心里骂道:是男人的就赶紧一头碰死,这样算什么?学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人千哄万哄?给老子滚。
他寒着脸,潦草应付了一句:“请皇上三思。”
皇帝有点冷场,立马赌气地往墓里爬。几个儿子和群臣又鬼哭狼嚎地拉着。
陈阁老知道他在作什么,振振有词道:“请皇上速速起驾回宫。此次正好御史大人不在,谁也不会泄露半个字的。”
德裕皇帝这才被劝住,死志不那么“坚定”了。一口“大还丹”下了肚,活过来了。——果然还是陈阁老懂朕啊。
太子察言观色,连忙说:“谁泄露此事,就以欺君叛国论处!”
群臣跪地哀求:“臣等遵命!臣等垦请吾皇顾念苍生,速速回宫主持大局。”
皇帝含泪望天,喟然一叹:“朕去意已决,怎奈何诸爱卿不可一日无主,罢了,罢了,起驾回宫吧。诶,方才的老神仙呢?”
周魁道:“启禀皇上,微臣那恩师已先行离去了。”
这样的人间肉麻,老神仙岂能受得住?
“你的恩师?”
“正是......”
皇帝想到老神仙的一身本事,实在有点怅然了。
对他英武逼人的大将军怔怔望了好一会儿。
现在关于周魁的一切已是一盆糨糊,彻头彻尾的糊涂账了。他到底是忠是奸,是人是鬼,是神是仙,已没法子弄得清。
作为皇帝,他也麻木了。
根本拿不出心力和勇气再去挖掘所谓的真相。眼下,除掉周魁大概是不行的。没了他,谁能制衡那个邪.教的恶徒?
他又有了一个老神仙做师父。就算想铲除他,也怕是不容易了。
可是,谶语的事又怎么办?
这样一想,他这个做皇帝的实在无奈透顶啊。罢了,先回朝再从长计议吧。
君臣造作了一番,这才“班师”回朝。
此番“出宫擒拿反贼”的壮举一波三折,终究以不可思议的荒诞收场了。
入夜,柳氏已洗得浑身清爽、吃得汤饱饭足,躺在女儿家华丽的厢房中了。做了几天的活死人,这一会子幸福得直叹气,不敢合眼。
真怕醒来是梦,自己还在黑咕隆咚的陵墓里。
柳氏拍一拍锦被,感慨万千地说:“哎,乖肉肉出嫁后啊,娘才觉得你多宝贵哦。那一大家子都是无趣之人,开个玩笑也不懂。没劲!”
雪砚歪在娘的身边,不无得意地撒娇:“谁叫你以前不好好珍惜我。”
“珍惜了也没用,到头来还不是人家的人了。”
“酸溜溜的。”女儿把头拱进娘的怀里发嗲:“嫁了人我也是娘的心肝宝贝肉肉。到八十岁也是。”
这贴心的痴话,叫柳氏的眼里又冒酸水儿了。想这孩子自打没了亲爹,一直十分乖巧懂事。凡事都顺着娘,让着娘。
自己性子粗,又有一点四六不靠,经常爱遛着她玩。
该给的关爱却亏欠了许多。
连她生日也很难记得几回,就算记得也一碗面打发了。改嫁进王家后,又只会劝她对嫂子和继妹忍让,实在不是一个好娘亲啊。
女儿出嫁了,自己才知失去了一块至宝。经常想得睡不着觉。这一次,巴巴地赶来给她过生日。却又倒了这样的霉,添了好大的麻烦。
一时百感交集,不禁抹了一把心酸泪。
“别哭了,以后娘想我就隔三岔五派人去接就是。又不远。”雪砚软语安慰她。
“女婿瞧着要心烦的咧。”
“他才不会呢。”
做娘的瞅一瞅女儿娇羞的脸,又叹口气。不禁想到了守寡前的自己.......想着想着,忍不住朝她身上一睃,“肉,你有信儿没有啊?”
“啥信儿?”
娘把眼一横,悄声道:“都俩月了,娃儿呗!最近月事来过没?”
女儿的脸腾一下红了,“诶呀,问这些做什么?急吼吼的。”
“什么急吼吼的!”娘急得一啧嘴,嫌她没脑子,“女婿年纪不小了,又是这样的人家,肯定指望着抱娃娃呢。头胎一定要赶紧生,这样才能稳住地位。”
雪砚羞涩地抽了抽嘴角:“娘放心吧,我在这家里地位稳得像个石桩子,都快骑到他脖子上了。”
娘扑哧一乐,“你就吹吧。我看你魂都被那小子迷住了。跟娘说说,他究竟好在哪里?”
女儿说,“哎呀,什么好不好的。凑合着过呗。”
“哼,我看你可一点不像凑合的样子。你听娘一句劝,女人这一生啊情关难过,千万不敢太痴心了。他将来要是腻了......纳个妾进来,你不得灰飞烟灭?”
“人世无常,男女之情最是无常的。”柳氏通透地说,“纵使两情相悦,也还有一个生离死别呢。你这丫头打小干什么都爱干到极致,娘就怕你把心用得太重。”
雪砚微微低了头,轻声说:“......到极致了,才不枉我人世一遭。”
柳氏望着女儿娇美如画的脸,不禁沉默了好一会。最后无奈地说:“哎,总之要抓一抓紧,孩子是最重要的。”
“不急。我自己还是孩子呢。”
“孩子个屁。”娘笑骂一句,“你都十八了。”
雪砚真服了她,近乎哀求地说:“......哎呦娘,你的精神头咋这么好?关了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快睡吧。你不累我都累了。”
“行了,你回屋陪你心上人吧。赖在这儿做啥?”
女儿红了脸,嘟嘴说:“今晚陪你一起睡。聊尽地主之谊。”
“不要不要,挤都挤死了。”
“我非要和娘挤一块儿。”
母女俩又叽歪一会,才各自安静了下来。
娘终于像猫一样煲起了呼噜。
雪砚本是怕她受了惊,打算陪一夜的。没想到那呼噜声滚滚不绝,越来越波澜壮阔了。好家伙,男人打鼾也没这么生猛吧?
像一个磙子在脑子里来回地轧。她实在无法了,还是大不孝地逃吧。
春寒料峭,夜风侵骨。雪砚搂着自己的肩,披头散发地蹦跶回了主屋。丈夫还没有睡。一身白色寝衣、披着个单袍在灯下瞧书。
目光是涣散的,并不凝聚在书上。
“诶,四哥你还没睡呀?”
他站起了身。难得一次像这样迎她,几乎都迫不及待了。“暂时不困。”他说。眼里的意思却是,你不在我睡不着。
雪砚眨了眨标致的毛毛眼儿,了然地笑了。
笑得美滋滋的。
他被笑得有点臊了。酷着一张脸上前,把香香软软的美人抱在了怀里。在陵墓中时,以为自己将死的那个瞬间,真是撕心裂肺地想这宝贝疙瘩啊。
周魁闭了眼,终于能瞑目了似的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轻声说:“夫君今天怎么不矜持啦?......大晚上的,请保持距离为好。”
他嘴角动了动,霸道地说,“哼。保持多大的距离,为夫说了算。”
“......”
“关于皇后娘娘的。”
他立刻没心情听了,意味深长地说,“瞧你,现在说距离的事儿呢。我不想提她。”
雪砚的脸烘了一下。
她恨自己太聪明了,什么都听得懂。说起夫妇间的距离,这事儿就有点深奥了。足够风月家们挤眉弄眼地掰扯一堆的说头。
雪砚觉得,自己也快成一个风月家了。
人家一句隐晦的骚话,她脑子里立刻就有画面。简直不像话。
周魁低了头,温情地贴住了妻子滚烫的脸。彼此都没说话。身心却开始了无声的对答。作为一个丈夫,他的拥抱越来越成熟了。
刚成亲时难免青涩、手生,不是太轻就是过重。
到现在,每一寸力道都能恰到好处。
他让她浴了火......
这一晚,雪砚能感受到丈夫的不克制。吃了这一顿就没下一顿似的。不克制的四哥让人感到怕,是活生生的老虎。
连汗水也是生猛的,强势的。滴在她脸上滚烫。
他的黑眼睛恶狠狠地发亮。快活是以狰狞来呈现的。
极致的阳刚,唤醒了极致的娇柔。似乎无论变得多强,到了这一刻,她就自动成了一朵不经风的花。其实,柔与刚是对等的。
互相不可或缺。
上乾下坤,一阴一阳,和合成了这个家的太极。
雪砚感到自己成了流态的。陶醉的风,或稀软的糖。身体在消失,只剩一堆过于强烈的感觉。这时的她,总能得到一些平时得不到的待遇。
她说:“四哥,你是我的。”
他绝不敷衍,会用上一百颗真心说:“是,永远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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